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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鳳棲梧桐 -【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18 AM     標題: 鳳棲梧桐 -【一品農家女】《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2-2 11:35 PM 編輯

【書名】:一品農家女

【作者】:鳳棲梧桐

【內容簡介】:

  種田+爽文,女強男強,一對一,男女主身心干淨。

  前世,她是見不得光的私生女,卻在最後搶到了A國第一財閥的繼承權。

  誰知,丈夫與閨蜜十年陰謀設計,奪她家產,一碗毒藥害她腹中骨肉,一屍兩命。

  今生,她穿越天啟皇朝,依附在被親大伯一腳踹死的小蘿莉——傅雲杉身上。

  前有偏心爺奶擋爹爹前程,後有極品親戚阻全家致富,左有家長裡短鬧心不得安生,右有狼心狗肺害人防不勝防。

  她忙的不可開交,恨不得找個人任她打殺。偏有人不信邪的湊上來想討她便宜。

  喂,本姑娘賣身不賣菜,公子請自重!

  啊呸!她賣菜不賣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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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0 A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30 08:03 PM 編輯

卷一 鳳凰展翅

001 你不要了,我要!

  揪緊被血浸染的衣裙,感受著腹中生命一點點流逝,蘇子墨一臉絕望,哀求的看著面前的丈夫和閨蜜。

  “看在我們認識十年的份上,求求你們,救救我的孩子……”

  丈夫和閨蜜均一臉冷漠看著她苦苦掙扎。蘇子墨淚湧眼眶,絕美的臉蛋慘白如紙,恨咬破唇,“為……為什麼?”對她這麼狠,對無辜的腹中孩子這麼殘忍?!

  “哎呀,陳堯,你沒有告訴蘇蘇嗎?咱們一直以來為的可只有她蘇家的錢喲。這孩子……本來就是為了讓你將公司交給我們才設下的一個局,現在蘇氏盡在我們手裡,陳堯又怎麼會要你那個孩子!”閨蜜素來恬靜的臉此刻笑的猙獰。

  “是嗎?”蘇子墨的腦袋轟然炸開,喃喃開口,卻又似不死心的抬頭看男人,“陳堯,你真的沒有愛過我?除了錢,你就沒有……其他想要的?”比如,她那顆愛的發苦的心。

  男人俊朗的臉上露出譏諷的笑,“蘇子墨,別問這麼傻的問題,我愛的一直是夕兒,我要的也從來只有你的錢!趕緊把離婚協議簽了……”

  一直……從來……

  一個親近十年的閨蜜,一個親密十年的愛人,居然從一開始就在設計她。

  往日溫馨點滴如浮影掠過,三人一起合計如何從蘇家正牌軍手裡搶蘇氏;如何設計讓蘇家一眾嫡子嫡女失去老頭子的信任;如何步履維艱,掌控蘇氏董事會!甚至在她懷孕後將公司大權下放給二人,只因為她當他們是自己人!給予了全部信任!

  “哈哈哈……”蘇子墨驀然狂笑,胸口熱血翻滾,驀地吐出一口血,零散的血點噴到床前的二人身上,看著男人憐惜摟著女人後腿的腳步,她美目充血,恨不能忍!

  今日他們以毒藥害她腹中骨肉,來日她必讓他們血債血償!

  想要蘇家財產,除非她死!

  “討厭,這可是今年巴黎的新款……陳堯,你看你老婆……”閨蜜嬌柔的晃動男人的胳膊,撒嬌炫耀狀十足。

  蘇子墨笑,這動作方夕做了十年,她怎麼就沒有發現她的動作如此做作,如此讓人作嘔!

  “賤人!”陳堯安撫的拍方夕的手,抬腳朝蘇子墨踹過去。

  蘇子墨下意識雙手護住腹部,卻不料男人一腳踹上她心口,她來不及發出任何聲響,後背彭的撞上茶幾稜,眼前一黑,失去知覺!

  朦朧中,傳來女人的呵斥責罵聲,“傅家怎麼就娶了你這麼不知檢點的媳婦兒?大白天勾搭男人,教出的閨女小小年紀就敢跟長輩動手!還是舉人家教出的閨女,我呸!你擋在路中間干啥,還不給我死一邊兒去!就知道留你在家做飯不會安生,真是一群掃把星……”好聒噪,蘇子墨難過的皺起眉頭。

  “今天要不好好教訓她,她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略帶心虛的男聲。

  “沒氣兒了,二姐死了,大伯把二姐踢死了,二姐……”一個哭泣的男孩兒聲。

  “杉兒,杉兒……”一個嗚咽的女孩兒聲。

  疼!

  胸口處傳來壓迫般的疼,耳邊傳來嘶啞的執念,“杉兒回魂了,杉兒回魂了……”一句一句,輕若未聞卻不肯停歇!

  媽媽,是媽媽在喊她嗎?

  她努力想睜開眼,唇間呢喃,“媽,我疼,好疼……”她心疼,疼的不能自抑!

  媽媽早逝,她輾轉幾個孤兒院像垃圾一樣被人丟來丟去,嘗盡人間冷暖。若不是有人綁了她去勒索老頭子,她怕是一輩子都不知道自己有個財閥爸吧?

  可有那幾個含著金湯匙出生的正牌嫡子嫡女,她顯得那麼多余。

  好不容易考了大學遇到陳堯,他那麼溫柔那麼好,她以為找到了溫暖,以為有了歸宿有了家,不想卻是一場無關情愛的金錢陰謀,她為他一句話奪家產,也因家產遭他拋棄!

  媽媽,我真的很努力了,可是為什麼走了那麼遠又回到了原點!我只是想要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愛我的人,這麼簡單的願望為什麼這麼難實現?

  淚從閉著的眼中湧出,嘶啞的叫魂聲一頓,隨即身子被緊緊摟入柔軟的懷抱,“杉兒?杉兒……娘的杉兒……”竟是哽咽難成字。

  蘇子墨掙扎著終於睜開了眼,看到一張陌生的臉。

  抱著她的女人,穿著洗的發白的對襟青粗布上衣,松落的斜髻上插了一根看不出造型的木簪,雙眼紅腫,顯然是哭了很久。看到她醒來,不敢置信的又落下眼淚,那張臉清柔靜美,不是媽媽的卻讓她感覺到同樣屬於媽媽的溫暖。

  她昏沉著腦袋身子無意識的偎進女人的懷抱,滿足般喟歎一聲。

  “杉兒,杉兒醒了……”嗚咽的女孩兒聲。

  胸口又傳來無法形容的疼楚,瞬間拽回蘇子墨迷糊的神智,她揪緊胸口的衣服,臉瞬間白如紙,看到她煞白的顏色,女人緊張的想碰她印著鞋印的胸口卻又怕碰疼她不敢動作,蘇子墨難受的輕咳兩聲,喘了幾口氣,才抬眸去看所處的環境。

  穿透的廳堂,堂前做支撐的木頭柱子,看不清顏色的土牆,另類的茅草頂走廊,還有掛在走廊簷下的玉米!

  這……究竟是哪裡?!杉兒又是誰?蘇子墨無言。

  她是死了嗎?被愛了十年的丈夫一碗毒藥害了腹中孩子,一腳踹在心口。想起那背叛的痛,她胸口的疼似乎更難以忍受了。

  “杉兒,你胸口疼嗎?姐幫你揉揉……”女孩兒破涕為笑的聲音帶著一絲緊張,一雙大眼緊緊的盯著她。

  “二姐,吹吹。”

  兩張小臉湊到她眼前,女孩兒大約十四五的年紀,身材瘦小,臉色發黃,面貌卻十分漂亮,跟抱著她的女人像了八分;男孩兒年紀更小,模樣卻一樣出色,一搖一晃的撲倒在蘇子墨懷中,核桃般紅腫的雙眼看著蘇子墨,淚痕還在,臉上卻已露出笑容。

  “二姐,牛娃兒給我的葚子都給你吃,吃了就不疼了……”瘦小的手從衣兜裡掏出一串暗紫色的小果子往蘇子墨手裡塞,看到串上許多已經壞掉正流汁的桑葚,小男孩兒扁扁嘴,難過的又落下淚。

  蘇子墨下意識就想勸他,嘴動了動,腦海中屬於身體主人的記憶鋪天蓋地朝她湧來。

  原來這小女孩名叫傅雲杉,今年九歲,是傅家嫡親的孫女。

  傅家現如今是傅老爺子當家,老爺子和妻子傅楊氏身體康健,陸續生了八個兒子三個女兒,最後站住六個兒子二個女兒。

  傅雲杉是傅家五房傅明禮和傅楚氏的第四個孩子,父親傅明禮是十裡八村唯一的秀才,今年三十八,母親楚棲雲,三十六。傅雲杉上面有一個哥哥,叫傅思宗,在傅家排行第六,今年十六歲,十三歲上就中了童生卻因染上五石散成了廢人!一個姐姐,叫傅剪秋,今年十五歲,還有一個天生體弱的弟弟,叫傅思祖,排行第八,只有七歲。

  至於年號……對於腦海中冒出的天啟皇朝,蘇子墨表示她從未聽說過。

  “就說只輕輕踢了一下怎麼會死,原來是裝的,哼!一個小丫頭片子敢跟長輩叫囂!就是踢死也活該!”儒雅的臉,長相極好,一雙眼卻毫不掩飾對她的厭惡。

  蘇子墨皺眉。

  “不怕不怕,娘在這裡……”以為她在害怕,女人輕柔的拍著她的手安撫。

  蘇子墨看著身邊緊張的三個人,心口似乎沒有那麼疼了。前世,媽媽雖寵她卻早早離開人世,被老頭子找回後又總被嫡哥嫡姐排斥陷害,老頭子生意忙對她除了錢別無其他。這種被人擔心的心情,她從來沒有體會過。那個傅雲杉真可憐,有這麼心疼她護著她的家人,她怎麼捨得死呢?要是她蘇子墨,再怎麼掙扎她也要活下去!

  “爹,娘,五弟未歸,楚氏如此不守婦道,理當浸豬籠!念在她為我們傅家生養了幾個孩子的份上,就給她一封休書家去吧,至於她腹中的孩子……多給幾碗紅花給落了。還有這丫頭片子捆了好好打一頓讓她長長記性!”男人的視線落到一邊微彎著腰的老者身上,看到老者沒吭聲,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大手決定性的揮下。

  老者旁邊一個大約五十多歲的老太太抬頭看了眼男人,嘴唇抿了抿卻並未出聲。

  “表弟,你有什麼話說?”男人輕蔑的掃了眼暗處的猥瑣男。

  “是她先勾引我,關我什麼事兒!”猥瑣男從暗處走出來,吊兒郎當的笑。

  不守婦道?浸豬籠?藏紅花落胎?蘇子墨蹙眉,順著男人的視線看向牆角的猥瑣男,快速搜索著腦海中的記憶。

  原來,那猥瑣男人是楊氏哥哥的兒子,且是楊家這一輩唯一的獨苗苗,好吃懶做,年過三十還沒娶上媳婦兒,沒事就來傅家蹭吃蹭喝。

  這一日來到傅家,發現還未到飯點,家裡人都下地未歸。他無聊之下正准備再去溜達一圈卻瞥見楚氏一人在灶屋忙活,就興了占便宜的心思,嘴裡說著不堪的話,手就要去碰楚氏,卻不想楚氏拎起鍋鏟打的他抱頭逃竄。

  這情景恰好被三伯家三郎傅思容瞅見,開口叫嚷,楚氏在和楊家表叔打情罵俏!

  抱柴回來的傅雲杉氣急,扔了柴抓起燒火棍就打三郎,“你胡說,我讓你胡說……”

  三郎惱羞大叫沒上沒下,妹妹打哥哥沒規矩,嬸娘勾搭表叔不要臉!最聽不得有人不守規矩的大伯見狀大怒,奪了傅雲杉的燒火棍就要代自己的五弟打女教妻。

  傅雲杉氣的落淚,“是表叔說話不中聽,還想碰我娘,我娘才打他的,大伯你不分是非!”

  大伯傅明孝更怒,將護妹的傅剪秋劈頭打了一頓,又一腳踹上傅雲杉心口,踹飛幾米遠,等意識到腳下力道太大時,傅雲杉已當場吐血斷了氣兒!

  記憶在這個地方戛然而止,蘇子墨默然,因為辯駁被親大伯一腳踹死,傅雲杉死的何其可憐!

  “你個丫頭片子敢對哥哥動手,你不想活了你!我說六郎他娘,孩子沒教好也就算了,你瞧你今天辦的這是什麼事兒,五弟也不過是幾個月沒歸家,你居然就……真是羞死人了,平時看著怪正經的一個人,嘖嘖……哎呀,這名聲傳出去,以後我們傅家的女娃子可怎麼找婆家啊,他大伯……”不用回頭,這麼唯恐天下不亂的必定是大舌頭的三伯娘,她這是一口坐實了楚氏的罪名!

  “不要!”傅剪秋哭叫著跪倒在男人身前,揪著男人的褲腳。

  “我娘不是那樣兒的人,是表叔的錯!我看的很清楚,爺奶大伯,求求你們,不要休我娘,不要打掉我弟弟,真的不管娘的事!不要打妹妹,要打就打我好了……”傅剪秋嗚咽著頭碰碰的磕在地上,濺起厚厚的塵土。

  “不許……娘……二姐……”小八執拗的站在男人的身前,小手緊攥著男人的衣擺,仿佛這樣就能阻止他!

  “秋兒,小八,到娘身邊來。”女人嘶啞的聲音在蘇子墨頭頂響起,“爹,娘,兒媳自嫁到傅家這麼多年,是個什麼樣的人大家有目共睹,兒媳的錯兒媳認,不是兒媳的錯,縱使打死兒媳,兒媳也絕不會認!”

  傅明孝瞇起眼,笑的陰冷,“這可由不得你!今日我傅家休你是休定了!大郎他娘你趕緊去弄些紅花來,不能讓楚氏帶著孽種出傅家門!讓別人看到了咱們傅家還有什麼臉面!我這個管家還要不要做了?”傅明孝指揮著自家婆娘周氏,一邊不顧小八站不穩的小身子,一把扯回自己直綴的衣擺。

  周氏應了聲,轉身朝後院走去。

  “誰也不許碰我娘和妹妹!”傅剪秋磕頭的動作一頓,猛地站起身,柔弱的身子顫抖著卻堅定的擋在蘇子墨和楚氏身前!

  “秋兒……嗯……”楚氏捂著肚子,臉色突地煞白,人一下昏厥過去。

  蘇子墨忙反身摟住楚氏後仰的身子,這樁事她看的分明,聽的清楚,被所謂的親人逼迫至此,他們何其無辜!

  而被他們護著的家人又何其幸福!

  她想做那被家人護著的人!

  蘇子墨唇角緩緩勾起笑,目光如炬,傅雲杉,這溫暖既然你不要了,那我要!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1 AM

002 臉面勝天,可笑!

  從此刻起,她就是傅雲杉!

  “等一下!”

  想害她的家人,先問問她答不答應!

  傅雲杉消瘦的小手摸上楚氏的手腕,待發現她只是身體虛弱緊張過度昏倒後,微松一口氣。一手攥緊楚氏的衣角,忍著心口的疼緩緩站起身,聲音細弱而堅定,“姐,扶娘起來,地上潮。”

  三十六歲的高齡,瘦弱的身子,在醫療差勁的朝代,傅雲杉不敢想象懷孕生產的危險系數會有多高。

  傅剪秋淚滿眼眶卻死咬著唇,顫抖著同傅雲杉一起扶起楚氏落座在廳堂的椅子上,正要起身繼續擋在二人面前,卻被傅雲杉一手握住輕輕拉坐在楚氏腳下一條馬凳上。

  “姐,娘和弟弟不會有事的……”一定!

  “杉兒……”傅剪秋眼中恐懼害怕交織,緊緊抓著傅雲杉的手,“他們……”

  傅雲杉咧嘴一笑,這個姐姐為人心善,內向膽小,以前從不敢跟傅家人直面,今天這守護的舉動不知耗費了多少力氣。

  真幸福,她現在也是受保護的一方呢。

  傅雲杉深吸一口氣,雙眸掃視堂中諸人。

  站在主位椅子東側是傅家當家人傅老爺子傅元,背微有些駝,一身暗青色粗布衣褲,目光深沉。

  傅老爺子身側,正對著他們的面容清俊的中年男人,是傅家的大兒子傅明孝。他一身湖綠色繭綢直綴,雙目在傅雲杉幾人身上掃來掃去,不知在想些什麼。

  二伯傅明悌、三伯傅明忠站在傅明孝身側,都是簡單的粗布衣服,滴溜著雙眼轉來轉去,不過前者明顯是一副精明像,後者卻是一副觀望狀。

  傅老爺子右側二米多處,圍站著幾個女人,最中間的是傅老太太楊氏,楊氏目光矍鑠,面貌清瘦,依稀能看出年輕時的漂亮。緊挨著楊氏站的,是傅老爺子和楊氏的小女兒,傅琥珀,今年十四歲,傅琥珀面容清秀,與楊氏像了六分,小姑娘穿著簇新的粉色妝花褙子,烏黑的長發盤了個小髻,還簪了一朵似真的芙蓉花。

  緊挨著傅琥珀的是一身葵色粗布衣裙的傅迎春,眉眼俏麗,膚色白皙,正低聲與傅琥珀嘀咕著什麼,抿唇輕笑間,竟有一股說不出的美艷動人。察覺到傅雲杉的目光,抬頭嗤笑的橫了她一眼。

  大伯娘周氏、三伯娘崔氏都抿唇站在楊氏身後,一副看好戲的表情,幾個傅家孫女皆站在傅迎春和傅琥珀身後,竟沒一人越矩。

  好,真是一幅闔家觀景圖。

  傅雲杉揚了揚眉,做伏小狀,“爺,奶,求你們為我娘做主,我娘是冤枉的。”她看得明白,大伯傅明孝雖叫嚷的最厲害,可幾句話說完看的都是傅老爺子,而老太太楊氏雖有話想說老爺子不開口她也不敢多嘴。只要老爺子開口,這事就有轉圜的余地。

  傅老爺子抬眼看了她一眼,輕歎氣卻並不開口,目光微斜,傅明孝立刻就接了話,“證據確鑿,冤枉啥,你個小丫頭片子別在這裡胡攪蠻纏,一邊兒待著去!”

  明了傅老爺子的態度,傅雲杉心一寒,看都不看傅明孝一眼,依舊盯著傅老爺子,身子跪在老爺子腳下,蒼白著小臉,“爺,看在爹的份上,求你為我娘主持公道。”

  傅老爺子眸光動了動搖頭道,“杉丫頭,你別摻和回屋去吧。”

  “杉丫頭,你三郎哥親眼瞧見,他們分明就是有一腿。你讓誰做主也沒用啊。”崔氏大嘴一張,吃吃笑著。

  “我昨日也看到三伯娘和表叔在村口說話……周圍一個人都沒有,三伯娘,你是不是也和表叔有一腿!”傅雲杉冷聲打斷崔氏的話。

  崔氏一怔,看到傅明忠瞪過來的吃人目光,訕訕笑著往後縮了縮,“俺們那……就說了幾句話。哪裡有……一腿,你這孩子說話咋恁不討喜。不讓俺說俺就不說了,俺這不也是為傅家著想嗎,真是……”

  傅雲杉冷笑,倔強的去扯傅老爺子的衣角,她知道,今天傅老爺子必須開口,否則,傅明孝真可能做出落胎休人的事!

  “爺,我和弟弟還小,我們要娘親……”鼻子一酸,淚瞬間模糊了她的視線。

  傅老爺子“唉”一聲,伸手撫上她的頭,“丫頭,你娘……她行為不檢……咱傅家若容了這樣的人,以後還有什麼臉面在雙河鋪立足啊?”

  “爹,您和娘先去休息,我一會兒就處理好,保准不出岔子。”傅明孝笑著掰開傅雲杉的手,扶了扶傅老爺子,又抬頭喚人,“他二伯娘,你也扶娘回後院,喊你大嫂把東西煮好拿來,趕緊的別耽誤事兒。沒看咱爹娘都膈應了嗎?”

  膈應是洛邊府方言,意思是討厭惡心某種東西或人。

  傅雲杉心冷驚悸,這傅家父子真真夠狠的!一個面子比天大,一個恨不得她家破人亡!

  “爺,孩子是無辜的,娘腹中的弟弟可是傅家的血脈啊!您怎麼也要留下弟弟,等爹回來……”傅雲杉咬著牙道。那可是你親孫子啊,老爺子!

  傅明孝開口,“杉丫頭,你說什麼蠢話,我們傅家怎麼會留下你娘那個賤人的血脈!誰知道那是不是傅家的孩子。”

  傅老爺子只略抬了抬眉眼,冷掃了眼猥瑣男,轉過頭朝廳堂後院走去。

  “好!娘這個歲數打胎等於要了她的命,既如此,左右逃不過一個死字。不如,讓村裡的人來說個是非吧!姐,你去王嬸兒家把情況說一下,讓她幫忙請村裡人過來,再讓王叔請裡正過來,就說我們傅家要草菅人命了,請他來做個主!”此路不通,傅雲杉當機立斷,搖晃著站起身,抹去臉上的淚,扭頭道。

  “好!”傅剪秋滿目的淚早已干淨,渾身顫抖著卻在聽到傅雲杉的話後快速做出了反應,音落,人已閃出影壁,奔到了門口。

  “攔住她!”傅明孝一聲喝!

  傅雲杉伸手拽過廳堂角落的鋤頭,舉過頭頂,堪堪停在傅明孝鼻尖,“誰敢動!”那模樣似在說,再上前一步她就砍了!

  眾人駭然後退。

  “混賬!還不快把鋤頭放下,你這犯上忤逆的兔崽子,剛才就該結果了你!孩子教成這樣,我看你爹回來怎麼交代?”傅明孝惱怒大喝。

  心口猛地一陣抽疼,傅雲杉手顫的差點握不住鋤頭,“大伯,你們欺負我爹不在家,冤枉我娘,害我受傷。我也想知道我爹回來後,你們怎麼跟他交代!”話落,比劃著將鋤頭又靠近傅明孝的額頭!

  “好……好孩子,我們這也是為了你們好,有個這樣的娘你們也蒙羞不是,你姐的婚事都說好,馬上要定親了,如果對方知道你姐有個這樣的娘親,那你姐的婚事就黃了……”傅明孝雙眼跟著鋤頭左右轉,豆大的汗珠滑落卻不敢去擦拭。“再說,你爹好歹也是個秀才,休了她,說不定還能再娶一房好的不是……”

  “我娘是清白的!我爹不會休我娘!”傅雲杉忍著一波波的疼咬緊慘白的唇,抖了抖手,眼看要落下,驚的傅明孝大叫,“好,好,你爹不會休了你娘……爹,爹啊……”

  傅雲杉微微瞇眼,喊爹,她還怕他不喊呢。老爺子不是要把事情交給傅明孝全權處理嗎?她倒要看看他接下裡要怎麼處理?

  傅老爺子頓住腳步回頭,語氣中帶了一絲怒氣,“杉丫頭,把鋤頭放下來!那是你大伯,讓別人看見成什麼樣子?咱傅家的臉面還要不要了?”

  臉面?為了不知所謂的臉面就要逼死她娘,殺死她未出生的弟弟/妹妹?真是可笑!

  “我不放,我放了他就要害我娘!我不要什麼臉面,我只要我娘……”

  傅老爺子皺眉,目光中滿滿的不贊同,“你這孩子,太不懂事了。咋跟你說不通,這事不該你管,你娘她德行有虧……”

  “是表叔!我娘是清白的!楊表叔,你再不說實話,待會裡正來了,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暗處的猥瑣男忙瞪眼,“杉侄女,飯可以亂吃,話怎麼能亂說,明明是你娘孤單寂寞,嫌棄你爹想和我艷好,我不答應才追著打我的……”神色中帶著一抹得意。

  傅雲杉心口的傷痛的抽搐,卻只強壓著扯出一抹冷笑,“既如此,咱們去公堂對質一番你可敢?!”

  聽到要去公堂,楊氏男眼珠咕嚕一轉,撇了撇嘴,“誰要跟你去公堂,你娘那種蕩婦送給我,我都不要,到時候黏上我怎麼辦?天知道她肚子裡是誰的野種!”

  “康兒說的對,誰知道她肚子裡揣的是誰的種?”傅老太太楊氏看了看傅老爺子,終於開口為自己侄子辯駁,看到傅老爺子沒有動作,又接了一句,“這種敗壞家風,丟臉面的婆娘說不定早就與人私下……”

  “呵呵。”傅雲杉真是氣笑了,這是怎樣一群極品親人。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4 AM

003 混賬東西,無恥!(1)

  “喲,傅老弟,這是咋了?”一個瘦小的老漢從影壁後笑著走出,後背的手中捏著一支煙桿。在他身後跟著一群村人,瞬間將外院塞了個水洩不通。

  傅老爺子一看來人,忙往前走了幾步,“勞裡正走這一趟,只是一點家事……”

  “求裡正爺爺為我們做主!大伯他們冤枉我娘清白要喂我娘喝藏紅花!”傅雲杉扔掉鋤頭,噗通跪在裡正面前,言簡意賅。傅剪秋也從人群中走出跪在傅雲杉身側,彭一聲磕頭,“求裡正爺爺救救我娘!”小八搖晃著也跪,“救……娘。”

  裡正愣了愣,伸手扶起仨孩子,“傅老弟,這真鬧出人命了?”

  傅老爺子眉間微不可察的抖了下,臉上顯出為難的神色,“沒有沒有,只實在是家丑……”

  “傅老爹,我都聽秋丫頭說了,不過是誤會一場,說開就沒事了,咋弄的要喊打喊殺呢?”一個眉眼爽利的婦人輕笑著走出來,上前抱起小八,正是傅剪秋找過來的王嬸,王嬸與楚氏從小一起長大又同嫁到雙河鋪村,關系自是比他人親密。

  傅老爺子並沒應婦人的話,楊氏瞇眼接過話,“柱子媳婦,你這說的是啥話?楚氏她背著老五不檢點,我家只是墮了她腹中的孽種,休她出門。沒有浸豬籠滅頂,已經是看在她為傅家生了四個孩子的面子上了!”

  “喲,老太太真是慈悲心腸!十裡八村難得喲……”王嬸身後一群媳婦吃吃笑,誰人不知傅家這老太太是最能作的一個,還看四個孩子的面子?也不瞅瞅楚氏的年紀,生孩子本來就很危險了,再一碗藏紅花下肚,那還不一屍兩命了去!

  真以為不說出來,大家伙都不知道她心裡的想法了!

  楊氏臉色明顯不好,目光冷颼颼的瞪了眼傅雲杉、傅剪秋姐妹。“我們傅家的事,你們少管!”

  聞言,裡正的臉色沉了下來,“傅老弟,這究竟是咋回事?你還是明說吧。”

  傅明孝趕前一步想開口,傅老爺子撇了他一眼,又瞪了眼楊氏,笑著道,“是思宗他娘一時想不開跟老婆子娘家侄子有點不清白……”

  “不是娘!”傅雲杉慘白著臉打斷傅老爺子的話,“我和我姐看的很清楚,是楊康表叔想占娘的便宜,娘拿鍋鏟打他被三郎哥看到,三郎哥就嚷著我娘跟表叔打情罵俏!我跟三郎哥理論,大伯說我不懂規矩,一腳就踹到我心口上,我差點以為自己活不了了……”伴隨著哭泣聲,傅雲杉轉身將頭埋入王嬸兒的懷中,嘿嘿,看你們怎麼圓?!

  傅老爺子的臉瞬間就黑了,“他大伯也是心急,出手重了點。幸好孩子沒事,我已經數落過他了。”傅雲杉嗤笑,對,是出“手”重了!

  裡正輕歎了口氣,“傅老弟,思宗他娘的品行我們這些人都看在眼裡,楊康是個啥樣的人你心裡也清楚,按理傅嫂子說的這處理方法可是太過了!這可是一屍兩命的陰損事!再說,思宗爹不在家,這麼行事,將來到了他老岳父那裡可不能善了啊。”

  “嘿,怎麼說話呢,我啥人啊?是那婆娘不甘寂寞勾引我,我不答應就追著打我,我還有錯了不成!”楊康晃蕩著從廳堂走了出來,歪斜著身子站在裡正面前,“老頭兒,別以為當個裡正就牛氣了,我告訴你,今天這事兒就是那婆娘想跟我艷好,是爺我看不上她年紀老……”

  “混賬東西!”裡正喝罵一聲。

  “真是不要臉!楊家咋養出你這種敗類!”王嬸氣紅了臉,指著楊康的鼻子大罵。

  “喲,你這婆娘也夠火辣,可惜也太老了,瞧這身段兒……啊啊!殺人了,你們想干啥……快住手,姑姑救命啊……”不等楊康說完,站在王嬸身後的王叔父子三人騰地竄過來,撲頭就捶打開。

  傅老太太楊氏明顯是愣住了,不太敢相信他們竟敢當著她的面打她娘家侄子,“柱子你干啥,快松開康兒!這還有沒有天理了,快松開……”

  “該,活該!這種人渣打死省糧食還為民除害了!”王嬸冷笑著上前踹了一腳,看到楊氏瞪過來的目光,輕哼了聲,轉頭去問傅老爺子,“傅老爹,這就是你說的思宗他娘一時想不開?就這種人?真是呀呀呸!思宗他爹要長相有長相,要文采有文采,兩個人感情好的跟啥似的,思宗娘要能看上這麼個地痞無賴,我王沈氏就能立刻死在你面前!眼都不眨一下!”

  這話簡直就像巴掌狠狠的扇在傅老爺子臉上,還是左右臉開弓。

  傅老爺子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白,狠狠瞪了楊氏和楊康兩眼,臉上擠出一抹笑,“裡正,這都是誤會誤會。老婆子老糊塗了,你別跟她計較。”

  “傅老弟,你也別怪我多說,咱們這都上了年紀,該給子孫積福了,這陰損事兒還是……”裡正吧嗒了一口煙,恢復了臉上的笑瞇瞇。

  傅老爺子青白交加的臉更是如打翻了五色瓶,各種交錯,半響,點了點頭,“裡正說的是,這事兒是我考慮不周,讓你跟著操心了。”

  “爹……”傅明孝臉上滿是憤怒,開口喊了聲爹就想說點什麼,卻被傅老爺子背在身後的手擋了,只能憋屈的站在一旁,臉色不善的瞪著一群闖進他們家的村民。

  裡正瞧了眼傅明孝,搖了搖頭,這傅家真要交給老大,那遲早得把村人得罪光趕出雙河鋪村。傅老爺子這麼聰明有眼色的一個人咋生了這樣一個處事不清的老大!再看一眼老大身後的一眾人,想想傅家老五幾口,搖搖頭,“行了,都是自家人,好生商量著。”

  “你仨王八犢子,敢打我,給我小心著點……還有你們,臭丫頭,敢去喊人來打我,小心我揍你們!就你娘那賤貨,脫了衣服我都不要,你們幾個是不是你爹的崽還難說……”楊康一臉傷從地上爬起來,指著王柱父子,看到王柱父子的拳頭,瑟縮了下,又指著傅雲杉姐妹爆粗口。

  “無恥!”傅雲杉怒,慘白的臉氣的泛起紅暈,“王叔,你幫我把他捆了,我要去告官!我要讓他下大獄以洗我娘的清白!”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5 AM

004 混賬東西,無恥!(2)

  “傅雲杉你敢!他是你親表叔,你敢捆他……”楊氏伸手去攔,聽到上公堂心裡有些發怵,對於這個唯一外甥的品行她是清楚的很,今天這事兒多半是他想占便宜沒占成被三郎那小子嚷嚷開鬧大了。公堂那本來就是有理說不清的地方,她這個外甥可一點理都沒有沾的。若真被大老爺下了獄,她們楊家豈不是要絕後?!所以,她怎麼都不能讓傅雲杉姐妹去公堂。

  “他敢污蔑我娘清白,我為啥不敢捆他去公堂對質!奶你攔著我,難道是要幫著他污蔑我娘不成?”傅雲杉一張小臉白的如閻羅將楊氏驚的後退兩步,二伯娘蔣氏忙伸手扶了。

  楊氏是聰明人,她知道自己可以指責兒媳婦不知廉恥卻不能承擔這個污蔑的罪名,真給人傳了出去,她女兒以後怎麼嫁人?!

  傅琥珀捅了捅傅迎春,朝蔣氏努努嘴,傅迎春又伸手拉了拉傅半夏的衣服,傅半夏撒嬌一般晃了晃蔣氏的胳膊,蔣氏輕拍女兒的手,開口笑道,“杉丫頭,大伙知道你是為你娘好,可你真要帶著你表叔去公堂,到時候即便大老爺判你表叔下監獄,你娘的名聲也被你鬧騰壞了,這十裡八村的還不戳你爹娘的脊梁骨埋汰啊。聽二伯娘一句,讓你表叔認個錯,這件事就揭過去吧。”

  “跟這種人牽扯在一起,才是敗壞我娘的名聲!”傅雲杉冷眼看蔣氏,“二伯娘也想當幫凶?”蔣氏尷尬的笑笑,“你這孩子,大家伙這不也是為你娘好嗎?”即使老五一家過的不如意,可人家夫妻感情深,讓她也是不相信楚氏會去做那種不知檢點的事。

  心口傷疼,一波一波,幾欲讓她昏厥,傅雲杉狠狠咬疼唇,握緊傅剪秋的手,眸光如寒冰一般掃過在場的傅家人,冷冷一笑,“為我娘好?我苦苦哀求爺查清真相饒了我娘時,你們誰出來說句明白話了?我和大伯對峙求他不要休我娘時,你們誰曾開口助我一言了?若不是我姐及時喊來裡正和王嬸他們,我娘還有命給你們談她的名聲?她此刻怕已被強灌下藥,一屍兩命了!這種便宜話,二伯娘還是不要說吧!”若不是清楚這朝代有多看重女子的名節,她怎會跪地去求老爺子開恩,怎會喊姐姐去喊裡正出面調和,她會直接綁了人到公堂說清楚!簡單快捷!

  素以嘴皮子利落在楊氏面前討巧的蔣氏撇撇嘴,不再吱聲。

  “混賬東西,還不給你五嫂和幾個孩子陪不是!”傅老爺子擰眉看了傅雲杉良久,對著楊康一頓呵斥。

  楊康掙扎著,“姑父,那破爛兒媳你還留著干啥……”

  “啪!”傅老爺子上前一巴掌甩到楊康臉上,“不要臉的東西,要認我這個姑父就給你五嫂和幾個孩子陪不是,否則,以後休再進我傅家大門!”

  “啊!不是,姑父……”對著冷臉的傅老爺子,楊康真犯怵了,他這個姑父那可是殺過人,眉頭都不皺一下的。

  “好了,好了,我認還不成嗎?”楊康踢踏著被王柱拉進廳堂,對著剛清醒過來的楚氏作揖,含糊不清道,“表嫂,都是兄弟犯渾,您別計較。”

  轉頭,又看著怒氣沖沖的傅雲杉姐妹道,“你倆小丫頭,表叔以後不揍你們就是了。行了不,趕緊給我松綁,這一出出的都是啥事兒,我都餓的不行了,姑姑、姑父,我去灶屋找吃的去……”

  傅老爺子這是怕真告上公堂,他傅老爺子的臉會丟到鎮上去吧?!

  傅老爺子,果然是個愛面子的人!

  “杉丫頭,算了,以後多注意點就是,這種事如果真告官,你娘這輩子都會被人指指點點,連帶你們兄妹幾個……”王嬸摟著傅雲杉單薄的肩膀,輕聲安慰著。

  傅雲杉點頭,“王嬸兒,我省的,我就是替娘委屈……”

  “不好了!杉兒姐!”影壁外突然沖進來一道身影,撲在傅雲杉面前就拼命喘氣,“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那個不知怎麼染上五石散每隔一段時間就發病等死的大哥!

  傅雲杉一個激靈,他不能死!

  傅雲杉站起身,卻不想身子一顫,忍了那麼久的心口疼突然爆發,眼前一黑,已是不省人事。

  再醒來,天已暈黑,破舊的窗簾擋著光,只從邊緣洩露絲絲光線,照著屋內簡陋破敗不堪的家什,一個看不出顏色的衣櫃,一個可以放臉盆的木框架子,幾個馬凳,還剩的便是她身下帶帷帳的木床了。

  真是簡單!

  傅雲杉迷糊著轉動腦袋,垂眸對上窩在她懷中緊緊攥著她衣衫的小八,小人兒的臉上立刻揚起笑,“二姐……”傅雲杉心底一軟,伸手拍他的腦袋,身子一動,心口又是一陣驚悸的疼。

  小八忙對著她心口呼呼的吹著氣,眼中的笑也被淚水模糊,“吹吹……疼兒飛飛……嗚嗚……二姐不疼……”

  “小八乖,二姐不疼。”傅雲杉笑著拍拍他的頭,為他擦去眼角的淚,“娘和姐呢?”

  小八癟著嘴,忍住哭,“哥病……娘去看……”

  “不好了!杉兒姐……快……快去看……思宗哥又……又犯病了……”是徐嬸家的強娃前來報信說哥哥犯病,她激動之下因心口疼昏厥了過去!

  傅雲杉臉色一沉,忙起身下床,卻因動作太猛,身子一個踉蹌又倒回床上。

  粗喘一口氣,傅雲杉捂著心口苦笑,這具身子體質本來就弱又被親大伯在心口狠踹了一腳,何止雪上加霜。這時候最重要的就是修養調理,可此刻她哪裡還顧得了這些,五石散的毒性她清楚,一個不好不止廢人,還會要人命!

  傅思宗少年英才,是親人是她這世的哥哥,前一世,老頭子有三個兒子,她卻一次喊哥哥的機會都沒有,因為他們不許!天知道,每每看到與她同歲的蘇子言喊著哥哥跟三個男人撒嬌時,男人們包容寵溺的笑,她有多羨慕就有多渴望。

  所以,這一世,唯一的哥哥,她怎麼都不能也不會讓他死!

  深深吸了口氣,傅雲杉站起身,稍稍適應了身子的不適,彎身抱起小小的小八,往腦海中的村尾茅草屋快步走去。

  人未到,便聽到茅草屋內淒厲的喊叫聲。

  “娘,救救我,我好難受……娘,你殺了我吧……”哭喊嘶啞中透著說不出的絕望,傅雲杉心口一緊,腳下的步伐加快走進茅草屋,待看到屋內的情景,眼眶不受控制的紅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6 AM

本帖最後由 魚兒水中漂 於 2016-1-27 03:45 PM 編輯

005 哥哥犯病,求救

  屋內,空間很足,傅家人圍在門口,王叔王嬸和幾個相熟的嬸子叔叔在床邊,幾個男人正合力按著一個男孩,那男孩,瘦弱不堪,面目枯槁,發絲散亂,骨瘦如柴的手青筋暴突胡亂抓著床上的干草,似乎想掙脫男人的束縛,卻動彈不得。一雙眼布滿血絲,正望著床邊被王嬸扶著的楚氏,“娘,兒好痛苦……好痛苦,娘……殺了我……殺了我……”

  大姐傅剪秋手裡拿著一方帕子哭泣著去擦他額頭的汗,卻被他撥浪鼓一般搖開。傅剪秋哭聲頓響,“哥,哥你要活下去,爹去考科舉了,等爹考上舉人……咱家就有錢給你買五石散了,哥,你不能死……”

  楚氏已是哭的不能自已,口中不停喚著,“宗兒……宗兒……”

  “嗚哇……哥哥……”小八不知何時已哭的哽咽,傅雲杉拍拍他的後背,想上前才發現視線模糊,自己也是淚流滿面。

  “哼,他這個樣子還花什麼錢,花了也是浪費!”傅琥珀在人群中跟傅迎春輕聲嘀咕,傅迎春還沒開口,二伯家的傅半夏已接道,“就是,真有錢也應該給姑姑,姑姑都幾個月沒添新衣服了呢。”目光在傅琥珀身上簇新的粉紅妝花褙子和同色折裙上一閃而過。

  傅迎春則是瞟了一眼傅琥珀頭上的芙蓉花笑著點頭,“是啊,姑姑應該換新衣服了呢,這身衣服府城都沒人在穿了,芙蓉花的樣式也該換新了。”

  傅琥珀疑惑的摸了摸頭上的芙蓉花,“是嗎?”

  “姑姑別不信,我表姐前兩天和我說,府城那邊最近流行的都是牡丹,象征富貴如意的,好多官家小姐都戴的。五叔這麼疼姑姑,姑姑開口要朵花,五叔肯定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傅迎春給傅半夏使了眼色,又笑著將話引到府城的流行花樣上。

  傅半夏撇撇嘴,卻也笑著道,“是啊,牡丹多貴氣啊,姑姑戴再漂亮不過了。再換上一身繡牡丹百褶裙,別說咱們雙河鋪就是清河鎮也沒人能比得過姑姑了。”

  “是嗎?”傅琥珀眼睛笑瞇著,看了眼身上的衣服,點頭,“好,等五哥回來我就讓他幫我買衣服和牡丹花,到時候芙蓉花和衣服就送給你們倆。”

  “當然。”傅迎春和傅半夏對視一眼,笑的越發真誠。

  傅雲杉眼神悠冷,她站在門口,將三人的對話聽的一清二楚,傅迎春和傅半夏覬覦傅琥珀的衣服和首飾她不管,可她們居然設計傅明禮出錢滿足她們的私欲,她絕不答應!

  “讓開!”傅雲杉走到傅迎春二人身後,冷聲道。

  傅迎春和傅半夏明顯一怔,傅迎春先開口,“傅雲杉,我是你堂姐,你敢這麼跟我說話!”

  “堂姐?真對不起,我這會兒腦子不清楚,說不得一會兒又癔症了拿個鋤頭亂砍人……”傅雲杉咧嘴笑,傅迎春和傅半夏卻是突然想起廳堂內傅雲杉舉著鋤頭對大伯額頭晃悠的畫面,渾身一激靈,人瞬間左右一閃,讓出了路。

  “娘,姐……”傅雲杉將小八放下地,看著床上掙扎的傅思宗,口張了幾張,“哥哥……”

  傅思宗狂亂扭動的身子有一瞬的滯頓,血紅的眼從床尾慢慢移到傅雲杉臉上,只一瞬,那絕望和渴盼得到解脫的眼神讓傅雲杉渾身一顫,他是真的不想活了!

  “哥哥……”怎麼可以?

  “爺,奶,大伯,二伯,三伯,四伯,求求你們給我哥買點五石散吧?只要一點就行……”傅剪秋承受不住恐慌跪倒在地,彭彭的磕著頭,本就紅腫的額頭不一會兒便流出血,混著地上的泥土在臉上,看著十分恐怖。

  傅迎春幾人瞬間就往後退了兩步,“啊,好惡心。”傅半夏輕聲喃了句,傅雲杉雙眸怒睜,瞪著傅半夏將她生生又逼退兩步,退出了茅草屋。

  “瞧瞧這,三郎、五郎、七郎趕緊都家去,別被秋丫頭這模樣嚇出個好歹來……”三伯娘大嗓門的喊著,趕啥似的將三人趕出了屋。

  “啊啊……娘,求你……殺了我吧!”一聲聲淒厲的吼叫仿佛要費盡傅思宗全身的力氣,手腳的掙扎扭動也越發大,幾個男人額頭都滲出汗珠。

  楚氏捂著嘴哭,掙脫王嬸兒的手想抓兒子的手,卻被他亂動的腳一腳踹上,人瞬間往後倒去!

  傅雲杉心髒瞬時停止跳動,想也不想便撲了過去,堪堪和王嬸兒一起穩住楚氏的身子,將她扶坐在一旁。

  “傅老爹……”王嬸兒紅著眼眶,扭頭看向傅老爺子,“這孩子曾考過童生,是咱清河鎮十裡八村的神童啊!您就忍心看他……”

  傅老爺子別過眼,輕聲歎氣。

  “誰讓他好的不學跟人家學吸五石散,也不知道是誰造的孽!”楊氏冷哼,看著床上的孫子,語氣中聽不出喜悲,卻有種說不出的冷淡,那口氣如果不是知道的人,恐怕會以為她在說別人家的孫子。

  王嬸兒皺眉,“傅老太太,你就是再不喜你兒媳婦,總該顧念幾分,思宗可是你傅家嫡親的親孫子!”

  “有個水性楊花的娘,誰知道他還是不是我傅家的骨肉。”楊氏抬眼就接。

  “你這……”王嬸兒氣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論身份,她是長輩,她不能聲討。

  “我娘是清白的!奶若不信,我這就請裡正帶著楊康表叔去公堂,讓縣老爺給斷個是非!”傅雲杉冷笑,眸子中蘊著說不清的寒意!

  楊氏低聲嘀咕了句,不再吭聲。

  “怎麼說話呢?還討打是不是?”傅明孝上前一步,瞪著傅雲杉,“我看你就是欠打!跟你奶說話都敢這個語氣,傅明禮、楚棲雲真是好家教!”

  傅雲杉不理,轉過身,握住傅思宗亂抓的手,緊緊握住,垂首在他耳邊輕語,“哥……你看他們,他們都在欺負娘和我們,爹爹不在家,你就是我們的頂梁柱,你要是也不在了,我和姐姐弟弟肯定被他們欺負死!哥,你是爹娘的驕傲,是我和姐姐弟弟的依靠,你忍心讓爹娘失望,讓我和姐姐弟弟以後都受人欺負嗎?哥,你挺得過那麼多次,這次肯定也可以!我向你保證,一定治好你的病,讓你繼續讀書!為爹娘爭光,到時候讓他們都看咱們臉色!哥,你說好不好?”

  不知道是不是她說的話起了作用,傅思宗眼中的血紅慢慢沉澱,雖然手腳依舊不受控制的亂動,卻再沒說尋死的話,只是雙眼中的淚流不止,口中嗚嗚叫著:“爹,娘,妹妹,小八……”

  幾個按著傅思宗的大男人都別過頭,個個雙目濕潤。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28 AM

006 親情如斯,何用?

  “爺,奶,求求你們,就當我們借的錢,等哥哥好了,我們會還的!求求你們,給哥哥買點五石散吧……”傅剪秋依舊在不停的磕頭,傅老爺子眼看著茅草屋一處漏洞處,眼睛裡掠過一抹不忍。

  老爺子不會想可憐傅思宗,出錢給他買五石散吧?

  二伯娘蔣氏眼見傅老爺子的表情,朝二伯傅明悌使了個眼色,方抿唇笑道,“爹,娘,雖說五石散昂貴,大郎、二郎、三郎上學馬上要交束脩,大伯也需要不少花費去打點傅家各管事,但咱們也不能讓別人說咱傅家是薄情之人,這五石散我和二郎他爹的意思是……”

  “我說二嫂,你都說了五石散昂貴,三郎他們上學要交束脩,哪裡還有閒錢買五石散?!”三伯娘崔氏一聽蔣氏的話,以為她要拿公中的錢去給傅思宗買五石散,當下叫嚷開,“得了五石散的人哪還有人能活下來?買了就是浪費,有那錢,還不如給我家三郎說門親事,眼見的都要十八了……”

  傅老爺子看了眼楊氏,輕甩了甩袖子,臉色有些不好。

  楊氏立即回頭罵了句,“大郎還沒說親,哪裡輪到三郎了!”

  “娘,也沒說要立即成親啊,這不是秋丫頭都要定親了,三郎也可以先定親,過兩年成親啊。我娘家侄女看著人挺好的……”崔氏像沒看見楊氏的臉色,依舊笑著說道。

  “他三伯娘,大郎他爹打點好傅家,不也是為傅家著想,若是大郎他爹來年能升到府城去當個管事,咱傅家還不是跟著吃香喝辣的,到時候說不得能給三郎說個官家小姐,你那娘家侄女還夠瞧嗎?”大伯娘周氏站一旁涼涼打斷崔氏的話。

  “這感情好,大嫂,我們二郎的婚事可全指望你幫忙說和了。”蔣氏上前拉著周氏的手,眉眼帶笑。

  “是啊,大嫂,我們要求不高,是個官家小姐就成……”崔氏不甘落後,也擠上前去拉周氏的另一只胳膊,卻聽傅老爺子一聲輕哼,楊氏怒罵,“你個懶婆娘還不給我住嘴,再羅裡吧嗦的,我讓老二休了你!”

  崔氏瑟縮了下,顯然對楊氏口中的休字有點忌憚,退了退,不再吭聲。

  見成功擋住了傅老爺子欲說的話,蔣氏壓了壓眼角的笑,站到傅明悌身邊也不再吭聲。周氏卻笑著上前,輕晃楊氏的胳膊,低聲說了句什麼,楊氏拍拍她的手,怒色卻慢慢消去。

  “我哥他不會死!他會活著的……”傅剪秋抬起雙眸迷茫著恐懼害怕著,跪著的身子不停顫抖,額頭的血泥順著臉頰流落,看著確實有點恐怖,傅雲杉心裡深歎口氣,走兩步到她身邊,“姐,哥不會死的!我保證!”

  “真的?”

  “真的,我保證!我要是騙人,就讓我……變成小兔子一輩子不吃肉。”

  五石散,又名寒石散,醫用可以救人,長期少量服食卻會上癮,癮犯時不繼續服食五石散解癮,身體便會如置烈火中煎燒,五內俱焚,痛苦不堪!真真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當年,她為了陷害蘇家那些嫡子嫡女,專心研究了很久的醫學,五石散就是被她選中的無形殺人武器!

  只可惜,五石散如毒品一樣上癮容易戒除難,不說那些需要每日服用的藥,但就以冷壓熱這一條,在現代容易,可在這沒有冷凍室沒有空調沒有冰塊的朝代,她要去哪裡找替代品?

  沒有備齊東西之前,她也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一個環節出錯,說不定就會要了傅思宗的命!

  “嗤,還想吃肉,做的好夢!騙人也不找個好借口。”門口傳來輕聲的嗤笑,傅剪秋卻破涕一笑,“嗯,我相信杉兒。”

  傅雲杉露出一抹笑,抬眼掃了圈傅家人,無言。

  傅思宗的手腳一直在扭動,直到天黑透月上樹梢,幾個男人俱是一身汗,神情疲憊不堪。傅家人不知何時已吃了飯又在門口聚著,看著屋內,表情各異。

  傅雲杉知道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五石散癮發時間有長有短,幾個叔叔嬸子來幫忙飯都沒吃,她怎好連別人的休息時間也占了,當下,便央求王叔幾人將傅思宗捆綁在床柱上,只留她們姐弟三人在這裡照顧就好。

  “杉丫頭,你們行嗎?”王嬸兒真是擔心這幾個孩子。

  傅雲杉點點頭,“行,以前也是我照顧哥哥的,一准兒沒事兒。”

  見拗不過傅雲杉,幾個男人去找了根繩子將傅思宗捆牢,個個家去了。楚氏也在王嬸兒的勸慰下回家吃飯休息。

  不過一盞茶的功夫,楚氏又抱著肚子過來,手裡拿著一根銀簪,簪子頭部是幾朵素白的玉蘭花,花朵伴花蕊,在昏暗的燈光下很是漂亮。

  楚氏愛惜的撫著簪頭的玉蘭花,下一刻遞給傅剪秋,“秋兒,你拿著這簪子,去鎮上當了銀子,給你哥買點五石散回來……”

  “哎呀,好漂亮的玉蘭花,跟活的一樣,真好看!”傅琥珀上前一把奪過銀簪,湊到燈光下摸了摸,插在自己頭上,晃著頭朝傅迎春和傅半夏笑,“春丫頭、夏丫頭,好看不?”

  兩人點頭,“姑姑真好看。”

  傅琥珀也眉開眼笑,看向楚氏道,“五嫂,這簪子給我吧!”

  “不行!”楚氏張口回絕,剛想跟小姑子講道理,就聽楊氏一聲喝,“楚氏,你嚷嚷啥?不過要你一根簪子,你犯得著這麼大聲吼琥珀嗎?你嫁到我們傅家,東西連人都是我傅家的,那根簪子我做主就給琥珀了。”

  “謝謝娘。”琥珀斜睨了眼楚氏,冷哼一聲,笑著撲進楊氏的懷中撒嬌。

  “娘,那個真的不行!我要拿那銀簪換錢救我的兒子,娘,等相公回來,我讓他給妹妹買好不好?買比這更好的……”楚氏急的想上前去奪。

  “呸!你說的什麼混話?老五給他妹妹買東西,那是天經地義的,啥時候輪到你指使老五做事了,他想做啥還是你一個婆娘決定的?我就說他這幾年怎麼越來越不聽話,都是你這婆娘教唆的!”楊氏氣哼哼的罵著,“老三媳婦說的對,中了五石散的毒想活下來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是浪費銀子,為什麼還要往裡面扔,趕明兒把他放山裡去,不要留在雙河鋪禍害我們傅家了!這一大家子的臉都讓他丟盡了……”

  傅老爺子看了眼楊氏,眉眼微微舒展,覺得楊氏最後一句話說出了他的心聲。

  知道傅思宗小小年紀中了童生不了得,但真心看不起他染的五石散。眼下,大兒子要緊著傅家打點,說不得明年開春就能博個恩典到府城當大掌櫃的,大郎考了童生,馬上也要考秀才了,他傅家正是需要聲譽的時候,這時候要傳出傅家五郎是個染了五石散的人,可不正如楊氏所說,是在禍害傅家,丟傅家的人嗎?

  就是五郎傅明禮,有這麼一個兒子,也是給他的秀才之名抹黑啊!

  傅老爺子眼神一沉,這孩子,留不得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31 AM

007 我的哥哥,我救!

  傅雲杉心神一凜,看著傅老爺子眼底那抹殺機不由心寒。楚氏被楊康污蔑,傅老爺子明知清白還任由傅明孝休人墮胎也就罷了,畢竟楚氏身上沒有流他傅家血,他要維護他的臉面也說的過去。

  可傅思宗不同!那是他嫡親的孫子!身上流著他的血,曾在他膝下承歡,孝順乖巧;曾為他光耀門楣,掙足了顏面。如今,在別人還惋惜雙河鋪神童染上五石散癮的時候,他居然已經想到了可笑的臉面,且為了它,要殺自己的親孫子!

  最熟悉傅老爺子的楊氏顯然也察覺到什麼,頓時停下了絮叨的罵人聲,瞟了一眼床上蠕動的傅思宗,眸色中竟浮出一絲詭異的笑意。

  傅雲杉心底歎氣,眼中同時掠過冷厲,扶起還跪在地上的傅剪秋,捂住她的嘴,在她耳邊低語幾句,傅剪秋的身子狠狠晃了幾晃,卻立刻就穩住了,掰開傅雲杉的手,嘴唇哆嗦著,“杉……杉兒……”

  “姐,快去。”傅雲杉冷笑,死要面子嗎?

  傅剪秋猛點頭,松開傅雲杉的手就往門口沖,傅迎春和傅半夏尖叫著躲開傅剪秋,看著傅剪秋跌跌撞撞的背影低聲咒罵,“趕去投胎啊,跑那麼快……”

  楚氏像是也察覺到什麼,跌坐在傅思宗床頭的馬凳上,一手抱著肚子,一手去擦傅思宗額頭的汗,臉上是從未有過的堅決,“六郎,六郎,娘不會讓你有事的!不會!”

  傅雲杉突然就想起,自己剛睜開眼對上的那抹擔憂關切心疼的目光,心中溫暖滿溢。

  這就是所謂的為母則強吧!

  “六郎染的可是五石散,鎮上大夫都說沒救的。五弟妹,你這兩年不會是把自己的嫁妝都當來給他買五石散了吧?”三伯娘崔氏砸吧砸吧嘴,“那得多少錢啊,真是舉人家出來的小姐!有這錢,俺家三郎早說上親事了。”言語中竟是在埋怨楚氏沒有拿錢出來給她家三郎說親用。

  “二弟妹這話錯了,五弟妹花的是自己的嫁妝,即便孝敬也是先緊著二老爹娘啊。”二伯娘蔣氏臉上帶笑,軟軟的擋了崔氏的話。

  楊氏卻一下沉了臉,“孝敬?一根銀簪藏了那麼久我說給琥珀她都敢跟我嚷,我可還怎麼敢收她的孝敬,保不准當面就扇我的臉了!”

  “瞧娘說的,五弟妹可是個孝順的人,您既然說出來,她怎麼會拒絕呢?不過是擔心六郎,著急才說錯了話,是吧五弟妹?”蔣氏依舊笑著,卻輕易的將話扯到楚氏身上。

  “娘……”楚氏的眼眸暗了暗,卻不解釋什麼。

  傅雲杉自是知道這個娘親,為人善厚,從不與妯娌吵架,對侄子侄女和親,對傅老爺子和楊氏更是當親生父母一般待,可越這樣越讓幾個妯娌覺得她性子綿軟可欺,說話從沒顧忌,楊氏對她更是當家常便飯一樣罵。

  想到此不由搖頭苦笑,都道富貴人家是非多,卻不想古時兄弟多的人家小腸子更多。

  這一幕看到楊氏眼裡,心裡更堵一口氣,“你們母女那是啥表情,我傅家給你們吃給你們喝,要你一根簪子給自己親妹妹你還嚎的跟死了娘一樣,我呸……”

  “行了!”傅老爺子突然開口,黑沉著臉,“說什麼胡話?也不怕親家人知道了笑話。”

  楊氏也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她身為楚氏的婆婆,這死了娘的話是把自己也罵了進去,當下晦氣的朝楚氏吐了口唾沫,眼掃到傅老爺子有些嫌棄的眼神,忙挪了幾步拉過一個馬凳扯著琥珀一起坐了,不再吭聲。

  若不是場合不對,傅雲杉都要為傅老爺子鼓掌了,楊氏這麼刁鑽的人居然連他一個眼神都忌憚,呵呵。

  “老大啊,你挑個時間,帶上你二弟三弟……送六郎進山吧。”傅老爺子輕歎一口氣,接著道,“先去鎮上給他買一身好衣服,備一些吃的,他來咱傅家一趟,也讓他走的光鮮一些。”

  “爹!”楚氏猛地抬頭,不敢置信的看著傅老爺子。

  傅明孝三兄弟俱是一怔,同時看床上掙扎不休的傅思宗,傅明悌躊躇著開口,“爹,這事兒要不等五弟回來……”剩余的話在蔣氏的拉扯中頓住,只余一聲低低的歎息。

  傅明忠也接話,“是啊,爹,老五咋說也是六郎的親爹,咋也得讓他爺倆見一面不是。”崔氏學蔣氏拉傅明忠的衣服,卻被他躲開,崔氏氣的跺腳。

  傅老爺子看了眼兒子,微微搖頭,“六郎他娘,你也別怪爹心狠,六郎這……怕是不會好了,咱家雖不算正統的莊稼人,可現在也是靠地吃飯,以後要花錢的地方很多……唉。你們還有八郎……”

  這算是在跟楚氏解釋他為什麼這麼做了?

  楚氏睜著驚恐的起身擋在木床前,“不!”

  傅老爺子卻不看她,低頭去看傅雲杉,待看到傅雲杉掛在唇邊的笑時,眉頭一蹙別開眼去。

  “山上有狼,哥哥不去……”小八腳步踉蹌扒著傅老爺子的褲腳,仰著黃瘦的小臉,“爺,哥哥不去……小八掙錢養哥哥……”

  傅思宗扭動的身子有瞬間的僵硬,雙目的淚流的更急,發出嗚嗚哭出聲,咬著無血色的唇不吭一個字。

  傅雲杉走到小八身邊,蹲下,輕摟小八入懷,“好,哥哥是我們的,我們自己掙錢養哥哥。”

  傅老爺子正待要說什麼,茅草屋外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誰惹我們家小八了?來,本少爺給你做主。”

  隨即,一雙藍色繡浮凸壁紋的靴子踏進茅草屋內,“表少爺!”傅老爺子忙躬身,傅明孝也跟著施禮,少年虛扶了下,抬眼便去看摟著小八的傅雲杉,“喲,杉丫頭,不認識本少爺了?”

  來人赫然是一個與傅思宗同樣年歲大小的少年。

  少年長相稚嫩,面貌極好。尤其一雙眸子輕笑間燦若星辰,很是招人。一身白色銀線繡竹葉雲綢直綴,交領和腰帶與靴子同色,錦帶下垂,一塊藍白相間的玉佩略靠上在他走動的衣擺上晃動。

  傅雲杉挑眉,起身福了一禮,“表少爺。”

  小八癟著嘴學姐姐福禮,少年看罷又是一陣笑,上前去牽小八的手,“怎麼委屈成這樣了?杉丫頭,你怎麼照顧弟弟的?難為我還給你起了這麼好聽的名字……”

  傅雲杉有一瞬驚愕,她的名字竟是他起的?!

  “山上有狼,哥哥不去……小八要哥哥……”小八央求似的去看傅老爺子,口中不清不楚的重復著。

  “哦?”不待少年開口問,傅老爺子已彎腰恭謹的答道,“回表少爺,六郎染五石散已久,老奴思量著給他換個環境,說不定對遏制五石散會有好處,也免他繼續遭罪……”

  話外之意自然是,明知道無藥可救,不如讓他自生自滅,早死早投胎!

  “雲杉,你怎麼說?”少年擺擺手止住傅老爺子,一臉興味的瞧著這次居然沒有躲到人群背後的傅雲杉。

  傅雲杉笑,清冷的面容帶著不容拒絕的堅定,直直看進少年的黑瞳,“我的哥哥,自然我救!”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32 AM

008 毒性發作,危險

  少年一怔,略低頭沉思,“傅元,不要給六郎換地方了,就讓他繼續呆在這裡。”

  “是。”傅老爺子面色沉穩,恭敬應聲,撤回的視線滑過傅雲杉,帶著些微冷意。

  讓王叔去隔壁莊請傅老爺子舊主家的表少爺過來,真是押對了!

  傅雲杉輕噓一口氣,裝作沒有看到傅老爺子的眼神,蹲身福禮,這一次帶了不少真誠,“謝表少爺。”

  少年大笑一聲,拍了拍她的頭,“乖。”竟是當她如孩子一般哄了。

  傅雲杉白眼一翻,瞪了他一眼。少年看到,反倒笑的更歡。

  “爹,娘,妹妹,弟弟……嗚嗚……”傅思宗蜷縮的身子一陣驚悸,口中含糊不清開始有白沫吐出,少年的笑聲戛然而止,“遭了!他口吐白沫……”

  傅雲杉大驚,起身就往床上撲,待看到傅思宗開始發白的臉色,冷如冰的體溫,神色不由冷凝幾分,這……先熱後冷,分明是吸食五石散後毒性發作的表現!還是吸食了過量的五石散!

  “他身體好冰!傅元,快去拿幾床被子給他取暖……”少年的神色也不由凝重,劍眉微蹙,話未完就被傅雲杉打斷,“不可以!五石散毒性發作先熱後冷,發冷時必須吃冷食,洗冷浴,少穿衣!否則……”傅雲杉抬頭迎上少年的目光,一字一頓,“必死無疑!”

  少年眉頭一跳,目光帶著打量,“你如何得知?”

  傅雲杉卻已低下頭開始扒傅思宗身上的衣服,“表少爺,麻煩你將人肅清,哥哥現在需要脫衣裸身,若壞了某些人的清譽,丟了傅家的臉面就不好了。”

  少年直直的盯著傅雲杉瞧,半響,收回目光,淡淡掃了傅元一眼,傅元正冷著臉看傅雲杉,一雙黑眸說不出的寒意,少年來回瞟了兩眼,唇角勾笑,“傅元,你們退下。”

  “是,老奴告退。”話落,揮手示意一家人退出茅草屋,傅明孝眼珠微轉想開口,被傅老爺子一把拉住,扯出門外。臨走,傅老爺子回頭想眼神提醒傅雲杉謹言慎行,卻發現傅雲杉低著頭瞧都未瞧他一眼,再想到今日傅雲杉被傅明孝踹暈醒來後的種種表現,眉頭瞬間擰成川字。

  “爹……”傅明孝頓足不動,他不明白這麼好的機會,自家爹怎麼白白放過?

  表少爺名余桐安,是余家獨子。余家三代經商,財富驚人,人脈極廣。余家上一任當家人年輕時往返耶羅國販馬,救下當時的傅家家主,兩人引為知己,傅家家主為三歲的大兒聘下余家剛出生的二小姐為妻。

  後余家鋪百裡紅妝送二小姐嫁入傅府,所陪嫁財物只入庫現銀就超傅府十年收入,更何況陪送在全國各地的莊子田地不計其數。傅家早為此買了很多孩子教導,傅老爺子家境貧寒,母親帶著哥哥逃走,父親被人打死,他自賣自身,葬了父親,進了傅府。

  因他機靈懂事,學習神速,被二少爺看上收了當三等小廝,沒幾年,他就憑借手段升了二少爺的貼身小廝,改名傅元,是義圓滑。二少爺許他二十歲時放他自由身,還許了二夫人身邊的夏荷給他為妻,當時景正是春風得意。

  一日他值班,去了趟茅房,回來見二少爺身邊的喬姨娘闖書房,他欲擋下卻被喬姨娘荷包裡的十兩銀子晃花了眼,想攢下媳婦本,卻不想,喬姨娘撞破了二少爺和二夫人的好事,二少爺怒下,打了他五十板,趕出傅府。

  沒了賣身契,他寸步難行。他執拗的跪倒在二少爺的暢觀圓,半日便因傷勢昏死過去。

  後來,大少爺和大夫人路過救了他,還了他的賣身契,送他百兩銀子還鄉,他感念其恩,自願到楊莊給大少爺和大夫人當個守門人。

  再後來,便娶了同在楊莊當婢女的楊氏,成了家,有了現在的日子。

  對大少爺和大夫人一家,他是出自真心感激感念,對大夫人的娘家人自也帶了十二萬分的恭謹。更何況余桐安是大夫人娘家哥哥人到中年才好不容易生下的子,一家人真真兒是寵到了骨子裡。大夫人對其比親兒還厚愛三分。

  兒子要往上爬,他自然支持,可兒子想在大夫人娘家侄子身上動腦筋,他第一個不同意!

  “老大,不許打表少爺的主意,收起你那些手段!”淡淡月光將傅老爺子身上的暗青色衣褲照成黑色,如同他此時暗黑的雙眼,帶著警告狠狠盯著傅明孝。

  “爹!”傅明孝不明所以,卻聽出了傅老爺子聲音中的嚴厲,但依舊不死心的加了句,“表少爺說一句頂得上方管事千句……”

  “老二帶著你娘都回去。”傅老爺子吐了口氣,束手站在茅草屋外能看到屋內情況的地方,“老大跟我留下。”

  傅明悌應了,和蔣氏扶了楊氏往回轉,崔氏眼珠咕嚕了兩圈,扯著三個兒子也往回走,傅迎春和傅半夏面面相覷,被傅琥珀拉著跟了上去。

  傅老爺子看著遠去的人影,開口說了句,“爹這條命是大夫人救的,當年爹只有六郎這麼大……”不一會兒又低語,“咱們不能丟了傅家的臉……”

  傅明孝雙眸圓整,好半響才轉頭去看茅草屋。

  屋內,傅雲杉早已將傅思宗的衣服脫了,只留了一條破舊的褻褲,又開始去扒傅思宗身下的稻草。

  傅思宗雙眼充血迷茫,無焦距的在屋內掃視,口中白沫越吐越多,傅雲杉眼瞅著心急如焚,這樣下去不行,不行,他會死的,哥哥會死的!

  楚氏握著傅思宗的手,目光哀傷,口中輕喚,“六郎,六郎……”

  “冷……”傅思宗的眼神開始渙散,身子驚悸著使勁蜷曲,傅雲杉雙手猛地握拳,抬頭去求余桐安,“表少爺,你能不能幫忙把我哥背到河邊?”

  余桐安想也不想撩起直綴下擺塞到腰間,在床前蹲下身,“扶他上來。”

  傅雲杉與楚氏合力將蜷縮的傅思宗扶上余桐安的背,往門外走,“娘,王嬸和姐姐一會兒肯定會來,你在這裡等他們,讓他們去找一些紙筆帶去河邊。”

  楚氏看了余桐安一眼,點頭,“麻煩表少爺了。”

  余桐安腳步不停,輕輕應了聲,人已走出茅草屋。

  傅老爺子遠遠看見三人出屋,忙帶著傅明孝迎了上去,“表少爺!這怎麼使得,快放六郎下來讓老奴兒子……”

  “免了,准備紙筆送過來。”

  “是。老奴這就去准備。”傅老爺子應下朝傅明孝揮了揮手,傅明孝點頭朝家跑去。

  月色朦朧,照不清腳下的路,余桐安如喝醉酒的大漢搖搖晃晃將傅思宗背到河邊,在傅雲杉的指示下將其放到水沒膝蓋的地方。

  “這樣就行了?”

  傅雲杉搖頭,在傅思宗耳邊輕語,讓他擺成雙腿盤坐的姿勢,“治標不治本。”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33 AM

009 半夜挖藥,救人

  余桐安想起她要備紙筆的事,眼睛一亮,“還需輔助藥物!”

  “是。”傅雲杉抬頭看到他眸間如星光閃爍,亦是一笑。

  傅老爺子穩穩站在二人不遠處,見傅明孝捧著紙筆提著燈籠一路小跑過來,回頭恭聲道,“表少爺,紙筆到了。”

  余桐安看了看立在水中扶傅思宗的傅雲杉,右手握拳捶打左手手心,“你在這裡,爺幫你寫。”

  隨手擰去衣擺的水,余桐安幾步走上岸,以傅明孝的背當案,就著昏黃的燈光提筆,“說吧,需要什麼藥?”

  “黃芩二兩,梔子十四枚,蔥白三寸,豉一升,綿裹入藥。”傅雲杉沒有說出口的是她現下並不清楚傅思宗的癮到了何種程度,這藥不過是為了防止他因冷水浸身會引起發燒而備下的散熱藥。

  余桐安提筆寫下將藥方遞給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指示傅明孝速去鎮上抓藥,傅雲杉在一旁涼涼開口,“麻煩大伯,藥需半個月的量。”

  “知道了。”傅明孝僵硬的應了,大步離去。

  余桐安大笑,“鬼丫頭,這兩年倒是長進不少。”

  傅雲杉沒有接話,傅老爺子卻怕余桐安著濕衣受涼勸他回去,恰余桐安的書童這時也隨王叔趕了過來,見此景,好一通埋怨,看向傅雲杉的目光仿佛她罪大惡極應五馬分屍。余桐安尷尬的瞪書童,卻被書童哭著鬧著死命拽走了。

  傅雲杉歎氣,余桐安一走,她的藥不知道還能不能到手上。

  月上柳梢,樹影斑駁,風吹樹葉發出沙沙的聲響,幾個人影單薄的立在河邊,一動不動的看著河中的傅雲杉二人。

  夜晚天涼,傅老爺子早在楚氏的規勸中回了家,傅明孝急匆匆從鎮子趕回,看到河邊幾人,停都沒停直奔家去。

  傅雲杉苦笑。

  又過了約莫兩個時辰,傅思宗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杉兒……”

  “哥,你醒了?”傅雲杉笑,真好,清醒了就意味著挺過這一關了。

  眾人狂喜,王叔凌娃忙將傅思宗扶上岸,楚氏撲了過去抱著傅思宗就開始哭,傅剪秋和小八更是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王嬸兒在一旁抹眼淚,“這好好的孩子,真是遭的什麼罪啊……”

  傅思宗抖著身子虛弱的笑,“娘,兒子沒事了,兒子又挺過來了……”話落,人哆嗦著昏了過去。

  傅雲杉摸上傅思宗的額頭,低叫一聲,“遭了,哥發燒了。”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又是一陣人仰馬翻,將傅思宗安置在茅草屋後,傅雲杉指揮傅剪秋回家抱棉被,求王叔找個浴桶搬來,她自己則提著傅明孝留下的燈籠抓了小鋤頭就往山上去。

  王嬸急的在後面叫,“山裡危險,你要干啥讓你王叔去……”

  “我要的東西王叔不認得,王嬸兒,你幫我看著我娘……”傅雲杉回頭朝王嬸笑了笑,轉身加快步子,王嬸跺腳,“這孩子,凌娃趕緊去顧著點你杉兒姐……”

  凌娃被自家娘推的踉踉蹌蹌跟了上去,傅雲杉將燈籠遞給他,兩人一路小跑著進山去。

  秋天的山林樹葉凋零,走在其中不時會有樹葉唰唰的落地聲,夾扎著二人擦擦的腳步聲,很是可怕,凌娃瞪大著雙眼緊緊跟在傅雲杉身後,“杉兒姐,咱……咱們這是來干啥?”

  “挖藥。”傅雲杉一邊彎腰使勁辨認著地上的各種草,一邊答道。

  凌娃“哦”了一聲,跑到前面給傅雲杉照路,傅雲杉拍了拍他的頭,貓著腰在記憶中找退燒的柴胡。

  越往裡走,落葉聲越密集,偶爾還有隱約的狼嘯聲傳來,凌娃的眼中染上幾分怯意,卻依舊走在前面將地上的草照的清明。好在聽到狼聲沒多久,二人就發現了一小片的柴胡,傅雲杉驚喜的蹲下刨,凌娃則警惕的瞪著眼睛觀察四周。

  不過十幾株,傅雲杉一會兒就挖完,兩人興沖沖地准備往回走,耳邊卻忽然傳來一道劃破夜空的利箭聲,傅雲杉反應迅速,一口吹滅燈火,將凌娃拉到大樹後隱住身形。

  有腳步聲陸續走過,夜色中傳來低沉的男音,“他是朝東北方向去的,繼續往前搜!”

  “是。”幾道男聲應了,分散開去。

  “杉兒……”凌娃見人走了,高興的直起身,被傅雲杉眼疾手快拉下捂住嘴,“噓。他們還會回來的。”

  凌娃機靈的轉著眼珠猛點頭,果不其然,不過半盞茶功夫,一群黑衣人又回到原地,“看來真沒停在這邊,難道是去鎮上找大夫了?往前追!”

  “是。”幾道悉索的聲響後,傅雲杉松開凌娃的手,“好了,咱們回去吧。”

  凌娃興奮的提著黑滅的燈籠,“杉兒姐,你咋知道他們還會回來的?”

  “我聰明啊。”杉兒輕笑,拉著凌娃朝來時路走去,只幾步就被絆倒,兩人跌趴到軟軟的障礙物上。

  借著月光兩人對視,“人。”

  還是個胸口中箭的男人。

  傅雲杉頭疼,月黑風高殺人夜,別人追殺跟她無關,可偏給她碰到這被追殺受傷的人,她救還是不救?

  她兀自發愁,凌娃已經摸上男人的額頭,“哎呀,他也發燒了。杉兒姐,咱們把他救回去吧。”

  “你說的容易,咱倆這小身板咋救他回去?”傅雲杉歎氣,將凌娃扯到一邊,去看男人胸口的箭。最終咬了咬牙,將男人的上衣解開,露出中箭傷的胸口,凌娃眨了眨眼睛,想說什麼看到男人箭周圍的血,又吞了回去。

  “凌娃,帶火了嗎?”她得想辦法弄點止血的藥,不然即使拔了箭,這男人也會因流血過多而死!

  凌娃摸索著從懷裡掏出火石,打了將燈籠點著,看到男人容顏的一剎那,空氣一窒,兩人同時屏住了呼吸,半響,凌娃喃喃出聲,“他長的可真好看啊。”

  傅雲杉囑咐他看著男人,自己提著燈籠在地上搜索止血的蹄蹄牙,好容易挖了幾株,幫男人拔了箭,將蹄蹄牙嚼碎了吐在他傷口周圍止了血,兩人急忙往回趕。

  臨走,傅雲杉還好意的將他扶到大樹暗影處,留了幾株柴胡放到男人手裡,想著他如果醒來可以自己嚼了吃,說不定還能退燒。

  兩人卻不知他們走出不到百米,男人就睜開了眼睛,察覺到胸口怪異的包扎和手裡的柴胡,眉頭緊蹙,雙眸閃過一絲冷光,翻手將柴胡一扔,人縱身上了樹,瞅了眼步履急匆的傅雲杉二人,從懷中倒了顆藥塞進嘴裡,找了處舒適的地方閉目睡去。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38 AM

010 勸慰哥哥,加油

  一整晚,傅雲杉一家都守在傅思宗身邊,換了五回熱水,灌了三回柴胡湯,終於在天色泛白時,將傅思宗的燒退了下來。

  看著恢復正常體溫睡去的傅思宗,一家人喜極而泣。

  將楚氏和傅剪秋勸回去吃早飯休息,傅雲杉將迷瞪著眼的小八抱上床,輕輕拍他的背,“小八乖,哥沒事了,快睡吧。”小八瞇縫著眼咧嘴笑了笑,一手攥著傅雲杉的衣服,一手摟著傅思宗的胳膊,沉沉睡去。

  傅雲杉瞧了瞧被他攥緊的衣角,又瞅了瞅還未倒掉熱水的木桶,心裡計算了下,覺得自己一個人怎麼也沒可能把木桶拖出去將水倒了,索性趴在床沿也睡了。

  再醒來,人已平躺在鋪滿干草的床上,傅雲杉下意識側身去摸小腹,待發現不對時,猛地睜開眼,正對上一雙溫潤的黑眸,她一驚,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被丈夫和閨蜜合伙背叛殘害,現代的蘇子墨已死,如今活著的只是一抹渴望溫暖的靈魂。

  心中不免升起一抹悲涼。

  “杉兒,你醒啦?”略帶緊張的嘶啞嗓音在傅雲杉頭頂想起,是清醒的傅思宗。

  一襲破舊落滿補丁洗的發白的藍色粗布直綴,消瘦的臉頰,凹陷的雙目,挺直的鼻梁,病態的梨白色唇,依稀可以看出幾分清朗俊逸。只是傅思宗太瘦了,瘦的只剩皮包骨了,這兩年他是怎麼一次次熬過五石散癮犯的?想起昨晚傅思宗口吐白沫的場景傅雲杉仍忍不住心悸,傅思宗看她臉色不對,越發緊張,“臉色咋這麼難看?是不是……心口的傷疼?”

  傅雲杉搖頭,細眉俏皮的挑了挑,“餓的。”

  “額?”傅思宗呆了一下,看見傅雲杉眼中的笑,也笑了,小心翼翼的從一旁的馬凳上拿起一個布包,慢慢揭開露出裡面的兩個小窩窩頭,“快吃,娘和秋兒特意給你省下的。”

  傅雲杉分明瞧見他不自覺吞口水的動作,眼珠轉了轉,“哥,我不想吃窩窩頭,你吃吧。”

  傅思宗一怔,將窩窩頭往她面前遞了遞,“你昨天受了傷,又忙活了一晚上,不吃點東西咋能行?快吃,哥哥不餓……”話聲未落,一陣咕嚕聲傳來,兄妹倆齊齊看向對方的肚子,“噗嗤!”同時笑出聲。

  “咱倆一人一個。”傅雲杉一邊笑,一邊拿了個窩窩頭從床上跳下來往門外走,“哥,娘、姐和小八他們呢?”

  傅思宗盯著手中的窩窩頭道,“娘在家,秋兒這時候應該帶著小八去割豬草了,娘讓我守著你。”

  傅雲杉哦了一聲,腳步輕快的往山腳的方向走去,“那咱們去幫姐割豬草吧?”

  半響沒有聽到傅思宗的應答,他回頭看過去,瞧見傅思宗正咬了一口窩窩頭,咀嚼著,微瞇著眼,一臉滿足,傅雲杉的鼻頭驀然發酸,輕吸一口氣,故作生氣的嬌嗔,“哥,想什麼呢?”

  “啊?”傅思宗突然回神,看到妹妹佯怒的表情,來不及掩去雙眸中的濕潤,溫和一笑,“好久沒吃娘做的窩窩頭了,真好吃。”

  傅雲杉裝作沒有看到,猛點頭,“哥,你要是中了狀元,就買白面讓娘做,聽說白面的窩窩頭可好吃了。”

  “狀元?”傅思宗一愣,眸中現出懊悔絕望的神色,喃喃低語,“我哪還有機會……”

  傅雲杉瞧在眼裡,又笑嘻嘻道,“是啊!我翻了好多書,還偷偷跑去表少爺的書房偷了一本醫藥書札,終於發現了一個藥方可以治哥的五石散哦……”

  “啥?你偷了表少爺的書?”傅思宗驚叫,隨即壓住聲音急切道,“書在哪裡?快給我,我給表少爺還回去,就說是我借來看的。”

  第一時間不問藥方而是先把罪攬在他自己身上,傅雲杉心中一暖,搖頭嬉笑道,“我早還回去了。”

  傅思宗猛松一口氣,枯瘦的手拍她的頭,“這麼大膽,萬一被抓住了怎麼辦?以後可不能這麼樣了,哥已經這樣了,你要再被抓住了,爹和娘會心疼的……”眼中的黯然和擔憂清晰可見。

  “我這麼聰明,咋能被抓呢?”傅雲杉撒嬌似的搖著傅思宗的衣袖,“哥哥放心,我一定能治好你的!等哥的病治好,就跟著爹去讀書,跟爹一起考個狀元回來,到時候咱們也掙一個‘耕讀傳世’的牌匾!給娘請個誥命!”

  傅思宗笑,“傻丫頭,你以為考狀元那麼容易?再說狀元只有一個,我和爹咋能都考?”

  “啊?不能嗎?”傅雲杉腹誹,裝小孩真累!裝個一知半解的人更累!臉上卻表現出疑惑的表情,歪著腦袋好學求問的看著傅思宗,傅思宗的笑意抵達眼底,“自是不能,不過,爹今年上榜便是舉人了,等我考中舉人的時候,說不定爹已經是狀元了。”目光憧憬而炙熱!

  傅雲杉抹了一把額頭的汗,心喜終於勸通了。忙使勁點頭,諂媚似的拉著傅思宗往外走,“是,是,是,我們未來的狀元爺,現在該去割豬草養豬賺路費了。”

  兩人有說有笑地往山腳走去。

  傅家是外來戶,早些年傅老爺子在楊莊做管事,後來在雙河鋪置了地,娶媳婦蓋房就落腳在雙河鋪了。雙河鋪因村西和村北有兩條河而得名。村南是一條山脈叫啟蒙山,東西向,越往東山勢越高,面積越廣。

  雙河鋪段的啟蒙山坡緩,背陰不適合莊稼,草被卻格外茂盛,因此,雙河鋪的人都習慣到山腳和山腰的地方挖野菜豬草。

  遠遠的,在去山腳的路上,兩人瞧見傅剪秋拉著小八被幾個婦人堵在半道,邊上圍滿了看熱鬧的人。一個男孩兒還故意將小八推倒,大聲叫著,“野種!野種,你也是野種……”

  傅雲杉臉色一沉,傅思宗已怒喝著奔了過去,“張寶娃,你再敢胡說八道!”

  那婦人將男孩兒護在身後,張口就罵,“宗娃子,你嚷嚷啥?你娘能做那事兒還怕俺說?真是,把俺家寶娃嚇出好歹你賠啊?!”

  “我娘做什麼了?”傅思宗不知道傅家院內的事兒,卻從幾個婦人鄙夷不屑的目光中看出了什麼,雙手握拳高聲問道。

  小八雙眼通紅,看到傅思宗,委屈的喊了聲,“哥。”抱著他的大腿就哭了起來。“她們……壞人……娘……”

  “娘什麼也沒做!娘是清白的。”傅雲杉跑過來走進婦人的包圍圈,眸色冷然,唇邊卻勾著大大的笑,“幾位嬸娘伯娘聽了誰的混話,在這裡編排是非?”

  那婦人嗤了一聲,“杉丫頭,俺們可沒有胡說,這可是你三伯娘親口跟俺們說的,當時你李嬸子、王嬸子、張奶奶都在。”

  三伯娘崔氏?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38 AM

011 長舌多言,嚇唬

  傅雲杉不動聲色繼續道,“哦。我前段時間跟舅舅去鎮上也聽說了一件事。張嬸兒肯定也知道,那事兒好像是發生在張嬸兒娘家鄰村的。”

  姓張的婦人護著兒子,聞言驚恐的抬頭,“你說的是那個秀才小姐被沉湖的事兒?”

  “是啊。”傅雲杉笑著道,“聽說那秀才家的小姐未婚與人私通,被族裡的嬸子傳的沸沸揚揚,族長征求了全族人的同意後要將秀才家的小姐沉湖……”

  一圈的人早從張嬸口中知道楚氏的事兒,乍一聽這劇情有些類似,都饒有興趣的配合著靜了下來。

  傅雲杉朝傅思宗三人使了個顏色,繼續道,“誰知,秀才娘子認定自家女兒是清白的,一張狀紙將同意沉湖的全族人告上了公堂!”

  眾人駭然,都覺得這秀才娘子瘋了,她這樣大張旗鼓的,她女兒以後還怎麼嫁人?還怎麼見人?

  傅雲杉搖頭,命都要沒有了,哪裡還顧得了名聲!

  “後來呢?”人群中有婦人問道。

  “後來,大老爺查出是那嬸子嫉妒秀才娘子有一個文采人品出眾的女兒,才會趁秀才娘子娘家侄子和表妹說話的空檔冤枉了他們。”傅雲杉瞧著一圈仍是不贊同秀才娘子做法的婦人,淡然一笑,“幸好秀才女兒的夫家飽讀詩書通曉事理並未取消婚約,秀才女兒嫁過去後夫妻恩愛。而秀才的族人……”頓了一頓,傅雲杉臉上綻放一抹大大的笑容,“族長退位,六十歲以下的族人全下了獄。”

  “啊!”

  眾人倒吸一口冷氣,有幾個臉色當場嚇的煞白,哆嗦著,“咋……咋就下了獄啊?”

  傅雲杉好脾氣的解惑,“因為他們要淹死秀才家女兒,犯了謀殺罪!”

  幾個婦人不相信的去看張嬸,張嬸驚悚點頭,“俺聽俺娘說了,整整坐了三個月的牢,回來的時候那人都去了半條命……”

  “嘶!”

  空氣中同時響起幾道抽氣聲。

  外圈一個剛趕到的婦人擠不進來,在外面嘀咕了句,“那麼遠誰知道是真是假?俺覺得明忠家的不會說瞎話。”

  傅雲杉雙眸驀冷,唇角的笑卻沒變,“啊?對了,張嬸兒,我前兩天聽我三伯娘說你偷了王嬸兒家的雞蛋,是真的嗎?”

  “胡說啥,誰偷她家雞蛋了?”婦人立刻罵出聲,聲音尖細猛提高了幾個分貝。

  傅雲杉笑了,“我當時就說咋也不能是張嬸兒,張嬸這麼爽利的人咋會做那種丟人的事。是不是?”

  與婦人交好的幾個婦人當即就表示,張嬸子不是那樣的人,卻也有與婦人不和的,對著頭嘲諷著邊笑邊低聲嘀咕,“俺說俺家的雞最近咋不下蛋,原來是被人偷了……”

  張嬸如炸毛的母雞,一手叉腰一手指著低頭與人嘀咕的婦人,“誰偷你家的蛋了!俺家三間大瓦房,二十畝地,俺孩他爹又能掙錢,啥好吃的少了俺的……”

  “你沒偷?那明忠家的為啥說是你偷的?人家為啥誰都不說就說你一個?”婦人瞟了張嬸子一眼,哼了一聲。

  “崔氏那張嘴就知道胡說八道,看俺不撕爛她那張嘴不可,讓她還敢敗壞俺的名聲!”張家嬸子怒氣沖沖,擼起袖子,拎著兒子就朝傅家奔去。

  借著張氏擠出人群的空隙,外圈低聲嘀咕的婦人終於擠了進來,一抬頭對上傅雲杉冷冷的目光,嘴一撇,“你這小丫頭,看人咋那眼神兒?俺又沒欠你啥!”說罷,還輕輕哼了聲。

  傅雲杉懶得理她,站在中間,淺笑妍妍,“諸位嬸娘伯娘都知道三伯娘啥脾氣,杉兒就不多說了。杉兒娘啥樣的人大家也都知道,更不用杉兒多說。咱們鄉裡鄉親的,抬頭不見低頭見,我也不想傷了和氣。不過……”她話聲一轉,清寒冷厲,“如果有人像秀才家女兒的嬸娘一樣四處嚼是非,顛倒黑白,那我也不介意學一學秀才娘子,去大堂求大老爺做主。到時候,哪些人下獄受罪或者熬不住三個月死了可千萬不要怪杉兒!”

  “呵!”

  眾人驚駭的看著路中間笑顏綻放的傅雲杉,不自覺後退一步、二步……

  “俺啥都不知道,俺也不會跟別人說……”擠進來的婦人以比來時還快的速度麻溜的跑了。

  “俺也是……”

  “六郎他娘是個老實的,咋也不會干出這種事,都是那崔氏胡說八道。杉丫頭,你放心,嬸子替你看著,誰亂說話咱就告她去,讓她去坐牢……”王嬸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進來,輕摟了傅雲杉的肩膀,安慰道。

  傅雲杉笑,眸子裡也多了幾分暖意。

  剩下的人左右看看,有的表示是聽了崔氏的話,自己也是不相信的;有的表示絕對會站在楚氏這邊,幫她看著不讓人亂說話的;還有的,當下就告誡自己的孩子不許亂說話……

  唯恐傅雲杉一個不如意真去告了她們,讓她們去坐牢。

  傅剪秋本來挽了籃子帶小八回家,被這群婦人一鬧,又被傅雲杉拉著到山裡去挖柴胡,“杉兒,三伯娘啥時候說張嬸兒偷王嬸兒家的雞蛋了?”

  傅雲杉輕笑,“我也不知道,我只記得有次三伯娘冤枉娘偷藏了雞蛋給哥吃,罵人的話裡有一句,‘你以為你是村東的張氏啊,想吃啥就吃啥,沒雞蛋還能拿別人的來吃’。”

  “啊?”傅思宗與傅剪秋面面相覷,好半響,傅思宗才搖頭笑,“算了。到時候要是三伯娘問起你,你就說是我告訴你的。記住了?”

  傅剪秋搖頭,“哥這兩年都沒在家裡,杉兒這麼說三伯娘肯定不信,不如說是我說的。”

  傅雲杉瞅著二人爭搶誰當罪魁禍首,眨了眨眼,拉著小八嘻嘻笑,“放心好了,我還巴不得三伯娘來問我呢。”

  二人無語,詢問了半天,傅雲杉也不松口,只說到時候會有場好戲看。

  又跑去山上挖了幾十株柴胡,傅雲杉還在昨晚救人的地方意外發現了幾株野生花椒樹,圍著轉了幾圈,花椒樹上布滿密密麻麻的青色小圓殼,聞著有一股說不出的清香。她隨手摘了一些放進籃子裡。

  眼看太陽當空,到了吃飯的時間,兄妹幾人開始往山下走。還沒到半山腰,傅思宗就已經臉色慘白步履蹣跚,直揮手讓幾人回去吃飯不用管他。

  看到他說吃飯兩個字時不自覺的吞咽動作,傅剪秋的黯然,傅雲杉心疼,拉了他,“哥和我們一起回去吃飯。”

  傅思宗搖頭,“你們快回去吧,晚了就沒飯了,我歇一會兒再慢慢走回去。”

  見他堅持,傅剪秋拉了傅雲杉和小八一邊往回走,一邊道,“哥,我們給你留點。”

  傅雲杉不想走,傅剪秋索性抱了小八,對她道,“快走,再晚了,別說幫哥留一點,就是咱們也得餓肚子了。”

  等三人緊趕慢趕到了家,堪堪趕上饃筐裡最後三個窩窩頭,傅雲杉眼疾手快將三個窩窩頭都撈到自己碗裡,給小八和傅剪秋一人分了一個,惹的楊氏拍桌大罵,“餓鬼投胎啊,沒一點規矩!三歲看終生,瞧這搶東西架勢,以後有出息才怪!”

  三伯娘狠狠的剜了傅雲杉一眼,一副‘等會兒給你好看’的可怕模樣。

  楚氏張了張嘴,卻什麼也沒說,只是朝自家孩子投去安慰的目光。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44 AM

012 雞蛋風波,惡俗

  傅家的午飯很簡單,一大盆浸過冷水的面條,一大盆蒜泥茄子,一大盆精菜(學名荊芥)拌黃瓜,還有一小筐窩窩頭。

  傅雲杉回了三伯娘崔氏一個大大的笑容,瞧見傅剪秋麻利的將窩窩掰了一半藏到袖子裡,怔了怔,再去看小八,竟然也使勁掰了一半偷偷塞到自己懷裡,這……

  想起回來時傅剪秋說給傅思宗留飯的話,傅雲杉了然一笑。

  低頭將拳頭大小的窩窩頭一掰為二,就想將其中一半揣到懷裡,坐她對面的傅迎春開口道,“杉兒,你不餓把那一半給我。我還沒吃飽呢。”

  傅雲杉頓住手,抬起頭咧了咧嘴,伸出舌頭將窩窩頭舔了一遍,做出一副不捨的模樣,遞給傅迎春,“春兒姐,給你。”

  傅迎春惡心的搖頭,“拿走!誰要吃你的口水,惡心死了。”

  “哦。”傅雲杉笑嘻嘻的收回手,幫小八夾了點菜,又往自己碗裡夾了幾筷子,看到楊氏瞪過來的目光,忙做膽小狀垂了頭,捏了捏手裡硬邦邦的窩窩頭,端著碗跑去灶屋在菜裡兌了點白開水,將半個窩窩頭撕碎了丟在裡面,一碗菜湯泡饃出世了。

  “你去灶屋翻騰啥了?是不是倒了我的油?真當自己是秀才閨女想吃香喝辣的啊?”楊氏看著她碗裡飄浮的幾滴油星,厲聲道。

  傅雲杉無語,楊氏將油、肉之類的都鎖在櫃子裡,她哪裡拿的出來。

  “娘,油在櫃子裡,您上了鎖的。”不等傅雲杉出聲,楚氏已開口道。

  楊氏瞇眼,恨恨的剜了楚氏一眼,“吃完了就去喂豬,坐這兒當秀才娘子等人伺候你吶?”

  “是。”楚氏應了聲,三兩口將碗裡的面條和菜湯吃完喝光,扶著桌子站起身,傅雲杉和傅剪秋姐妹忙丟了碗筷去扶她,楚氏笑了笑,“娘沒事。”

  楊氏白了三人一眼,夾了筷黃瓜到傅琥珀碗裡。

  傅雲杉幾口將菜湯泡饃吃完,又如法炮制喂了小八半個窩窩頭,和傅剪秋一起去追楚氏。

  “你倆跑啥,碗筷還沒收拾呢……”三伯娘的聲音在屋內響起。

  “老三媳婦,今天不是輪到你做飯嗎?”楊氏將怒火轉移到三伯娘崔氏身上,“看你懶成什麼樣?給我好好收拾。”

  傅家輪流做飯洗刷,今天輪到三伯娘,可從飯菜的味道看,做飯的還是楚氏,傅雲杉可沒那麼傻吃完了還留下幫她刷碗。再說,三伯娘剛在張嬸子那吃了虧,想找她出氣,她才不會留下任她罵。

  “我留了半個窩窩頭……”

  “我也留了……”

  “我的……”

  豬圈前,三人看著三個半塊窩窩頭,都笑嘻嘻的,“這下哥哥有吃的了。”

  楚氏也笑,掏了一個窩窩頭出來,“我吃了面條,這個窩窩頭也拿給你哥吃。”

  傅雲杉搖頭,“娘,你懷著弟弟不能餓的,這個窩窩頭留著給你餓了吃。”

  無論楚氏怎麼說她不餓,傅雲杉姐妹都不接她的窩窩頭,楚氏無奈又欣慰。

  留了傅剪秋幫楚氏干活,傅雲杉帶著小八給傅思宗送窩窩頭,還趁楊氏不注意,偷摘了一個後院的黃瓜塞到袖子裡,一並給了傅思宗。

  吃過午飯,喂了雞鴨,給後院的菜澆了水,期間,崔氏各種想近身都被傅雲杉巧妙的躲開了,只氣的崔氏時不時拿眼剜傅雲杉。

  傅雲杉不在意的忙完院裡的事,挎著籃子和傅剪秋帶著小八去山腰挖野菜,順道拉了傅思宗一起去,美其名曰幫他鍛煉身體好戒除五石散。傅思宗咬著牙半歇半挪到山腰時已是一身汗。

  兄妹幾人嬉鬧著挖了半籃野菜半籃豬草,就聽到山腳有人叫六郎,傅剪秋笑,搖著手跟山下的人打招呼。“是四伯他們回來了。”

  不一會兒,四伯家的鳶尾和桔梗就跑上山,姐妹倆長的很相似,都是圓圓的臉蛋,小眼睛小嘴,唇邊還有兩顆一笑就陷進去的酒窩,很是討人喜歡。

  鳶尾13歲,桔梗與小八同歲,身子骨卻比小八好很多。

  “六郎哥,秋兒姐,杉兒,快回家去……”未站穩,鳶尾就氣喘著道,“我外婆送了條臘肉還有一籃子雞蛋,咱們晚上有好吃的了。”

  兄妹幾人立即高興的收拾東西回家。

  不知道是真顧念血脈親情還是為做給別人看,傅老爺子允許傅思宗每天回去吃晚飯,比起那些染了五石散就被扔到荒郊野外不管不問的人家好了很多,村裡人提起這個對傅老爺子的為人就推崇幾分。

  傅雲杉不予置評。

  到家時,大約下午五六點的樣子,太陽還散著余熱,傅雲杉將半籃豬草放進豬棚陰涼處的一個木柵筐裡,挎了剩下的半籃野菜去灶屋,屋內,楊氏正在切臘肉,看到她籃子裡的野菜,命令道,“野菜都摘了,一會兒做涼拌野菜。”

  傅雲杉將籃子遞給一旁削土豆的三伯娘崔氏,“三伯娘,奶讓你摘野菜。”

  楊氏“啪”一聲將刀拍在木案上,傅剪秋忙扯過籃子,笑道,“奶,杉兒心口疼還沒好,我來摘。”

  “什麼樣的娘生什麼樣的閨女,就使勁兒作吧。”楊氏橫了傅雲杉一眼,繼續切臘肉,切了十幾片的樣子,將剩下的臘肉收進櫃子裡,又從裡面拿了六個雞蛋,鎖了櫃子。

  太陽還未落下,晚飯就上了桌,同午飯不同,晚飯是在院子裡樹蔭下吃的,兩個方桌,女人一桌,男人一桌。

  一筐雜面窩窩頭,一大盆土豆絲炒青椒,一大盆洋蔥炒雞蛋,一盆涼拌野菜,一大盆黃瓜片兒湯,邊兒上還放了一碟鹹菜。男人桌比女人桌多了一盤蒜薹炒臘肉,傅雲杉無語。

  小八扁著嘴,看著七郎嘴裡吃一塊肉,碗裡放一塊肉,筷子上還夾著一塊肉,無限委屈。

  傅雲杉摸摸他的頭,手下意識拿了筷子去夾雞蛋。

  “杉兒你干啥?”楊氏“啪”地一聲把筷子拍在桌子上,厲聲道。

  一桌的人都停了下來,看著楊氏和傅雲杉,還沒等杉兒說話,楊氏已轉向楚氏。

  “這就是你家的閨女,大人還沒動筷子,她就先吃上了!有沒有一點規矩?!”楊氏破有些咬牙切齒。

  額,不過一筷子雞蛋,眼見要被她夾完了,自己只是夾了一點給小八,怎麼就惹到她了?!傅雲杉無言。

  楚氏臉上一陣白,心裡明白是這兩天她家的事讓傅家在村裡人面前丟臉了,婆婆這是借機發難他們娘幾個呢,如果這時候她低頭認錯,甚至打罵幾聲傅雲杉,楊氏就不會繼續追究了。

  可她怎麼忍心,她是做娘的人啊!想到傅雲杉為了自己,被她大伯一腳踹的死過去,半天沒有氣息,一直到現在臉色都發白,她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娘,杉兒身子弱,昨天還吐了血……”楚氏試著解釋,讓楊氏放過傅雲杉。

  “弱?她哪裡弱了,拿鋤頭要砍她大伯時可一點沒看出來!看看,現在還能吃雞蛋呢!”楊氏惡狠狠道。

  果然是!

  楚氏在心裡歎了口氣,態度更加謙卑,示意傅雲杉將雞蛋放回盆裡,“娘,杉兒只是個孩子,她知道錯了,兒媳一定好好教她……”

  “你教?這就是你教出來要殺親大伯的畜牲……”楊氏打落傅雲杉的筷子,雞蛋畫了一個弧度,掉到小八身邊的地上。

  “奶,你把我送官吧。”傅雲杉放下筷子突然張口大哭。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45 AM

013 誰都別吃,正好!

  傅老爺子那一桌也都停了下來,側目傅雲杉和楊氏。

  “要不是我拆穿楊康表叔污蔑我娘的事,大伯就不會為了保傅家的名聲想殺了我娘,楊康表叔也不會被爺打了兩巴掌!都是我的錯,奶,您把雞蛋都給了琥珀姑姑,小八,桔梗還都沒吃,只要您留點給他們,您綁了我去送官我也願意,我會跟大老爺說一切都是那楊康的錯,跟我們傅家半點干系都沒有……”

  “你,你……”楊氏氣的直哆嗦,手指著傅雲杉好半響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看上去著實氣的不輕。

  楊氏與傅老爺子少年夫妻,雖做過幾年丫頭,但嫁進傅家就做了當家太太,上面沒有婆婆管束。兒子個個是親生的,她想怎麼罵就怎麼罵,兒媳們都是看她臉色行事,孫子孫女從不敢忤逆她,她自覺過的風生水起,破有些自得。

  不想這幾日,接連被老五家的二丫頭攪合,她還沒怎麼著她,她居然就敢這麼明目張膽的威脅她?!簡直不知死活!

  “娘,您別生氣,杉兒還小,她不懂事……”楚氏眼中有些驚慌,她以為傅雲杉是被這幾日的事嚇到,說話沒了分寸,忙替傅雲杉開脫。

  “五弟妹這話錯了,梗丫頭比杉丫頭還小,四弟妹可沒像你一樣教梗丫頭去搶咱娘筷子底下的雞蛋。”二伯娘蔣氏在一旁煽風點火道。

  三伯娘崔氏撇嘴,雙眼如刀一樣狠狠刮著傅雲杉,“就是,這丫頭心眼兒都長歪了。”

  楊氏惡狠狠的瞪了楚氏一眼,“有啥娘生啥閨女,一群下賤胚子。毛都沒長齊就會威脅自家親奶了,以後還不定能做出啥大逆不道的事!”

  “不,不,杉兒她……”楚氏的臉有些蒼白,有些無力,嘴唇蠕動著,卻知道說什麼都沒用,說什麼都是錯,不如不說不解釋,等她發完了火,慢慢就好了。只是委屈了自己女兒,楚氏安慰的拍了拍傅雲杉。

  “我哥生病那天,我親耳聽到夏兒姐騙琥珀姑姑,說現在不流行她身上的百褶裙,慫恿姑姑找我爹要錢買新衣服,把身上的衣服給她。姑姑那身衣服明明很流行……”傅雲杉用衣袖的粗布使勁揉了揉雙眼,一雙眸子瞬間紅腫不堪,“這些事也是二伯娘教夏兒姐的嗎?”

  楊氏一記飛刀眼甩到蔣氏身上,蔣氏忙陪了笑,“娘,您別聽杉丫頭胡說,是夏丫頭前幾日跟我說,琥珀的衣服顏色有些舊了,要我陪她去買新布給琥珀做新衣服,說讓琥珀穿新的,她穿舊的,肯定是杉丫頭聽差了。”說著還給自己女兒使了個眼色。

  “是啊,奶,我娘早上還跟我說,家裡忙完了,她明天就帶小姑去買新料子做衣裳呢。”傅半夏聰明的接口。

  楊氏的臉色慢慢緩和下來,“買了布料拿給我,我給她做。”

  蔣氏臉上的笑有些牽強,“是,娘。”給了楊氏,布料衣裳都別想了。

  琥珀高興的挑了兩塊大的雞蛋夾給傅半夏。

  “小八是狗,趴到地上吃飯,哈哈……”七郎嘴裡塞著肉,含糊不清道。

  傅雲杉一低頭,看到小八瞇起的笑眼,還有嘴角臉上的土,再瞧地上,被楊氏打落的雞蛋沒了蹤影。

  她頓時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心口堵的跟什麼似的,也不出聲,捏著自己的衣袖將小八臉上和嘴角的土慢慢擦拭干淨,“小八乖,雞蛋好不好吃?”

  小八猛點頭,“好吃。”

  傅雲杉別過頭,手快的將盆裡剩下的雞蛋撿了幾個給桔梗,剩下的都撿進小八碗裡,“吃吧。”

  兩桌人都被她大逆不道的動作驚住了,好半響都寂靜無聲。

  “混賬!她這是想造反嗎?長輩還沒發話,她就敢這麼造次?”傅明孝冷哼一聲,“啪”的一聲拍桌而起。

  楊氏氣的臉色發青,三步兩步走到小八身後,抓起他的碗就往門外扔,“我讓你吃,讓你吃!”回頭抬手就朝傅雲杉扇過來,傅雲杉抱著小八站了起來,楊氏一個趔趄,身子趴到飯桌上,幾盆湯水瞬間潑灑,染濕她的暗紫色繡花褙子。

  楚氏忙上前攙扶,“娘……”楊氏一把揮開她,楚氏身子瞬間後仰,傅思宗兄妹驚叫一聲,“娘。”最終沒接住楚氏,楚氏猛的撞到身後的樹上,雙手抱著肚子慢慢滑落地上,臉色蒼白,額頭已滿是汗珠。

  楊氏“呸”了一聲,罵道,“你再給我作,作死你!”

  “哇……我不吃雞蛋,我不吃肉了,不要打我娘……”小八撲在地上爬到楚氏身邊,小手小心翼翼的去擦楚氏額頭的汗。

  傅老爺子蹙著眉看著發生的一切,什麼也沒說。

  傅雲杉的心一瞬間冷若冰霜。

  “不就幾塊雞蛋嗎?吵什麼吵?至於嗎?”三郎口裡吞了塊肉,又趁機夾了兩塊到碗裡,站起身邊吃邊嚷。

  傅雲杉眸光一閃,抬腳踢出一顆石子,三郎膝蓋一軟,驚的扔了碗去抓桌角,只一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飯連同那盆還剩不少肉的菜都被掀翻在地,埋入土中。

  傅雲杉冷笑,既然他們吃不了那誰都別想吃!

  “啊!五嬸出血了……”鳶尾驚呼一聲,“六郎哥,快去請大夫啊。”

  傅思宗愣愣的,拔腿就往門外沖,卻正好撞上推門而入的一個清瘦男人。

  “六郎,你跑什麼?”溫潤的嗓音聽著有些沙啞,男人一把抓住他的胳膊,“你身子不好,慢點。”

  傅思宗聲音帶著哭腔,仿佛看到了救世主,“爹,快,娘,娘被奶推到樹上動了胎氣,出血了……”

  正是去參加科舉而歸的傅家老五,傅思宗兄妹的父親,傅雲杉這一世的父親——傅明禮。

  傅明禮身後走出一個人,比傅思宗大不了幾歲的樣子,急吼吼的將肩上的包塞到傅思宗懷裡,“你跟你爹先回去,我去請李大夫。”

  李大夫開了藥,笑著安撫楚氏,“這兩個月臥床靜養安胎,孩子不會有事的。”

  “多謝大夫。”傅明禮躬身作揖,將李大夫送出院門,李大夫臉色凝重,“連著幾天動了兩次胎,脈象虛浮,有滑胎之像,這兩個月千萬不能再讓她下床干活,否則,大羅神仙也救不回這個孩子了。”

  傅明禮笑著點頭應下,轉過身,臉色黯然而無奈。

  內院,楊氏正指揮崔氏蔣氏收拾晚飯的爛攤子,口中不時罵道,“吃個飯都不安生,一樁樁一件件的,哪件不是她做的,那是我傅家的孫女嗎?那就是來討債的!”

  傅明禮站在內院門口,歎了口氣推門進去,喚了聲,“娘,我回來了。”

  楊氏抬手就將手中的饃筐砸到傅明禮身上,高聲大罵,“誰是你娘?不說一聲就偷了家裡的銀子去考科舉,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娘嗎?”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46 AM

014 孝之一字,無奈

  傅明禮五官清晰,眉目清朗,面容明顯菜色,一看就是長久營養不良造成的。身形頎長卻是比傅家男人至少高出一個頭,一身質地極好的淺藍繡壁紋直綴,空蕩蕩地穿在身上,非常不合身,活像一個瘦人偷穿了胖人的衣服,極為可笑。

  衣服是成親時楚氏做好送來的,雖得了尺寸,但楚氏擔心他吃胖稍微放大了一點,不成想,傅明禮越發清瘦,衣服料子又貴,他捨不得常穿,只在重要的時日穿一次。

  後來,傅明禮中了秀才到鎮上領了教書的活,楚氏變賣了幾件首飾,幫他做了一件灰藍色白交領直綴,一件月牙白繡藕荷青色交領直綴。他便讓楚氏將這件衣服收了起來,說等將來兒子中秀才時給兒子穿,也因此,哪怕後來那兩件衣服被楚氏巧手補了很多補丁,他也捨不得再將箱底的這件衣服拿出來。

  記得二哥剛去鎮上拉活時曾想借穿,他立時拒絕,被楊氏狠狠罵了一通。

  這次科舉考試,他本不想參加,因為沒盤纏。

  他雖每月有四兩銀子的束脩錢和一兩銀子的廩膳錢,卻都被楊氏收著,而進了楊氏的手,任何人都別想再要出來。而家裡除了楚氏陪嫁的三十兩銀子,便無分文。

  楚氏知道他多年苦讀,一心想光耀傅家門楣,便和他商量,取了自己的陪嫁銀子給他參加科考,待他中舉後再告訴傅老爺子和楊氏,他一方面不想用妻子的陪嫁銀子一方面又覺得瞞著父母是為大不孝,可終抵不過想要光耀傅家門楣的決心。

  臨行前收拾行李,妻子將衣服拿出,說,“相公雖不介意別人的眼光,表面功夫卻還是要做一做,免叫一些捧高踩低的小人鑽了空子。”

  他思量許久,決定穿著這件衣服進考場,兒子染了五石散已成廢人,既不能陪著兒子中秀才,那就陪著他一起中舉吧,也不枉妻子一針一線的縫制。

  誰知,他坐進考場不過寫了一個名字,就被外面一陣喧嘩打斷,他清清楚楚的聽到小弟喊著他的名字說,“五哥,娘得了重病,你快出來,再晚就來不及了。”

  他整個人都懵了,以為是自己擅自離家讓娘氣出了病,不顧監考官的勸說,疾奔出場,收拾了東西就往家裡奔。

  誰知,回到家看到的卻是娘將妻子推撞到樹上,孩子差點保不住,而在此之前,還動過一次胎氣,原因是什麼,他不得而知。

  此刻,他明知躲一下,衣服就得救了,可他卻只能無言的站著一動不動,任那被菜湯浸過沾滿泥土的饃筐狠狠砸在身上,他胸口的位置瞬間就染上一片髒污。

  看他一聲不吭,楊氏的火氣更大,“說話!你啞巴了?”

  “娘,您別生氣,五弟或許是花光了錢還沒吃飯,沒有力氣說話。”蔣氏看著他身上的直綴,眉眼閃過譏笑,“怎麼?五弟當了舉人老爺就瞧不上咱們這些白板親戚了?”

  傅明禮微抬頭,唇角扯出一抹無奈而自嘲的笑,對蔣氏道,“二嫂,我沒有這個意思。”

  又轉向楊氏,態度恭謙,“娘,您別生氣,是兒子不對。”

  楊氏卻理也不理他的道歉,揮開蔣氏的胳膊上前一步,緊緊盯著他,怒聲道,“我的銀子呢?你是不是都花光了?說,你是不是把我的銀子都花光了。”

  傅明禮低頭,眼神黯然,“娘,我沒有偷您的銀子……”我花的是妻子的陪嫁銀子。

  “呸!你沒偷我的銀子會憑空消失?”她剛丟了錢,楚氏就告訴她傅明禮因東家所托要去府城一段時間,哪裡有這麼巧的事,她的銀子肯定是他們夫妻偷的!

  灶屋內突然傳來碗被打碎的聲音,崔氏訕訕探出頭,“娘,俺這想洗碗呢,手一滑……”

  楊氏立時飛眼瞪崔氏,“你怎麼不把你自己給摔了!明天不許吃早飯。”

  崔氏眼中閃過一抹心虛,撇了撇嘴,奇異的縮回了透沒有開口反駁不滿。

  二伯傅明悌聽到動靜從廳堂走了出來,看到傅明禮笑著招呼,“五弟,怎麼樣?有沒有把握中舉?”

  “二哥。”傅明禮朝傅明悌點頭,“聽六弟說娘染了重病,我來不及考試結束就急忙趕回來了……”

  楊氏的臉色微微一變,隨機昂起頭,瞪了一眼傅明悌,冷眼去看傅明禮,“我是生了病。是被你媳婦和你閨女氣病的!”指著一地的菜渣,怒道,“瞅瞅,我不過是說了她一句,就受不過氣砸了這一桌子的飯菜,真是你生的好閨女,一點教養都沒有!”

  “娘,杉兒是個懂事的孩子……”

  楊氏怒,“她懂事?她懂事會舉著鋤頭去殺親大伯?她懂事敢跟我大小聲?我看她就是啥樣的娘生下的啥樣下賤胚子!”

  傅明禮明顯不能接受楊氏的說辭,神情有些激動,“娘,六郎他娘為人和善,對您和爹更是孝順有加,您怎麼能這麼說她?”

  “孝順?我呸!偷藏著那麼好的銀簪,我不過是說給你妹妹琥珀,她就對著我大聲嚷嚷,還想從我手裡搶回去!我真是三生有幸,娶了個這麼孝順的好兒媳婦!”楊氏冷哼,眼神狠狠掃過一牆之隔的外院,“一身狐媚樣,有臉做下那下賤事,還怕別人說?!”

  “娘!”傅明禮菜色的臉氣的發紅,一雙黑眸受傷極深,“娘子她嫁來傅家十七年,奉養公婆,親和妯娌,善待侄子侄女,家務農活都沒落下,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您怎麼能這麼詆毀她?”

  聽到詆毀二字,楊氏的雙眸閃了閃,接著一聲大喝,“你給我跪下!有你這麼跟娘說話的嗎?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你,你就是這樣孝順我的嗎?”

  傅明禮臉色淒然,“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傅老爺子在廳堂內輕歎了口氣。

  蔣氏和傅明悌交換了一個眼神,一個上前扶住楊氏,一個上前走到傅明禮身邊勸,“五弟,快跟娘認個錯。”接著又歎息一聲道,“這不能怪娘,你這幾天不在家是不知道你媳婦兒和你家那個杉丫頭做下的事……”

  傅明禮低垂著頭,“二哥,你不用多說,我媳婦和我閨女是什麼樣的人我清楚,他們斷不會做出丟傅家顏面的事!”話一頓,又接著道,“如果她們真做了什麼,那也肯定是逼不得已而為之。”

  傅明悌一怔,一直掛在臉上的笑也隨之僵住,嘴角抽了抽,瞟了眼正從走廊裡走過來的傅雲杉,拍了拍傅明禮的肩頭,不再吭聲。

  傅雲杉的唇角勾起笑,因為最需要傅明禮的時候他卻不在的一點惱怒,也被他的幾句話打散。

  “爹,娘喊我找你。”傅雲杉慢慢走到楊氏面前,輕笑著,“奶,您的身體真好,我娘被您一推就差點掉了孩子一屍兩命,要不是知道您當時心情不好,我差點就以為您是因為表叔的事在跟我生氣呢?”

  話落,故作無限委屈的仰頭看楊氏,“奶,您要是不解氣,咱們就去衙門好不?”

  她敢用孝字壓她親爹,她也不怕將她老楊家的獨子送進監獄!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9:46 AM

015 跪地請罪,溫暖

  “杉兒,不許這樣跟你奶奶說話。”傅明禮膝行兩步,明著指責,手卻極快地將傅雲杉拉到自己身後,拍著她的手安撫。

  傅雲杉眸色蘊起暖意,略垂了頭看著擋在自己面前的消瘦身形,雙唇微開合,極盡無聲的低喃,“爹……爹……”傅明禮輕聲應著,回頭給她一個‘不怕,有爹在’的眼神。

  那麼輕的聲音,她自己都沒有聽到,他是怎麼聽到的?

  這是所謂的父女愛,血脈親情嗎?

  她不得而知,眸中的暖意卻慢慢蔓延開,滿滿的肆意著如枯木逢春,生機無限。

  “你聽聽,這就是你懂事的好閨女。大人說話哪有她插嘴的規矩?”楊氏叉腰怒罵,很像一把茶壺,傅雲杉抿唇,躲在傅明禮身後輕笑。

  “一個屁大點兒的娃動不動就拿上公堂跟我吆喝。哪一點像我傅家人?”不知想到了什麼,楊氏的臉色猛地猙獰起來,“你一個秀才連女兒都教不好,還考什麼舉人?!”

  傅明禮的臉色唰地慘白。

  “娘,您咋回事?”傅家老六傅明義卷著衣袖走過來,濃眉大眼,長相有幾分著急,小嘴像了楊氏十足十,見自己的兒開口,楊氏臉色稍緩,擺了擺手,“這裡沒你的事。我讓老三媳婦給你燒了熱水,你去洗個澡早點睡覺,跑了這十幾天的。”

  傅雲杉收笑挑眉,敏感的察覺到楊氏的態度很奇怪。

  傅明義不動,蹙眉糾結,“我不去。娘,五哥一聽到你有病考試都不管就跑回來,你都不知道五哥那先生都說寫考卷花不了多少時間,寫完再回來也不遲,還說以五哥的文采必能中舉!五哥理都沒理,就為了回家來看你!你……你怎麼……”

  楊氏瞪了傅明義一眼,這瞪的程度跟瞪傅雲杉父女不一樣,楊氏瞪傅明義帶了點嗔怒,仿佛在看不懂事的孩子。“你知道啥就瞎嚷嚷,去問你大哥去。”

  傅明義不理,“我都聽說了!娘,表哥是啥人你還不知道,咋能怪五嫂呢?”

  楊氏抬手拍了傅明義一巴掌,“你表哥咋了?!還不是楚氏那個小娼婦看上我們楊家良田家產想勾引康兒,好嫁去楊家享福,我呸!也不撒泡尿照照她那副模樣。”

  傅明禮的臉由慘白轉為死白,不敢置信的看著楊氏,聲音猛高了八斗,“娘!棲雲不是那樣的人!”

  “你吼啥?我是你娘!你吼那麼大聲干啥?嚇唬誰呢?一家人都看到的事我還能冤枉她?!”楊氏被傅明禮的高聲驚退一步,隨機又氣勢洶洶的指著傅雲杉罵道,“還有你這個好閨女,忤逆長輩,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娘啊!你別說了。二嫂,二哥,你們快勸勸娘。”傅明義著急的拽了拽楊氏的胳膊,被楊氏啪一聲打掉,“叫啥叫?娘說的都是實話。”

  蔣氏微笑,目光又掃了眼傅明禮身上的衣服,道,“六弟,出事那天我們都親眼看到了,這……可讓嫂子怎麼說?”

  “唉,五弟啊,咱家現在不是挺好的嗎?你為什麼非要去考科舉呢?看把娘氣的……”傅明悌眼中一絲為難飛逝,歎了口氣。

  傅明禮消瘦的身子渾身顫抖,頭撲到地上,“彭彭彭!”磕了三個響頭,“娘,都是兒子的錯,兒子在家好好奉養娘和爹,教子養女。兒子再也不去考舉人了。可是……”傅明禮抬起頭,額頭因用力過猛,已鼓起一個大包,襯著青白的臉色看著格外恐怖,“棲雲絕不會做那樣的事!杉兒是兒子的孩子,養不教父之過,兒子這就去給大哥請罪……”

  奇異的,楊氏居然沒有繼續糾纏,只惡狠狠的瞪了眼傅雲杉,冷哼了聲,“記住你自己說的話,要是再讓我知道你偷偷跑去考什麼科舉,你就永遠也別想進家門!”

  “是。兒子記下了。”傅明禮道。

  這樣就算了?傅雲杉望著楊氏,若有所思。

  “行了,起來吧。”楊氏志得意滿的扯著傅明義走了,傅雲杉剛扶傅明禮起身,楊氏走到後院門口又回頭,命令道,“明天把偷我的那二十兩銀子給我送過來!”

  傅明禮張嘴,“娘,我真的沒偷……”

  楊氏卻已轉身進了後院,關了院門。

  忽明忽暗的廳堂內,傅老爺子抽了幾口旱煙,也起身出了廳堂。

  父子倆打了聲招呼,傅老爺子轉身准備回後院。

  傅雲杉眉頭一挑,彎腰去拍傅明禮膝蓋的土,“爹,你沒有拿奶的二十兩銀子,奶的銀子卻丟了,我看是家裡出了內賊。你一個月才五兩銀子,要攢四個月才能還上奶的銀子,咱家肯定沒銀子吃飯了。不如……”她抬頭輕笑,眼睛掃了一眼正走到後院門口的傅老爺子,聲音略提高,一字一字道,“咱們去報官吧!雖然會被別人知道咱傅家出了內賊,名聲不好,可奶的銀子不能就這麼丟了啊……”

  傅老爺子咳了咳,傅雲杉笑了,“爺,你咋了?”

  傅老爺子看了傅雲杉一眼,對傅明禮道,“老五啊,你娘就那脾氣,過了就沒事了,你別放心上。銀子的事我跟你娘說,你就別管了。”

  “是,爹。”

  這意思是……傅明禮不用出這二十兩銀子了?

  傅雲杉詢問的看著傅明禮,傅明禮笑著點頭,牽了她的手回到外院的屋子。

  傅思宗正抱了柴禾往屋子的廈簷下放,看到二人回來,忙放下柴禾,開了門,擔心的問道,“爹……”

  “哥,一點事兒都沒有,奶啥事都不講了。”傅雲杉笑著進了屋,笑嘻嘻的將消息告訴擔憂的楚氏和傅剪秋。

  講的意思通追究,是洛邊城的方言。

  片刻,屋內就傳出娘幾個輕輕的笑聲,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兒子的肩膀,“走,去看看你娘。”

  掀開簾子,楚氏半躺在床上,臉色慘白,這兩次動胎尤其是這次流了血,傷了不少元氣,慶幸的是孩子命大,沒有事。

  楚氏揚起笑,卻在看到傅明禮胸前的污澤時僵住,慘白的臉色更白上三分,雙眸瞬時蓄滿淚水,聲音哽咽道,“相公,我……”

  “我知道。這麼些年,我都知道。”傅明禮笑著看妻子,“大夫說你不宜傷神,孩子調皮你需要好好靜養。明天我去跟娘說,讓你多休息幾天。”

  傅剪秋忙點頭,“奶要娘干啥我都能做,做飯、喂豬、澆菜、割草我都會。”

  “我也會。”小八也跟著點頭。

  “那我去山上找枯木,存了冬天取暖。”傅思宗的臉上也洋溢著笑。

  楚氏到口的拒絕被傅明禮的眼神安撫,夫妻倆笑著,一臉欣慰。

  微微閃動的煤油燈將幾人的身影投射到牆上,一個緊挨一個,那麼緊密,那麼……溫暖!

  傅雲杉也跟著笑了,從傅思宗和傅明禮中間擠過去,叉著腰站在中間,朗聲道,“你們干活,我想辦法賺錢養家。”

  一家人同時怔住,互相瞅了瞅,又不約而同一起大笑。

  傅雲杉往身後偷瞄,她站的位置巧妙的堵住了幾人的缺口,牆上的影子圍成了一個圓。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0:19 AM

016 戲耍楊氏,想法

  翌日,楊氏果然絕口不提銀子的事,只是看傅雲杉姐妹的眼神添了幾分怨恨,在得知楚氏需要靜養兩個月不能做家務時,眼神更是如刀子一般嗖嗖直射向外院,口中還不時高聲罵兩句,“當自己是老母雞抱窩呢,還想要人伺候著,要臉不要臉?”

  吩咐二人干活,更是可著勁兒的使喚,二伯娘三伯娘落的清閒,不一會兒便回了自家屋,不出門。

  傅剪秋氣的眼圈泛紅,傅雲杉想了想,湊到傅剪秋耳邊低語了兩句,姐妹倆鬼兮兮的笑了,接著一上午,不管楊氏怎麼發怒,怎麼罵,兩人都笑嘻嘻地接了活去干,邊做邊問楊氏這樣做行不行,直到吃過午飯,實在無活可做,楊氏累的捂著胸口直喘氣,看著眼前笑著等活的二人,心頭的火氣如遇順風,‘呼啦’一下燃的更旺!

  可偏二人做事都是照著她的吩咐,一點差錯都沒有,她那股火氣想發都找不到地方。

  “滾!哪遠滾哪去,別讓我看見你們!”

  憤憤的吐了口氣,楊氏惱怒的轉身回了後院。

  姐妹倆繃著臉,回了外院,一進屋,就忍不住大笑起來。

  楚氏被二人笑的莫名,“怎麼了?”隨機想到什麼,一臉擔憂之色急問道,“是不是你奶她……”

  傅雲杉擺了擺手,“沒有沒有……”話未完,想到楊氏憋屈氣惱的模樣,又忍不住笑出聲。

  “你這孩子,小心嗆著……”像是印證楚氏的話,她話音剛落,傅雲杉就猛地咳嗽起來,楚氏忙拍她的後背,看著女兒漲的通紅的笑臉,眉眼也不由染上笑意。

  傅雲杉在楚氏懷裡拱了拱,抬頭笑道,“娘,你放心,奶今天一點都沒為難我們。”

  傅剪秋跟著點頭,眉梢眼角都帶著笑,“娘,你不知道杉兒多機靈,奶讓做啥我們就做啥,還喊奶在旁邊盯著,做一件讓奶看一遍,奶一點錯處都挑不出來,我們把所有活都忙完了,奶親口放我們回來的。”

  楚氏有些怔,楊氏的脾氣她知道,但凡有一點不滿意,就會數落的你抬不起頭,大半天的活計這麼快就做完放了剪秋她們回來,說不得這會兒在後院怎麼生氣呢?

  可想到女兒是替自己在婆婆面前挨罵,楚氏不由歎了口氣,想說什麼,卻又不好在孩子面前議論長輩,只笑著道,“好了,去歇著吧,再幾個時辰你們還要做晚飯呢。”

  “娘,我不累,杉兒年紀小,讓她在家陪你吧。”傅剪秋搖了搖頭,“我去山上挖點野菜好換錢給娘買好吃的。”

  “姐,我也去。”傅雲杉想到傅思宗的五石散癮,又扭頭問楚氏,“娘,爹一個月有多少工錢啊?”

  “爹一個月有五兩銀子呢。”傅剪秋笑著接了話。

  傅雲杉不解了,她不知道這個朝代的銀錢怎麼換算,但從傅剪秋的語氣中可以聽出,五兩銀子不少了。那為什麼一家人過的這麼緊巴,傅思宗連飯都吃不上?

  似是看明白傅雲杉的困惑,傅剪秋眼神一黯,斂了笑容,“家裡除了大伯,所有人的工錢都要交給咱奶,要不然哥……”

  原來如此。

  這樣一來,她想戒除傅思宗的五石散毒癮怕要更費功夫了,首先藥錢要解決啊。

  “那咱們要花錢的時候咋辦?”她可不認為進了楊氏手中的錢還能要回來。

  傅剪秋眸中的黯然更深,唇角卻強扯了一抹笑,罵道,“小丫頭,你哪這麼多問題?趕緊挎了籃子出門,再晚就只能留家做飯了。娘,我們很快就回來。”

  話落,拉著傅雲杉出了門,楚氏笑著應了,只是二人剛出門,楚氏的笑就收了,輕歎一聲,拿過一旁的衣服縫補起來。

  小八瞇著眼,在被窩裡翻了個身,嘴撅的老高。

  直到出了門,離家遠遠的,傅剪秋才松開傅雲杉的手,“杉兒,以後不要在娘面前問這樣的問題了,娘會傷心的。”

  傅雲杉微怔,想到傅思宗五石散癮發作那天,楚氏拿出的銀簪,心下有些明白了,“姐,娘的陪嫁是不是都……”賣了。

  “嗯。”傅剪秋垂著頭,神色傷痛,“小八早產小時候老是生病,奶捏著銀子怎麼求都不給,娘就賣了陪嫁的手鐲簪子給小八買藥看病,後來哥染上五石散,每次犯病娘都要花錢……”

  “那……家裡其他人有病奶也不給錢嗎?”

  “咱家和四伯家要錢是從來不給的。”姐妹倆一問一答,很快到了山上,傅雲杉也隱約知道了楊氏這麼對傅明義的原因。

  “爹只上過幾年私塾,文章卻寫的極好,先生要保爹去參加科考,奶要爹把機會讓給大伯,爹讓了,先生覺得可惜就去求了人情,又給爹要了一個名額,結果,爹中了秀才,大伯落了榜。奶說是爹搶了大伯的秀才,越發不待見爹和娘……”

  “奶不讓爹坐館教書,爹就一直在家做農活,先生來請了幾次奶都沒有點頭,爺也不管。後來,大伯接了爺的差事去楊莊當了管事,奶才松口讓爹去鎮上教書。”

  “哥的書也是跟著爹的先生讀的嗎?”

  “不是,哥是跟著爹讀的書,你不是也跟著爹讀了幾天書嗎?爹還說你的字清秀有余,力道不夠呢。你都不記得了?”提到讀書,傅剪秋多了兩分笑意。

  傅雲杉也笑,“那麼遙遠的事,我咋能記得住。”

  姐妹倆笑鬧著,手下快速的挖著野菜,不多久就挖滿了一籃子,擔心著楚氏在家沒人照顧,二人收拾了就准備回家,耳邊卻傳來“彭”一聲響,竟是一只兔子撞到了樹上,暈了過去。

  姐妹倆面面相覷,傅剪秋提著兔子笑,“晚上有好吃的了。”

  傅雲杉眼睛一亮,“姐,把兔子給我吧。”隨機將她有辦法治好傅思宗的事說了一遍。“只是要花很多錢……”

  傅剪秋聽著驚喜不已,抓著她的手連聲道,“真的嗎?真的嗎?”

  得到傅雲杉肯定的回答,她又急切道,“只要能治好哥的病,就算是傾家蕩產咱也願意。”

  傅雲杉搖頭,五石散是毒癮,雖可以治愈卻需要方法配合藥物才能戒除,再加上傅思宗已染上兩年之久,並不是短期就可以看到效果的,要支撐這麼龐大的藥費,即使他們傾家蕩產怕也只是杯水車薪,遠遠不夠!

  傅剪秋默然,口中低喃了句,“要是爹的錢不用給奶就好了。”絲毫不提讓傅老爺子和楊氏出錢的話,怕是明知道不可能吧。

  傅雲杉在心中歎了聲,面上卻漾開一抹笑,拎著兔子晃悠道,“姐,看,這是什麼?”

  傅剪秋微愣,“兔子啊。”

  傅雲杉笑,“錯,這是錢。”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0:50 AM

017 試探分家,籌錢

    “啊!你是說……”傅剪秋一怔,隨即了然,姐妹倆心照不宣地找藤捆了兔子壓到野菜下面,急忙奔下山。

    回到家,正碰上傅明義出門,楊氏在外院門口站著和他說話,看到二人回來,楊氏臉上立時染了一層怒氣,傅雲杉機警的喊了聲“奶,六叔。”挎著籃子和傅剪秋跑進了自家屋裡。

    楊氏氣哼哼的罵了句,“晚上蒸野菜團子,還不趕緊把野菜洗了。等著誰伺候你們吶。”

    傅剪秋笑著應了楊氏,抓了一半野菜抱著出了門,楊氏又跟傅明義嘀咕了兩句才轉身回了後院。

    吃過晚飯,傅剪秋和傅雲杉手腳俐落的收拾好了灶屋,在楊氏不得不放行的氣惱眼神中,笑嘻嘻的跑回了外院,鎖了院門,進了屋。

    傅老爺子年輕時攢了不少錢,娶楊氏時在雙河鋪建的院子是個三進院,大門進來看到的是一大塊浮屠影壁,影壁左右各有一道拱門,左側拱門進去是外院,有三間房,據傅迎春說這三間房叫倒座房,是大戶人家奴僕看門時歇腳的地方。右側拱門進去是一條九十度的走廊,直通內院。影壁和左側拱門間留有二米的方距,是進入內院的垂花門,內院分東西兩個廂房,傅明孝和傅明悌住了東側的六間房,傅明忠住了左側的三間,另外三間是楊氏留給老六傅明義的婚房。

    內院過去是跨院,左右跨院中間是通內院和後院的廳堂,四伯傅明信一家住在左跨院,右跨院放了雜物。跨院往後是後院和菜園,傅老爺子和楊氏帶著傅琥珀、傅明禮住在後院。

    傅明禮一直住在外院的倒座房,成親後,楊氏找了泥瓦匠改了拱門,做了一扇門出來,還吩咐傅明禮,平時必須關著,關起門,外院自獨成一戶。

    傅思宗得了傅剪秋的信兒,早早就守在了屋裡,一聽到院門落鎖,不由疑惑的開門迎了二人,“忙完了?這麼快?”

    傅雲杉得意昂頭,傅剪秋在一旁看著笑,“哥,你不知道,奶今天可氣了,臉一直黑著……”

    “你奶罵你們了?”傅明禮一聽,忙起身擔心道。

    “沒有。”傅剪秋憋笑,將傅雲杉上午的事說了一遍,“爹,杉兒這法子好,奶剛開始還罵我們,後來看我們一直笑,做事又快又好就不吭聲了。就是奶一天沒罵人,我看她憋的怪難受……”說到最後,有些歉意的看著傅明禮。

    “你們沒做錯事,你奶為啥要罵你們?”傅明禮有些哭笑不得,“好了,杉兒不是說有事要跟我們說嗎?說吧。”

    傅雲杉笑著爬上床,坐到楚氏身邊,正色道,“爹,娘,我有法子治好哥的五石散毒癮!”

    楚氏和傅明禮同時一怔,片刻,兩人臉上都揚起驚喜的笑,傅明禮從椅子上猛起身,楚氏則一把抓住傅雲杉,“杉兒,你說的是真的?”

    傅思宗更是喜的臉上從凳子上蹦了起來,雙眼灼灼的看著傅雲杉。

    “嗯。”傅雲杉點頭,“只要哥有這個毅力,再配上藥物,就一定能治好!不過……”看了一眼傅剪秋,又道,“哥染上時間太久,光藥物這一塊兒就需要龐大的藥費,咱家……”

    傅明禮和楚氏臉上的笑僵住了,屋內一時沉寂無聲,屋外秋風簌簌,吹進一陣涼意。

    傅思宗頹然的坐下,臉上扯著一抹絕望的笑,“沒事,這兩年我也活過來……”

    “就是傾家蕩產,也要治好六郎。”傅明禮雙目堅定,頎長的身影在燈光下投射到牆上,很高大。

    傅思宗立時哭出聲,“爹……都是我,我要是不跟大郎哥去回春館就不會染上五石散,爹,妹妹馬上要嫁人了,娘也要生產了,您別管我了,就讓兒子這樣吧……”

    傅雲杉敏銳的聽到了大郎的名字,垂頭思考。

    “六郎……你是娘的兒子,娘情願不要命也要救你啊……你怎麼能說這話來挖娘的心啊……”楚氏一聽,也不由哭了出來。

    傅明禮紅著眼,拍兒子的肩膀,“說什麼傻話,你和你妹妹、你弟弟都是爹娘的心頭肉,以前是沒法子,現在有法子了,爹娘怎麼也要試上一試,從明天起,我就去接一些外面的抄寫活,多掙一份出來……”話音一頓,傅明禮想到每個月都要上繳的五兩銀子,要是有這五兩銀子,要是有這五兩銀子……

    傅明禮黯然,娘怎麼會願意?!

    “要是分家就好了,爹的錢就可以給哥看病買藥了……”傅雲杉心裡一動,低聲半試探地嘀咕了一句。

    傅明禮忙呵斥,“杉兒!”言語間多了幾分嚴厲,“上有高堂不分家,這話以後千萬不要讓你爺奶聽見。知道嗎?”

    傅雲杉無奈地點了點頭,眸子不經意看到楚氏聽到分家時眼中一閃而過的希冀,想到楊氏的刁鑽刻薄,不由歎氣。

    “我這裡還有十兩銀子……”楚氏開口道。

    “不行!那是岳母留給你最後的錢,怎麼能用?”傅明禮打斷楚氏的話,嚴詞拒絕。

    楚氏不依,“既是錢就是花的,真留著那錢買棺材我還不如救了我兒子,到時候死了裹草席我也含笑……”

    “娘!”

    兄妹二人齊喚,楚氏眸中含淚,伸手招了傅思宗到身邊,半摟著他道,“只要我兒子能堂堂正正的做人,我還有什麼捨不得放不下的!”

    傅雲杉突然反應過來,那十兩銀子是什麼錢了。

    古時女出嫁,陪嫁時陪田陪房陪銀子就是為了讓婆家敬女兒三分,最高的規格莫過於連死後的棺木也陪送了。

    那十兩銀子極有可能是楚氏出嫁前,楚家陪送給她的棺材錢!難怪能一直留在手中沒有被楊氏找藉口要去了。

    屋內的氣氛一時十分傷感,傅雲杉捅了捅傅剪秋,傅剪秋會意的擦了眼淚,跑去將兔子拎了進來。

    “爹,娘,你們看,這是我和姐今天在山上抓的兔子,還是活的。”傅雲杉逗了逗被綁成一團的兔子,抬頭對傅明禮道,“爹,你看這一隻兔子能賣多少錢?”

    傅明禮一怔,“皮和肉分開能賣個四五百文錢。”

    傅雲杉眼睛忽閃,“一個四五百文,那十個呢?二十個呢……”

    傅剪秋噗嗤笑了,“你以為天天有兔子往樹上撞嗎?”

    “我們可以設計陷阱啊,一天抓個兩三隻,一個月就有八九十個四五百文,哥的藥錢就可以慢慢湊起來了。”傅雲杉雙眼睜的大大的,極其興奮的看著眾人,“到時候哥去挖坑做陷阱,剛好可以鍛煉身體,強身健體才能更好的抵抗毒癮復發。”

    傅思宗首先點頭同意,嘴唇激動的一直在顫抖,“好。”

    傅明禮和楚氏欣慰的笑,傅明禮道,“我來殺兔子剝皮。”

    一家人興奮的聊了半夜,傅雲杉不忘跟傅思宗約好第二天一起去鎮上賣兔子,才任由傅剪秋拉了回去睡覺。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02 AM

018 清河鎮上,商機

  天色稍放亮,傅雲杉就醒了,穿衣服洗漱的空檔,傅剪秋已將籃子收拾好,兔子放下面野菜放上面,過了一夜野菜明顯沒有剛挖出來的時候新鮮,傅雲杉端了臉盆裡的洗臉水,以手兜著淋了一些上去,菜色立刻好看起來。

  傅剪秋驚喜,“真聰明!你這丫頭咋想到這種鬼主意的?”

  傅雲杉仰頭笑,“那是,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妹妹?”

  “哎呀,這是誰家的閨女臉皮咋這麼厚?羞羞羞。”傅剪秋捏著傅雲杉的臉頰,笑罵。

  “是我傅家的……”小八瞪大眼睛,撲倒在傅雲杉的懷裡,搖晃著腦袋朗聲道。

  姐妹倆頓時笑成一團,傅明禮和楚氏好笑的看著姐弟幾人嬉鬧。

  傅明禮每半個月有一次沐休,一次沐休有兩天休息時間,這次參加科舉是請了半月的假,今日恰是要回鎮上書塾的時間,收拾好了傅明禮去後院請了安就帶著傅雲杉出了門。

  這樣的早,自然是沒有早飯吃的,傅雲杉走的時候,傅剪秋塞了兩個窩窩頭給她,“是我和小八偷偷藏的,你帶去和爹、哥分著吃吧。”

  連小八都知道傅明禮早起去鎮上書塾是吃不到早飯的,還特意將晚飯省出來。

  傅雲杉回頭看著傅家氣派的院子,想著傅家一眾人,一時無言。

  雙河鋪的人雖愛看別家笑話,但心地不壞,再加上傅明禮為人謙和善厚,又是村中唯一的秀才,在村中人緣極好。

  一路走一路有人打招呼,連長舌頭的張嬸兒都笑著問了句,雖然看傅雲杉的眼神依舊不好。傅雲杉不在意的笑著喊了聲張嬸早,那婦人竟扭捏的應了還塞給她一個窩窩頭。傅雲杉很是驚奇,傅明禮笑著揉了揉她的頭。

  離雙河鋪村最近的小鎮名叫清河鎮,原先只是個小村落,有一年洪水成災,清河鎮因地勢凸出,沒有被洪水淹沒,救了很多來此避難的外鄉人,後來洪水退去,許多外鄉人選擇留在小村落,種田經商築橋修路,慢慢就有了現在的清河鎮。

  路上,父女三人一人啃了一個窩窩頭,喝了點帶的熱水,又走了不知道多久的路,才遙遙看見清河鎮的南門。

  傅雲杉粗略估計了下,從雙河鋪到清河鎮走了差不多大半個時辰。

  清河鎮分東西南北四個門,每個門開門時間都不同,東門是卯時(早五點),依次東西南北,每個門錯開半個時辰。夏秋卯時開始開門,冬春晚一個時辰開始開門。

  雙河鋪地處清河鎮的西南方,父女三人到的是南門,鎮門剛開,一堆等候在門外的菜農生意人外來人有條不絮的開始進鎮。

  傅雲杉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一行人的穿著打扮和他們要賣的物品,傅思宗在旁邊笑,“清河鎮是洛邊城最大的城鎮,水路陸路都很廣,其他鎮上的商人都會來這裡做生意。看,那邊還有幾個少數民族的人來販賣香料。”

  交通網發達無疑是一個城鎮發展迅速的最重要因素!

  傅雲杉了然點頭,脖子突然一僵,扭頭扯了傅思宗的袖子,“香料?他們賣什麼香料?”

  傅思宗一怔,“自然是一些熏香……”

  “沒有放食物裡的調味香嗎?”傅雲杉雙眸閃亮,一臉急切。

  “有,胡椒、辣面子啊。”傅思宗瞧著自家妹紙亮的驚人的眸子笑,“怎麼了?”

  “嘿嘿。”傅雲杉詭異的笑,她突然想到了一個可以賺錢的方法。

  胡椒面只是最簡單的調味料,她前世雖崇尚原生態的食物,但一些簡單的食物配料還是記得的,如果有了這調味料的生意……不僅給哥哥治病買藥的錢不用愁,還能攢錢給姐姐准備一份豐厚的嫁妝,買有營養的東西給娘補身子,爹也有錢買早飯吃了。

  當然,這個前提是傅家其他人不知道!

  抬頭看了眼傅明禮,傅雲杉臉上的笑微微收斂,這個爹,她雖然相處時間不長,但從記憶和這兩天發生的事可以得出結論,傅明禮是個孝子!守禮知進退,懂的父母恩,可就是太孝順了,有點盲目!

  算了,先不告訴他,等配好了方子確定能賺錢的時候再糾結這事兒吧。

  “杉兒,想啥呢?快走,輪到咱們了。”傅思宗看著臉上表情變化豐富的妹妹,無奈的推了推。

  傅雲杉嘻嘻一笑,任傅思宗牽著進了鎮。

  清河鎮很繁華!

  這是傅雲杉進鎮的第一反應。

  南門進鎮後的街叫雲華路,據傅思宗說,雲華路是清河鎮的第一條青石路,由清河鎮豐華樓的老板許雲華出資鋪建而成。

  街道兩旁皆是清一色青磚紅瓦的商鋪,各商鋪門前均有著色不同短衣的活計在招攬生意,迎客入門,商鋪二樓從第一家商鋪開始到末尾一家都高高懸掛著迎中秋的大紅燈籠破有壯觀。

  往裡走,雖不如雲華路都是青石路,地面卻很干淨,即使路邊的小街攤擺放也很整潔,傅雲杉連連點頭,哪個商人都喜歡這樣的環境。難怪清河鎮發展迅速成為洛邊城最大的城鎮。

  傅明禮帶著兄妹二人繞繞彎彎的找到賣肉的攤子,言明要賣兔子。

  老板斜了眼三人帶來的籃子,撇嘴,“二百文。”

  傅雲杉拎起籃子就走,傅明禮和傅思宗忙跟上,“杉兒,二百文是肉的價格,野兔子的皮也很值錢的。”

  “爹,你去書塾吧,我和哥哥去找地方賣兔子。”傅雲杉不語的走了一條街,在一條三岔路口停下,還給自家哥哥使了個眼色。

  傅思宗抬頭看了時辰,才接話道,“爹,我陪杉兒去賣兔子,現在時辰不早了,你趕緊回書塾吧。”

  傅明禮也抬頭看了看天,歎息道,“也好,你們賣了兔子就家去,若是賣不掉就去書塾找我。”

  傅雲杉忙點頭,“爹,你放心我們一准兒賣掉。”

  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她的頭,轉身朝其中一條道走去。

  待傅明禮走出兩人視線,傅雲杉重重吐出一口氣,“哥,豐華樓在哪?”

  “啊?”傅思宗微愣,看了看籃子,“杉兒,你不會想把兔子賣給豐華樓吧?”

  傅雲杉點頭隨即搖頭,傅思宗看的不明所以,“不賣?”

  “賣!我要和豐華樓談一樁生意。”傅雲杉推著他,“哥哥快帶路,生意談成的話咱們就可以農奴翻身把歌唱了。”

  “賣只兔子就叫談生意……”傅思宗笑的一臉無奈,拎過傅雲杉胳膊上的籃子,朝其中一條街走去,“還農奴翻身?你這小腦瓜子在想啥……”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28 AM

019 無蛋之雞,碰瓷

  豐華樓在東門府衙街,聽名字就知道這條街是清河鎮府衙所處的街道。府衙街兩旁多是二層樓商鋪,偶有的幾個路邊街攤小販比鎮內其他地方更顯規矩整潔,街道上不時有身著衙役服飾的人走過,各商鋪門前的伙計均笑著招呼。

  “杉兒,拐過去前面那座三層半的小樓就是豐華樓。”傅思宗一路念,想讓自己妹妹改變主意,誰知走到了府衙街,她依舊對他的勸說搖頭不語。

  傅思宗無奈的在前面帶路,走過三個衙役時,籃子不小心蹭到了其中一個衙役的衣服,深藍色的衙役服瞬間染上野菜的顏色,“喂,你這小子,走路不長眼嗎?”

  “對不起……”傅思宗大驚,忙低頭道歉,一臉不安。

  被碰到的衙役臉色不好,明顯不想放過傅思宗,“狗屁對不起,爺的衣服被你弄髒了你說咋辦?”

  傅思宗的額頭滲出汗珠,對那衙役鞠躬作揖,“學生真不是故意的,學生沒錢,您看……”

  “喲,真沒看出來,這還是個讀書人,咋地,撞了人想賴賬。”那衙役一臉不屑的對身邊的兩個衙役道,“瞧,這就是所謂的斯文敗類,哈哈,是這麼個用法吧?”

  旁邊的衙役也跟著笑出聲,眉色間竟沒一點顧忌。

  “這位爺您想怎麼辦?”傅雲杉臉色也不好,她心知,歷朝都是民不與官斗,能不惹最好,但他們真欺人太甚,就別怪她小懲大誡了!

  “咋辦?”那衙役大聲笑,“自然是給爺道歉,賠爺的衣服……”

  傅思宗嚇的忙上前擋住傅雲杉,“小妹不懂事,幾位爺見諒。”

  “哥,幾位爺是官府之人,懂的可比咱們多。幾位官爺想要多少銀子?”傅雲杉淡然冷笑。

  “五兩。看在你們年紀小,爺就收個衣服錢……”那衙役眉間閃過一抹喜色,倒是沒想到倆孩子如此好騙。

  傅雲杉臉上忽地綻放出大大的笑容,“怎麼能讓官爺吃虧,不如咱們去縣衙讓大老爺做主,該賠多少民女和哥哥一分不少的給官爺。”又扭頭對傅思宗道,“哥,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一會兒到了縣衙我可不會幫你開罪,一定會老老實實的將事情經過如實稟報給大老爺!”

  刻意咬重了如實稟報三個字。

  那衙役臉色一變,目光有些陰沉,清河鎮的知縣是個清官,平日最看不慣他們這般行事,若是給他知道,打板子是小,差事丟了就壞了。

  早知道這倆孩子這般難纏,他就當沒發生過多好,可眼下讓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收回剛才的話,那他官爺的臉面往哪裡擺!

  一時間,周遭氣氛冷寂。

  街道兩旁店鋪的伙計無不暗自叫好,這幫衙役平時沒少哄騙訛詐他們的銀子,今天竟栽倒兩個孩子手裡,嘖嘖。

  “周官爺,這是怎麼了?”街道轉角處,緩緩走來一個少年。

  一襲繡君子蘭的綢緞直綴,腰系乳白玉佩,頭戴學生巾。細眉單眼皮,鼻梁微微凸起,有些小的嘴巴,不是很突出的五官搭配在一起竟格外的清新爽目。

  那衙役一看來人,忙笑著招呼,“許公子。”

  許氏少年略點頭回禮,目光掃了傅雲杉兄妹一眼,笑道,“周官爺認得我鄉下的遠方表妹?”

  周姓衙役一愣,順著許氏少年的視線看向傅雲杉,只一瞬,笑的更甚,“原來是許公子的表妹,剛才真是失禮了,最近差事勞碌,說話有什麼得罪的地方,表姑娘千萬不要放在心上……”

  最後這話自然是對傅雲杉說的了,傅雲杉亦懂得見好就收的道理,曲身福禮,“周官爺言重了。”

  看著衙役走遠,傅思宗躬身,“多謝許公子。”

  許氏少年搖頭,“舉手之勞。”說完,瞇眼瞧了傅雲杉一眼,“姑娘今日有些莽撞了,若到縣衙你或許能勝,卻會留下隱患。這些衙役關系錯綜,能不惹最好不惹。”

  傅雲杉一愣,知道少年說的是實話,笑著屈膝謝道,“公子說的是。能用錢解決的事都不算事兒,只不過……”他們沒錢!

  許氏少年聞言一怔,“姑娘妙語。”

  話落,轉身朝前方走去。

  傅思宗拉著傅雲杉跟在後面,直到三人同時停在豐華樓門前。

  許氏少年進了樓,傅雲杉兄妹被擋在外面,“為什麼?”

  “你們有錢嗎?我們這裡可不招待……”伙計嘴角撇著,眼神勢力瞅著二人的穿著,搖頭道。

  “原來豐華樓也是徒有其表!哥,我們走……”傅雲杉唇角冷笑,轉身即走,她手裡的方子一旦問世,多的是人搶著要,到時候豐華樓的老板千萬別回頭求她就是!

  “阿福,不得無禮。”走進店的許氏少年聞聲回頭呵斥,待看到門口的兄妹倆,細眉微蹙,仍上前有禮問道,“二位這是……”

  “少東家。”那伙計眼見許氏少年生氣,有些惶恐的喚了聲。

  許氏少年擺了擺手,伙計忙彎腰跑進了大堂。

  “杉兒,豐華樓的少東家是剛才幫咱們的許公子。”傅思宗有些好笑的看著妹妹氣鼓鼓的臉頰,對許氏少年道,“許公子,捨妹年紀小不懂事,您別介意。”

  “哥,你看他的眉頭,皺的能夾死一只蚊子,肯定以為咱們跟著他沒安好心!我才不要把我辛苦記下的調味方賣給他……”傅雲杉掃了眼許氏少年,拉了傅思宗就要走。

  “調味方?什麼調味方?”許氏少年眼睛一亮,三步並做兩步上前攔住二人,“小姑娘,你要賣什麼調味方子?”

  他家酒樓這兩年的菜色雖時有創新卻總壓不過雲華路上的一品閣,據說一品閣在菜裡放了什麼辛香料,他多方打探都無果,眼見豐華樓客流越來越少,他和爹都急的很,卻苦於無法無門路。

  如果這小姑娘說的方子有用,那酒樓說不定能……

  想到此,許氏少年再顧不得其他,作揖笑道,“失禮了,姑娘莫怪。看在我們相識一場的份上,還請裡面談?”

  “杉兒……”傅思宗無奈的朝許氏少年抱歉一笑,“豐華樓的老板是個好人,不會騙咱們的。”

  傅雲杉眉眼抬了抬,輕哼了聲,越過許氏少年走了進去。

  “沒有單獨的房間嗎?”坐在大堂,看著不遠處的幾個交頭接耳的伙計,傅雲杉很無語。

  許氏少年輕笑,“姑娘樓上請。”

  豐華樓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布置極雅,許氏少年安排人送了茶點、茶水,雙方落座,“我姓許名長清,是豐華樓的少東家,不知二位?”

  “我姓傅,名思宗,她是我妹妹,在家排行第二。”傅思宗笑著接話。

  “傅公子。傅二姑娘,敢問你剛才說的調味方是?”許長清有些迫不及待。

  傅雲杉還在念叨許長清的名字覺得有趣,聽他問話,沉了沉心,道,“是一種可以放在菜中輔助提升菜的味道更鮮美的調味料。”

  “真、真的?”許長清細長的眼睛陡然一亮,“調味料何在?”話落,眼睛已自覺的瞄向二人帶來的籃子。

  “我們兄妹今天是有其他事要忙,所以並未帶調味料來。”傅雲杉有些心虛的答道。

  “啊?”許長清有些失望,片刻,又笑著道,“那只有等明日……”

  “接下來一段時間要忙家姐的定親事宜,怕是不能來鎮上,許少東家若真心想要,我十日後會再來,不知少東家出價幾何?”

  “姑娘的調味料若真好,我豐華樓願意出二百兩買……”

  “不,方子不賣!我會每隔一段時間送調味料過來,少東家怎麼出價?”一只兔子可以買四五百文,二百兩有多少只兔子?傅雲杉腦海裡一點概念都沒有,她想做長遠生意,收長期利益,怎麼能賣斷呢?

  “這個……”許長清為難道,“怕是要試過姑娘的方子才能給價。”

  “一斤十兩!”傅雲杉笑著壓下哥哥傅思宗,示意他不要出聲,“我保證許公子絕對物超所值!而且,我的調味料只賣給豐華樓!怎麼樣?過時不候哦。”

  許長清神色一凝,眼中多了幾分不符年齡的沉思,從小姑娘的表情態度看,她對自己的方子顯然是極有自信,若方子真的可用,只賣給豐華樓這個條件就太有誘惑力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30 AM

020 預付定金,論茶

  許長清考慮的時間並不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他就笑著抬頭,問了傅雲杉最後一個問題,“敢問傅二姑娘,一斤調味料可出幾道菜?”

  “兩百道左右。”傅雲杉淺笑,心下粗略估算了下,兩百道應該是綽綽有余的。

  許長清聽言,細眉微動。

  豐華樓最便宜的菜是五百文一道,一斤十兩銀子,算下來一道菜的成本只多出五十文,若反應良好,回頭客和收益……

  “好!姑娘這調味料我定下了。”許長清微睜雙眼,滿含笑意,“就依姑娘所言,一斤十兩!來人,准備筆墨。”

  門外有伙計應了,咚咚跑下樓,不過片刻就研好磨,鋪了紙張。

  許長清示意伙計退下,抬手將筆遞給傅雲杉,“這預定契約就有傅姑娘執筆?”

  額……

  傅雲杉的臉色有一瞬的尷尬,要她一個現代人用毛筆寫字,下場恐怕只有一個,出丑!

  “哥,我口述你代筆吧?”傅雲杉輕咳了聲,朝傅思宗投去一個求救的目光,傅思宗心中焦灼,看著妹妹自信滿滿的樣子,又不好當著外人的面問,只好故作淡然,笑著接過許長清遞過來的筆。

  有著國際財閥工作的經驗,傅雲杉在古代的第一份合同很快出爐,合約簡單明朗,規定了傅雲杉的調味料按量賣給豐華樓,以一斤為底限,先付定金,若豐華樓不滿意調味料的味道,定金定如數奉還。

  許長清看過,眸中掠過驚訝,贊了聲好字!又在心底歎了句好聰明的女孩兒。話語間默默打量坐在對面的兄妹。

  男孩兒,眉目清雋,五官俊朗,臉色略顯發黃,言辭談吐間似精通文學,比起他竟毫不遜色,一身洗的發白的藍色直綴也絲毫掩蓋不住男孩兒周身的溫潤氣質。

  女孩兒一身青黃布衣,藍色包子頭,小巧的臉蛋,小巧的五官,雖可以看出再過幾年的漂亮顏色,但容貌傳自父母,在他看來卻是再普通不過的……

  “許公子,你若沒有異議,請簽名。”傅雲杉對上許長清打量的目光,眸子含笑微微點頭。

  許長清一怔,笑了。

  是了,她周身都很普通,但那雙靈動的黑眸卻似會說話能看透人一般,有種讓人不能輕視的感覺。

  提筆將定金的數額添上,在右下角豐華樓一方寫上自己的名字,後交給傅雲杉。

  傅雲杉無語,卻又不得不接過紙筆,顫巍巍寫下自己的名字,一式兩份,她一份,許長清一份,閉了閉眼,傅雲杉將其中一份合約遞給許長清,還解釋道,“手腕受了傷,這兩日不太能握筆。”

  言罷,還端起茶盞掩住唇,輕抿了口,隨即,“咦”了一聲。

  許長清抬頭,“怎麼?”

  “好茶!茶味馥郁清香,茶色綠而明亮,這是早晨的井水泡的桂花茶?”傅雲杉瞇眼深吸一口氣,唇角含笑。

  “茶味馥郁清香,茶色綠而明亮……姑娘竟還懂茶?”許長清提壺替傅雲杉和傅思宗倒滿茶水,笑道,“確是用早起取的第一桶井水所泡的桂花茶。”

  傅思宗驚異的看著傅雲杉,他怎麼不知道自己的妹妹還懂茶道?

  察覺到傅思宗的眼神,傅雲杉暗叫糟糕,前世為了取得一個喜愛茶道的股東支持,她在茶道方面確實下了一番功夫,卻不想一不留意,就順出來了,此刻卻只能繼續說下去,“許公子見笑了,不過是跟著家父看了幾頁關於茶葉的書。”

  “原來伯父是淵博之人。”許長清一笑,將盛裝糕點的碟子移到兄妹面前,有些自豪道,“以花入茶,我豐華樓可是第一份,來,桂花餅,二位嘗嘗。”

  傅雲杉拿了塊遞給傅思宗,自己又捏了塊放入口中,抿了茶,微微蹙眉,“桂花性溫,可養身,可惜,桂花糕太膩了。”

  “杉兒!”傅思宗一聲低呼,忙向許長清賠罪,自家妹妹這是怎麼了?怎麼能當著主家的面說人家的東西不好呢?

  許長清卻笑著道,“無妨,我也覺得桂花茶配桂花餅稍顯膩味,不知傅二姑娘有什麼好的建議?”

  傅雲杉眼珠轉了轉,開口道,“不知店內可有菊花茶?”

  許長清頷首,細眉微擰,“菊花茶略顯土氣,平日點的人並不多。”

  “公子不妨試試以山楂入茶與菊花一同泡制,再配上這桂花餅,桂花養身,菊花清熱,算是絕配。”傅雲杉笑著挑了挑眉。

  許長清疑惑山楂怎麼入茶,心想晚點去嘗試一番,臉上已笑著道謝。

  三人又談了幾句,確定了十日後送第一批調味料過來,待酒樓試過味道後再簽訂長期合約,許長清自是知道這對豐華樓是絕對的有利,當下滿口答應,還許諾,若反應良好,第二批他會酌情加錢。

  兄妹倆也很高興,傅思宗沒想到妹妹居然能憑幾句話就讓豐華樓的少東家信服買了她所謂的配方,傅雲杉則高興有了銀子就可以買藥治好傅思宗的病,慢慢改善家裡的生活條件。

  顯然,她是刻意忽略了傅家的其他人,不是她沒想到傅家其他人知道後的結果,也不是她沒想過分家之事,可父親孝順,母親恭順,她一個十歲的孩子,縱是有心也無力,只能徐徐圖之了。

  最後,三人相談甚歡,許長清留了兄妹二人用午飯,還以五百文收了二人帶來的兔子做了道小炒香辣兔肉,吃了飯又遞了五兩定金給傅思宗,送二人離開。

  一出豐華樓視線,傅思宗就頓住腳步,“杉兒,你哪裡來的調味方子?”

  傅雲杉挽住傅思宗的胳膊,輕笑,“哥,你忘了,我偷過表少爺的書,是裡面一本書裡記載的方子。”

  “啊?”傅思宗想起自家妹妹為了治好他的五石散癮,不惜以身犯險,雙目濕潤,臉色動容,“你這丫頭,既是表少爺家的方子,怎麼可以拿來賣?快回去退了這定金……”

  “哥,咱們不賣表少爺家的方子。”傅雲杉拉著傅思宗往前走,口裡念念道,“調味料是由好多種材料組合而成,咱們賣自己組合成的方子!”

  “這不是一樣的嗎?”

  “當然不一樣,照著表少爺家的方子賣是偷,可要是少了幾樣或者多了幾樣,那就是咱們自己的方子!就像你寫文章不是也常借鑒古人典籍嗎?”傅雲杉循循善誘,暗暗抹了一把汗。

  傅思宗皺眉思躊,好一會兒才點頭,“你說的也有道理。”

  傅雲杉笑著仰頭,“那是。”

  傅思宗無奈的笑。

  “嘻嘻,哥,姐馬上要定親了,這銀子先給姐買兩件首飾做身衣服好不好?等調味料賺了錢再給哥買藥。”

  “自然好,給秋兒長長臉,讓她婆家人高看一眼,她以後在婆家的日子也好過一些。”

  卻不知,因這五兩銀子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險些毀了傅剪秋的定親。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32 AM

021 婆媳爭執,心思

  “娘,秋兒再過幾日定親,兒媳想……”楚氏身子虛弱的靠在傅剪秋身上,發黃的臉色越發難看,卻依舊撐著笑容,接著道,“借妹妹的衣服穿兩天,等定親一過,就……”

  楊氏將手中的杯子重重放下,斷然拒絕,“不行!誰知道那家小子是什麼人,琥珀的衣服若被他摸了,以後閨譽受損怎麼辦?”

  此話一出,楚氏和傅剪秋的臉色同時一白。

  楊氏這話說的很有水平,一是指責傅明禮為子不孝,雖是孫女的婚事卻未經她同意就擅自定下;二是暗諷對方人品不好,她不承認這門親戚。

  “娘,相公與方家老爺是書塾舊識,方家三代讀書,方老爺與相公同是秀才,方小公子去年亦考了童生,這門婚事也是方老爺先開口求娶……”楚氏忙開口解釋,帶著一些急切,試圖打消楊氏對傅明禮和方家的偏見。

  楊氏不知怎麼突然生了氣,拍桌而起,指著楚氏怒罵,“我說不行就不行,想要體面自己花錢買去!你不是有銀簪嗎?你不是會藏銀子嗎?怎麼不給你閨女買衣服首飾?准備死了買棺材嗎?”

  “娘……”楚氏不明白自己說錯了什麼,看著開始發怒的楊氏,人晃了晃想上前,卻突然想起被楊氏推倒的畫面,身子頓時一僵,沒再動彈,“銀簪真的是最後一件,是出嫁前母親特意囑咐媳婦留著傳給長媳……”

  “你這是在指責我不該讓你把簪子給琥珀了?這就是你娘教你的為媳之道!”楊氏雙眸滿是嘲諷,“真是舉人娘子,好教養!”

  楚氏的臉色更白,虛弱的身子微微顫抖,“娘,兒媳沒有這個意思……”

  傅剪秋輕扯楚氏的衣服,“娘,算了,不要說了……”

  話未完,臉上已滿是淚水,她不明白,奶為什麼這麼討厭自己,連她的定親都不通融,難道只因為她是女孩兒嗎?!

  “有沒有你自己心裡清楚。”楊氏哼了聲,盯著她的肚子繼續罵,“趕緊滾,別一會兒又動了胎氣,老婆子我可擔不起這罪!”

  “娘,求您,就借一天……”楚氏的臉上痛苦著,眼中滿是祈求,卻被楊氏一只茶杯砸到腳下,“我說了不行就是不行!滾!老二家的,將她給我攆出去。”

  蔣氏眼睛微轉了一下,臉上便揚起笑容,走到楚氏身邊低聲道,“六郎他娘,娘這會兒正生氣,你先回去,秋丫頭的事咱們慢慢想轍,啊?”話落,拍了拍眼含淚水的傅剪秋,示意她扶楚氏回倒座房。

  “二嫂,謝謝你。”楚氏垂眸點了點頭,“我這就回去。”

  “謝謝二伯娘。”

  蔣氏笑的一臉溫和,將楚氏送到垂花門,返身朝自家屋走去。

  傅半夏正和傅迎春笑嘻嘻的繡著荷包,見蔣氏進屋,有些奇怪,“娘,你不是在奶屋裡嗎?”

  “嗯,我回來取件衣服,一會兒就過去。”蔣氏從櫃子裡取了一個包袱出來,拎在手裡,傅半夏好奇的問了句,“娘,包袱裡是啥?”

  “衣服。”蔣氏隨口答道,“你們倆也別一直在屋裡呆著,繡一會兒就歇歇眼睛。”

  “哦。”傅半夏眼中閃過疑惑,看蔣氏急匆匆走了出去,便沒有再問。

  傅迎春眼尖的瞅見包袱裡露出的一截布料和蔣氏買給小姑琥珀的一樣,以為是蔣氏做好了衣服給小姑拿過去,就沒有吭聲。

  外院,倒座房。

  “娘,只是定親,穿什麼衣服都一樣的。”傅剪秋扶著楚氏靠在枕頭上,掩去眉眼間的輕愁,淺笑。

  楚氏摸著女兒的頭,心口堵的難受,“是娘不好,不該惹你奶生氣,不然……”她何嘗不想跟楊氏好好說話,可楊氏一直不喜歡她,自她嫁進傅家就從沒給過一個好臉色,她所有努力化為泡影,只能盡量做好本分。

  “娘,真的沒事。要不……娘幫我把舊衣服修改一下,娘的繡工最好,衣服一定會很好看的。”傅剪秋輕笑著安撫楚氏,小八在床上迷迷糊糊的蠕動過來,抱著楚氏的一只胳膊又睡了過去。

  “好。”楚氏欣慰的笑著,眸中一抹無奈愁卻怎麼都化不開。

  “六郎他娘?”門外傳來輕輕的叩門聲,是蔣氏。

  母女倆對視一眼,傅剪秋開了門,讓了蔣氏進門搬了椅子倒了茶水。

  蔣氏笑著接了,上下打量傅剪秋,“瞧這一眨眼的功夫,秋丫頭就要定親嫁人了。五弟妹真是好福氣,未來的女婿已經是童生,以後說不得考了秀才舉人,那咱家秋兒就是舉人娘子了……”

  “承二嫂吉言。我只求秋兒嫁過去能夫妻安好,其他的就隨……”楚氏看著蔣氏的做派和她手中的包袱,瞬間明白了她的來意。

  “你啊,就等著享你閨女女婿的福吧。”蔣氏笑著拉住傅剪秋的手,“弟妹教的好,瞧咱們秋丫頭這做派就是官太太也當得。”話落,將手中的包袱遞給傅剪秋,“給,前幾日就想著你要定親的事,可巧去鎮上扯了布,花色還算鮮亮,緊趕慢趕昨日才做好,本想過兩日再拿過來,唉……早知弟妹今天是為秋丫頭衣服的事,我昨日就該送了過來。弟妹可莫怪二嫂啊。”

  楚氏笑著道謝,“二嫂哪裡的話,你能想著秋兒,我心裡感激著,等秋兒回門,定是要她夫妻給你磕兩個頭的。”

  蔣氏雙眸一亮,臉上的笑容更甚,又說了幾句贊歎的話,才不依不捨的去了後院。

  “娘,二伯娘……”傅剪秋覺得二伯娘熱情的有些怪異,隱約知道與她的婚事有關。

  “你二伯娘看事情比較長遠,你是沾了方家的光。”楚氏輕歎一聲,“算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長輩,到時候磕頭也是應該的。”

  “嗯。”

  “去試試衣服合不合……”

  “娘,我們回來了,看我們都買了什麼。”傅雲杉推門而入,傅思宗挎著籃子極快的閃進屋內。

  “哥,杉兒,你們回來……這……哪裡來的錢買這麼多東西?”傅剪秋剛上前打招呼,看到傅思宗從籃子裡掏東西怔了一怔,待看到拿出來的東西,整個人頓在當場,想到某種可能,“你們是不是拿了娘的銀子?”

  傅雲杉揚起小臉,笑的得意,傅思宗無奈的揉了揉她的頭,解釋道,“買東西的錢是咱家杉兒賺的,可是光明正大的很。”

  “杉兒?”

  楚氏與傅剪秋都是一驚,傅雲杉已拿了那塊淡粉色隱隱有鳳仙花紋的素紬在傅剪秋身上比劃道,“娘,這個做裙子好看不?”說著又拿了青綠色妝花紬,“這個做上衣好看不?”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34 AM

022 家人同心,無題

  “好……好看。”楚氏臉色有些擔憂,看了看兄妹倆,以手將布料壓下,問道,“這買布料的錢是杉兒賺的?你爹知道嗎?”

  自家女兒從小就聰穎懂事,說她有辦法讓幾個侄子侄女討不到好,她相信。說她一個十歲的孩子能賺錢,還是這麼一大筆錢,她不免擔心。

  傅思宗瞟了一眼傅雲杉,有些尷尬的笑了笑,“知道。這布料就是爹參考著買的,爹說他找院長接了抄書的活,過兩天回來給爺奶也扯點布料做衣服,好等定親的時候穿。”

  傅思宗沒有說,傅明禮當時就想給爺奶扯布,被傅雲杉以還要給姐買首飾錢不夠用拒絕了。

  楚氏一怔,想到自家相公嚴守孝順之道的模樣,笑著歎氣,“你爹是孝順……”

  “娘,我還買了一根玉簪花的裹銀簪,從外面看是不是跟真的銀簪一樣?店家說二年內銀裹脫落的話可以拿回去重裹,還有幾粒玉米粒大小的珠子,回頭給姐穿個耳墜……”傅雲杉嘻笑著打斷楚氏的話,從懷裡掏出一個木盒,拿出裡面的裹銀簪和四顆紫牙烏色的珠子,她沒有告訴楚氏光這四顆珠子就花了二兩銀子。

  “怎麼還有幾根銀針?”傅剪秋捏著盒子裡小巧的銀針奇怪的問道。

  傅思宗眉眼都是笑,“這是杉兒買珠子的時候纏著店家送的,你沒瞧見店家那臉色……”

  “幾根針而已,那老板太摳門了,咳咳……”想到那店家黑如鍋底痛恨卻又不得不送的臉色,傅雲杉垂頭輕咳,不能怪她,四根銀針就要價一百文,搶錢吶。

  “嗯,銀鋪的店家是摳門,那布料店的老板娘……”傅思宗笑的瞇起眼。

  “是那老板娘自己說布頭賣不掉要送我的……”傅雲杉臉色有些發紅,急忙辯解。

  “哦,所以你就把人家店裡所有的布頭都包了回來……”

  傅雲杉嘴角抽搐,“哥,咱能不要這樣拆人台嗎?”

  傅思宗的臉上是忍不住的笑意,溫潤的眸子寵溺的瞧著快要炸毛的妹妹,笑容越發拉大。

  傅剪秋沒忍住,“噗嗤”笑出聲,“爹娘這麼溫敦的人怎麼生出你這個鬼靈精的丫頭……”

  傅雲杉漲紅著臉,誰讓她前世沒進蘇家前也是看到便宜就走不動的人,老板娘說免費送,她一激動,就……

  “我這是為誰辛苦為誰忙啊,姐,你不誇我還笑我,看我怎麼撓你……”

  “啊!哥,救命……”傅剪秋一邊笑一邊圍著傅思宗打轉,小八被吵醒也拍著手為二人加油。

  楚氏一臉笑容看著兄妹幾個嬉鬧,眸子裡是一閃而逝的欣慰和感傷。

  一下午,楚氏指揮著傅剪秋裁好了對襟上襦和下身襦裙,准備了針線,開始趕工,最多三五天就能做好,為了以防萬一,楚氏留下了蔣氏送的那身衣服。

  傅雲杉邊看傅剪秋裁剪邊說配方的事,楚氏雖跟傅思宗一樣有顧忌,卻同樣覺得女兒說的有道理,再聽自家相公也默許了,更是歡喜,只是略為擔心的朝後院的方向看了一眼。

  傅明禮讀書多,知道方子的多變,並未在此糾纏,只是言賺了錢除去給傅思宗買藥的錢,其他均要交給楊氏保管,傅雲杉聰明的沒有當場拒絕,只說她考慮幾天,等傅剪秋定親過後,一家人再商量決定。

  趁這段時間,她一定要把家裡其他人都拉攏到她這邊陣營來。

  “娘,真讓我奶知道了,咱們肯定一文錢都落不到!除了給哥買藥看病,我還想用那錢給姐准備點嫁妝,給弟弟和娘買好吃的呢。娘,你可不能跟著爹起哄……”傅雲杉瞧見楚氏看後院的動作,心裡有些焦急,楚氏對楊氏一向恭順,也從不反駁傅明禮的決定,若這件事她站在傅明禮那邊,就完了。

  楚氏輕笑,瞪了傅雲杉一眼,“什麼起哄?有你這樣說爹娘的嗎?”楚氏有些酸楚,若自己和傅明禮賺了錢,那自然是要交給楊氏,但杉兒還是孩子,本來就沒這養家的義務。她費盡心思想的方子只是為了救她苦熬的哥哥,幫助清貧的家人。

  如果交了錢上去,楊氏必會追根究因,別說救不了兒子,女兒也會跟著受難,遭受譴責打罵!

  她已經沒本事給孩子爭取到好生活了,怎麼能連孩子辛苦賺的錢也搜刮出去當孝敬?!

  “放心吧,娘會勸你爹的,畢竟是你賺的錢,爹娘不會要的。”楚氏抬手摸了摸女兒消瘦的臉蛋,“你爹是孝順,可也心疼你們,他會站在你們這邊的。”

  傅雲杉笑著點頭,朝傅思宗投去一個‘你看,娘肯定會幫我們的’眼神。

  傅剪秋聞言也很高興,再得知一斤就能賣十兩銀子的時候,更是驚喜的瞪圓了眼睛,平素文靜的模樣也不見了,不停的計劃著拿銀子給哥買完藥後,還能買什麼補品給楚氏和小八吃。

  楚氏笑著,垂頭做針線。

  傅雲杉歪著頭看楚氏飛針縫衣,瞟了眼包袱裡的衣服,淡聲道,“娘,二伯娘的衣服不還給她嗎?”

  蔣氏計算的好,還沒定親就先放長線巴結她姐,還不是想沾她未來姐夫一家的便宜!

  “嗯,衣服有點趕,要是到定親那天做不出來,有你二伯娘送來的衣服也好有備無患。”楚氏笑著看了女兒一眼,瞧著她不贊同的神色,解釋道,“不管你二伯娘心裡想什麼,她畢竟是長輩,真有事求到你姐面前,你姐也不能拒絕不是?”

  傅雲杉心裡一歎,娘說的有道理,古時的家族關系網復雜,榮辱觀念強,一人獲罪全族受牽連。可想到傅家那群人,她忍不住想扶額。

  天黑,凌娃小聲敲開了傅家外院大門,送來了半人高的大包,楚氏和傅剪秋都有些驚愕的去看傅雲杉。

  傅雲杉笑著謝了凌娃,將布包拖進屋裡,拿了幾塊布出來,“娘,你看,這些布雖然是布頭,可布料極好,到時候做襪子,縫補衣服都可以用到的。”

  她還有一個大膽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若能成行,又會是一筆額外收入。

  傅剪秋聞言點頭,也去幫著整理出一些有用的布頭。

  楚氏雙眸有些濕潤,忙低頭接著手上的飛針動作,故作嗔怒的笑罵傅雲杉小機靈鬼,鑽到錢眼裡去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37 AM

023 議親風波,嫉妒(1)

  緊趕慢趕,終於在定親前一天,完成了定親服。傅明禮亦在當晚回到傅家,隨身帶回的還有買給楊氏和傅老爺子的成衣。

  傅明禮眼窩深陷,臉色極其不好,楚氏心疼的歎氣,“你這是不要命了嗎?買布料拿回來做也是一樣的。”

  抄一本書最多不過幾十文,他一口氣買了兩件衣服,不知道要熬多少夜,抄多少書。

  傅明禮笑,“你身體不好,爹娘的衣服現買也好,他們應該不會計較這些的。”

  傅雲杉兄妹相視一眼,默契的都沒有吭聲,卻不約而同的朝後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真不會計較嗎?

  傅明禮洗了把臉就帶著衣服去了後院,隱約中,聽到楊氏的幾聲叫罵,傅老爺子的呵斥,很快,傅明禮就回了倒座房,臉色有些無奈,傅雲杉裝作沒有瞧見,拿了晚飯時留的窩窩頭和一碟野菜給傅明禮吃,兄妹幾個圍著他問書塾的事,傅明禮一邊吃一邊笑著回女兒兒子的問話,屋內一時溫馨不已。

  翌日,一家人早早起了身,吃了早飯開始准備中午的定親席,因肉類在昨天就收拾停當,今日需要准備的不過是一些素菜,楊氏坐在灶屋中央指揮著幾個兒媳和孫女干活,“老大媳婦,你把番茄過熱水剝皮。老二媳婦,你炸花生米,不要放那麼多油,敗家子,傅家早晚給你們吃窮……”

  蔣氏笑著鏟起了一些油,“娘,我聽娘家嫂子說炸過花生米的油格外香,這鏟起的油一會兒放櫃子裡,回頭給爹和娘炒菜吃。”

  楊氏輕輕哼了聲才繼續分配活,“老三媳婦,你去把土豆皮削了,記得削薄一些。老四媳婦,你繼續燒火。忍冬和鳶尾去後院摘幾根黃瓜和幾個茄子,黃瓜挑嫩直的,茄子挑翠皮的。”

  忍冬和鳶尾笑著應了,跑出灶屋,奔向後院。

  “剪秋去換衣服,不要過來了,雲杉去陪著。”許是喜事惹人喜,楊氏只淡淡瞥了傅雲杉姐妹倆一眼,就擺擺手將二人趕出了灶屋。

  傅雲杉驚奇,“奶居然沒有讓我干活!”

  楚氏笑,“你姐定親畢竟是大事,你奶分的清楚。”想到前幾日楊氏那些傷人心的話,不由垂眸歎了聲。

  傅雲杉了然點頭,定親雖是傅剪秋一家的事,卻關系到傅家的臉面,難怪傅老爺子大手筆為定親席定下規格極高的八八席。

  楊氏縱脾性再大,也不敢在傅家顏面上做文章,可看到她們姐妹又生氣,索性趕走眼不見為淨?!

  傅剪秋敏銳的察覺到楚氏的低落,輕喚了聲,“娘。”

  楚氏抬頭,目光中既傷感又欣慰,“我家秋兒要定親了,再不久就要出嫁為別人家的媳婦……”

  “娘,秋兒永遠是爹娘的女兒……”傅剪秋撲到楚氏懷裡,雙眸濕潤。

  楚氏拍了拍她的頭,笑了聲,“好了好了,都快要嫁人的大姑娘了,還躲在娘懷裡哭鼻子也不怕弟弟妹妹笑話你,快去換衣服吧。”

  傅剪秋不好意思的紅了臉,擦了眼淚去隔壁換衣服。

  不多時,傅思宗也回到了倒座房,傅雲杉立刻就把早飯時偷藏的窩頭拿了出來,又倒了熱水,傅思宗吃了笑道,“我一路走來聽到村人都在討論爺定的八八席,咱們村這些年還沒有人家辦過這麼隆重的定親席呢。”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很是興奮。

  “哥,什麼是八八席啊?”

  傅思宗笑著解釋,“所謂八八席,是指九個壓桌碟、八個小碗菜、八個大碗菜。九個壓桌菜為涼碟,3個干果碟、3個鮮果蔬碟、3個葷菜碟,象征著九九歸一;八個小碗菜有冷有熱,意為知冷知熱;八個大碗以蒸、燉、炸、炒、煮的做法請上席,其喻意大團圓、大發財。”

  “額。”傅雲杉有些驚愕,不過是兩家人坐一起吃個飯,她先前以為八八席不過是八冷八熱的菜,沒想到裡面還有這些說法,這……確實稱得上隆重二字!

  心下忍不住腹誹,看來,傅老爺子有時候的好面子也是有好處的!

  “大姐好漂亮……”耳邊突然響起小八的叫聲,傅雲杉抬頭,一眼看到一身新裝的傅剪秋。

  上身的青綠色妝花綢保持了原樣,只在對襟處掐了兩條粉色繡鳳仙花的綢帶,在胸前松松系著,下身淡粉色有鳳仙花的素綢被楚氏用金線勾了幾朵大大的鳳仙花,裙擺走到之間隱隱浮現,漂亮異常。

  “好漂亮。”傅雲杉出聲贊歎,她是第一次見如此真實的繡工,那幾朵金線鳳仙花真實太漂亮了。

  傅剪秋紅著臉嗔怒的瞪了眼傅雲杉,手裡攥著梳子走到楚氏床前,“娘,你看他們。”

  楚氏笑著接了梳子拉了女兒坐好,一邊給她梳頭一邊道,“誰家女兒容顏好?誰家女兒芳華嬌?誰家等的百年緣?誰家娶女才可靠?”

  “娘……”傅剪秋雙眸微紅,剛止住的淚水又泛出眼眶,口中卻低聲輕喃,“不求金銀富滿堂,不要才斗高千丈。只願他心知我心,情深意重綿綿長。”

  “好孩子……”楚氏的眼眶也有些微濕,為傅剪秋挽了個繁復的墜花髻,留了兩縷發絲垂到胸前,將她推到傅思宗面前,傅思宗笑著從懷裡掏出一朵粉色素綢做的鳳仙花,輕輕別在妹妹的發髻上,“妹妹臨嫁前,哥哥把花簪。家門為親開,一世護親安。”

  “哥……”

  傅雲杉笑嘻嘻的從衣袖裡掏出自己准備好的耳墜,銀針制成的耳鉤上吊著一顆紫牙烏色的珠子,珠子下是粉色素綢編制的小中國結,中國結下面是長長的穗子,戴到耳朵上,恰好垂在肩頭,極其素雅精致。

  “杉兒……”傅剪秋淚流不止。

  傅雲杉為她擦去眼淚,輕聲道,“姐姐,我不會作詩,只有一句,姐姐一定要幸福。”

  小八也象征性的接了楚氏遞來的一個荷包幫傅剪秋掛在腰帶上,帶著哭腔喚了聲,“大姐……”

  楚氏笑著抹去眼角的淚,“好了,杉兒,去找你爹要胭脂,我給你姐描妝。”

  傅剪秋也忙收了眼淚,洗臉淨面。

  傅雲杉笑著應了,轉身開門准備去後院,拉開門卻看到傅迎春和傅半夏陪著傅琥珀朝她走來。

  傅剪秋看她站在門口不動,奇怪的走過去,“杉兒,怎麼了?”

  前來的三人看到傅剪秋通身的裝扮,臉色各異。傅迎春悄聲在傅半夏耳邊嘀咕了句什麼,傅半夏臉色大變,惱羞成怒大罵著走了過來。

  “傅剪秋,把我的衣服從你身上脫下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41 AM

024 議親風波,嫉妒(2)

  傅雲杉臉色一冷,瞟了眼傅迎春,攔住傅半夏,“夏兒姐!”

  傅半夏伸手把傅雲杉推到一邊,罵道,“滾開!”

  傅迎春抿唇輕笑,狀似勸慰,“夏兒,秋兒可是未來的舉人娘子,穿你的衣服也是讓你跟著沾光,我可就沒這福氣了。”

  傅半夏聞言,更是怒火中燒,“我呸!誰要沾她的光?奶都沒承認這門婚,還舉人娘子?就她那賤蹄子也配?!還不把我的衣服脫了,看我不扒光……”

  傅雲杉的眸色越發冷冽,唇角的笑卻緩緩拉大,目光掃過出現在外院門口的幾人,眼珠微動,開口打斷傅半夏的話,“方公子年紀尚輕就是童生,前途大有可為!夏兒姐怎麼就斷定我姐做不得舉人娘子了?再則,我姐身上的衣服是我娘親手做的,沒有證據的話請夏兒姐不要亂說!”

  “春兒姐剛跟我說的!你還想抵賴?!”傅半夏叉腰指著傅雲杉姐妹,惡狠狠道,“不過一個末流的童生,想中舉人,還早了八百年……”

  “傅姑娘這話是什麼意思?”門外,傳來一道冷冷的問話,一個青年男子束手而立,目光有些陰鷙的盯著傅半夏。

  “我……我……你是什麼人?我家的事你管得著嗎?”傅半夏被他的目光嚇住,後退了兩步一把抓住傅迎春的手,仿佛有了底氣一般大聲叫嚷著。

  傅迎春眉頭微蹙,想甩開傅半夏的手卻不得法。

  青年男子勾唇冷笑,“不才在下正是你口中那個不入流的童生!我倒想問問,傅姑娘如何得知我中不了舉人?”

  “啊……這……”傅半夏有些驚慌,扭頭朝傅迎春求救。

  傅迎春本以為傅明禮給傅剪秋找的夫婿就只有個童生的名號,人肯定其貌不揚。卻不想今日一見青年男子面若冠玉,身形頎長,穿戴精致,器宇軒昂,不由動了女兒心思,臉色羞紅,正在心裡暗暗嫉恨傅剪秋的好運,哪裡看得到傅半夏的求救目光。

  得不到傅迎春的回應,傅半夏急的漲紅了臉,好半響,才帶著哭腔低吼道,“我……我說著玩兒的。”

  “說著玩兒的?”青年男子臉色難看,步步緊逼,“我今已是秀才之身,想考舉人唾手可得!聽聞傅家老爺子曾在太子少傅府當差,也是明事理懂禮儀之家,傅姑娘何故在背後詆毀在下的名聲?!”

  “夏兒,還不快給方公子道歉!”厲喝聲是站在一旁一直觀看不語的傅明孝!他眸中怒火熊熊,

  傅半夏垂著頭,一疊聲的說著對不起,眼淚也啪嗒啪嗒地往下落。

  “之行!傅姑娘許是無意的,別忘了咱們是來干什麼的?不可造次。”青年男子身旁的方老爺輕咳一聲。

  青年男子嫌惡的看了傅半夏一眼,抬眸對上傅雲杉略帶興味的目光,一怔,快速換上溫和的笑,“算了,不知者無罪。”

  “妹妹有口無心,春兒代妹妹賠罪,謝過方公子仁厚。”傅迎春勾出一抹自認為最得體美麗的笑,眼波流轉,盈盈下拜。

  方之行看了一眼傅迎春,臉上帶笑,溫文有禮,親扶了傅迎春的胳膊,“春兒姑娘不必多禮。”

  話落,雙眸快速掃了眼站在傅雲杉身側的傅剪秋,看著她一身盛裝,唇角眼梢都閃過一抹譏諷的笑,轉身離去。

  傅明孝恨恨的瞪了幾人一眼,甩袖跟了上去。

  面對堂妹的未婚夫笑的如此明眸生輝,傅迎春心裡在想什麼?讀書弟子不顧聲名,觸碰未婚妻堂姐的衣服,方之行意欲何為?

  傅雲杉的目光在傅迎春和方之行的背影上來回轉了兩次,了然一笑。

  傅迎春撫著傅半夏的背,語帶責備的看向傅剪秋,“秋兒,你明明看到方公子過來為什麼不告訴我和夏兒呢?若你能提前通知一聲,方公子就聽不到那些話,夏兒也不會被大伯罵了。你真是該反省反省……”

  傅半夏抽噎著連連點頭,“她是故意的,故意報我不讓她穿我衣服的仇!”帶著淚的雙眼狠狠的瞪著傅剪秋,“快把我的衣服脫下來。”

  傅雲杉笑了,該說傅半夏太單純還是傅迎春太狡詐?!真想不到不怎麼吭聲的大伯娘生了個會算計的高手,精明的二伯娘卻生了個頭腦不勤的笨瓜!

  傅剪秋氣的說不出話,一張臉泛著青色,傅雲杉擋在傅剪秋身前,嘲諷一笑,“如果沒有春兒姐亂嚼舌根胡說八道,今天這事根本就不會發生!該反省的人是春兒姐吧?”

  傅迎春氣惱道,“我有沒有胡說八道你們心裡清楚,傅剪秋身上穿的明明是二伯娘做給夏兒的衣服,我親眼見二伯娘拿過來……”

  傅剪秋早在傅迎春開口時就返回屋內取了蔣氏送來的包袱,不等傅迎春說完,就將包袱塞到傅半夏懷中,“這是你們要找的衣服,拿去。我們還有事,你們請回。”

  話落,拉著傅雲杉回了屋。

  關門時,傅雲杉笑著湊到門縫間,說了句,“春兒姐下拜時笑的真好看。”

  傅迎春臉色大變,猛吸一口冷氣,盯著關上的門惴惴不安。

  整個過程,傅琥珀在旁邊看著一聲未吭,此刻才反應過來,扯了扯傅迎春二人的衣服,“這……這咋回事?”

  傅迎春扯了扯嘴角,“沒事,小姑,咱們回去吧。”

  傅琥珀念叨著,“我還沒跟五嫂說讓五哥幫我買衣服的事兒呢。”

  傅迎春眼睛一亮,眸中劃過一道狠戾,只一瞬就笑著扶了傅琥珀的胳膊,“小姑,你剛才也看到了吧?秋兒身上的衣服和頭飾加起來可不少錢,我看爺奶那兩件衣服的錢加起來都買不了秋兒的一只耳墜。”

  “真的?”傅琥珀有些憤憤然,“我去告訴娘。五哥太偏心了。”

  傅迎春有些不安的說,“小姑不要去。我就是隨口說說,萬一給杉兒她們知道就不好了……”

  “你怕她們做啥?”傅琥珀奇怪道,“大不了我不說是你說的就是了。”

  “嗯,謝謝小姑。”

  三個人進了垂花門,朝後院走去,傅雲杉卻盯著傅剪秋美麗的容顏蹙眉發怔,那樣的男人,姐姐嫁了他,還會幸福嗎?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11:45 AM

025 配齊秘方,賺錢

  除了楊氏稱病沒有到場,傅迎春總有意無意接近方之行外,定親過程很是和樂,方老爺更是在見過傅剪秋後,許下府城一座莊園當聘禮。

  傅明禮與楚氏滿臉都是笑意,傅剪秋也很高興,聘禮越貴重越說明婆家重視這門親,滿意未進門的兒媳!

  “謝謝爹娘為女兒費盡心思。”傅剪秋雙膝跪地,磕了個頭。

  傅明禮扶起女兒,欣慰的點頭,看得出心情極好,“娘身體不好,我去看看。”

  楚氏費力的撐起身子,“我和相公一起過去。”

  傅明禮按下妻子,“你身子不好,娘不會計較的。”

  楚氏覺得不妥,可下腹隱隱的墜痛讓她不敢輕舉妄動,只得無奈點頭,“那你多小心,早去早回。”

  傅雲杉擰眉,楊氏上午還精神抖擻的在灶屋罵人,怎麼突然就病了?這病九成九是裝的!後院不定有什麼等著她爹呢?!

  傅明禮臨出門,傅雲杉拽了他的衣角悄聲道,“爹,娘的臉很白,我擔心有事,你一定要早點回來。”

  傅明禮看了眼楚氏蒼白的臉色,滿是心疼,立刻道,“好。”

  果不其然!

  不到一刻鍾的時間,就傳來楊氏摔杯子的聲音,還夾著幾句,“你哪來的銀子?”“你閨女穿綢緞,你娘穿粗布,你就是這麼孝敬爹娘的?我養你這畜牲做什麼?”

  後面的話越發不堪入耳,傅雲杉無語,楊氏在傅家做過丫鬟,怎麼說也認得幾個字明白一些道理,怎麼罵起人跟村婦一樣?!

  傅剪秋捏著衣角,委屈的淚盈眼眶,“我就知道,這衣服會惹禍。要是不穿新衣服,奶就不會罵爹了……”

  “……”楚氏拉著女兒的手,輕聲歎氣。

  “奶不喜歡我們,我們怎麼做她都不會高興的!”傅思宗唇角勾著一抹苦笑。

  小八望著後院的方向,癟著嘴,“奶就喜歡小姑。”

  楚氏心疼的看著幾個孩子,動了動唇卻什麼都沒說。

  傅雲杉歎氣,拍了拍手,笑道,“她愛喜歡誰喜歡誰,我們有爹娘喜歡疼愛就夠了!是不是,娘?”

  楚氏雙眼閃著淚花,“爹娘會一直喜歡疼愛你們。”

  傅剪秋抹去淚猛點頭,“嗯,我們有爹娘疼愛就夠了。”

  傅思宗沒有出聲,卻慢慢露出了笑容,伸手去揉傅雲杉頭上的包子,還未碰到就聽傅雲杉慘叫一聲,“娘,救命!哥把我的頭發都弄亂了。”

  傅思宗錯愕,“救命……”

  傅雲杉揚眉怒視,“頭可斷,發型不可亂!”

  傅思宗無語,“你這是什麼歪理?”

  “嘻嘻,我這是真理。”傅雲杉無賴的說受到驚嚇,要傅思宗教她認字,還拉了傅剪秋和楚氏做說客。

  傅思宗被纏的沒有辦法,只得以手沾了水將字寫在桌子上,一一講解。

  傅明禮推門進來的時候,看到的正是幾個孩子圍坐在一起認字,妻子一臉笑容的看著,胸腔間因挨罵升起的一股無奈惆悵頓時消散,楚氏看到他回來,“下午要趕回書塾嗎?”

  “嗯,請了太多假,院長也為難,我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傅明禮答道,隨即叫了傅雲杉,“配方的事爹想過了,方子是你想出來的,你想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吧。要是……你奶發現的話,就說是爹讓你這麼做的。”

  傅雲杉驚喜的瞪大眼睛,猛撲到傅明禮懷中,“爹爹最好了!”

  “這孩子……”傅明禮笑,“爹走了,你們在家好好照顧你娘,不要惹你奶生氣。”

  幾個孩子連連點頭,前腳送走了傅明禮,後腳就換了粗布杉跑去山上摘花椒挖茴香和甘草根。

  簽於洛邊府人多喜辣,傅雲杉准備做香辣味的調料,除了其中的澱粉不好弄,其他的幾樣材料都很好尋,家裡的東西都被楊氏掌控著,別說白面,怕是玉米面她也弄不來,她想了幾天也沒轍,只好先跟王嬸借面賺了錢再還。

  將上次發現的花椒樹上最後一些未熟透的花椒也剪了,又找了一些熟透的茴香果實掐了,兄妹幾個躲閃著摸去了王嬸家。

  早幾日從鎮上回來,傅雲杉兄妹幾個沒事就往山上跑,到處挖材料,不能放家裡就偷偷都送到了王嬸家,辣椒在鄉下也是稀罕物,她只好托王叔去鎮上找許長清要了一些,還出錢買了一些沒人要的小蝦米皮。

  凌娃和哥哥王嘯早等著他們,見幾人進來,笑瞇瞇的邀功,“都曬干了,我和我哥拿摟耙不停的翻,干的透透的。”

  傅雲杉欣喜的奔過去看簸箕裡的材料,用手輕輕一捏,果然一點水分都沒有了。

  “真的,凌娃、嘯子哥,你倆太能干了。”倆男孩臉上均露出大大的笑。

  王嬸從屋裡,笑著打招呼,“宗娃,秋兒,杉兒,你們來了。”

  傅雲杉笑著叫了聲王嬸,討了她家用的小石臼,抓了一把茴香放進去,蓋了蓋子用杵輕輕砸,過一會兒打開一看,茴香粒好多已砸碎,有的甚至成了粉末,傅雲杉更喜。

  確定能用石臼就好了!需求量大的時候就找人做個大的石臼好了!

  傅雲杉高興的給幾個孩子講了方法,凌娃和王嘯立刻跑出去借了兩個石臼,抓了茴香啪啪砸起來,傅思宗也拿了傅雲杉手裡的石臼忙活起來。

  傅剪秋則將新采的花椒、甘草和茴香鋪開晾曬。

  傅雲杉就開始盯著從王嬸面缸裡舀出來的玉米面嘴裡念念有詞。

  “澱粉水解到二糖階段為麥芽糖,完全水解後得到葡萄糖,二糖階段……二糖階段……唉!”

  好半響才輕輕歎了口氣,肯定達不到前世糊精的效果,也只能試一試了!

  說做就做,她稱了半斤的玉米面,將面和成面團,在一個添了大半盆水的盆裡開始洗面。

  一旁的幾人奇怪的看著她的動作,傅剪秋問道,“杉兒,你這是在干啥……”

  傅雲杉抬頭一笑,“做必不可少的一樣東西。”

  天色漸晚,洗出的玉米面終於都沉到盆底,傅雲杉興奮的慢慢撇干了上面的水,留下盆底的面,倒在准備好的簸箕上。

  看著院中的材料,終於舒了一口氣,“終於都齊了。”

  翌日上午,幾人將剩余的辣椒、生姜也砸碎,雖然不全是粉末,但效果已經很不錯了,畢竟不是現代的粉碎機。

  吃過午飯,楊氏喊了傅雲杉姐妹去割豬草,傅雲杉瞅了眼楊氏身邊賣乖的傅迎春,撿了籃子和傅剪秋出了門,到半路,二人分道揚鑣,傅剪秋去割豬草,傅雲杉去王嬸家開始配料。

  配料過程很簡單,按照一定的比例將幾樣材料參在一起,王嬸特意炒了道野菜出來試味,菜一出鍋,幾人的筷子就伸了過去。

  “嚎吃。”凌娃口齒不清道。

  “嗯嗯,比平時的野菜好吃多了!”王叔跟著點頭。

  王嬸驚訝的看著菜碗,“原來我也是大廚。”

  一屋子人大笑。

  傅雲杉挑眉跟傅思宗炫耀,傅思宗露出一個我妹妹就是厲害的眼神,兄妹倆臉上都是燦爛的笑容。

  趁著下午有時間,傅雲杉與傅思宗偷偷去了豐華樓,許長清很是驚喜了一番,“香、辣、鮮,好!太好了!”

  傅雲杉笑,“這味道清河鎮、不,整個天啟皇朝也絕不會有第二份了!”

  許長清當即付清了余款,重新定了合約,暫定每月五十斤,一斤多給了五兩銀子,並預付了一半的定金。

  “想來這材料也需費錢購買,這些錢就當給姑娘的材料錢。”

  傅雲杉笑著接了,與傅思宗一起出了豐華樓,走出好遠,傅思宗才突然反應過來,扭頭問傅雲杉,“許公子給了咱們三百八十兩銀子?”

  看著哥哥呆萌的模樣,傅雲杉笑嘻嘻的點頭,“嗯,咱們有錢了。”

  “真的?”

  “比珍珠還真。”

  “你掐我一下。”

  “嘶……好疼……”

  “嘻嘻……”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4:29 PM

026 藥錢曝光,逼迫

  二人身後,豐華樓門前,一身繡浮竹湖青色直綴的男人面色陰郁,抬手招過豐華樓的跑堂,塞了塊銀子低聲問了幾句,那伙計雙眼晶晶亮接過銀子知無不言。

  男人的臉色在伙計的耳語中越發陰鷙,甚至隱隱浮現恨色。

  前方笑的正歡的傅雲杉突覺後背發冷,回頭恰看到一襲青衣的男人進了豐華樓,微怔了怔,搖頭甩去那股突如其來的不安。

  “咱們真的有錢了?”

  “真的!”

  “我可以治好病了?”

  “必須的。”

  “我能繼續讀書了?”

  “一定的。”

  “那我也能繼續考秀才、考舉人……考狀元!”傅思宗雙眼通紅,消瘦的臉上卻驀然綻放出大大的笑容,“給爹娘長臉,給弟妹撐腰,讓爺奶他們看的起爹娘了……”

  “哥……”傅雲杉念了聲,看著傅思宗因營養不良生長緩慢的身體,鼻子微微泛酸,臉上也緩緩布滿笑意,“嗯,以後誰也別想欺負咱們了。”

  兄妹倆相當高興,甚至有些亢奮,傅雲杉一口氣買了足夠傅思宗二個月的藥量,另找木匠訂了一只大木桶讓他隔日送到雙河鋪村的王嬸家,又買了一些熟食,總共花去一百兩銀子,傅思宗有些肉痛,傅雲杉笑著安慰,“許長清已經接受了咱們的調味料,後期需要的肯定更多,哥還怕沒有錢嗎?”

  傅思宗眼睛一亮,呵呵笑,“從沒有一次花這麼多錢,所以……”

  傅雲杉了然一笑,拉著他又輾轉去了幾個藥店分開買了調味料所需的甘草、茴香、生姜,辣椒一般很難買到,她早跟許長清說好辣椒有他出面購買,她付錢收,約定好每月中旬會送十斤辣椒到王嬸家,這樣下來,她就輕松多了。

  因為都是常見的藥材,倒是沒有花太多錢,留了十兩做日常開銷,將剩余的二百二十兩都存進了錢莊,捏著那張洛邊府通用的銀票,傅雲杉心裡計算著,要替哥治病買藥;幫娘和小八調理身體,小八的症狀她直覺是因小時候營養不良造成的,還是找個時間帶小八來鎮上給大夫確診一下的好;姐最晚明年出嫁,准備嫁妝的事也刻不容緩……要花錢的地方還真不少,傅雲杉重重歎了口氣,握拳!

  第一桶金已到手,再賺就容易多了,她要求不高,一家人能健康快樂的在一起就足夠了!

  當然,前提是傅家人不要找事,否則……

  付了二十文錢將東西托了鎮上跑腿的伙計送到王嬸家,兄妹倆晃悠著慢慢溜回了家,卻不想外院圍滿了傅家人。

  “六郎、杉兒……”楚氏慘白著臉被傅剪秋扶著,唇毫無血色,傅剪秋咬著唇使命忍著眼中的淚,此刻,看到二人回來,眼淚唰地落下,“哥,杉兒……”

  四伯四伯娘面帶擔憂的看著兄妹兩個,鳶尾和桔梗扶著小八忐忑不安的來回看。

  崔氏笑嘻嘻的上前去搜杉兒的身。“喲,不是說賺了大錢嗎?六郎、杉兒,你們從哪裡偷來的方子居然賣了三百八十兩!嘖嘖,快拿出來給三伯娘我瞧瞧,我可從沒見過那麼一大筆……”

  傅雲杉心中咯登一聲,暗叫糟糕,真是想什麼來什麼,他們做的這麼隱秘,傅家人怎麼會知道的這般清楚?

  眼角突然出現一抹青色,傅雲杉的瞳孔猛一縮,抬頭對上傅明孝的眼睛,原來她在豐華樓那看到的人是傅明孝,這就說得通了。

  伸手推開崔氏,傅雲杉面無表情的走到楚氏面前,扶了她,溫聲道,“娘,你身體虛,怎麼也跟著瞎起哄……”

  “傅雲杉,怎麼說話呢?這裡都是你的長輩?”傅明孝厲聲道。

  “你偷方子賣的銀子呢?我傅家養你十年干啥,早該你一出生就掐死,鬧災荒就不該給你吃的,你個養不熟的白眼狼!跟你娘一樣的賤人……”楊氏不知被哪根筋刺激到,一開口就滿嘴髒話。

  楚氏低吟一聲,臉色更加難看,卻緊抓著女兒的手辯駁道,“娘,您罵我沒關系,別罵……啊……”話聲一斷,身子猛下滑,卻撐著最後一口氣低叫道,“我女兒是好孩子……痛……”

  “楚氏,你作!你給我作!不就是讓你站了一個時辰嗎?老娘我也站了一個時辰……”楊氏抬手指著身子往下滑的楚氏罵,“作死你……”

  “住口!”傅雲杉臉色大變,一雙冷眸恨恨盯著楊氏,“我娘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就讓你楊家斷子絕孫!”

  “你……”楊氏氣的臉色鐵青,一口氣沒喘上來,使命咳嗽著,傅明孝站前一步,怒聲呵斥,“傅雲杉,你的家教呢?你爹就是這樣教你孝順爺奶伯父的?!”

  “娘!姐,扶娘進屋,哥,去請王嬸和村裡的郎中,快!”

  傅思宗白著臉,扒開攔住他的二郎三郎,飛奔出去。

  將楚氏扶躺在床上,傅雲杉示意傅剪秋留下照看,她帶著小八出了門,第一眼就直視傅明孝,“敢問大伯?何為孝?”

  “古有臥冰求鯉,今有棄子養母,是為大孝!”傅明孝冷笑一聲,斜睨傅雲杉,“你偷拿方子賺錢不交就是不孝!”

  傅雲杉心中鄙夷,唇角卻勾出笑容,冷冷問道,“大伯的錢可曾上繳過一分?!”

  一句話,二伯三伯兩家人的臉色都變了,崔氏撇撇嘴想上前,被傅明忠一把拉了,“瞎婆娘,參合啥!”

  傅明孝一滯,看著傅雲杉眼中的鄙色,惱羞成怒,“爹娘願意給我錢花,就不給你們花……”話未完,就被傅雲杉笑著打斷,“是,所以我爹活該像勞力一樣賺了錢全部上繳好養活傅家!我弟活該營養不良一直到現在都無法像正常孩子一樣行走說話!我姐活該臨出嫁還沒有一文嫁妝!我娘活該抱著六個月大的肚子連動兩次胎氣卻無錢買吃的!我哥活該一天只吃一頓飯艱難續命!只因為……”

  傅雲杉抬眸定定看著楊氏,輕笑,“只因為當家老太太不給!”

  “我兒子的錢就是我的錢,我的錢我想給誰花就給誰花!就不給那賤人……”楊氏臉帶怒容,眼中有一絲恐慌。

  “二姐……”小八扒著傅雲杉的衣服,帶著哭腔,“壞人……都是壞人……”

  傅雲杉垂首輕輕拍著小八的頭,似安慰似撫摸,半響,抬頭看向一直站在楊氏一步遠的傅老爺子,笑容清冷,“老爺子,我爹是你親生兒子嗎?”

  滿院皆驚!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4:34 PM

027 不孝壓頂,憤怒

  “杉兒,不許胡說!”

  傅明禮疾步走過來,呼吸紊亂,額頭滿是汗水,一看就是匆忙趕回來的。

  “老五,聽聽你的好閨女是怎麼跟爹娘說話的?!”傅明孝冷聲指著傅雲杉罵,“爹娘是短了她吃喝?還是少了她穿用?你唐唐一個秀才生養的閨女禮義廉恥在哪裡?難不成還不如我一個平民的閨女知曉分寸?”

  傅半夏拉了拉傅迎春的袖子,湊到她耳邊低笑道,“她本來就不如春兒姐,啥秀才閨女,呸。”

  傅迎春看了傅半夏扯她袖子的手一眼,眸子裡閃過不屑,臉上卻掛著笑著,“小心給她聽見。”

  “聽見就聽見,哼。”傅半夏滿不在乎的撅嘴,卻也不再吭聲。

  傅明禮“噗通”跪倒在傅老爺子和楊氏腳下,未出聲先磕了三個頭,“爹、娘,是兒子的錯沒有管教好杉兒,請爹娘看在她還年幼……”

  “別拿這個當借口!”楊氏大聲叫著,怒氣沖沖,“瞧瞧村裡誰家的孩子敢這樣跟長輩說話?連聲爺奶都不叫了?!她能耐了是吧?會偷家裡的東西賣錢了是吧……”

  “奶說錯了,方子是我的,不是傅家的!”傅雲杉凌然站在傅明禮身後,唇角勾起嘲諷的笑,視線再一次看向傅老爺子,眸色清涼,“爺還沒回答我,我爹是不是你的親生兒子?”

  “杉兒!”傅明禮眼中焦灼,聲音透著嚴厲,一是怕女兒再亂說,二是怕爹娘生氣對女兒不利,扭頭對傅雲杉道,“帶著小八回屋去!”

  “爹,他們說我偷了傅家的配方,是來要錢的。”簡單的陳述,聲音不高也不低,清清冷冷,不帶一絲感情,“我只是想問爺一聲,你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

  傅老爺子掃了傅雲杉一眼,臉微微沉了沉,依舊無聲,楊氏身子一抖,跳腳道,“好好好!你不就是不想當我傅家的子孫嗎!我成全你!傅明禮,帶著你那不知羞恥的賤人媳婦和這不孝不義的畜牲兒女滾出我傅家!”

  傅明信夫妻一臉恐慌,看著憤怒中的楊氏,張了張口卻什麼都不敢說。

  傅明悌夫婦一臉看戲的表情,傅明忠往前動了一下,被崔氏一把拉了。

  “娘……”

  “娘!”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傅明禮臉色慘白,不敢置信的抬頭看楊氏和傅老爺子。傅明義從院門沖過來,一臉急色擋在傅明禮身前,“五哥做錯啥你打罰都行,咋能說出這樣的話?幾個侄子侄女都懂事……”

  “老六,你給我站一邊兒去,這沒你的事!”楊氏扒開傅明義,眸中帶著怨毒的恨,捂著胸口喘粗氣,“懂事的孩子會問出他爹是不是我親生的話?我含辛茹苦一把屎一把尿拉拔他長大,就是養了這麼一個六親不認的畜牲,我還留著他們干啥?!滾,都給我滾!”

  “娘,兒子錯了,兒子錯了,您別氣壞身子……”傅明禮膝行幾步一把抱住楊氏的腿,哭出聲,聲音悲慟,顯然是動了真情。“兒子自小體弱多病,是娘辛苦照顧兒子才能活命,您這麼說不如要了兒子的命啊……”

  楊氏的身子一頓,眸子裡閃過溫和,只一瞬,下一刻,她後退幾步躲開傅明禮,冷笑道,“你還記得我是你娘,可有人不當我是她奶!”

  目光在下一刻瞪向傅雲杉,有些憤恨。

  “娘,杉兒還小……”傅明禮慌忙擋在傅雲杉身前,“養不教父之過,娘要打要罰,兒子願替女兒受過!”

  “爹……”傅雲杉深吸一口氣,心揪纏在一起,清楚這個話題繼續不下去了。她知道也一直不敢忽視古朝代的孝道,尤其是傅明禮小時曾大病了好幾場,都是楊氏衣不解帶精心照顧才活了下來,不誇張的說,傅明禮的命是楊氏從閻王手裡搶回來的!

  所以,傅明禮對楊氏簡直是有求必應!

  這是他們兄妹幾個從小就知道的,因為傅明禮經常講這些事,特別是奶罵了他們,分給他們重活,不給他們吃的時候,他總是一遍又一遍的重復著這些事。告訴他們,沒有他們的奶奶,就沒有他,也就沒有他們……

  “爺,奶,杉兒錯了!杉兒只是不明白同是爺奶的孫子孫女,爺奶這樣討厭我們,恨不得哥死,恨不得娘一屍兩命……”她淡淡的說著,垂著頭,盯著傅明禮被汗浸濕的月牙白繡藕荷青色交領直綴,背後那一塊被娘用銀絲線繡了竹子,不仔細看是看不出來的。

  她記得,那是小八忍不住餓,拿了楊氏留給傅琥珀的一塊糕點,楊氏抓起桌上的剪刀就扔了過去,爹想都不想撲過替小八擋了,後背的衣服被剪刀劃開一個大口子,流了好多血,是娘當了一副耳墜給爹看病買藥。

  諷刺的是,那糕點還是傅明禮買來孝敬楊氏和傅老爺子的。

  她為傅明禮心痛,為這個家不值,就算楊氏救過傅明禮的命,這麼多年當牛做馬的伺候孝敬也已經償還了!

  “杉兒!”傅明禮心焦,生怕女兒說出的話惹惱了楊氏和傅老爺子,“你哥染了五石散,其他人家都是任其自生自滅的,你爺奶還讓他回家吃飯,就是念著他是傅家的孩子,你娘……那……那是誤會……”

  傅老爺子如果不是想護著他那張臉,怕早就任傅思宗自生自滅了,不,他前一段時間不是想通了要讓傅明孝送傅思宗上山嗎?

  呵呵,真是好爺爺!

  至於她娘的事,若不是她請了王嬸和裡正,甚至拿去衙門威脅楊氏和傅老爺子,他們肯松口饒了娘一條性命嗎?!

  “爹,我都知道。”傅雲杉抬頭看了一眼從始至終都未曾開口說過一句話的傅老爺子,漾開一抹笑,“爺,大伯想要我的方子,奶想要我的錢,我可以給!不過我有個條件……”

  “你還敢講條件,你……”楊氏開口正准備喝罵,傅老爺子一記眼神掃了過去,楊氏瞬間止聲,恨恨的看著傅雲杉。

  傅雲杉一笑,好像從她來到這個家,楊氏看她的眼神不是厭惡就是憤恨,“我的條件很簡單,讓我哥每天吃三頓飯,要是做了肉菜和雞蛋,我哥和我弟都要吃到!每天我哥和我弟都要有一個雞蛋吃,我娘做月子送禮的紅糖和雞蛋我娘要能吃到一半!”

  傅老爺子終於看了她一眼,目光似無奈似慈愛,“杉丫頭,你自小脾氣就強,不服輸,倒是像極了我小時候,你說的這條件爺答應,每天給六郎和小八煮個雞蛋吃,你娘那到時候都歸你家。”

  這是間接回答她的那個問題嗎?她像他也就是說傅明禮真的是傅老爺子的兒子?

  傅雲杉心生悲涼。

  傅老爺子又歎了口氣,接著道,“爺也不是那不明事理的人,只是你一個小孩子出去做生意總是對咱傅家不好,以後這事就交給你大伯,你看如何?”

  說來說去,還是為了那張臉,呵呵!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4:36 PM

028 勢在必行,驚現

  傅雲杉垂目,“爺說話一言九鼎,杉兒信得過!”從懷中套出錢莊的銀票,遞過去,“二百二十兩的銀票,花掉的錢給我哥買藥了!方子……我晚點寫出來給爺。”

  至於配方比例……

  傅雲杉唇角勾笑,掃了站在院子中的傅家眾人一圈,瞧著一群人盯著銀票的貪婪目光,笑意冷肆,在得不到相應的回報之前,她一個都信不過!

  傅老爺子盯著銀票的眼縮了縮,示意楊氏接了,才道,“好孩子,你奶有口無心,說的話你別放在心上,爺奶心裡也是疼你們的……”

  先前她娘受驚暈倒,她被楊氏罵成賤人的時候;她一家要被楊氏趕出傅家,她爹跪地求饒的時候,怎麼不見他開口說一句話?!

  現在,搶了她的錢、奪了她的方子才來放馬後炮,踹了一腳再踩著她的心窩說他是疼她的?確實很疼!

  真當她傅雲杉是個傻的嗎?

  傅雲杉笑,燦爛的有些誇張,“杉兒知道,我爹的命是奶救的,不管爹是不是爺奶親生的,我們都該像爹一樣孝敬爺奶!”

  不管是不是她的錯覺,她都清楚的感受到楊氏說出趕他們一家離開傅家時那股深深的恨意,對一個親手從閻王手裡搶回、幾十年一直孝順恭敬的兒子,她為什麼抱有那麼大的仇怨?

  她懷疑傅明禮不是楊氏的親生兒子,依舊!

  “杉兒……”傅明禮清瘦的臉上有抹欣慰,眼底更多的卻是愧疚,“爹、娘,方子是杉兒自己瞎琢磨的,剛好被豐華樓的少東家看上,才有了這生意,不是偷的!”

  傅老爺子有些尷尬,很快掩飾了,將傅明禮從地上扶起來,“你娘那脾氣你也知道,說話不過大腦,都是為你們好。杉丫頭畢竟年紀小,讓你大哥接了這樁事也好在外面給咱傅家掙點臉,有了這筆錢,他也能在傅家走的更遠。”

  為他們好?

  在他眼裡,只有傅家的顏面和傅明孝的前途,她病入膏肓的哥哥、營養不良的弟弟和被楊氏逼著不許考科舉的爹又算什麼?

  傅雲杉無言,默默被傅明禮扶起來,看著身前巧妙將她護在身後的爹,她一陣心酸。

  當初她只是試探傅明禮對分家的態度,遭他反對就沒再想,現在,為了站在她身後護她的家人,她必須踏上說服傅明禮分家的道路!

  他們想要錢,她給!

  她不介意花錢養著他們,但她絕不允許他們利用她爹娘的善良孝順在奪了他們賴生的根本後,還踩著她爹娘的自尊踐踏他們!毫無顧忌的在她一家人的世界指手畫腳!

  分家,勢在必行!

  傅思宗帶著王嬸和郎中走進外院的時候,傅家人正陸續往內院走,傅老爺子跟郎中打了招呼,踱步出了院子,王嬸眉頭蹙了蹙,低聲罵了句,抬頭瞪了傅明禮一眼,推門進了屋。

  郎中姓李,並不是正經的大夫,不過鄉下人家平時都少病,請的人也並不多,可不到一個月,傅家連請了三次,都是為楚氏。

  號完脈,李郎中歎了口氣,“幸好,只是驚嚇緊張過度暈厥,沒有動到胎氣,我還是給她開副安胎藥,喝幾天,這幾天不要可千萬不要再受刺激,孕婦身體最嬌貴,這時候要是落下病,這一輩子可就……”

  傅明禮連連點頭,傅雲杉沉默著,看傅剪秋和傅思宗跟著郎中前後忙活,王嬸看著臉色慘白的楚氏心疼的直掉眼淚,一句一句罵著什麼,傅明禮臉色尷尬卻一字都不吭,目光在後院和楚氏的臉上轉了幾次,苦澀的笑著。

  天黑,王嬸硬拉著傅雲杉去她家吃飯,順便取她放在她家裡的東西。

  路上,傅雲杉將事情原本都說了,王嬸氣的渾身哆嗦,“真虧他還應得下這聲傅老爺子!我呸!這一家人都是什麼貨色?!搶東西搶到自己孫女頭上,還能說出那麼不要臉的話……你爹也由著那群人作踐你們娘,真是氣死我了!氣死我了……”

  傅雲杉輕笑,王嬸脾氣直爽,跟楚氏姐妹情深,最見不得楚氏受傅家人欺負,每次見傅明禮都會念上幾句,不管青紅皂白。

  “王嬸兒,別生氣,人都說福兮禍所伏,禍兮福所倚,我家跟傅家關系這樣也不見得都是壞事……”

  “你這丫頭,什麼福禍相依的?你家這日子不分家就沒法過了,你還笑?!”王嬸伸手敲了傅雲杉一個爆栗,碎碎念,“要是分了家就好了,你娘那一手雙面繡就足夠養活你們一家了,哪裡還用看楊氏的臉色生活!唉……”

  “雙面繡?!”傅雲杉一怔,記憶裡可從來沒有關於楚氏會雙面繡的事,搖了搖頭,這事還是等娘做完月子再說吧,再說,沒分家之前,賺的錢能不能落到他們手裡還不一定呢!

  “你把方子給他們了,以後咋辦?”王嬸又開始擔心他們的生活,“不是說你哥的病有的治嗎?沒錢會不會耽誤了?要不然我讓你王叔再叫幾個相處好的去找傅老頭談一談?”

  傅雲杉搖頭,“不用,我這次買了兩個月的藥量,手裡還有十兩銀子備用,兩個月的時間足夠我再想其他法子賺錢了!”

  “你說你咋就那麼容易的把方子給他們了?”王嬸重重歎氣,一想到楚氏大著肚子昏迷在床上的景象,鼻子就泛酸。

  傅雲杉苦笑,她是真不想給,剛賺了點錢還沒捂熱就被人搶走,連帶下蛋的雞都被抱走,忍不住也重重歎了口氣,“最少我替我哥爭取到一天三頓飯,他和小八每天還有一個雞蛋吃,我娘坐月子送的紅糖和雞蛋也都歸我們,這已經很好了。”

  王嬸摸著傅雲杉的頭,將她摟入懷中,“可憐的孩子,真是辛苦你了。還好有個你,不然,你們一家可咋辦……”

  “方大哥,你好壞……啊……”一道柔媚的女聲低低呻吟著,欲色四溢,“啊……你什麼時候去退婚嘛?”

  “小妖精,看著漂亮,吃起來更美味……”男人清涼的聲音中充滿欲望,帶著漫不經心的笑,“我正說服我爹,不管怎麼說傅明禮都是我爹的同窗,讓他開口可不容易,乖,有耐心點。不如,咱們多來幾次,說不定你肚子裡有了孩子,我爹不同意也得同意了,哈哈……”

  “啊……壞人……你壞死了……”

  王嬸怔立當場,怒不可遏!

  傅雲杉雙眸冷凝,笑如羅剎。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4:41 PM

028 惡整傅家,活該!

  “方大哥,人家說正經的呢?要是方老爺不同意怎麼辦啊?”女聲妖冶低俗的呻吟著,口中還不忘正事。

  男人笑著親了口,“那就讓傅剪秋也演一出咱們的戲碼,讓我爹抓個現行……”

  “啊!好主意,方大哥真聰明……”

  傅迎春!方之行!

  這對狗男女!

  一個同宗同爺的堂姐,一個定親欲嫁的未婚夫。

  從姐定親到現在不過十天,他們就勾搭成奸,偷歡還不忘設計她姐!好,真是好!

  傅雲杉臉上的笑如罌粟一般綻放,傅明孝是傅老爺子親自選的下一任傅家臉面接門人,不知道看到他女兒未婚跟人私通,會有什麼反應?傅家的臉會不會撕下來一層?!

  “欺人太甚了!勾引自己妹妹的夫婿,傅迎春她還要不要臉了?傅明孝就是這麼教閨女的……”王嬸兒氣的擼了袖子就想上前,傅雲杉快手拉住了她,在她耳邊低語幾句。

  王嬸兒眼睛一亮,朝二人苟合的方向啐了口,“這樣的男人秋丫頭不嫁最好!”

  “嗯,王嬸兒,咱們分頭行動。”

  王嬸點頭,有些圓潤的身子跑的很快,一溜煙就朝裡正家跑去。

  傅老爺子,可別生氣,瞧她多好,他們想要在一起,她寧願委屈自己的親姐,也要成全大伯口中有禮義廉恥的堂姐呢!

  不過一刻,傅家眾人就趕到了現場,將草垛後剛行完事的男女抓個正著,三伯娘崔氏拍腿就嚷,“哎呦,傷風敗俗啊,真不要臉啊!”

  三郎傅思容得意的繞著二人瞧,還哈哈笑著,“我一聽就知道是春丫頭的聲音,看,他們沒穿衣服……”

  傅雲杉笑,她得感謝這個愛聽牆根的三哥,若不是發現他在聽牆根,她也不知道怎麼讓傅家眾人一起趕到這裡呢?剩下的……就是看戲了!

  傅迎春的臉色唰地雪白,手腳忙亂的拿衣服擋在身前,方之行則是一驚之下,惱怒的瞪了傅迎春一眼,利落的穿衣起身,瞬間就恢復一身桀驁,冷視全場。

  二伯娘蔣氏一臉看笑話的模樣,看著衣衫凌亂的二人,嘴角撇了撇,一臉不屑的掃了大伯傅明孝和大伯娘周氏一眼。

  “逆女!”傅明孝被蔣氏似笑非笑的模樣激的怒火上翻,一個巴掌扇到傅迎春臉上,將她的臉打到一邊,嬌俏可人的臉蛋上瞬間浮出五個手指印,很是壯觀。

  “爹……我、我喜歡方大哥……”傅迎春捂臉哭泣,嬌柔的嗓音有些低啞淫靡,顯然是剛經過情事滋潤。

  “嘖嘖,我說春丫頭,你發春也要看看對象喲,方之行再咋是秀才那也是秋丫頭未來的相公……”瞧著周氏氣的發青的臉,崔氏嗷嗷叫著露出幸災樂禍的笑。

  誰讓老大一家在傅家橫行這麼多年,傅老爺子要臉面,眼裡只有個傅明孝,楊氏看傅老爺子的眼色,對周氏一直都是和言細語從不打罵,此刻,難得見老大家出了這樣的丑事,她不踩一腳助興咋成!

  “崔氏,你給老娘滾一邊兒去!哪裡輪到你說話了,再敢吭聲,我讓老三休了你!”楊氏瞅著傅老爺子黑如鍋底的臉色,心裡思籌片刻,朝崔氏吼了聲。

  崔氏撅嘴,哼了聲,扭身站到傅明忠身邊,狠狠掐了他一把,傅明忠嘿嘿笑了聲,覺得自家婆娘說的對,將胳膊湊到自己媳婦手邊,讓她狠狠掐了把。崔氏又心疼的扯到一邊,拽著他的袖子學蔣氏看笑話。

  “那是你妹妹的夫婿,你喜歡,早干什麼去了?”瞧著自家女兒俏美的臉蛋上浮出的紅腫手指印,傅明孝嘴角抽動,說不清是心疼還是憤怒,語氣到底緩和了幾分,調整了臉色,帶著愧疚的去看傅明禮,“老五,都是這混不吝的混賬做下的蠢事,哥真是沒臉說讓秋丫頭退親的話,可這事兒總得顧忌咱傅家的顏面……”

  “喲,我就說草垛後有聲音,還以為是誰家的狼狗在打架,原來……”

  王嬸一手叉腰,一手舉著特意弄來的火把,將裡正一行人引了過來,將草垛後照的清亮!

  “傅家還有顏面?搶了孫女的生意,搶了兒子的錢,現在連人家的夫婿也要搶了!真不要臉!”

  裡正和村裡的幾個老者都面色不善的看著眼前的景象,不發一語。

  傅老爺子的臉色更黑,瞪了人群中的傅雲杉一眼,又轉頭狠狠瞪了傅迎春一眼,才笑著道,“都是誤會,春丫頭和方公子是兩廂情願的,誰知中間出了差錯,才定給了秋丫頭……”

  說著,還朝傅明禮使了個眼色,大有‘不過一場婚事,散了就散了,傅家顏面最重要’的意味。

  傅明禮初瞧見方之行跟傅迎春混在一起,已是氣的夠嗆,覺得自己識人不清,虧待了女兒。此刻聽著自家爹的話,看著自家爹那眼神,臉憋的通紅,本就消瘦的身子更是搖搖欲墜般抖著,不知是氣的還是氣的!

  傅老爺子說這話時有沒有考慮過傅剪秋,傅明禮要是應了他的話,傅剪秋以後還想不想嫁人?!

  傅雲杉興味的掃了傅老爺子一眼,他可真是傅明孝的爹,知道這時候只有傅明禮開口才能挽回傅明孝的臉面,保住傅家的顏面,所以不管傅明禮的意願,不顧傅剪秋的幸福,強行施壓。

  傅明禮臉色難看,傅老爺子的眼神似多了一抹懇求,他終是認輸,咬了咬牙,抬頭正想開口,卻聽到二女兒扯了扯他的衣角,“爹,方公子和我姐訂婚前都沒來過咱們家,他是咋認識春兒姐的啊?”

  傅明禮心知不該當著裡正的面說這話,想掩飾什麼,可看到女兒眼中的受傷憤怒,大女兒眼中強忍的淚水,心尖驀地就痛了起來,這麼些年,他處處為爹娘,處處為傅家,爹娘怎麼對他、傅家怎麼對他,他都無所謂,可自己的秋兒有什麼錯?

  要為他傅明孝不知廉恥的女兒背負罪名,毀去一生幸福?!

  “方之行之前從未來過傅家,哪裡認得你春兒姐。”

  此話一出,傅明孝暴怒,眼中的狠色似要把傅明禮吃了。傅老爺子則是失望的搖了搖頭,看也不看傅明禮一眼了。

  “爹說的對,方公子既然喜歡春丫頭,明日我會將訂親信物還給方兄,這場婚事就此作罷。”

  裡正和幾個村裡老人都點了點頭,裡正看了傅老爺子一眼,淡淡道,“傅老弟,你說話做事一向精明,如今真是年紀大了。”

  傅老爺子臉色發紅,不知是氣的還是怒的,卻不得不強撐著笑,“唉,子不孝孫不敬,不知禮義廉恥,失敗啊。”

  傅雲杉笑了,“爺,大伯肯定是太忙了才沒時間教春兒姐啥是禮義廉恥,您可千萬不要氣壞了身子……”

  傅老爺子臉上的笑立刻僵住,青白交加,好不好看!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4:59 PM

030 想要賺錢?求我!

  從始至終,方之行冷眼旁觀一言未發,待傅明禮說婚事作罷後,拂袖而去。

  第二日一大早,方老爺帶著方之行登門謝罪,傅明禮歸還了定親信物,方老爺令方之行跪地請罪,傅明禮攔了,“有緣無分罷了,方兄勿須多怪。”

  方老爺感歎一番,終是無顏多留,帶著兒子出了傅家。

  傅明孝聽聞方老爺子前來退婚,來了倒座房,想坐實方之行與傅迎春的婚事,方老爺淡淡笑著一直顧左右而言他,直到出門,也沒松口答應傅明孝。

  傅明孝自然生氣要發作傅明禮一家,不僅早午飯不給吃,連晚飯也沒一口,傅明禮望著內院苦歎,楚氏心疼孩子,不由眼淚橫流,“我們家到底哪一點對不起他們了?有事沖著我們大人來,為什麼連孩子都不放過!”

  “要是分家就好了,咱們自己掙錢養家,就算爹的束脩都上繳,咱也不會這麼挨餓……”傅思宗悠悠的說著。

  傅剪秋也直直的看著傅明禮。

  小八扁著嘴,“爹,我餓……”

  傅雲杉沒有開口,其實她懷裡揣著十兩銀子,完全可以買吃的貼補家裡,可她不要也不想,她就要讓家裡人徹底看清傅家人是怎麼對他們的,讓他們徹底絕了依賴傅家的心思!

  傅明禮是家裡的頂梁柱,是分家的關鍵,他是讀書人,受封建禮教熏陶,又有楊氏救命之恩在前,從他為楊氏一句話放棄參加科考就可以看出,想讓他開口說出分家,怕是一件比登天還難的事!

  傅明禮別開頭,不忍看妻子和孩子們的目光,“大……大哥,他氣糊塗了,爹娘還是心疼我們……”

  心疼他們會縱容著傅明孝一天不給吃喝?

  搶方子奪銀子的時候答應的那麼好,銀子到手方子到手,答應過什麼,他們早忘了干淨!

  “爹的錯,爹沒本事……分家,爹從未想過分家……”傅明禮抱著頭,痛苦的低語著。

  從未想過可以從現在開始想啊!

  傅雲杉的眼睛亮了亮,蹭蹭跑到傅明禮身前,“爹,分了家也不影響你孝順爺奶啊,奶要的是你的銀子,我的方子和搶都被搶了,他們肯定不會再管我們,分了家,我和哥姐再想其他方法賺錢,我們一樣養家!”最後,擰了一把大腿,哭著道,“爹,我寧願辛苦干活,也不要餓肚子……”

  楚氏的雙眸一亮,悄悄去看自家相公的臉色。

  傅明禮一怔,“分家也可以孝順爹娘……”

  傅雲杉連連點頭,還朝傅思宗和傅剪秋使眼色,兄妹倆瞬間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使勁點著頭,“可以可以!爹的束脩一文錢都不用留給家裡都孝敬爺奶……我們自己掙錢養家!”

  傅明禮怎會不知道娘要的就是他的銀子,若不是看在五兩銀子的份上,怕是連書都不會讓他碰!他記得小時候,娘跟他說的最多話就是,“我的兒,趕快長大考狀元給娘掙誥命當……”

  從什麼時候,娘開始反感他?看到他就恨不得他消失?

  唇角的苦笑不自覺蔓延,整張臉布滿愁苦之色,定定看著內院的方向,那裡正在吃晚飯,小孩子嬉笑著在搶雞腿,三郎口中塞著東西吐字不清,“這塊肉是窩的,窩的!”

  傅明禮心口如大石頭一般沉了沉,垂頭半響,才低聲開口,“我……說不出口。”

  傅雲杉苦笑,安慰自己,這也是進步,最起碼,他沒有立刻嚴詞拒絕,說明還是有進步的,她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攻心為上!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他們會以那樣慘烈的方式離開傅家!

  接連兩日,他們都只靠喝水度日,除了鳶尾和桔梗悄悄帶著一家省下的口糧送了過來,其他人一點表示都沒有。傅雲杉擔心楚氏、小八和傅思宗撐不住,去求了王嬸,王嬸立刻做了一鍋面條,端著送了過來,恰碰上傅明孝找傅雲杉要合約,說許長清要跟他重新擬定合約,以前的要作廢,傅雲杉爽快的給了他!

  王嬸氣的跳腳,傅雲杉悄聲將她留了比例的事告訴王嬸,王嬸瞬間樂了,“活該,到時候交不了調料,賠死他!”

  第五日,仿佛沒人記得傅家還有一家人沒飯吃的事兒,傅雲杉只讓王嬸一天送一次晚飯,說好從她那十兩銀子裡面扣,傅明禮早該回鎮上,卻因放心不下家裡,接著請假。

  傍晚,傅明孝拍開外院的門,一臉怒意,“傅雲杉,你那勞什子調料配方根本不管用,調出的味道根本就不是許公子要的,你快把真的方子交出來!”說罷,伸手過來就要抓傅雲杉。

  傅明禮起身把傅雲杉擋在身後,“大哥,方子是我看著杉兒寫的,一點錯都沒有!”

  “沒錯許公子會把一百斤都退回來?!分明是她記恨我不讓你們吃飯故意給我的假方子!”傅明孝動手將傅明禮推個趔趄,揪住了傅雲杉的頭發,正准備使勁兒將她揪過來,傅明禮已是一掌打在了他的胳膊上,他吃痛松開手。

  傅雲杉捂著頭皮,眼淚唰一下就下來了,“爹,大伯揪我的頭發,好疼……”

  真疼!

  “大哥,你搶杉兒的方子時答應過什麼?言過猶耳,你不遵守約定也罷了,還動手打人,是何道理?!”看著傅明孝手中的一縷頭發,傅明禮也動了怒,那可是從她女兒頭上生生拔下來的,得有多痛!

  “傅明禮,你敢動手打老大?!”楊氏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揮著一把笤帚就想沖上來,傅雲杉一把抱住楊氏的腿,“奶,不管爹的事,是大伯先揪掉我的頭發……”

  “小賤人,給我滾開!”楊氏手中的掃帚毫不客氣的往傅雲杉身上招呼,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傅雲杉手上臉上已被掃帚刮了幾道血口,火辣辣的疼著。

  傅思宗和傅剪秋沖過來想救傅雲杉,卻被楊氏一把掃帚揮舞著近不了身。

  “夠了!”傅明禮一聲大喝,場中瞬間靜寂。

  楊氏像是被嚇住了,有點不敢置信的看著他,好半響才扯開嗓子嚎叫,“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啊?生了這麼一個孽障來討債,自己不賺錢養家還要斷老大家的財路啊……”

  那明明是女兒想出的方子想賺錢養家的?!

  傅明禮無言,將傅雲杉抱起來,輕輕摸著她臉上的血絲,“傻丫頭,疼不?”

  傅雲杉眼中滿是淚,點了點頭又搖頭,“爹,大伯揪我頭發,奶打我,都疼!有爹心疼,就不疼了……”

  傅明禮拍撫著她的背,低低安慰,“是爹不好,爹沒有保護好你們……以後不會了,再不會了……”

  傅雲杉抽噎著將鼻涕眼淚都糊在傅明禮的衣服上,心中舉了個勝利的V字。

  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傅雲杉從傅明禮懷中探出頭,好心的對傅明孝道,“方子沒有錯,大伯肯定是調配的時候加的量不對,比如五斤調味料需要九兩辣椒面,八兩茴香粉……”

  傅明孝果然亮了眼睛,“對,許公子說的就是這個,快,快寫下來!”

  傅雲杉看著他貪婪的目光,扯開笑容,一字字道,“五天沒吃飯,又被親大伯親奶打,身心受傷,我不要寫!”

  “你個賤蹄子……”楊氏開口就罵。

  傅明孝臉色陰沉的看著傅雲杉,傅雲杉滿臉不在乎,黑亮的眸子冰冷著,寫著大大的幾個字,“想要賺錢?求我!”

  一斤十五兩銀子,一百斤就是一千五百兩銀子,若拿不出來,他就要翻倍賠錢,也就是三千兩銀子!

  傅明孝咬牙,掃了眼依舊盛怒中的傅明禮,眉頭蹙緊,傅明禮很少生氣,但生氣的時候氣場冷的嚇人!如果由傅明禮開口問,她肯定會說,可現在傅明禮向著她,他說什麼都沒有用!

  這丫頭絕對是故意的!

  “算大伯……求你!”慢慢吐出幾個字,傅明孝已是氣的發抖,傅雲杉卻依舊笑著搖頭,“我信不過大伯!”

  “你……”傅明孝真想破口大罵了,可一想到要賠付的錢,賺錢後他能賄賂傅家管事調去洛邊府城,喘了口氣,擠出一個笑,“你想怎麼樣?”

  “原材料由大伯准備,我會調好按時交給大伯,大伯要遵守爺答應過我的事,否則……”傅雲杉咧嘴一笑,“我怕家人受不了苦,將吃的分給他們,餓的沒力氣;或者被打的動不了手,大伯可不能怪我。”

  吭哧!

  聞風而來的傅老爺子顯然是氣到了,發出吭哧吭哧的呼吸聲,眸子掠過傅雲杉時竟如寒冰刺骨,傅明禮像是感覺到了那道目光,將傅雲杉緊緊摟入懷中,有些不敢相信的去看傅老爺子,他不敢相信他爹居然以那樣的目光看他的女兒!

  寒冷冰涼,似沒有一絲感情!

  傅雲杉喟歎的將頭埋入傅明禮懷中,低聲嘀咕,“爹,有你和娘還有哥姐弟弟就夠了,他們不喜歡杉兒沒關系的,真的。”

  傅明禮心中大震,清冷消瘦的容顏彌漫著一股說不出的悲傷,第一次,他沒有說一聲,扭頭進了屋子,隨手關了門。

  “大哥明日將原材料送到外院來,後日來取即可。”

  傅雲杉笑嘻嘻的加了句,“飯菜一定要備足,做調味料要費力氣,吃的不好力氣不足,後天交不了貨喲。”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5:02 PM

031 表姑歸家,陰謀

  盡管恨的牙癢癢,傅明孝仍不得不忍住怒火,吩咐周氏做了一桌好吃的去填傅雲杉的肚子,連帶著一家人在餓了五天後終於吃上了一頓飽飯。

  晚飯後,傅明孝按要求送來了原材料,“許公子要的急,後天中午飯前要送去鎮上,杉丫頭能做好嗎?”傅明孝強扯著笑,一張臉在怒笑之間扭曲,小八有些害怕的縮到傅雲杉身後。

  傅雲杉淡淡點頭,“面粉留下,其他材料砸碎弄成粉末狀,最遲明天傍晚送過來。大伯能完成這些,我就保證一定不耽誤送貨!”

  聞言,傅明孝瞪了眼站在一旁沒有吭聲的傅明禮,揮手讓大郎和三郎抬著麻布袋回了內院。

  傅雲杉笑嘻嘻的拍著面粉袋,嘿嘿,她多要了二十斤面粉喲,一會兒悄悄把多余的面粉轉移到王嬸家去,以後就可以借王嬸家的廚灶做好了再端回來給娘和小八他們吃。

  “爹,你明天回鎮上嗎?”抬頭瞧見傅明禮黯然的神色,傅雲杉扯了扯他的衣袖。

  傅明禮扯出一個笑,搖頭,“等後天和調味料一起去鎮上。”話落,將只到自己腰身的女兒抱起放坐到床沿,撫摸著她臉頰上的傷,心疼道,“杉兒,怪不怪爹?”

  傅雲杉瞇著眼腦袋在他手裡蹭了蹭,“不怪,爹那麼孝順爺奶,為了我都吼了奶和大伯,我就知道爹最心疼的還是我們,什麼委屈都不怕了……”

  “傻丫頭,你是爹的女兒,爹不護著你誰護你。”瞧著女兒如貓咪一般的神情,傅明禮慢慢露出真心的笑,屋內的其他人臉上也慢慢漾出笑意。

  看著家人的笑,有什麼東西從傅明禮心裡慢慢破碎,其實,他早該看清,爹娘根本不在乎他能否光宗耀祖,也不稀罕他是否真的孝順,他們要的只是他甘於塵埃,不去觸碰傅明孝的地位!

  有些事,想通了,自是海闊天空,萬裡無雲。

  不得不說,傅明孝在傅老爺子心目中的地位真不是一般的重,一大早就聽傅明孝喊人起床,沒一個人理他,直到傅老爺子在他的話後輕聲一咳,一群人立刻就出了屋,手腳麻利的干起活來,到太陽快落山時基本完成,傅雲杉看過又指揮傅明孝拿面蘿篩了一遍,留下粉末狀。

  傅明孝明顯一副想怒不敢怒的模樣,傅雲杉故意裝看不見,指揮起來得心應手,她使喚傅明孝多久,傅老爺子的臉就黑了多久,楊氏更是氣的臉色鐵青,捶著胸口指天罵地,傅雲杉無視之。

  晚飯後,傅雲杉落了外院門的鎖,干脆利落的將幾種材料按比例調配好,對趴在牆上偷看的傅明孝笑的燦爛,“大伯,記得喲,茴香要八兩,辣椒面要九兩……”

  傅明孝臉色漲的通紅,一副吃人的模樣,“傅雲杉,你爹就是這麼教你……”

  “我爹最近在教我什麼叫禮義廉恥,大伯,要不要讓春兒姐也來聽一聽?”傅雲杉笑瞇瞇的仰頭問道。

  傅迎春未出閣就跟男人廝混,雖不知羞恥,但傅明孝心喜方家有錢有才,方之行又是秀才之身,一門心思想高攀,怎耐方老爺一直不松口,幾次拜訪都被拒之門外。

  此刻,聽一個晚輩丫頭拿這話扇自己的臉,傅明孝強忍的怒火終於控制不住,扒著牆的手使勁一拍就想上前打這個孽畜,卻不想手一松,人“噗通”落地,怎一個疼字形容。

  傅雲杉眨了眨眼,傅思宗與傅剪秋面面相覷,傅明禮抿唇揉了揉女兒的頭,開了院門,將配好的調味料送到內院,連給傅明孝開口的機會都沒有就轉身回了外院,落鎖睡覺。

  翌日,傅雲杉送傅明禮出門,傅明孝憋了一晚上的氣看到傅雲杉就想發火,傅雲杉抬手拍了拍裝調味料的袋子,笑著道,“聽說豐華樓的生意很好,這些恐怕用不了多久。”

  在銀子和怒火之間,傅明孝咬著牙吞了怒火,轉頭離去。

  傅雲杉聳聳肩,笑呵呵的回了倒座房。

  午後,傅家迎來了一位嬌客,一身綾羅綢緞,翠釵珠玉,年約二十五六歲的模樣,皮膚白皙,相貌美艷,雙眉修長,丹鳳眼微勾,籠著淡淡煙愁,薄唇微抿,纖細的手指捏著一塊翠色紗帕點著唇角,似笑的歡暢。

  傅雲杉隨即垂眸跟著傅剪秋進了正廳,只聽見一道音若黃鶯的女聲笑著言,“這就是五弟家的兩個女兒吧?瞧這長的真是標致,姑母,您真是有福氣,幾個孫女都長的這般漂亮。”

  “都是些不省心的,咱農家女孩命賤,哪有你這般好的福氣。”楊氏的聲音略帶了笑意,與有榮焉道,“這是我娘家二弟的女兒,嫁去了臨鎮縣丞家,你們該喚一聲表姑媽。”

  傅雲杉和傅剪秋忙俯禮,喚了聲,“表姑媽。”

  女子笑著掩唇,示意身旁的婢女拿了禮物過去,“這是表姑媽給你們的一點小禮物,都收著。”

  傅雲杉與傅剪秋自都接了,站在一旁,聽女子和楊氏及幾個伯娘說話,傅雲杉聽的昏昏欲睡,卻突然聽到一陣哭泣聲,抬頭去瞧,正是上座的表姑媽在哭。

  “是禎兒福薄,你還年輕以後還會有兒子,可千萬不能哭壞了身子,讓那賤人乘機鑽了空子!”楊氏心疼自家侄女,柔聲安慰著。

  女子點了點頭,“姑母說的是,可我一想起禎兒死的那麼冤,我就咽不下這口氣,恨不得剝了那賤人的皮!”

  傅雲杉不明所以,看了看天色,想悄悄退出正廳,就聽女子抽泣了一聲接著道,“老爺看我傷心就想派人來請爹娘姑母和家裡的侄女們去家裡做客,我請了這個差事,自己回來請姑母和侄女們去府原城玩幾天,姑母以為如何?”

  楊氏拍了拍她的手,笑的欣慰,“你有這個心就好了,我年紀大就不去了,家裡的活計也不能沒人做,就讓春丫頭和秋丫頭去你那住一段時間吧。”

  “我不去!”

  傅迎春猛抬頭拒絕,臉色惶恐,拽著周氏的衣服,“娘,我要嫁給方大哥,我不去給人做妾!讓傅剪秋去……讓他去給那老頭當妾!”

  傅雲杉瞬間清醒!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5:10 PM

032 救命之恩,結識

  女子柔美的表情有一瞬間冷厲,雙眸似蔑視一般掃過傅迎春,淡淡笑了,“既然你們不願意,罷了,原是我考慮不周,姑母,我有一些體己話想同你說……”竟直接忽視了傅迎春後面的那句話!

  楊氏狠狠瞪了傅迎春一眼,回頭笑著應了,“走,咱娘倆去後院說,別讓這些不懂事的再壞了你的心情。”

  女子微瞇著眼,笑的一臉溫和,“本是我的不好。”

  女子起身,招了一個婢女去攙扶楊氏,楊氏喜的眉開眼笑,一手拉著她,一手捏著婢女的胳膊,端足了架子,朝後院走去。

  到底怎麼回事?

  傅雲杉擰眉看向傅迎春,傅迎春垂頭看也不看她一眼,跟著周氏很快出了正廳。

  傅迎春拒絕,楊氏表姑媽也沒有繼續糾纏,傅雲杉便也不再糾結,開始著手整理上次買布送來的碎布頭,挑了一些布塊大質量好的分給楚氏和傅剪秋,讓她們閒暇時繡幾塊雙面繡的手帕,她好拿去測試一下市場。

  剩下的碎布條,她分門別類,將長布條和其他零碎的區分開來,細細的拆成一縷縷線狀,洗了晾曬起來,一家人看著飄揚的五彩六色綢線好奇,她神秘的扯了幾縷紅色綢線,互相交叉編織,不一會兒功夫就變出一個簡單的中國結,又做了同色穗子整理好,遞給楚氏,“這個叫吉祥結,是中國結的一種,寓意著吉祥如意。娘,你說這樣喜慶的東西有沒有人買?”

  “這麼別致又有好兆頭的東西肯定有人買!”傅剪秋仔細打量著吉祥結,笑著搖頭,“娘教你學雙面繡時,你死活不願意學,原來時間都花在琢磨這個東西上了。”

  傅雲杉眨了眨眼,不做解釋,讓她們以為這樣不也挺好的嗎?

  “我還會平安結、雙喜結、十全結、祥雲結……還有這個……”傅雲杉一邊說一邊抽了幾條青色的綢線,小手靈活的穿來穿去,一盞茶功夫編出一個花籃模樣的結,“這個叫花籃結,寓意花樣年華,如花似玉,姐,喜歡不?”

  傅剪秋欣喜的接過,愛不釋手,“送我的?真好看。”

  傅雲杉笑著點了點頭,又挑了與楚氏身上暗紫色對襟粗布上衣相襯的深紫色綢線編了個蝴蝶結,“娘,這個叫蝴蝶結,寓意福在眼前,富貴吉祥。”

  楚氏也笑著接了,摸了摸又還給傅雲杉,“娘平時帶不著這個,你拿去換些錢好治你哥的病吧。”

  “娘,你放心,哥的病一定能治好,等你和姐的雙面繡繡好了,我就拿著一起去鎮上賣賣看,只是這個東西大小不一,花費的時間也不一樣,我先編出幾個,咱們再一起定個價錢,咋樣?”

  “好。”

  小八興沖沖地的過來幫忙扯線,將能利用的碎布都扯成了綢線,太短的就留作穗子,不長的就編小一些的結,長的就編大一些花樣繁復一些,足足折騰了十幾天才全部完成。

  傅雲杉按照綢線的長短一共編了六十多個中國結,十個蝴蝶結,八個十全結,六個鯉魚結,六個花籃結,三個雙喜結,八個桂花結,六個方勝結,十個戟結,六個如意結。

  本來捎了信想讓傅明禮也給些意見,他卻忙的脫不開身,最終也沒參加定價大會。

  經過一番討論,蝴蝶結定價二十文,雙喜結定價一百文,其他結五十文到八十文不等,這個價格不是很貴卻也不便宜,要知道一個肉包子也才五文錢。

  傅剪秋和楚氏共繡了八塊雙面繡帕子,傅雲杉看的驚歎不已,一面山水風景一面金魚戲水,一面花團錦簇一面百鳥朝鳳,一面竹葉簌簌一面伊人舞起,最絕的是楚氏繡的一幅家居圖,一面是亭台樓閣一面是女子持扇半掩面在繡樓上遙看,帕子翻轉間赫然可以從女子的視線處看到亭台前方的大門處有幾個小人影,傅雲杉仔細瞧了才看清那幾個人影,若不仔細瞧,定會把人影瞧成大門前的地磚了。

  “娘,這個繡的真好!”

  楚氏搖頭,“好幾年沒有碰了,比不上應姑娘那會兒了。”

  原來,楚氏剛嫁進傅家時除了做家務伺候公婆還會擠時間繡雙面繡,可賣了錢楊氏總有借口要走,懷著傅雲杉的時候差點熬壞了眼睛,傅明禮心疼妻子不顧楊氏的反對再不讓楚氏繡雙面繡。

  傅雲杉垂頭想了想,“娘,你身體不好還是不要繡了,接了活交給姐和我好了,我以後跟著你學,一定好好學!”她也不想楚氏太勞累,再說,她真心想學,這可是後世想學都學不到的文化遺產啊!

  傅剪秋“噗嗤”笑了,“就你,還一定好好學?問問小八信不信?”

  小八咧嘴附和,“不信。”

  傅雲杉急了,尋求幫助一般去看傅思宗,傅思宗也笑,“娘為了逮住你學雙面繡,可足足追了你半個村子。”

  傅雲杉捂臉!羞的!

  決定了價錢,瞅了一個家裡活計清閒的時間,傅雲杉將中國結和帕子包了放在籃子裡和傅剪秋一起去了山上挖草,繞了一段路與傅思宗匯合去了鎮上。

  有了上次被傅明孝發現的事兒,兄妹倆這一次都稍稍做了改裝,傅雲杉故意將眉毛塗的又粗又長,臉上也拍了一些灰,看上去黑不溜秋的,一點也不像平常的她,傅思宗也學著稍做改扮,頗有幾分少年俊才的模樣,引的幾個過路丫頭紅著臉偷瞧。

  二人在路上就打定了注意先去雜貨鋪瞧一瞧能不能寄售,畢竟他們時間有限自己在路邊擺攤賣的可能性不大,最好的銷售接活途徑就是雜貨鋪。

  清河鎮有一條專門賣雜貨的街,需要穿過豐華樓那條街右拐。

  走過豐華樓的時候,傅雲杉聽到許長清喚她,傅思宗停了腳步,她卻冷著臉一直朝前走,眼看前面就是拐角處,傅雲杉加快了腳步,卻聽前面有人怒罵,“哪來的擋路的,還不快滾開!”

  傅雲杉一怔,抬頭只看到一輛從拐角處疾馳而來的馬車,眨眼睛已到了眼前,馬的前蹄高高揚起,眼看就要將她踩下……

  路兩邊的人驚呼著喚她快閃開,她愣愣看著,心裡吼著快閃開,身子卻一動也動不了,剎那間,她以為她要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慘死在馬蹄之下的穿越者。

  耳邊似利劍聲劃破天際,一團火沖進她和馬車之間,等她反應過來,抬眼便瞧見一張不似人間應有的臉,好美的女子!傾城不足以形容的妖艷,絕美的五官,完美的薄唇抿著笑意,黑夜星辰一般的雙眸正帶著興味與她對視,瞧她似乎忘記了呼吸,不由哈哈大笑,修長的手指輕點著她的額頭,“小丫頭,你要憋死自己嗎?”

  男、男的?!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6:00 PM

033 再度合作,雙贏

  傅雲杉一口氣沒踹上來,咳的滿臉通紅,傅思宗被剛才的一幕駭到極致,見妹妹被救,忙奔過來,不迭聲的跟救他妹妹的人道謝,“多謝這位姑娘……”

  傅雲杉好不容易喘過氣,一聽傅思宗的話,又想挖地洞了。

  “哥,他是男的!男的!看,他有喉結……”似為了驗證自己的話,傅雲杉特意指著男人的喉結,還上去摸了一把,肯定的點頭,“他真的是男的!”

  傅思宗愕然,許長清拍著他的肩膀笑,“傅大哥……”

  傅雲杉的動作似乎取悅了男人,他又是一陣大笑,摟著傅雲杉的胳膊緊了緊湊到她耳邊戲謔道,“小丫頭,咱們這算不算有了肌膚之……”

  “多謝這位俠士出手相救,救命之恩……”傅雲杉手忙腳亂的從男人懷裡掙扎出來,俯身行禮。

  男人挑了挑眉,伸手拍了拍她的頭,“以身相許吧!”

  “啊?”傅思宗與許長清齊齊驚呼。

  “哥,他是開玩笑的。”傅雲杉無語,這男人絕對是在報剛才被他們兄妹當成女人的仇!

  傅思宗松了口氣,躬身作揖,“多謝這位公子出手救了小妹。”

  酒樓裡沖出幾個侍從模樣的人,看到一身紅衣的男人拱手喚了聲,“樓少。”

  樓少微點頭,“去瞧瞧,誰光天化日之下縱馬疾奔傷人?”

  馬車簾子已被人撩起,下來一個白衣男子,俊朗非凡,一身錦衣,一看就非平常人,未近前已拱手賠罪,“捨妹胎位不正,段某急著去請大夫,驚了這位姑娘,真是有罪!”

  原來如此。

  傅雲杉點了點頭,“賠罪我領了,公子還是請大夫要緊。”

  段姓男人朝紅衣男人點了點頭,笑著再次拱手,“等捨妹安全誕下麟兒,段某定再尋姑娘請罪。”

  傅雲杉也回了個笑容,看男人快上了車,忙喚了聲,從一旁的籃子裡取了個桂花結遞給段姓男人,“這是我自己編的,名叫桂花結,寓意富貴平安,花好月圓,吉人天相,祥瑞美好。願你妹妹母子平安,喜得貴子。”

  “承姑娘吉言!”段姓男人點頭,彎腰上了車,車夫忙揮著鞭子,不多會兒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也是你繡的?”樓少拎著幾塊帕子,驚喜的問道。

  傅雲杉搖了搖頭,“是我娘繡的。”

  樓少贊歎,“好手藝!小丫頭,這幾塊帕子我都買了,你出個價吧。”

  男人將幾塊雙面繡的帕子都挑出來,順手又將中國結一樣拿了一個,“看在我救了你一命的份上,記得給我便宜點。”

  將正思考著該敲詐多少來報被調戲之仇的傅雲杉噎的直翻白眼,“你剛才拿的那塊帕子是十兩銀子,其他幾個是五兩,一共三十五兩,中國結是七百文錢,看在救命之恩上,就給三十兩吧!”

  男人好看的薄唇抽了抽,示意身邊的侍從掏了銀子,“小丫頭真會算計。”

  傅雲杉笑瞇瞇的接了銀子,又推銷了一把剩余的中國結,“公子不多買一些送親人朋友嗎?寓意都很好的……”

  男人好看的鳳眼斜睨著她,突地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揮袖轉身進了豐華樓。

  傅雲杉無語的順了順自己的頭發,將籃子整理了重新挎在胳膊上,“哥,咱們走吧。”

  許長清堆滿了笑,一邊作揖一邊賠罪,“姑奶奶,都是我的錯,你聽我解釋好不?”

  “在商言商,雖然咱們沒有簽訂保密合約,但你的伙計出賣我,將我的消息告訴別人,你甚至連我的面都沒見就跟別人簽了合約,你覺得我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許長清一臉尷尬,他沒想到店裡的伙計為了幾兩銀子就將底透給了傅雲杉的大伯,也沒想到這件事傅雲杉是不知情的,他去傅家商量的時候見傅雲杉那般痛快的同意換合約還以為是家裡的大人不捨得讓孩子辛苦,才……

  若不是傅明孝第一次送來的調味料完全不對,他也不會因懷疑多問了句,“這調味料不是傅姑娘配的嗎?”

  他還記得傅明孝笑著說是照她的方子配的,他這才私下做了調查,了解了事情的經過。

  “傅姑娘,我真是沒想到你大伯……”

  “杉兒。”傅思宗上前對傅雲杉搖了搖頭,“許公子並不知情,你怎麼能都怪到他身上?”

  傅雲杉歎了口氣,“哥,我不是怪他,我是生氣。沒有方子咱們就沒錢買藥,要不是他店裡的伙計口不緊,咱們會被他們逼著交方子交錢嗎?”

  許長清一聽,忙開口道,“傅姑娘若是需要錢,我可以借……”

  傅雲杉擺手,“不用了,我們已找了其他生計,不老許公子費心了。哥,咱們耽誤了好一會兒了,再不快點回去就晚了。”話落,轉身。

  傅思宗歉意的朝許長清點了點頭,跟上妹妹的步伐。

  許長清無奈的歎了口氣,心道,這小丫頭脾氣還真倔,一次辦錯事,竟像是要絕交了一般!早知道,他就該問清楚了再定合約,也不像現在這般提心吊膽不知道買的是不是原味的調料……

  調料!

  他眼睛一亮,緊走幾步追上傅雲杉,笑著道,“傅姑娘能做出香辣鮮,一定還有其他的調味方,我依舊按十五兩一斤的價格跟你買如何?”

  傅雲杉腳步一頓,看著他蹙眉,好半響,才道,“謝謝許公子提醒,我倒真的還有一個方子,不過……”她伸手招了招許長清,湊近了才低聲嘀咕幾句,許長清從起初的驚訝到慢慢興奮,最後連連點頭。

  “好!就按二姑娘說的辦!走,咱們去定個約……”

  傅雲杉的臉上這才重新掛上了笑意,從籃子裡撿了個戟結遞給他,“諾,送你的。”

  許長清笑呵呵的接了,陪著二人慢慢進了豐華樓。

  豐華樓,二樓。

  男人看著三人從拐角轉回,才淡著神色吩咐身邊的人,“查,雙面繡的來歷。”

  “是。”身後有人應了聲,下樓。

  頎長的身形臨窗而立,有風掠過,撩動紅衣翻飛,墨發飛揚,如玉的容顏透著稜角分明的冷峻,斂了妖艷,透著一股上位者的貴不可言;深邃不見底的黑眸定定看著樓下某個點,似探究似興味;削薄的唇輕抿出一個疑是微笑的弧度,修長的手指細細摩挲著手中的綢帕,狀似沉思。

  空氣中緩緩流動著可怕的靜寂,屋內的人仿佛連呼吸都屏住了,一群人都垂著眸子,不敢打擾主子的靜思。

  雙面繡,源自大涼國皇室,後大涼內亂,分為南涼和北涼,皇室繡坊破敗,雙面繡失傳。

  後從江南玉家繡房傳出,至今一百二十余年,一直列為皇朝貢品。天啟元年,皇帝登基,曾下令開放雙面繡房,給了民間繡娘一百個名額,准許她們在玉家學藝三天。

  民間所傳雙面繡皆是這百人所傳,與玉家所出繡品簡直天壤之別!

  天啟五年,江南玉家一夜間遭人滅門,無一生還,成了天啟皇朝最大的懸案,真正的雙面繡也再次消失。

  他的記憶若沒有錯,那麼……他手中的雙面繡正是出自玉家人之手。

  他對查案這種事向來沒有興趣,但牽扯到一件讓姨娘耿耿於懷三十多年的侯府冤案,他碰不到便罷,既然碰到了,怎麼也要有所收獲才是。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6:14 PM

034 自食惡果,活該!

  談好了生意,將需要的器具畫好交給許長清找人打造,接了預付的五十兩銀子,出了豐華樓,傅雲杉才緩緩吐了口氣,算著手上現有的銀錢,五十兩加上賣綢帕的三十兩,差不多又可以買兩個月的藥,四個月的時間,哥的五石散癮差不多能治愈了。

  總算有件值得期待的開心事了,傅雲杉朝前方回頭看他的傅思宗咧嘴一笑。

  身後,許長清提個食盒追了出來,“傅兄,二姑娘,店裡的幾道小菜,二位帶回去給家人嘗嘗。”

  傅雲杉笑著接了,傅思宗連連道謝。

  兄妹倆轉了圈去切了二斤牛肉另買了幾個雞腿和十個雞蛋,商量好先把東西放王嬸家,等晚上再悄悄拿回去。

  誰知,快到王嬸家時,身後猛竄出一道人影,撲過來就把食盒蓋子掀翻在地,若不是傅思宗攥的緊,怕是食盒內的東西全會滾入塵土。

  一只髒兮兮的小手飛快的探入食盒,想抓食盒裡的雞腿,傅雲杉眼疾手快,一巴掌將來人的手拍開,護在食盒前,瞪著眼前的小屁孩兒,“七郎,你干什麼?”

  來人正是三伯家的三兒子七郎傅思耀。

  七郎不死心的想繼續去抓雞腿,傅思宗已撿了食盒蓋子蓋好,傅雲杉示意他先走。

  “你們不給我吃,我就去告訴爺奶,告訴大伯,你們有銀子偷偷買好吃的……”說著又往食盒上撲,他看到了,那裡面好幾個雞腿還有雞蛋,他要吃!

  傅雲杉一聽就火了,吃了這麼久的飯,她可是看的真切,上了飯桌,但凡肉菜大多都進了三郎和七郎嘴裡,特別是七郎,別的本事沒有,搶肉的手卻是極快的!

  傅思宗思躊了下,掀開食盒拿了個雞腿想遞給他,傅雲杉手快的接了,燃著怒火的雙眸瞪著伸著手想搶的七郎,突然笑了,晃了晃手中的雞腿,“七郎,想吃嗎?”

  七郎猛點頭,口水都要流下來了,“想吃!”

  “好!我給你吃,不過……”傅雲杉拿著雞腿在他眼前晃了晃,嘴角笑的和煦,“去山上幫我撿捆柴回來,不許告訴任何人,否則就沒有得吃!”

  “我去告訴爺奶……”七郎氣急,張牙舞爪的撲向傅雲杉,偏傅雲杉在傅思宗身後繞來繞去,就是不讓他碰雞腿,“你去告啊,等你把爺奶喊來,雞腿早就被我吃掉了。”

  “小賤人!你敢……”

  “啪!”傅雲杉臉色一冷,一巴掌扇在七郎臉上,七郎氣的眼睛都紅了,“你敢打我,你個有爹生沒爹教……”

  “啪!啪!”

  “再說一句,我打到你娘都認不出你!”傅雲杉是真生氣了,這些話如果沒有大人在背後亂嚼舌根,一個孩子哪裡會說?!崔氏到底在孩子面前都說了什麼?!

  接連兩巴掌打的七郎愣在當場,看著傅雲杉眼中的冷冽,不敢再吭聲。

  “七郎,這些話以後不許再說,聽到沒有?”傅思宗也冷冷的看著他,七郎瑟縮的退了兩步,眼睛依舊望著傅雲杉手中的雞腿,“是大伯娘她們說話,我偷聽到的,不是我說的。”

  傅雲杉哼了一聲,將雞腿放到食盒裡,“哥,咱們走。”

  七郎怯怯的跟著,眼看傅雲杉要進王嬸家,吭哧道,“我撿了就給我吃嗎?”

  傅雲杉頓步,回頭掃了他一眼,應了聲,“嗯。”

  七郎頓時笑了,轉身就往山上跑,“我這就去,你要給我留著!”

  傅雲杉無語,看著他眨眼間消失無影。

  將東西安置好,兄妹二人包了一個雞腿回了傅家,傅雲杉幫傅剪秋批線,傅思宗陪小八做一些簡單的拉伸運動,都是傅雲杉根據前世的記憶綜合起來的一套鍛煉肌肉有助成長的運動。

  “杉兒,六郎哥。”

  凌娃和嘯娃一人牽著一只小狼狗,興奮的來炫耀,小八好奇的摸了又摸。

  “我外公送來的,你家要不?我讓外公再送兩只給你家。”

  小八連連點頭,傅雲杉揉著他的頭笑,“我們自己都吃不飽,拿什麼喂他們啊?”

  小八失望的扁嘴,傅雲杉好笑,湊到他耳邊低語,“等咱們分了家,自己蓋個大房子,小八想養幾只就養幾只,好不好?”

  “真的?”小八眼睛亮晶晶的看著她,傅雲杉點頭,小八猛撲到她懷裡,“二姐最好了。”

  一群人笑嘻嘻的討論著小狼狗怎麼養,大門外,七郎使勁拖著柴往院子拽。

  周氏恰好從外面回來,笑著幫他提進院子,剛想送去灶屋,就被七郎扯住衣服,“大伯娘,那是杉丫頭讓我打的柴,你還給我。”

  “額?”周氏不明所以,瞅著被七郎烏黑小手弄髒的衣服,臉色沉了下來,順手將柴扔到垂花門前,看著他吭哧吭哧的往倒座房的小院子拖。

  “我撿回來了,你把雞腿給我!”

  “哦,等著,我給你拿。”

  周氏轉了轉眼珠,進了傅明忠和崔氏的房間,下一刻,崔氏就沖了出來,大嗓門叫嚷著,“傅雲杉,你敢使喚我兒子?你個丫頭片子長的啥心?”

  傅雲杉皺眉去看七郎,七郎連連搖頭,“我沒告訴我娘。就剛才進門時碰到了大伯娘……”

  崔氏已沖進了院子,看到七郎臉上的血痕,突然爆發了,一巴掌就朝傅雲杉扇過去,傅雲杉抱著小八躲閃不及,被崔氏一巴掌打在頭上,身子一個趔趄摔倒在地,頭更是狠狠撞了一下。

  “彭!”

  shit!

  好疼!

  這個不講理的潑婦!

  傅雲杉松開小八,慢慢站起身,揉著後腦勺,看了眼跟在崔氏後面進來,一臉笑意安撫崔氏的周氏,冷笑!

  垂眸給凌娃使了個眼色,凌娃會意的松了一直想啃七郎手中雞腿的小狼狗,上前去扶小八,只聽“啊”一聲尖叫,小狼狗三兩口就吞了雞腿,伸著舌頭得意的朝七郎笑。

  七郎氣的狂叫,傅雲杉一臉冷漠的笑,用只有二人聽見的聲音道,“大伯娘不告訴你娘,你娘沒來鬧事,凌娃不來扶小八,小狼狗就吃不掉你的雞腿,你說這是誰的錯?”

  七郎怒了,沖到周氏和崔氏跟前一頓撓,大叫,“賤人……賤人……”

  周氏氣的漲紅了臉,鮮亮的遍地金黃繡穗八折裙絲線斷裂,上身的綠色素綢對襟衣被扯破了衣袖,一頭精心盤起的仙雲髻凌被抓亂,臉上留下幾道血口,慘不忍睹。

  崔氏也被兒子瘋狂的抓了幾把,腰帶險些扯落。

  兩人嗷嗷大叫,左躲右閃,卻怎麼都躲不過上躥下跳的七郎的魔爪。

  傅雲杉站在一旁冷笑,沒想到平素一副慈眉善目的周氏,原來是個陽奉陰違,背後使陰招的小人,跟傅明孝還真是夫妻!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她非要來招惹自己,就別怪自己小懲大誡!

  眼珠轉了轉,她換了一副著急的模樣,上前勸架,手故意挑腰部掐了崔氏和周氏幾把,聽二人一邊躲一邊叫,心中嘿嘿的笑。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6 06:15 PM

035 非要找事?奉陪!

  “你這混小子,還幫著外人欺負你娘!傅雲杉你這個殺千刀的,你跟俺兒子說了啥?”崔氏一邊躲著自家兒子,一邊伸手去揪傅雲杉的長發,傅雲杉身子一扭躲到了七郎身後,七郎張牙舞爪,一把就扯住了崔氏的腰帶,傅雲杉故作驚呼狀,看似去攔七郎,腳下一個踉蹌,竟帶著七郎狠狠將周氏撞翻在地,崔氏的腰帶也瞬間扯了開來。

  “啊!”

  一聲驚呼,從幾人身後傳來,楊氏指著崔氏大罵,“不知羞恥!還不穿好衣服!”

  崔氏慌忙撿起腰帶系好裙子,嚎叫著沖楚氏所在的房間怒罵,“楚棲雲,你個騷娘們兒,都是你養的小賤人,帶壞俺兒子,還敢動手打老娘,你他娘的給我滾出來!”

  傅雲杉臉色陰沉,黑眸如冰,利劍一般射向崔氏,只一瞬就俯身扶起七郎,低語道,“想吃雞腿就別讓你娘罵我娘。”

  七郎眼睛一亮,骨碌一下從周氏身上爬起來,跑到崔氏身邊大叫,“娘,是我自己願意去的,不管五嬸和杉兒姐的事,你不許再罵她們了!”

  崔氏何時見過自己兒子向著外人說話,更以為是傅雲杉挑唆的,大嗓門越發不留情,難聽話如開匝的洪水,一股一股往外倒。

  七郎急了,一手拽著崔氏的腰帶,又給扯了下來。

  “混小子,你想干啥?”崔氏一手提著裙子,氣自己兒子幫外人,一手舉起想打,可看著兒子臉上劃破的血絲,終是沒捨得下手,轉頭狠狠的瞪了眼傅雲杉,一屁股坐到地上,朝楊氏哭叫道,“娘啊!這日子沒法過了,都上桿子的欺負俺們啊!七郎平時多乖的孩子你瞧瞧都被嚇成啥樣兒了,那小賤人說往東他就不往西,這就是秀才老爺家的閨女啊!兒媳不活了……”

  楊氏沉著臉,罵,“閉嘴,嚎什麼喪?我和你爹還沒死呢!”

  看著被傅迎春扶起的大媳婦周氏,帶了一分關切,“老大媳婦,你沒事吧?”

  周氏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自嫁到傅家,楊氏從未使喚過她做家務,她自認在傅家妯娌中高人一等。再加上傅明孝接了傅老爺子的差事,偶爾也會帶她去見一些管事娘子,她的衣物首飾大多比照高門管事娘子買辦,今日她就是去見傅家派下來伺候表少爺的管事娘子,特意穿了最好的衣服和首飾,可是,這個沒教養的賤人,攛掇七郎將她的衣服首飾毀了個遍,她怎能不氣!

  “娘,兒媳沒事。”周氏恨的咬牙,臉上的傷口扯痛,忍不住輕呼了聲,故作一副大氣模樣,“七郎還小,三弟妹不用放在心上。至於杉兒……想來也不是有意的,五弟在鎮上奔波,五弟妹又身懷有孕,家裡沒個大人……”

  這是在說她有爹娘生沒爹娘教嗎?

  “大嫂說的對,就是個沒教養的小賤人!”崔氏咬牙切齒,拽著兒子不許動。

  周氏微不可察的蹙眉瞟了崔氏一眼,目光輕蔑。

  傅雲杉笑了,知道將七郎摘出來,免得崔氏護兒心切口無遮攔賣了她,再由崔氏的口將她想說的說出來,要是崔氏把前面‘大嫂說的對’這五個字掠過不說,周氏估計會更滿意。

  “到底怎麼回事?七郎你說!”楊氏指著七郎。

  七郎偷瞄傅雲杉,楊氏冷眼掃了傅雲杉一眼,“看她干啥?說!”

  七郎抹了把鼻涕,來回瞧傅雲杉和楊氏,好半響才道,“說了就沒雞腿吃了,奶給我雞腿吃,我就說!”

  楊氏擰眉,“誰說給你雞腿吃的?”

  “傅雲杉。”七郎指著傅雲杉,朗聲道。

  “好,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楊氏瞪著傅雲杉,“找到雞腿,奶給你兩個!”

  找到雞腿?!

  傅雲杉冷笑,她的錢她買的雞腿,到了楊氏口裡似早已成她的所有物了!

  這是非要找事的節奏嗎?好呀,她奉陪!

  七郎興奮的將他看到的說了一遍,還特意強調了裡面好幾個雞腿還有雞蛋!

  蔣氏在一旁微笑道,“喲,不是說方子和銀子都交給娘保管了嗎?杉丫頭這又是從哪裡弄的銀子?難道是……”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後院的方向。

  楊氏立時怒了,“傅雲杉,你是不是又偷了我的銀子?”

  傅雲杉無語,就不能換句新鮮的,動不動就偷她的銀子。

  “食盒是王叔托我們帶回來的,裡面的東西是給王奶奶帶的,跟我們無關。”傅雲杉攤手,一臉無辜。

  七郎急了,“你胡說,你還給了我一個雞腿呢?”

  “是啊,那個雞腿是王叔答應給小八的,我是看在你干活的份上才給你的,誰知道……”

  楊氏哼了聲,顯然不信,抬腳就往楚氏所在的房間走,“七郎,三郎,給奶進去搜,搜出來給你們一人兩個雞腿。”

  兩道身影瞬間就竄了出去,傅雲杉一愣,急忙喚了聲,“凌娃!”

  王凌和王嘯同時松開手中的繩,指揮小狼狗撲倒兩個人,七郎和三郎齊齊驚呼,被狼狗扒著,不敢動彈。

  楊氏也嚇的站在原地,不敢邁步。

  傅雲杉慢慢走過楊氏,“奶若不信可以去問王嬸和王奶,我娘懷著孩子,大夫說了再動了胎氣就是一屍兩命!奶要是硬闖……”她仰頭,唇角掛著淡淡的笑,目光幽冷直視楊氏,“你前腳進屋,我就後腳出門去喊裡正和鄉鄰,反正你都為了楊康想把我娘沉塘,自然也不怕名聲再遠播一些吧?就是可憐六叔和小姑,不知道鄰村的媒婆知道了,他們的親事……”

  楊氏怒了!胸膛氣呼呼的起伏不定,“你敢威脅我?!”

  傅雲杉點頭。

  又不是第一次,她犯得著這麼激動?!

  “好了,到此為止。”傅老爺子踱著步子從垂花門走出來,淡淡掃了一眼傅雲杉,“你爹不在家,多顧著你娘,別沒事老往鎮上跑。”

  傅雲杉挑眉,不軟不硬的回了句,“王叔說我和哥跑一趟就給我兩個雞蛋,我要雞蛋給娘吃。”

  傅老爺子噎住,轉身進了院子。

  楊氏狠狠瞪了她一眼,跟著傅老爺子進了內院。

  周氏笑的極是溫和,還想安慰的去摸傅雲杉的頭,傅雲杉似笑非笑的掃了她一眼,她立刻尷尬的放下了手,拉著氣的小臉通紅的傅迎春走了。

  崔氏罵罵咧咧的扯著倆兒子跟著離開,還不忘回頭啐口唾沫在院門上。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18 AM

036 樓少有請,訂金

  王嘯和王凌有些看不過去,慫恿小狼狗朝崔氏吼叫了幾聲,崔氏嚇的忙閉了嘴,極快的步出了外院。

  “杉兒姐,你三伯娘咋這樣?”凌娃看著院門上的唾沫,氣鼓鼓的。

  “真沒教養。”小八點頭附和。

  傅雲杉笑著端了水,潑到門上,瞬間洗去了門上的污漬,“看,這不是干淨了嗎?凌娃、嘯子哥,你們也趕緊回去吧,一會兒該吃晚飯了。”

  王嘯比傅雲杉長了三歲,已多了幾分沉穩,雖然也很氣憤傅家人這麼欺負傅雲杉,但也知道這是傅家家務事,他們管不了。

  當下,點了頭就帶著王凌和兩條小狼狗走了,心裡打定注意明兒一早就讓人捎信給外公,請他再弄兩條小狼狗過來,送給杉兒,杉兒那些伯娘敢動手杉兒,就讓小狼狗去咬她們。

  他越想越興奮,開始拔長的身子快步走著,虎虎生風,凌娃邁著小短腿在後面費力跟著,口中還在念叨著崔氏活該被七郎拽掉腰帶之類的話。

  傅雲杉這邊送走了王家兄弟,就進了楚氏的臥室,正迎上楚氏和傅剪秋擔心的目光,心中一暖,癟著嘴委委屈屈的湊到楚氏床前往楚氏懷裡鑽。

  “娘,三伯娘打我,頭好疼。”

  楚氏心疼的眼淚瞬間湧出眼眶,將女兒摟入懷中,“是娘不好,娘該出去的……”

  傅雲杉急了,她只是賣個乖,可沒想惹楚氏哭啊,忙站起身,收了委屈笑嘻嘻道,“娘,你別哭。我只是被三伯娘推了一下,三伯娘和大伯娘可是被七郎抓的一臉血絲,你女兒可一點沒吃虧。”

  傅剪秋抬手揉了揉她被崔氏打的地方,“還疼不?”說罷,又點了點她的額頭,“我和娘在屋裡快擔心死了,娘非要出去,我都差點攔不住了。”

  傅雲杉假意被點的痛了,捂著頭又鑽進楚氏懷裡,“娘,姐欺負我,揍她。”

  “鬼丫頭。”傅剪秋噗嗤笑出聲,楚氏也收了眼淚,輕揉著她的頭。

  小八乖乖的趴在床邊,看著傅雲杉,半響說了句,“我長大……不讓欺負二姐。”

  傅雲杉心底軟軟的,俯身將小八摟入懷中,七歲的孩子身量還不如四歲的孩子,瘦弱單薄,走不穩說不全,卻已知道要護著身邊的人,“好,二姐等著。”等著你健康本事,猶如頂梁柱一般成長起來。

  在這之前,二姐也絕不會讓別人欺負了你!

  做晚飯時,傅忍冬被傅半夏指揮著拖走了七郎送的那捆柴,說是柴禾不夠使,傅雲杉無語望天,擺了擺手。

  好在有傅老爺子發話,楊氏縱有一百個心思卻也不敢置喙他的決定,只是接連幾天都沒有給傅雲杉一家人好臉色,分配活計也是可著勁兒的使喚,傅雲杉姐妹倆只當是鍛煉身體了,依舊笑瞇瞇的完成,楊氏有氣撒不出,生生憋出了病,郎中看了,沒開藥,只讓她放寬心,凡事想開些,病很快就好了。

  楊氏又羞又氣,將傅雲杉幾個趕的遠遠的,來個眼不見心不煩,病果真慢慢好了。

  兄妹幾個聽了,湊到一起笑,楊氏可真是一個存不住氣的人,怪不得一副好樣貌卻只是傅家一個下等婢女。

  一個月的時間就這麼過去了,傅思宗在傅雲杉的刻意調理和鍛煉下,身體狀況明顯改善,雖時有乏困的情況,但屬於五石散癮的症狀,戒毒後再好好調理和鍛煉,一定會好起來的。

  傅雲杉親自測試了,也點頭覺得傅思宗的情況可以開始治療了,在傅明禮休沐的時候一家人商量著將治療事宜定在三天後,自然,是瞞著傅家其他人的。

  傅雲杉就是有預感,不說出來的好。

  為了瞞下這件事,楚氏特意寫了信托王叔送去了楚氏娘家,由外公出面跟傅老爺子說了聲,要帶傅思宗去臨鎮看病,實則將傅思宗安排在王嬸家,好方便傅雲杉每日觀察對症治療。

  親家公的面子傅老爺子自然給,還讓楊氏拿了五兩銀子意思了下,外公笑著收了,當晚,傅思宗就住到了王嬸家。

  “王嬸兒,給你添麻煩了。”傅雲杉真不好意思,可不這樣,她也想不到更好的方法了。

  王嬸拍拍傅雲杉的頭,“跟嬸子還說這麼見外的話,你哥是我看著長大的,能治好這勞什子五石散,嬸子打心眼裡高興。”

  一切准備就緒,第三日,傅雲杉卻接到許長清稍來的信,說上次救她的樓公子有事相求,讓她來豐華樓一趟。

  雖然不知道這個樓公子有什麼事求自己,但人家救了自己一命是事實,傅雲杉想了想跟傅思宗說了聲,將時間延後一天,一個人去了鎮上。

  “小丫頭,可讓我好等。”男人依舊一身紅衣,起身甩袖間陽光照出暗紋流動,繁瑣華美,爍爍生輝;鼻梁高挺,鳳眼微瞇,妖艷的容顏閃著笑意,亮瞎了樓外的陽光,薔薇色的薄唇輕喚著小丫頭,修長的十指已搭上傅雲杉的肩頭,一如初次見面時那般玩世不恭。

  傅雲杉輕咳了聲,臉皮有些發熱,卻堅決不承認自己是看美男呆了眼。

  “小女子姓傅,請問樓公子找小女子來有何事?”話完懊惱擰眉,小女子……

  男人挑眉,黝黑的眸子跳過一絲歡愉,薄唇抿到一定弧度,伸手接過手下遞來的綢帕,開門見山,“小丫頭,我要一副屏風大小的雙面繡,想見見令堂。”

  她姓傅!不叫小丫頭!

  瞟了眼男人毫不在意的模樣,傅雲杉磨了磨牙,看在生意的面子上,看在銀子的面子上!她忍!

  “我娘?”傅雲杉搖頭,“公子若要雙面繡,我可以做主接了活計。只是……我娘身懷六甲不宜見客。”特別是男客。

  男人似早已知曉,笑著點頭,“不急,屏風繡好後再見不遲,說不得會給令堂帶去一份機緣。”

  機緣?什麼機緣?

  傅雲杉掃了男人一眼,心裡嘀咕,難道是想給她娘介紹大生意?想來想去,也想不到還有什麼好機緣,只好斂了心思,笑道,“不知公子何時取貨?”

  “六個月後。”傅雲杉算了一下時間,點了點頭,“好。”

  樓重好笑的瞧著她一臉嚴肅認真談生意的模樣,揮手,立時又有手下取了二副畫卷過來,“小丫頭,這是屏風需要繡的圖樣。”

  一副亭台水榭盛世美景圖,一幅花團錦簇美女觀花圖,畫工細膩,精致優雅,尤其一群女子楊柳扶腰,雖看不清面貌,卻可以看出發型的繁復,珠釵的精致,衣服折紋光華流瀉。

  傅雲杉驚歎,眼珠轉了轉,笑瞇著眼去看樓重,“樓公子,這樁生意我接了。不過……從圖畫畫工看,你對屏風要求定是不低,所以……”

  傅雲杉眨了眨眼,“屏風所消費的布料、絲線之類,樓公子需自行准備,還有,我要求二十兩訂金。”

  樓重自然沒錯過她眼底一閃而過的算計。他身邊的手下氣勢一變,隱隱一股肅殺之氣朝傅雲杉撲面而來,樓重輕咳,氣勢頓散,快到傅雲杉只覺後背一涼,汗毛微立。

  他自小討厭被人算計,不知為何,小丫頭微瞇著眼一副小財迷的模樣深深取悅了他,忍不住哈哈大笑。

  傅雲杉無語,朝窗外翻了個白眼,轉回頭又換上了一副笑臉,有了這二十兩,娘的生產費和小八的營養費就都有了,嘿嘿!怎麼也要先伺候好這位大爺。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27 AM

037 多事之秋,姐姐

  傅雲杉當然不承認自己是有意敲詐,那麼大個屏風,勞心勞力的,她才要二十兩訂金,絕對是很公道的。

  “什麼時候咱們天啟買東西需要先付訂金了?本少爺怎麼不知道?”

  “屬下聞若未聞。”

  傅雲杉不高興了,萬一他不要了,她找誰哭去,這是保障!懂不?古代少爺?

  樓重饒有興趣的以食指點著傅雲杉的包子頭,看著她變來變去的臉色,一雙鳳眸忽閃著掩飾不住的笑意。

  傅雲杉躲了幾次都沒能躲過男人的手指,再看到男人如看到好玩器物的神情,臉上的笑慢慢沉澱,咬著牙,忍了又忍,才能控制住自己不拍桌而起。

  “樓公子若覺得不合適,這樁生意就此作罷,我還有事,告辭。”傅雲杉繃著一張小臉,准備起身。

  “小丫頭生氣了?”樓重捏著她頭上的小包子,傅雲杉不受控制的被拽到他面前,與他黑眸對視。

  傅雲杉驚呼,“我才十歲!十歲……”

  男人削薄好看的唇角微不可察的抽了抽,抬手示意手下掏銀子,後將小巧的元寶在傅雲杉眼前丟高接住,看到傅雲杉立時止住的驚呼,雙眼冒出的喜悅之光,鳳眸笑意加深,啟唇玩味道,“哎呀,本少還考慮多給一些的,既然傅姑娘不願意,那就算……”

  金元寶!五兩金子等於五十兩銀子啊!

  “願意!願意!我願意!”傅姑娘狗腿了,伸手就撲向男人手中的金元寶,卻忘記此刻身處何地,這一撲,毫不意外的投入了某人的懷抱。

  男人身子有一瞬的微僵,下一刻五指已撫上女孩的背,嬌小溫軟的軀體讓他想起幼年的記憶,一身笑意瞬間散盡,多了幾分悲涼。

  傅雲杉攥著手裡的金元寶,笑的雙眼瞇成了逢,絲毫沒有在意被某人吃了豆腐,從男人懷中退出時一張臉如笑開的向日葵,滿眼金光,一手伸到樓重面前,“樓少,合作愉快。”

  樓重輕笑,修長白皙的十指與她輕握,“合作愉快。”

  看著女孩志滿意得的離開,樓重臉上的最後一抹笑意也收了,站在臨街的窗邊瞧著樓下熙攘的百姓,那張天真爛漫的笑臉猛地闖入腦海,他觸不及防,眸子微濕,“楹兒……”

  許長清等在樓下,看著傅雲杉笑著下樓,一張清俊的臉上也不由露出微笑,迎了上去,“這麼高興?”

  傅雲杉點頭,“談成了一樁買賣,自然高興。”隨即又想到什麼,問許長清,“街上哪裡有賣牛骨豬骨的?”

  許長清愣了愣,“你買這些做什麼?”

  “我弟弟身體不好,我買一些燉骨湯給他喝。”傅雲杉並不知道一般的人只會買牛肉豬肉,骨頭之類的大多是隨肉送的,很少有人買。

  “骨湯補身嗎?”許長清疑惑,“我家店裡每天都會進牛肉豬肉,剃下來的骨頭都扔了,你需要盡管取好了。”

  “咱們這不喝骨湯的?”傅雲杉眼睛亮了,沒辦法,想銀子想瘋了。

  許長清瞧著她雙眼放光的模樣,笑了,“是啊,第一次聽你這麼說。”

  傅雲杉眼珠轉了轉,臉上笑的更歡暢,拉著他就往雅間走,“來,許公子,咱們先商量一下骨湯合作,我給你一個獨家秘方,你賣了錢給我分紅……”

  順利的又從許長清那敲詐了十兩銀子,換成散碎的,又A了一包牛骨豬骨興高采烈的把家歸。

  小心翼翼的將牛骨豬骨放到王嬸家,看時間還不晚,就配了草藥,讓自家哥哥燒開了倒入浴桶,泡夠六個時辰,期間每隔一個時辰就喝一劑藥,將體內的毒發出來。

  將熬藥的細節跟王嬸說了幾遍,請王凌和王嘯隨時注意傅思宗的情況,一有異常就去傅家找她。

  王嬸娘三個左右都無事,自然全天守候,無條件支持。

  傅雲杉回家將事情跟楚氏說了,楚氏笑著感慨,“你王嬸在娘家時就很熱心,娘小時候脾氣不好,你王嬸從來不介意,有什麼事都會想著娘,別人欺負娘,娘還沒生氣,你王嬸就沖過去抱打不平了……”

  傅雲杉就笑,“人生得一閨蜜無憾。”話落,心口狠狠痛了下,她立即轉身出屋,“娘,我去找姐。”

  直到奔出傅家好遠,順著河岸進了一片小樹林,她才喘著氣抱膝坐在一棵樹下,心口的痛一波一波糾纏,腦海中閃著幾個畫面,孤零零的一個人,從小的貧窮低賤,被認後的富貴滔天,十年如一日的情誼,臨死前真相的暴露,那對賤人相依偎的場景……

  “賤人就是賤人!傅剪秋,你裝什麼貞潔烈女?方大哥肯要你是你的福氣,你還敢拒絕……”

  耳邊傳來暴怒的嬌喝,是傅迎春,提到傅剪秋的名字?

  姐……姐姐?!

  傅雲杉一個激靈,腦海中那兩張諷刺的臉瞬間換成了傅迎春和方之行。

  是了,她死了!

  不對,她重生了,這一世,她有爹娘疼,有哥姐小弟愛,有家人守護,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了,也沒有所謂的背叛了!

  “你們休想!我縱是死也絕不會讓你們毀了我的清白,給我爹娘抹黑……”

  “這張小嘴倒是利索,嘖嘖,要不是你妹妹找了人抓我現行,我娶了你,你怎麼也是我的秀才娘子,現在嗎?被人毀了清白,不知道誰還會要你這只破鞋?是不是迎春娘子?”

  “方大哥討厭,你都還沒提親,叫人家娘子,羞死了。”

  “滾開!不要碰我!傅迎春,我是你親堂妹,你怎麼能這麼對我?你不怕爺奶知道……”

  “啪!”傅迎春怒喝,“賤人,休想拿爺奶壓我。”

  巴掌聲清脆響亮,在小樹林回蕩,傅雲杉騰地從地上跳起來,順著聲音看去。

  傅迎春坐在傅剪秋身上,壓著她的身子,一張嬌媚的容顏扭曲的笑著,二人身旁,蹲著一身青色儒杉的方之行,雙手攥了傅剪秋的手讓她動彈不得。

  傅剪秋死命掙扎著,一頭長發凌亂的鋪散在地上,額頭的血順著臉頰流著,覆蓋了她三分之一的臉。

  混蛋!

  一對賤人!

  眼前的場景與床前耀武揚威的閨蜜和渣男重合,傅雲杉恨由心上,一張小臉上閃著滔天的怒火,冷眸掃到一根手臂粗的枯枝,隨手撿起,一步一步走到方之行身後,在傅迎春的驚叫聲中,猛打向方之行的頭部!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30 AM

038 惡有惡報,痛快

  “啊!殺人了……”

  “閉嘴!”傅雲杉冷眸掃過,周身寒氣縈繞,隱隱有殺氣流竄,傅迎春瞪圓了眼睛,尖叫聲戛然而止。

  “杉、杉兒……”傅剪秋瞧見妹妹打暈了方之行,猛地掙脫傅迎春的束縛,踉蹌著站起身去奪傅雲杉手中的棍棒,雙眼擔憂又害怕,“杉兒快走!不要讓人知道你來過這裡……”

  傅雲杉仿佛沒有聽到傅剪秋的說話,雙眸依舊注視著傅迎春,那眸中閃爍的刻骨恨意讓傅迎春忍不住退了又退,直到撞上身後一棵大樹。

  “傅雲杉,你、你想干什麼?我……我是你堂姐,快……快把棍棒放下!”

  傅雲杉的回應則是一棍棒打在她彎曲的腿上,傅迎春立時尖叫,條件反射版縮回了腿,“啊!”

  “再叫一下,我就真打殘你的腿,讓你一輩子都只能用爬的!”

  傅迎春面色慘白,身子微微顫抖著,紅潤的唇張張合合,好一會兒才磕巴著求饒,“杉妹妹,我……不,是方大哥……不,都是方之行讓我這麼做的!不管我的事啊……”

  “方之行許了你什麼?你這麼賣力的想毀了我姐的清白讓她一輩子嫁不出去?!說!”傅雲杉將傅剪秋護在身後,唇角勾著冷笑,小手攥著棍棒表情肅穆,半點不退縮。

  傅迎春瞟了眼打暈在地的方之行,害怕的連聲尖叫,“啊!不要打我……我說,我都說……”

  “我和方大哥在草垛後的事被你發現,方老爺來請罪,你爹卻二話不說退了定親信物,拒絕了婚事,方大哥咽不下這口氣,就……跟我說……”傅迎春往樹上靠了靠,仿佛這樣就多了一份勇氣,接著道。

  “傅剪秋既然不想嫁給他,他就要她一輩子嫁不了人!我只是負責把剪秋叫出來,其他的事都跟我無關啊……”

  傅雲杉掂了掂手中的棍,冷眼斜睨她,“哦?那我剛才聽到的罵人聲,看到的你坐在我姐身上打她的畫面,都是假的?”

  “不……不,我不是有心的,我……”傅迎春何曾經歷過這樣的場面?傅明孝受傅老爺子重視,連帶她和傅大郎在傅家都高人一等的存在生活著,傅剪秋和傅雲杉之與她,不過是村人一般的存在,或許,還不如。

  “從第一次見方之行,你就喜歡他,對吧?”傅雲杉瞧見方之行有轉醒的跡象,抬手又敲了他一棍,這次,連悶哼聲都沒有,再次昏厥過去。

  “說!”

  傅迎春瞳孔收縮,忙不迭的點頭,“我……是,我喜歡方大哥。”

  傅雲杉點頭,轉身湊到傅剪秋耳邊低語,“姐,你去河邊洗一下臉上的血,悄悄的,不要讓人發現,然後去凌娃家等我。”

  傅剪秋搖頭,有方之行和傅迎春在,她怎麼放心留妹妹一個人。

  傅雲杉又悄悄說了句什麼,傅剪秋躊躇半響才輕輕點頭,“好,你要快些回來。我等你一起回家。”

  看著自家姐姐小心的出了小樹林,傅雲杉松了口氣,眸光帶著某種算計掃向傅迎春。

  “好,既然郎有情妾有意,堂妹我就成全你們!去,將他的衣服脫了!”

  “啊……”傅迎春抬頭,不明所以。

  傅雲杉笑,如罌粟花開,毒人無形,手中的棍棒“彭”一聲打在傅迎春身後的小樹上,打落一地樹葉。

  傅迎春“啊”一聲,飛快的爬到方之行身邊,顫著聲,“我脫,我脫……”

  只一會兒功夫,方之行身上除了褻褲再無它物,傅迎春抬頭,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笑,“杉、杉妹妹,我脫、脫了。”

  傅雲杉點頭,“嗯,把你的也脫了,趴到他身上去。”

  “不、不、我……”傅迎春猛搖頭,似已知道傅雲杉想要干什麼,拎起裙子就朝河岸跑,傅雲杉料准了,伸腳將她拌趴下,小身板一屁股坐到了傅迎春的屁股上。

  “春兒姐聽我的,我保准你能嫁給方之行。你不願意配合我……”傅雲杉笑嘻嘻的湊到她耳邊低語,“我也會讓你如願嫁給方之行的,渣男配賤人,才是絕配,對不?”

  “傅雲杉,你這個小雜種,小賤人,你敢陷害我,你不得好死……”傅迎春瘋狂扭動著想將傅雲杉從身上抖下去,傅雲杉依舊笑著,拍了拍傅迎春的屁股,“賤人就是矯情!都跟方之行睡過了還裝什麼貞潔烈女,放心,堂妹我一定會擺一個漂亮的姿勢給大伙瞧的,堂妹先在這裡恭祝春兒姐如願以償嫁入方家了……”

  話落,一棍敲在傅迎春的後腦勺,傅迎春白眼一翻不再動彈,傅雲杉扔了棍棒三下五除二將傅迎春的衣服扒的只剩肚兜和褻褲,然後費力的將她推到方之行身上,拍了拍手正要離去,又轉回身拿著方之行的手,一個塞進了肚兜裡,一個塞進了下身褻褲內。

  “那邊有狼,好可怕……”是凌娃的聲音。

  傅雲杉忙從另一邊鑽出了小樹林,回頭瞧見浩蕩的一群村人,想到如果不是她去的及時,傅剪秋將會遭遇的下場,不由一陣後怕。

  姐妹倆商量了決定還是將事情瞞著楚氏,只告訴了傅思宗,王嬸兒自然也得了消息,氣的張口就罵,“賤人,小娼婦……”

  待到傍晚,傅迎春和方之行衣衫不整,在野外廝混的事已傳遍雙河鋪村,裡正帶著村裡幾名德高望重的族人找到了傅家,要他就此事做出回應。

  傅迎春哭泣著怨恨著咬定是傅雲杉陷害她,她和方之行是清白的,而被村人捆綁著留在村子的方之行更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說有人打暈了他。

  傅雲杉自然裝無辜,傅迎春哭,她哭的更大聲,傅迎春咬她,她哭著說,“春兒姐說只有這樣她才能嫁入方家……”然後又一臉受人威脅的害怕模樣對方之行道,“方大哥,春兒姐真的很喜歡你,你娶了她吧!她說為奴為婢為妾她都願意……”

  只把方之行氣的恨不得一刀殺了傅迎春!

  傅迎春顫抖著,一口氣沒喘上來,生生氣暈了過去。

  周氏哭的抑揚頓挫,口中還不忘坐實是方之行玷污了自家女兒,必須要娶的事實。

  裡正和一群德高望重的族人面面相覷,傅老爺子只覺顏面掃地,看著雞飛狗跳的場面,好半天都沒說出一句話。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44 AM

039 通房之命,替罪

  方家小廝見情況不對,躲閃著跑回了方家,方家當家主母方夫人王氏本對自家老爺定的兒媳不滿意,覺得一個秀才的女兒辱沒了她文采斐然的兒子!

  好不容易退了親,她正斟酌著去府城哪一家提親對兒子仕途有幫助,就聽到兒子貼身小廝如此回報,怒氣立刻上湧。

  “帶幾個護院跟我去接少爺回來!我倒要看看,昔日的帝師奴僕如何仗勢欺人?!”

  “是,夫人。”

  一群人浩浩蕩蕩直奔傅家院,等方老爺得到消息趕過去的時候王氏身旁伺候的嬤嬤正指著傅老爺子說教,“我家少爺玉郎之姿,秀才之身,府城多少官家小姐任我家少爺挑選,傅大姑娘真是好打算,以為成了我家少爺的人,我家少爺就非娶她不可嗎?真是笑話!傅老爺子,你家的好孫女,一個兩個的害我家少爺聲名受累,真當我方家沒人好欺嗎?”

  被一個奴才指著鼻子罵,傅老爺子破天荒第一遭,瞪著叉腰怒罵的婦人氣的手指都在顫抖,“……”

  他的臉,傅家的顏面啊!

  傅明孝不在家,蔣氏將傅明悌推了出去,這個時候正是她家爺表現的時候,說不得入了傅老爺子的眼,將傅明孝壓下,以後就有機會去帝師府當差,那可是平步青雲的買賣啊。

  傅明悌自然明白自家媳婦兒的意思,微斟酌了話,剛要上前,就見方老爺急匆匆趕來,向傅老爺子告了聲罪,將王氏拉到一旁低聲罵,“你這是干什麼?”

  方夫人冷回,“老爺怎不問問傅家人如何欺負咱們兒子的?”隨後,將來龍去脈說了清楚,方老爺惱怒的踹了腳站在一旁的兒子,“逆子!”

  方夫人心疼兒子,對方老爺怒目相向,“不是那賤人勾引咱們兒子,兒子怎麼會被折磨成這樣?我早說傅家人不好,你偏要定,如今惹下一身腥,若被府城那些官家知道了,咱兒子還怎麼娶親?”

  兩人當著一院子的人爭執,有耳朵的自然都聽的真切,周氏眼看女兒身子已破,方家卻並無娶人之意,心下一陣焦灼,雖埋怨傅明孝關鍵時刻不在家,腦中卻已快速做出反應,擦了眼淚對著方夫人冷笑,“方夫人這話什麼意思?生米已經煮成熟飯,方家若棄之不理,我傅家顏面掃地不說,想必方少爺也討不了好處!”

  “你想干什麼?”方夫人擰眉。

  “我要方之行娶我女兒!”

  “做夢!我是絕不會答應我兒子娶這個賤人進府的!”

  “那你就等著你兒子功名被剝,當一輩子白丁吧……”

  “你敢?!”

  傅雲杉挑眉興致盎然的瞅著亂糟糟的場面,對周氏的話連連點頭,不虧是跟著傅明孝見識過場面的人,三句話就揪住了方夫人的命脈,予以反擊。

  小八趴在傅雲杉懷裡,眨巴著黑漆漆的眼睛,問,“二姐,什麼是勾引啊?”

  傅雲杉語噎,咳了咳,點著小八的鼻尖道,“就是很喜歡很喜歡一個人,想要永遠和他在一起的意思。”

  傅小八張大嘴“哦”了一聲,將傅雲杉抱的緊緊的,好半響蹦出一句,“我……勾引二姐。”

  傅雲杉:……

  場中,兩個女人依舊在爭執,周氏威脅方家娶女,王氏自不應允,眼看場面混亂,要鬧僵起來,王氏身邊的嬤嬤低聲在王氏耳邊說了句什麼,王氏皺著眉頭,應了下來。

  “行了,我替我兒應下這門親事了。兒子,我們走!”王氏鄙夷的掃了昏迷的傅迎春一眼,如看到了骯髒的東西一般,立刻轉頭,拉著兒子出了傅家。

  “娘……”方之行怎會願意娶一個算計他的女人,王氏說了句,“你大了,是該有個懂情事的人服侍了。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輕易行事?”

  方之行頓時明白了王氏的意思,通房嗎?冷笑著掃了傅迎春一眼,挽了王氏的胳膊訕笑,“孩兒知錯,再不敢了。”

  方老爺皺了皺眉,輕歎一聲,知曉自家夫人的脾氣,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當下也不再多言,道了聲會派人來安排後續事宜,就帶著家丁離開了傅家。

  周氏以為方家答應了娶自己女兒,正想松口氣,就接到楊氏射過來的狠冷目光,不由心咯登一下,知道自己剛才那番話落了傅老爺子的面子,楊氏定是在生自己的氣了,她忙陪了笑,扶起女兒速度離開了是非地。

  若周氏知道自己費盡心血甚至不惜被楊氏恨上才為女兒求來一樁抬入方家當通房侍妾的姻緣,不知道會不會被氣瘋?!

  看著事情解決,裡正和族人也都相繼離去,傅雲杉抱著小八跟著眾人出了院子,准備去王嬸家看看哥哥,順便煮點骨頭湯好給哥哥、小八和娘加營養。

  遠遠的,瞧見傅明孝和傅明忠兩個衙役抬了人朝傅家走來,那熟悉的一襲月牙白直綴垂著衣角在兩個人步行間擺動,傅雲杉沒來由的心口一縮,呼吸都瞬間停住了。

  小八最先出聲,“是爹……”

  傅雲杉抱著小八就朝衙役方向跑,絲毫不顧抱著小八的身子踉踉蹌蹌,幾次差點摔倒。

  傅明禮傷的很重,臉色雪白如紙,人早已昏迷不醒,腰部往下入目皆紅,鮮血已經干涸粘住了衣服,慘不忍睹!

  “爹、爹……這是怎、怎麼回事?”

  傅雲杉的腦袋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衙役說了什麼?怎麼進的院子?什麼時候放下了小八?她都一無所察,直到李郎中診了脈,輕輕搖頭,“傷的太重,我治不了。”

  傷的太重……治不了?治不了!是什麼意思?是說她爹要死了嗎?是嗎?

  傅明孝在旁邊歎氣,“唉,五弟就是太好強,非要開罪縣太爺……”

  “大哥,老五明明是替我們挨打才……”傅明忠話剛出口,被傅明孝狠瞪了一眼,打了個酒嗝不再開口。

  替他們挨打?!

  傅雲杉握緊拳頭,指甲扎入肉裡,很疼,卻讓她瞬間清醒了過來。恰好看到傅明孝唇角一閃而逝的冷笑。

  “弟妹節哀。”

  究竟有多大的仇恨,讓親哥對親弟弟的死不但無動於衷,還露出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樣?!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49 AM

040 是她的錯,沒錢

  她此刻不想知道也沒有興趣知道,但她總會將事情弄清楚,到時候,有怨報怨,有仇報仇!誰欠的誰還!

  傅雲杉小臉冷凝,雙眸染霜動也不動的看著趴在床上毫無人色的傅明禮,“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聽到自己的聲音哽咽且顫抖,小手伸了幾次都沒敢觸碰被血打濕的衣褲。

  傅明忠張口想說,被傅明孝搶先一步,“現在還管這些做什麼?沒聽到郎中說老五不行了嗎?還趕緊燒熱水給他擦身,換身干淨的衣服好送他上路……”

  “我爹還沒死!”傅雲杉一記冷光如淬毒的箭直射傅明孝,“大伯就這麼迫不及待的想我爹死?”

  “……”傅明孝惱怒,甩袖指著一身血的傅明禮道,“看清楚了,是郎中說他傷的太重沒救……”

  “傅管事錯了,我只是‘傷的太重,我治不了’。並沒有說傅秀才沒救了!”李郎中似是看不慣傅明孝的做派,哼聲打斷他的話,淡聲道。

  傅明孝瞪了眼李郎中,“說話要負責任,既然有救,你說那話讓我們誤會干什麼?”

  “誤會?屋裡還有其他人誤會嗎?”傅雲杉冷笑,“怕只有大伯一個人認定我爹要死了吧?”

  “你這丫頭片子,別以為我要靠你配調料就肆意妄為,傅家還輪不到你說話!”見到一屋子人都對傅雲杉的話認同,傅明孝喲喝著擺出了傅家長子的威風。

  傅雲杉懶得再跟他說話,小身板站在床前,黑眸放出不屬於十歲孩子的陰冷目光,“滾!”

  傅明孝簡直不敢相信,傅雲杉居然敢對他說出這樣一個字,額頭青筋瞬起,“混賬!怎麼跟大伯說話呢?還有沒有一點規矩?你爹怎麼教……”

  “規矩?是一腳將親侄女踹入陰曹地府的規矩?還是教唆女兒搶奪親侄女親事的規矩?還是見不得弟弟好霸占親侄女配方的規矩?還是出了事讓親弟弟替罪的規矩?大伯的這些規矩,我爹可真沒有教我!”傅雲杉笑了,笑聲尖銳異常,冷眼掃過剛圍過來的傅家眾人,周身戾氣環繞。

  她是蠢人是笨蛋是傻子嗎?

  明知道傅家人不安好心處處針對他們一家,傅明禮孝心太重絕不會輕易分家,她怎麼就那般縱容他,試圖讓他看清傅家人真正的面目讓他親口提出分家呢?

  她的手段呢?她的陰謀詭計呢?她在前世奪財閥的魄力呢?!

  抬手就給了自己一記耳光,巴掌大的臉蛋上瞬間起了四個手指印,疼,卻讓她記下了這個教訓。

  “杉兒!”傅剪秋一把抓住她的手,心疼的哭泣,“你在干什麼啊?”

  傅雲杉看著她的眼淚,“對不起,都是我的錯。”

  若是早分了家,她自有手段讓傅家人不敢再欺負他們,她爹何至於受這麼重的傷!

  都是她的錯!

  “怎麼能怪你?”傅剪秋止不住淚,安慰的將妹妹抱緊,咬著牙,“是我們沒本事才會任人欺負!”

  傅明孝聽見此話臉色陰沉,“不識好歹的東西!”

  “讓開讓開!”門口傳來一道急迫的聲音,是王叔。

  王嬸早在傅明孝說出‘弟妹節哀’,楚氏昏厥時就趕了過來,跟傅雲杉說了王叔去鎮上請了大夫後,她怕自己忍不住會暴打傅家兄弟一頓,就一直留在隔壁照顧楚氏。

  崔氏撇嘴,嘟囔了句,“都說沒救了,還花冤枉錢干啥?”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蔣氏轉著眼珠就朝傅雲杉身上看去,狀似無意道,“老三家的,老五家的錢不是都孝敬娘了嗎?哪裡還有錢?”

  “瞎說啥?誰見他家的錢了?”楊氏立時回頭瞪了二人一眼,又瞧了瞧傅老爺子的臉色,待看到自家老頭子面無表情時,臉上露出個笑,看上去格外詭異。

  傅雲杉推開傅剪秋,讓出了床前的位置,王叔擦著額頭的汗,急道,“大夫,你快看看我這兄弟咋樣了?”

  大夫一路被王叔拽著,好容易到了地方,狠狠喘了兩口氣,才道,“等、等我瞧瞧再說。”

  傅思宗跟在王叔的身後跑了進來,一身長衫早已濕透,臉色略發灰白,進得屋,噗通一聲跪倒在床前,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洗次藥澡似五石散癮爆發一次,心力體力都是最大的較量,他居然不管不顧的奔了出來,傅雲杉想罵他不要命了嗎?卻怎麼也張不開口!

  “怎麼打的這麼嚴重?”大夫號了脈拿剪刀剪開了被血染透的下衣,吸了口冷氣,皺著眉頭道。

  傅思宗拽著大夫的衣服,急急問,“大夫,我爹怎麼樣?”

  大夫掀開傅明禮的眼皮,搖了搖頭,歎息道,“傷勢太重,就醫太晚,怕是撐不過去半個月了,准備後事吧。”

  傅雲杉“噗通”跪倒在地,不!不!

  不該是這樣的!

  她正等著一個好的契機,讓爹開口提出分家,讓傅老爺子說不出拒絕的話,哪怕淨身出戶,她也有能力讓家人過的更快樂!生活的更好!

  可為什麼會成這樣?

  為什麼?!

  不!怎麼能死?怎麼會死呢?

  她剛融入這個家,剛得到一些溫暖,剛展開一家幸福快樂的藍圖,正想和他們一起繪畫美好的未來,少了誰都不成啊!

  “大夫,求您,救就我爹!什麼代價我們都願意出,求求您……”傅雲杉攥緊大夫的衣擺,額頭磕在地上發出“彭彭”的聲響。

  “大夫,求求您……”兄妹幾個都撲跪在大夫腳下,一個一個的磕著頭,大夫為難的瞧著,好半響歎了口氣,從藥箱裡取了一塊參片兒遞給傅雲杉,“丫頭,這個參片能保你爹幾天的命,你帶著你爹去洛邊城找醫人堂的韓大夫,或許還能救回你爹一條命。”

  “謝謝大夫……”傅雲杉忙掏出一方手帕,如珍寶一般將參片包好放入懷中,抬頭看到王叔掏診費,忙止住了,轉頭看向傅老爺子。

  “爺奶,大夫的出診費……”

  “我沒錢。”楊氏出聲道。

  傅雲杉笑了,站起身就朝楊氏和傅老爺子走去,小巧的臉蛋印著四個指頭印,卻笑的很是好看,如盛開到極致的毒花。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52 AM

041 狀告傅家,心聲

  “奶沒錢?”

  楊氏被傅雲杉笑的發怵,目光傾斜瞧了傅老爺子一眼,復上前一步,迎上傅雲杉。

  “沒錢。”

  傅雲杉早已仰頭看著傅老爺子,笑問,“爺也沒錢?”

  傅老爺子並不應聲,只背著手站在屋中,淡淡的看著床上昏迷的傅明禮,一雙黑眸中波瀾不驚,看不出絲毫情緒,聽到傅雲杉的話,瞧了她一眼,就立刻收回了目光。

  傅雲杉輕笑,只覺得傅家真是冷,點了頭,自問自答,“爺也沒錢。”話落,又走到傅家眾人面前,“幾位伯伯伯娘誰家有錢的?”

  傅明孝甩袖瞪了傅雲杉一眼,將頭別開,傅明忠訕笑著伸手往袖子裡摸,被崔氏一把拽住,低聲罵了句,“你個不要臉的居然敢存私房錢,拿來留著給兒子娶媳婦……”

  周氏頗瞧不上傅明忠夫婦的做派,斜睨了二人一眼,鼻間發出輕輕的哼聲。

  傅明信扒著頭發,眼眶紅的嚇人,“杉丫頭,四伯沒用,四伯手裡沒錢……”

  何氏抹著眼角的淚,不忍的咬著唇瓣道,“杉丫頭,四伯娘有幾件首飾一會兒給你帶上當些銀子。”

  聞言,楊氏狠狠瞪了何氏一眼,何氏瑟縮著不敢去看楊氏。

  傅雲杉福了一禮,“謝四伯、四伯娘。”

  四伯忠厚老實,吃苦耐勞,對楊氏和傅老爺子的話更是言聽計從,何氏脾性軟弱膽小,又因連生兩個女兒,比楚氏更不招楊氏待見,整日膽戰心驚,一家人過的也是極苦,能拿出幾件首飾怕已盡了全力,她自萬分感謝。

  傅明義使勁揉著眼,不讓眼淚出來,語帶哽咽,“六叔陪你去府城,你爹一定能治好的。”

  傅雲杉忍淚,重重點頭,“嗯。”

  傅明悌和蔣氏夫婦轉著眼珠瞧屋內眾人的反應,見傅雲杉的目光掠過他們,傅明悌想開口,蔣氏先做了一副悲傷狀,抽泣兩聲,“這是怎麼弄的?好好的人在鎮上教書,怎麼轉眼功夫就成了這副模樣?可憐五弟一家婦孺怎麼活啊?”言語間,絲毫不提銀子的事,一雙眼在傅明孝和傅明忠身上來回探視。

  傅雲杉怎不明白他們夫婦的心思,也不再說什麼,轉身走近床頭,對昏迷的傅明禮笑了笑,“爹,你在這個家的人緣可真差……”

  從床頭的小櫃裡取了紙筆,鋪在櫃子上,示意傅剪秋研磨,傅雲杉又抬頭掃了傅家人一圈,淡淡道,“王叔,大夫,李郎中,你們都聽到了,我爺奶說他們沒錢救我爹,大伯二伯三伯也沒錢,我們可一個字都沒有瞎說。”

  李郎中立即點頭,他實在是看不下去了,一直覺得傅老爺子為人仁厚,處理村中的事也都公道,卻不想對有秀才之名的兒子如此輕怠,這可是他的親生兒子啊!還有楊氏,平時最多傳個不善待媳婦,今日卻對親兒子見死不救說出沒錢的話,真真是氣煞人了!

  大夫歎了口氣,他還是第一次碰到這種事情,親娘說沒錢,親爹不吭聲,幾個兄弟躲著不願意掏錢,真是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啊。

  “罷了,就當老夫日行一善吧。”

  傅雲杉忙福禮,“謝謝大夫。”

  大夫擺了擺手。

  王叔早已氣的臉色青紫,朝傅明孝三兄弟狠啐了口,“杉兒,王叔還有一幫伙計,一會兒路過鎮上王叔去借點應急,沒有他們的銀子,咱一樣能救你爹!”

  “嗯,謝謝王叔。”

  王叔歎息,“傻孩子,跟王叔還客氣。”

  她不是客氣,她是感恩!

  深吸了口氣,傅雲杉看著傅明禮一字一字道,“爹,你看,王叔對你都比親兄弟親爹娘好,這樣的爹娘兄弟不要也罷!”

  傅剪秋研磨的手一頓,輕輕應了聲,“爹,這樣的爹娘兄弟不要也罷。”

  屋內瞬時清靜無聲,傅家人似不敢相信傅雲杉會說出這樣的話,個個表情錯愕,屋外突有風吹起落葉打在窗欞上,啪啪作響。

  “杉兒!你說啥?”傅明義最先回神,驚呼出聲。

  傅雲杉朝他笑了笑,卻並不回答他的話,瞧著墨已成織,細聲朝傅思宗道,“哥,寫狀紙。一告傅明孝、傅明悌、傅明忠不悌不仁不義!弟為脫罪害親弟傷重,是為不仁不義。不願出錢醫治其弟,是為不悌;二告楊氏和傅元助紂為虐,不仁不義。任大兒三兒害五兒傷重,有錢道無錢,冷眼觀親兒喪命!”

  “好!”傅思宗從床邊爬到櫃子前,執筆,憋著一口氣顫抖著身子奮筆疾書。

  “賤人!你才是不忠不孝的畜牲!當初就該掐死你……”楊氏怒,擼著袖子就想給傅雲杉一巴掌,王叔上前攔了,“老太太拍著良心問問自己,傅秀才一家是咋孝敬你和傅老爺子的?你們一家是咋對他們一家的?眼看人出了這麼大的事兒,你不說趕緊送傅秀才去府城,張口就說沒錢,這是為人親娘說的話嗎?”

  楊氏一巴掌扇到王叔胳膊上,大罵,“兒子是我生的,我想讓他活就讓他活,想讓他死就讓他死!他當兒子的想搶自己親娘的棺材本,他活的安穩嗎?王柱,你給我滾一邊兒去,我們傅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外人管了?”

  想讓他活就讓他活,想讓他死就讓他死?!搶棺材本?

  傅雲杉已不知道是第幾次被氣笑了,冷冷道,“傅老太太,你是想我爹死還是活?”

  “我要他死……”楊氏扒著王叔的胳膊想去打傅雲杉,乍聽到傅雲杉的問話,脫口而出。

  “住口!”傅老爺子一聲低喝,張口阻止楊氏的話,卻已晚了。

  一屋子的抽氣聲,眾人表情不一,卻都似被驚嚇到了,傅明義一把將楊氏拉了回來,“娘,你胡說些啥啊!”

  楊氏也懵了,瞧著傅老爺子冷厲的目光,囁喏著不敢開口。

  “呵呵,爺為什麼不讓奶繼續說呢?孫女還想聽聽所謂的親娘是如何疼愛兒子,要給兒子創造再世投胎的機會呢?”傅雲杉在衣袖中攥緊自己的手,任指甲掐進肉裡,任疼痛蔓延。

  傅老爺子往前走了兩步,抬手想去撫傅雲杉的頭,卻被傅雲杉側身躲過,他歎了口氣,“你奶氣迷了竅,說的都是混話,當不得真。”

  “哦?氣迷了竅?”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0:55 AM

042 被打真相,攀比

  被傅雲杉的眼神看著,傅老爺子微沉的臉有些訕然,“你不該說寫狀紙告上公堂……”

  “請問傅老爺子,我有說錯一句嗎?”

  傅老爺子蹙眉,額頭青筋蠕動,似是動了怒,語氣卻克制著平緩,“大夫說傷勢太重,怕是撐不過半個月……”

  “大夫也說了去府城找醫人堂的韓大夫,我爹還能救回來!”傅雲杉唇角勾笑,目光輕蔑,“老爺子和老太太真是一家人,想法不一樣盼的結果卻是相同的,呵呵……”笑出聲,調子驀然轉冷,“那又何必來裝這好人!搶了我的方子,貪了我的錢,說出的話冠冕堂皇卻也不過是欺人軟弱而已!”

  “混賬!怎麼跟爹說話呢!”傅明孝上前就想揪傅雲杉,被王叔一巴掌打開,“有話說話,動什麼手?”

  傅老爺子臉色發青,顯是氣恨了,一雙眸子冷冷的盯著傅雲杉,似是恨不得上手掐死她,傅雲杉也冷冷的瞧著他,絲毫不退縮。

  好半響,傅老爺子才擺了擺手,深深歎息,“爺本是想留著錢替老五養活你們一家,既然你們不願就罷了。老婆子,家裡還剩多少銀子分一半給老五,救活就不活就看他的造化了。”

  楊氏恨的咬牙,“我哪有銀子?家裡整天吃肉,買這買那的,哪還有剩下的?”

  傅老爺子瞪了她一眼,冷著臉道,“那就把你這麼些年給閨女攢的嫁妝和兒子娶親用的銀子均出來一半拿過來!”

  “老頭子,你瘋了,為了一個……”楊氏抬手指著傅明禮就想撒潑,被傅老爺子一記刀子眼定住,未出口的話一變,“為一個快要死的人花女兒的嫁妝銀和兒子的娶親銀子,你讓女兒和兒子以後怎麼活?”

  “娘,我娶親的銀子我自己攢,你快把錢拿出來救五哥啊!”傅明義在一旁大聲道。

  楊氏揚手就打在傅明義頭上,“死小子,娘是為誰忙活的?你不要都留著給你妹妹置辦嫁妝……”

  “我……五嫂子不是藏著好多銀簪嗎?為啥不拿她的去賣錢?”傅琥珀擰著帕子一萬個不情願,卻不敢大聲跟傅老爺子做對。

  傅雲杉默然看著,唇角冷笑越發加深。

  眼瞅著傅思宗已把狀紙寫好,靜等墨干了,傅老爺子才真怒了,沖著楊氏一聲冷喝,“還不去拿錢,真想被不懂事的晚輩告上公堂嗎?也不怕丟人丟到京城主子跟前去!”

  這才是傅老爺子肯開口的重要原因吧?

  傅雲杉嗤笑,若自家爹知道他的命還不如傅家的面子貴重,會不會笑著哭?!

  楊氏見傅老爺子真惱了,再不敢說胡話,顛著小腳去後院取了五十兩銀子,砸進傅雲杉懷中。

  傅雲杉猝不及防,被銀子的力道砸的身子後仰,險些跌落在傅明禮身上,虧了傅剪秋一把拉住她,才險險穩住身子。

  五十兩!

  她一個秘方為傅家盈利幾千兩,且取之不盡,他們就只給五十兩?!傅雲杉輕輕笑著,抬手就把銀子扔了回去,楊氏一個趔趄,撞上身後的蔣氏,兩人‘哎喲’叫著。

  “十天前,豐華樓進了一百斤香辣鮮,共入一千五百兩。傅家真是好生活,十天花費了一千四百兩銀子!你們既然無心就別做這讓人惡心的事兒!”

  話落,再不看傅家眾人,沉聲對傅思宗道,“哥,咱們兵分兩路,你和姐去公堂,我帶著爹去府城治病。”隨即低聲道,“一定要分家。”

  傅思宗看著懂事太多的小妹,生出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壯,“哥記住了。”

  兄妹三人相視一笑,苦澀中透著幾分絕決,心中都明白,經此一事,再想和以前一樣粉飾太平過日子,是絕不可能了。

  “王叔,麻煩你背我爹去鎮上,等租了馬車你再回來可好?”

  “反正這兩天沒啥大事兒,我陪你去府城,家裡就讓你王嬸先顧著,回頭讓嘯娃喊你二舅過來照應著。”王叔搖頭,皺著眉頭將事情重新安排了,王嘯早在外聽到自家爹的話,高高應了聲,拉了弟弟就往姥家去。

  傅雲杉點頭,她也有這意思,只是不好總麻煩王嬸,外婆家的人她雖有點印象卻太過模糊,像是許久沒有跟外婆家來往一樣。

  傅雲杉心中歎氣,原是因為楊氏不喜歡楚氏,連帶她娘家人每次來都受掛落,幾次之後,楚氏就不讓娘家人來了,有什麼事都是捎信回娘家,或者寧可自己受罵親自跑娘家一趟,也不願娘家人來婆家受氣。

  另一邊,傅明義扶起楊氏,氣急敗壞道,“娘,那銀子本來就是五哥家掙的,五哥人都這樣了,你說你這是到底想干啥啊?”

  傅老爺子臉色陰沉,看楊氏的目光如看廢物,楊氏一個哆嗦,囁喏道,“老頭子,我……我去拿錢,我這就去……”

  楊氏推開傅明義的手,扒開崔氏和蔣氏,跑的飛快。

  傅雲杉毫不在意,手腳利落的收拾了兩件衣服,又幫著傅明禮趴在王叔的背上,抬腳就往門口走。

  傅剪秋扶著傅思宗,也起身朝門口走。

  傅老爺子瞪了傅明孝一眼,傅明孝皺著眉頭攔住兄妹幾人,“你們還真想告自己的親伯親爺奶!就不怕你們爹知道知道了,死不瞑……”

  “不勞傅大爺操心。滾開!”傅雲杉抬眼睨他,表情冷漠。

  傅明孝抬手就想抽她,傅明義一把推開他,氣惱道,“大哥,你太過分了!大夫都說了五哥還能救活,你聽你都說的啥話?”

  “那是杉丫頭沒告你,告你的時候看你還能說這話不?”崔氏低聲嘀咕了句,看著一身是血的傅明禮,有些心虛的往傅明忠身後站了站。

  傅明悌與蔣氏互視一眼,臉上擠出一抹笑,“杉丫頭,你也知道家裡的錢都在你奶那裡放著,二伯不是不出錢,二伯是有心無力啊。要不,讓你二伯娘也拿幾件她的嫁妝首飾……”話未完,就被蔣氏扯了衣袖,表情尷尬的吞了剩下的話。

  何氏夫婦則焦急的看著傅老爺子等他發話。

  楊氏沖進來,手裡拿著幾張銀票,傅老爺子咳了咳,似有了底氣,歎道,“丫頭,你這脾氣真是跟爺一樣倔,這些銀子你拿去,不管醫好醫不好你爹,爺都不會怪你的。告官的事還是作罷吧,鬧起來,對你們兄妹也不好,爺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做錯事不幫……”

  傅雲杉冷笑,傅老爺子這是想打感情牌了?

  “走。”

  有傅明義攔著傅明孝,傅雲杉幾人快步離開了傅家大院,臨走,不忘告訴王嬸等楚氏醒來先去王家住,留在傅家說不定怎麼死的都不知道,王嬸深以為然。

  楊氏看傅雲杉並沒拿銀票,樂的從傅老爺子手裡收回銀票,顛顛兒的回了後院。

  傅明悌皺了皺眉,瞧了眼暴怒中的傅明孝和臉色黑成炭的傅老爺子,拉著蔣氏回了房。

  何氏也忙趁機跑回房,拿了僅剩的兩件首飾去追傅雲杉。

  傅明義緊隨其後,跑進自己屋裡拿了個布袋出了院子。

  頃刻間,屋子裡就只剩傅明孝、傅明忠和傅老爺子,傅明孝大罵,“王八羔子,吃了雄心豹子膽了,小屁孩兒就想告老子……”

  “到底出了什麼事?你給我說清楚!”傅老爺子喘了口氣,看傅明孝。

  傅明孝不出聲,使了個眼色給傅明忠,傅明忠呵呵笑了兩聲,“爹,這事可真不怪我和大哥,是那群勢利眼找事,我們咋也不能丟了咱傅家的臉啊,就揍了那領頭的小子幾拳,誰知道那小子恁不經打,大夫說是……”

  他很小心的往門口邁了兩步,舔了舔唇,“以後再不能生育了!大哥就找了老五來,讓他給我們頂罪,本來想老五是秀才老爺,縣太爺不會重判,誰知道那小子是縣太爺的小娘舅,縣太爺不但剝了老五的秀才名兒,還打了他一百大板……”說完,似想起公堂上血腥的場面,瑟縮了下。

  傅老爺子抓起一邊的臉盆就朝傅明忠砸去,“混賬!”

  傅明忠一溜煙跑了。“爹,我真不是有意的,我也很後悔……”

  “給我滾!”傅老爺子氣的直喘氣,傅明孝忙扶了他坐到椅子上,“爹,現在不是評判誰錯誰對的時候,真讓他們告上公堂,咱傅家丟面子是小,兒子我可就再無前途可言了啊!爹,你想想辦法……”

  “早干嘛去了?”傅老爺子沒好臉色的瞪了眼大兒子,語氣慢慢緩和下來,“唉,老五的病能治好也罷,治不好這事估計沒完啊。”

  傅明孝嗤了聲,“大不了將他們趕出傅家!”

  傅老爺子不贊同的搖了搖頭,“他怎麼說也是你的弟弟!你先找衙役截了狀紙,我去走一走縣太爺的恩師,絕不能讓這件事鬧大。”

  傅明孝笑著點頭,“我這就去安排。”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00 AM

043 尋醫落空,希望

  傅雲杉並王叔一行,在鎮上只做了半個時辰的停留,驚險的趕上了要去外地的許長清,跟他借錢,許長清得知是傅雲杉的爹病重,二話不說命人取了銀子,又特意撥了一輛馬車隨侍,傅雲杉感激不盡。

  府城洛邊位於清河鎮東北方向,平日需三四天的功夫,為了趕時間,幾人都是早早起來趕車出發,天黑透才投客棧,依舊走了足足兩天半的時間才到。

  看著頭頂大大的洛邊城三個字,傅雲杉幾乎喜極而泣,一刻不停留的令馬車朝醫人堂駛去。

  “什麼?”

  藥童憐憫的看了眼進氣多出氣少的傅明禮,“韓大夫的母親笑喪,他回老家奔喪守孝去了,沒有一年半載是不會回來的。”

  “怎、怎麼會……”傅雲杉瞪大了雙眼,有些發怔,怎麼就這麼巧?

  傅明義急的跺腳,“這可咋辦?”

  那藥童歎了口氣,轉身去招呼其他病人。

  王叔也有些焦急,一把拉住藥童,“小大夫,你們醫人堂還有沒有其他能治……”

  傅雲杉眼睛一亮,撲到藥童身邊希冀的看著他。

  藥童同情的搖了搖頭,“我們醫人堂的大夫都是名醫,每個大夫都有自己的絕活,韓大夫是專治跌傷打傷經脈受損方面的名醫,這位老爺的病除了韓大夫其他人是治不了的。”這幾天,已經碰到好幾個這樣的病人了,掌櫃的也很著急,可沒有大夫,他們也不敢接這種病人啊,萬一人死在這裡,他們醫人堂的名聲可就完了。

  要是能把仁濟堂的胡大夫挖過來就好了,他的醫術絕不比韓大夫差……

  藥童眸子閃了閃,盯著傅雲杉希冀的目光,糾結了,不告訴良心過不去,告訴……要是被師傅知道他幫死敵介紹病人,肯定會趕他出醫人堂的,他好不容易才考進來的……

  看著藥童慢慢暗下去的目光,傅雲杉緩緩松開了手,倔強的忍住眼中的淚,“多謝小哥哥。”

  “杉兒,這咋辦?”傅明義著急道。

  “這府城肯定還有其他的醫館,咱們一家一家去問,總有能治傅秀才病的大夫!”王叔在旁邊安慰道。

  傅雲杉深吸一口氣,咬著唇使勁點點頭,“王叔說的對,咱們一家家去問,我爹是好人,一定能長命百歲的!”

  說罷,三人抬著傅明就朝醫館外去,藥童“唉”了一聲,拔腳奔到馬車前,小聲說了句,“仁濟堂的胡大夫也能治。”

  傅雲杉雙眸猛地一睜,晶亮晶亮的盯著藥童看,“真的?”

  藥童苦笑了聲,“這本來就不是什麼秘密,只不過仁濟堂專替有錢人家看病,醫藥費貴的嚇人,你們要多准備點銀子。”

  傅雲杉忙低身福了重禮,“多謝小哥哥!”

  藥童忙跳到一邊,有些不好意思的擺了擺手,“你們快去吧,你爹的病怪重的。”

  仁濟堂跑堂的是伙計並不是藥童,看著三人抬著病人進門,只撇了一眼就轉回了視線。

  傅雲杉蹙眉,微打量了一番,看到那些伙計招呼的人,就明白了,從懷中掏了一塊銀子往桌上一拍,“胡大夫在哪裡?我們要看病。”

  立刻有三四個伙計諂笑著湧了過來,“這位姑娘可是來瞧病?”

  “快請內室去,小的這就去通知胡大夫……”

  “哎呀,小心點抬……”

  不用傅明義和王叔搭手,幾個伙計輕手輕腳的抬著傅明禮,帶著三人進了胡大夫的診室。

  “胡大夫,您快來瞧瞧這位爺……”

  不等傅雲杉開口就有伙計笑著搭了腔,胡大夫摸著胡須從桌後起身,去摸傅明禮的脈。

  一旁機靈的伙計端了幾個凳子放在傅雲杉三人身後,笑著請他們坐,態度殷勤備至。

  “下半身血脈破,經脈受損……”胡大夫撇了一眼,朝傅明義問道,“是被人打的吧?”

  傅明義一愣,連連點頭。

  胡大夫順著胡子搖頭,冷著臉道,“傷的這麼重,怎麼現在才送過來,再晚一天,就是大羅神仙也救不了他。”

  傅雲杉一喜,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意思,他能救!

  能救就好!

  “嗯,留下吧。”胡大夫瞥了傅明義一眼,傅明義不明所以。胡大夫微微蹙眉,揮了揮衣袖,對幾個伙計道,“帶這幾位去記號,交了銀子再來找我。”

  幾個伙計低頭哈腰,手腳利落的抬著傅明禮重新回到大堂,一個伙計引著傅雲杉到櫃台前,笑著道,“姑娘,請先記號吧,排到號就可以到客房等胡大夫治病開藥了。”

  “這咋還要排啊?我哥都那樣了,不能拖了……”

  伙計依舊微笑著,“這位爺若是不想等,可以另外交十兩銀子,提前讓胡大夫治病。”

  “十兩銀子!你們搶錢吶……”傅明義大叫,大堂內的一眾伙計都看了過來,正微笑的伙計收了笑容,淡淡道,“幾位也可以去醫人堂,那邊倒是便宜的很。”

  王叔悄聲對傅雲杉說,“這哪像醫館?不會是那藥童騙咱們的吧?”

  傅雲杉哪顧的了這麼多,不管真假,她都要試一試的。當即掏了十兩銀子出來,“我們現在就要看病,你帶路吧。”

  伙計重新堆了笑容,看著銀子入了賬,躬身道,“幾位這邊請。”

  竟帶著幾人進了後院,假山流水,翠竹青葉,環境極幽靜,確是養病的好處所,微風拂動,有藥香撲鼻傳來。

  伙計率先走到一間房,推開門,那胡大夫已候在屋內,見三人進來,點了點頭。

  仔細號了脈,查看了傅明禮身上的傷,前後花去大半個時辰,胡大夫才洗了手開藥方。

  “五碗水煎成一碗,一天三次,三日後再來找我。診金醫藥費共一百二十兩……”胡大夫斜睨了傅雲杉一眼,對身邊的藥童道,“帶姑娘去大堂拿藥,順便將銀子交了。”

  “這麼貴!”三人同時抽了口氣,王叔扯了嘴角,“怪不得那藥童要咱們多准備銀子。”

  傅雲杉卻湧出無限希望,錢,花了再賺就是,能治好她爹的病就好!

  交了銀子領了藥,又給了二兩銀子將一直跟著他們的幾個伙計打發了,到得後院,藥童笑瞇瞇的接了藥,“姑娘盡管去照顧你爹,煎藥的事有我。房間一天一兩,已經算在藥費裡了,姑娘可放心住下。”

  第三天半夜,傅明禮醒了,幾人高興異常,誰知翌日就開始高燒不止,胡大夫開了藥,又是三天,高燒退了,身上卻開始有發炎的症狀,大腿部有腐肉出現,胡大夫接著開了一副藥,將傅雲杉手中最後幾十兩銀子搾干,傅明禮依舊沒能起床,反而又發起了高燒。

  仁濟堂很會做有錢人家的生意,有錢你就是大爺,保管怎麼舒服怎麼伺候你,但沒錢,那就對不起了!

  藥童將最後一劑藥放到桌上,冷著臉道,“看你們可憐,最遲太陽落山之前要麼交錢,要麼離開仁濟堂!”

  傅明義擼著袖子想揍人,那藥童脖子一橫,“來啊,沒錢裝什麼有錢人,呸!”

  王叔忙拉了傅明義,將藥童瞪出了房門,“行了,跟這種人計較什麼。”

  傅雲杉默默吹涼了藥,喂傅明禮喝下,起身對兩人道,“我出去一下。”

  二人以為她要出恭,一點沒有多想。

  傅雲杉慢慢走在大街上,午後的陽光照的她睜不開眼睛,她卻仔細的一家一家酒樓飯館打量,腦中高速旋轉著過濾她前世有印象的能變賣換錢的調味方、菜方什麼方都行。

  “什麼破方子,不要不要!”

  “一個孩子還賣方子……”

  “趕緊走,別影響我們做生意!”

  “……”

  日漸斜,傅雲杉拖著疲累的身子執拗的又走進一家酒樓,毫不意外的被跑堂的伙計推了出來,“讓我見見你們掌櫃,他肯定會對我的方子感興趣的……”

  “你這小姑娘添什麼亂啊?沒看我們正忙……快走快走……”

  伙計惱了,狠推了拽著自己衣衫的傅雲杉,傅雲杉身子踉蹌著被伙計推到了路上,還來不及呼痛,耳邊就傳來馬的嘶鳴聲。

  傅雲杉猛抬頭,逆著光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眼淚瞬間就流了下來,不顧跌倒的傷痛,爬起來跪在馬身前。

  “求求您,救救我爹。”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05 AM

044 貴人相助,嚇唬

  馬上的人微微一怔,丟了馬繩翻身下馬,一襲紅衣波光流動,魅顏絕代,頃刻間走到傅雲杉面前,蹲下身,細長的手指挑起傅雲杉的下巴。

  “喲,小丫頭,這是怎麼了?”

  依舊是玩世不恭的態度,卻讓傅雲杉破涕而笑,“樓公子,遇到你太好了。”

  樓重揪著她的衣領將她從地上拎起來,“嘖嘖,笑的這麼丑……”

  傅雲杉奔走了一下午,不知被人推倒在地上多少次,臉上衣服上早被塵土沾惹,髒的不行,又被眼淚一沖,哪裡會好看的起來。

  樓重伸手,身後的人立刻遞上一塊珍珠白的濕帕,傅雲杉忙接過擦臉,待看到帕子黑乎乎的模樣,有些尷尬的笑了。

  樓重哈哈大笑,揉了揉她的小腦袋,率先朝前走去,“說吧,好端端的怎麼跑洛邊來了?”

  傅雲杉甩著小短腿跟上去,一把扯住了樓重的衣袖,“樓公子,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銀子……”

  樓重停了腳步,微微垂頭看著她,傅雲杉又解釋道,“我爹被人打傷了,鎮上的大夫說府城的韓大夫能治,來了才知道韓大夫回老家了,我們只好去求仁濟堂的胡大夫……”

  “仁濟堂?”樓重蹙眉,“據說很燒錢的最大醫館?”

  後面有人應了聲,“是,聽聞仁濟堂只為富人家看病,不管什麼病但凡進了仁濟堂,沒有千八百兩銀子是出不來的。”

  千八百兩?!

  傅雲杉苦笑,如果能治好她爹的病,她是真不在乎花多少錢的,可偏偏是現在她帶的錢不夠,早知道就多備一些銀子帶過來了。

  “哦?這麼明目張膽的搜刮錢財,知府大人不管嗎?”樓重意有所指的瞟了眼傅雲杉,手下人聰明的回應,“自古官商勾結,唯有利益二字。”

  傅雲杉立時明白了樓重話中的好意,忙俯身福禮,“謝樓公子好意。只是現在能救我爹的只有胡大夫了,不管如何,我都要試一試。”

  “即使背上千兩債?”

  “銀子沒了可以再掙,爹卻只有一個……”傅雲杉抬頭看他,目光明亮堅定,“哪怕萬兩債我也在所不惜!”

  樓重雙手抱胸,十指輕輕摩挲著弧度優美的下巴,神色有些意外,似乎每次見這小丫頭都能給他帶來驚奇。

  “萬一……那胡大夫治不好你爹的病呢?”忍不住想逗一逗這有趣的小丫頭。

  傅雲杉甫笑的臉猛地慘白,揪著樓重衣袖的雙手不自覺攥緊,一下又一下的搖頭,“他一定能治好的。”那是他們最後的希望。

  樓重瞇著眼搖頭,小丫頭果然還是小丫頭,“你一個外地人,在這府城本就沒有靠山,那些吃肉不吐骨頭的庸醫連本地人都敢宰,若看到你還能搾出銀子,怎麼會輕易治好你爹的病,就算那胡大夫能治你爹的病,你爹也多半被他拖死……”

  “不!”傅雲杉渾身一激靈,樓重說的對,這幾天不就是這樣嗎?一副藥讓他爹醒了過來,一分一分將她手中的銀子剝了干淨……

  “爺正要去拜訪一位故人,他說不定有法救你爹,你要……”樓重微微挑眉,略有幾分不忍,不料,話未落,就聽“噗通”一聲,傅雲杉已拽著他的衣袖跪倒在地,他被拽著身子傾斜,高挺的鼻子堪堪撞上傅雲杉頭上的一個小饅頭,痛呼一聲,“小丫頭,你要謀殺救命恩人嗎?”

  傅雲杉忙松了手,端端正正的給他磕了一個頭,“樓公子若能救我爹平安,我傅家一輩子感恩在心,但有驅使,莫敢不從!”

  “嘖嘖,你這小丫頭今天真是無趣,罷了,爺今天心情好,不跟你計較,免叫人說爺不懂得憐香惜玉……”言罷,抬手吹了口哨,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棗紅馬仰頭嘶鳴一聲,躍到他面前,他拎著傅雲杉的衣領將她甩上馬,在傅雲杉的驚叫聲中也翻身上馬大笑著拉了韁繩讓馬朝仁濟堂奔去。

  “坐穩了!駕!”

  身後幾個侍從微微抽搐,爺,您可真憐香惜玉!

  仁濟堂前

  幾個伙計剛把傅明禮抬出,傅明義和王叔正與那藥童爭辯,“你們這是黑店,吞了我們幾百兩銀子……”

  “怎麼說話呢?想便宜去醫人堂,來我們仁濟堂做什麼?全洛邊誰不知道我們仁濟堂只為富貴人家治病,沒錢裝大爺,走走,別耽誤我們做生意……”藥童不屑的瞥著二人,一幫伙計圍著,他底氣足的很。

  傅雲杉恰看到藥童一只腳要踹板子上的傅明禮,抬手拍了棗紅馬一下,“小紅,踹他!”

  樓重挑眉,拽了下韁繩,那馬果然吼叫一聲,勢如破竹朝那藥童疾奔而去,幾個伙計嗷嗷叫著躲了開,藥童嚇的一屁股坐在地上,馬腿堪堪停在藥童褲襠處,那藥童“哇”一聲哭出聲,一灘黃色的尿液染濕了銀灰色的衣袍。

  傅雲杉冷哼一聲,居高臨下看著他,“小哥,希望你一輩子無病無災!”

  傅明義和王叔狠狠的踹了藥童一腳,傅雲杉將樓重介紹給兩人並將事情解釋了一遍,兩人自是興高采烈的抬著傅明禮跟在二人身後。

  幾人走了近半個時辰,天昏黑時分,才在一處胡同最深處停了下來,早有樓重的手下去敲了門,管事迎在門口,看著樓重身前的小姑娘,管事略愣了愣,隨即笑著喚了聲,“六少爺,老爺等候多時了。”

  樓重頷首,雙腳一登,拎著傅雲杉從馬上飛身而下,人已到了院子中,正廳燈火通明,樓重松開傅雲杉,幾步進了廳。

  不知道他與廳中的老者說了什麼話,待傅雲杉隨著傅明禮進去後,老者已淨了手,一副看病問診的模樣。

  診脈驗傷剜肉止血下針開藥,足足折騰了大半個時辰,待藥方開好,老者長噓一口氣,“仁濟堂這幫人越來越無法無天了!只拿藥吊著,再等兩天就真是沒得治了!幸好,還來得及,命是保住了,就是時間拖的有點長,以後這身子……”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07 AM

045 一提分家,藥膳

  傅雲杉驚出一身冷汗,當下跪地狠磕了兩個頭,“神醫,求你救救我爹……”

  老者將她扶了起來,“只要休養得當,不會落下病根的,只怕是以後干不了重活了。”

  “我爹是秀才,不用干重活也能生活的。”傅雲杉驚悸的吐了口氣,抹去額頭的汗,重新福禮,“多謝老神醫救命之恩。”

  老者笑了笑,斜睨了眼樓重,“小娃兒,用不著謝老夫,老夫是六少爺的大夫,他有令,老夫怎敢不從?”

  “是,傅雲杉多謝樓公子兩次救命之恩!”傅雲杉露出這麼些天第一個真心的微笑,只不過,下一刻昏厥過去就不是她能預料到的了。

  樓重一把拎住了將她放到椅子上,打發了傅明義和王叔去休息,才正了神色對老者道,“雙面繡就是這小丫頭的娘繡的,不知跟當年的玉家有什麼關系?”

  老者臉色一肅,捏了傅雲杉的脈,“營養不良、勞心勞力、郁結於心……這小娃兒貌似沒少吃苦啊。你見過她娘了?”

  樓重搖頭,“我的人跟在她娘身邊,還沒證實雙面繡就是出自那楚氏之手。”

  “楚?”老者捋著白胡子,目光有些幽深的看著廳外,“與楚家有關嗎?”

  “不急,等證實雙面繡的來歷再說,免得姨娘空念一場。”

  老者點頭,歎氣,“你姨娘那脾氣真不知像了誰,丈夫女兒都不要了……”

  “外公不也一樣拋了太醫院的職來了這小地方?”樓重如蒲扇濃密纖長的睫毛在眼瞼下投了暗影,鳳眸帶著幾分笑意,挨近老者。

  老者抬手在他額頭敲了下,“混小子,編排起外公來了,外公是懶得理會那烏煙瘴氣。”

  “是,外公是心疼樓兒一人在外……”

  “哈哈,算你小子識相……”老者話念一轉,斂了神色道,“有楹兒的消息嗎?”

  樓重也收了笑臉,搖頭,“只查到十年前那人販子來了這裡,後被黑吃黑,斷了線索。”

  “唉,十年了,也不知道她還在不在這個世上。”老者歎息。

  傅雲杉連睡了三天,在一陣笑聲中醒來,傅明義驚喜的叫著,“老神醫果然沒說錯,說你這會兒會醒,果然醒了。”

  “杉兒快來,你爹今天一早就醒了,燒也退了。”王叔在旁邊笑。

  傅雲杉從床上爬起來,跟著二人去了隔壁房間,傅明禮已經醒了,老者正從他身上拔針,看到三人進來,笑道,“小女娃,你可足足睡了三天,差點沒把你兩個叔伯嚇倒。”

  傅雲杉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杉兒,辛苦你了……”傅明禮蒼白著臉,一貫溫潤的臉上露出微笑,傅雲杉忙撲了過去,眼淚不受控制的往下流,“爹、爹……”

  傅明禮抬手撫著女兒的小腦袋,笑的越發溫和,“爹在這……”

  “爹!”

  “哎。”

  “爹……”

  “哎……”

  傅雲杉哭的涕淚橫流,偏一張臉笑的極其燦爛;傅明禮笑的寵溺溫和,眸子裡卻擠滿眼淚紅的嚇人。

  像是發洩心中的委屈,她哭的毫無形象,卻第一次覺得骨血親情感應真是很美很窩心的東西!

  一時間,屋內只余兩人傻傻的叫聲應答聲,無人打擾。

  第十天上,傅明禮被剜去腐肉的地方已開始長出新肉,老者停了針,吩咐下人一天五次湯藥伺候著,只到了十五天,傅明禮的傷果然好了大半。

  老者診了脈,捋著胡子笑,“行了,回家好好養傷,最多兩個月就可以下地了。”

  “啊?這麼久?”傅明義在旁問。

  老者瞪他,“傷筋動骨一百天,他這傷要在仁濟堂,縱然你們花個千兩萬兩半年也不一定能好!”

  傅明義撓了撓頭,“我就是隨口一說。”

  傅雲杉自然又是千恩萬謝,並許諾,以後但凡樓重和老神醫需要雙面繡的,她家分文不取。

  樓重笑,“你可知,市面上雙面繡有多貴重?”

  傅雲杉也笑,“再貴重的東西也比不上我爹的命!”

  樓重挑著細長的眉,“你倒是個孝順的!”

  幾日後,一行人去一家酒樓吃飯踐行,菜剛上來,就聽到樓下有人砸場,“煮的什麼破湯,我家小姐喝了不到一個時辰就昏迷不醒,你們今天不給個說法,我們楊家就砸了你們的酒樓將你們告官!”

  樓下有掌櫃的極力勸阻,解釋緣由,可楊家人無論如何都不肯罷休,只叫嚷的二樓三樓的貴客都紛紛喚伙計結賬走人,連喊晦氣。

  樓重蹙眉,瞥了樓下一眼,立即有人出了屋,不多會兒,掌櫃的抹著汗出現在房間,“東家。”

  “怎麼回事?”

  掌櫃的哭喪著臉,“那楊家小姐素體虛寒,喝不得老鴨湯,偏還喜歡喝,連著幾日都來買,不賣她家奴僕又哭又鬧,現在出了事就鬧上門來……”

  樓重點了點頭,朝身後人揮了揮手,那人出了門,不多會兒樓下就傳來尖叫聲,“你們反了,我家老爺可是知府大人的老丈人……”

  老者搖了搖頭,“罷了,我去走一趟吧。”

  掌櫃的顯是知道老者的能耐,臉上忙擠出笑,前頭帶路去了。

  後來才知道,那楊小姐不但喝了老鴨湯還吃了楊梅和核桃杏仁粥,老者氣的指著楊家人大罵,“楊梅、核桃本就與鴨肉相克,還連著給體寒的人吃,簡直不要命了!”

  楊家人不信,又請了仁濟堂的大夫,花了幾百兩,得出於老爺子相同的結論,再不敢到樓重的酒樓鬧事。

  聽著僕人議論,傅雲杉靈機一動,徑直去找了樓重,“藥膳?以藥入食?”

  傅雲杉點頭,這是她在聽到老鴨湯的時候就想到的,前世為了討好一個喜食藥膳的股東,她花了極高的價格從藥膳大師買來一些藥膳方,湯頭、味道、營養、藥效絕不是普通藥膳可比擬的。

  “是藥三分毒,所謂藥膳就是以食療的方法治愈病人,協助大夫達到預定的治病效果。我在古書中見過幾個方子,樓公子可以找人試著做了來賣,權當是我報答樓公子的兩次救命之恩!”

  樓重饒有興趣的抿唇,老者卻已興奮的連連點頭,催傅雲杉快寫下來。

  傅雲杉想了想,斟酌了酒樓的經驗理念,寫了高中低三個檔次九個藥膳方,並一一注明材料熬煮過程及能達到的藥效,老者驚喜的睜大了眼睛,直呼好方子!喊了人就去試驗了。

  幾人都沒有想到這樣出爐的藥膳在不久之後會風靡天啟皇朝,為傅雲杉踏上皇商之路裹上一層耀眼的金光!

  翌日,傅雲杉幾人告辭回清河,老者又令人准備了傅明禮兩個月份的藥量,並按病情輕重分好,讓傅雲杉到時候煮了給他喝就是。

  因傅明禮的病情,馬車走的極慢,待到清河鎮遇到守候多時的傅思宗和傅剪秋時,已是離開洛邊的第五天。

  回雙河鋪的路上,傅雲杉看著傅明禮幾次欲言又止,傅思宗和傅剪秋亦是憂心忡忡。傅明禮笑著看幾個孩子,輕歎一口氣,“等家去,爹就和你爺奶說分家的事,如何?”

  兄妹三人俱是一喜,異口同聲,“爹,真的嗎?”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11 AM

046 所謂家人,呵呵

  傅明義急道,“五哥,你說啥呢?好好的為啥要分家?”他是一萬個不同意的。

  傅明禮笑的有些苦澀,“老六,這麼些年,你也看的清楚,只我一人怎麼說都沒事,可帶著一大家子……我丟了秀才之名,書塾是去不了了,現在又有老神醫的話說我以後干不得重活,再跟著爹娘生活難免讓其他兄弟心生芥蒂……”

  傅明義搖頭,“五哥,話咋能這樣說?這話我不贊成,你這些年往家拿了那麼些錢……”

  “六叔……”傅雲杉笑著打斷傅明義的話,“你也知道我爹為家裡出了多少力,可你看看……我哥背著生命危險吃不飽穿不暖,我弟自小營養不良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全,我娘懷著孩子身子虛弱卻每日勞作,換來了什麼?”

  傅明義一頓,懊惱的扒了扒頭,試圖向傅雲杉解釋,“杉丫頭,你奶就是那性格,其實人不壞……”

  “六叔!”傅雲杉大大的眼睛有著淡淡的冷光,唇角似笑非笑,“書上說,幼子不議長著錯,爺奶怎麼做我都不能說對錯。我只想問六叔一句,有哪家親生爹娘明知兒子有救不僅不願出錢還滿口詛咒恨不得兒子死掉的?”

  傅明義一窒,看了眼依舊笑著的傅明禮,挫敗的垂下了頭,“爹娘他們……”

  傅雲杉搖頭,不管傅老爺子和楊氏有什麼理由和借口都掩不住他們對兒子見死不救的事實。

  王叔在旁拍了拍傅明義的肩頭,對傅明禮笑道,“得,到時候有需要幫忙的,千萬不要客氣。”

  “再跟王叔客氣,我們可就沒人幫忙了。”傅雲杉調笑。

  王叔哈哈大笑,傅明禮也跟著笑了,傅雲杉兄妹三人相視挑眉,眸子中都閃爍著喜悅之光,臉上盈滿笑意。

  馬車剛進雙河鋪村口,就有小孩子叫喊著圍了過來,車夫一邊小心趕著馬車,一邊笑罵著讓孩子讓道,傅老爺子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拐了出來,王叔看到忙打招呼,傅明禮也要下馬車,傅老爺子難得開口,“坐著吧,到家再說。”

  傅明禮笑了笑沒再堅持下車,傅老爺子的臉色有些微變化,卻什麼也沒說帶頭朝傅家走去。

  下了馬車,進了院子,傅雲杉發現他們走的時候什麼樣的院子現在依舊什麼樣,屋門沒關不說,屋內的東西也不知何時被雨水打濕,被褥潮的根本無法躺人。

  王叔扶著傅明禮皺眉,傅明義臉色難看的嚇人,跺了跺腳,跑去自己房裡取了干潔的被褥。

  三兄妹相視苦笑,傅思宗打掃,傅雲杉和傅剪秋手腳利落的將潮濕的被褥放到一邊,接了傅明義的被褥鋪好。

  還沒等傅明禮躺好,門外就傳來三郎的大嗓門,“五叔,爺奶喊你過去。”

  好嘛,幾人一起苦笑了,王叔趁機告辭回家,與傅明禮一家關系再好也不能過多干涉別人的家事,“我家去跟你們娘說一聲,免得她還掛念你們。”

  父子幾人相攜著去了內院的正廳,傅老爺子和楊氏端坐上方,幾個兄弟妯娌在兩旁分坐站立,除了傅明信夫妻滿帶喜悅的表示歡迎意外,其他人均訕笑著一副坐臥不寧的模樣。

  “爹,您找兒子?”傅明禮婉拒了傅明信扶他坐下的好意,朝傅老爺子躬身施了一禮。

  傅老爺子看著他好一會兒才重重歎氣,“唉,老五啊,爹知道你委屈,今天也當著你幾個兄弟妯娌的面,爹把話說清楚。你娘脾氣不好你是知道的,你娘從小對你好,你也知道!她說那話不過是話趕話趕到了那兒,你可千萬不要只聽孩子們一面之詞。你有啥埋怨爹娘的,爹娘都受著,就是這狀告的事……”

  “爹說這話就是兒子的不是了,兒子是娘的親兒子,娘對兒子怎麼樣都是應該的,兒子不敢有絲毫埋怨,狀告的事兒子已經知道了,既然狀紙沒有遞上去……此事就罷了。”傅明禮態度恭謙,一點也揪不出錯,又接到女兒使過來的眼色,幾句話就將事情揭了過去。

  楊氏聞言抬頭瞪了傅明禮一眼,只是傅明禮一直彎著腰並沒有看到她的目光。

  傅明孝等人卻是狠狠松了口氣,臉上的表情瞬間就自然了,傅明忠更是笑瞇瞇的走過來拍了拍傅明禮的肩膀,“哈哈,我就說老五不會那麼小心眼兒,屁大點兒事還一直惦記著。大哥,咋樣,你猜錯了吧?老五可一點沒跟咱兄弟記仇……”

  “閉嘴!老三,你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傅明孝冷冷瞥了眼口沒遮攔的傅明忠,看向傅明禮的目光多了幾分耐人尋味的審視,“老五,大夫怎麼說?你的傷還能勞作嗎?”

  傅雲杉眉頭一蹙,抬頭看傅明孝,“大伯,要是我爹不能做重活了怎麼辦?”眸子裡一副似笑非笑,傅明孝當即沉了臉,“這是什麼庸醫?你爹沒了秀才之名,不能干活怎麼養活你們全家……”

  “大哥!”傅明義大叫了一聲,“老神醫說了五哥傷的太重能救活一條命已經很不容易了,以後別說勞作就是一般的重活都干不了了……”

  “啥……”崔氏跟著驚叫一聲,大大咧咧道,“那以後不是要靠俺們養活他一家嗎?”

  蔣氏抿唇輕笑,“三弟妹,話不能這麼說,五弟以前可往家裡拿了不少銀子的……”

  周氏瞥著幾人,並不作聲,只冷冷一笑。

  何氏囁喏著不敢開口,只是一聲聲歎氣。

  崔氏啐了口,“俺家以前也交了不少錢,是不是也能吃……”

  “啪!”楊氏拍著桌子,“老娘是上輩子欠了你們的嗎?你們以為你們交的那點錢夠干啥?天天大魚大肉的伺候著你們還嫌東嫌西,老娘是倒了什麼霉要養著你們一群討債鬼?!”

  “娘,俺家可沒少交,孩兒他爹賺的銀子可都給你了!”崔氏訕笑著瞪了傅明禮一眼,“這不是說五弟呢,他這以後可是要在家白吃白喝的……”

  “三弟妹,這話五弟可不高興了……”蔣氏笑。

  “二嫂三嫂不用說了,我來見爹也是為了這事。”傅明禮淡淡看了兩人一眼,扶著兒子跪在傅老爺子和楊氏正中間,鄭重磕了個頭,“兒子不孝,爹,您將兒子分出去吧。”

  三兄妹同時一喜,隨著自家爹跪倒在廳中。

  傅明禮垂著頭,淡淡道,“如今兒子已不是秀才不能去鎮上教書,沒有銀子交到公眾做家用,也不能下地干活,幫不了家裡,以後怕只能替人抄個書度日,實在不想成為爹娘的累贅,爹,您讓兒子分家另過吧。”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13 AM

047 真心假意,是非

  廳內再沒有人開口說話,幾個兄弟妯娌各懷心思,目光神色不一。

  傅明義叫著,“五哥,不能分家啊!你現在做不得重活,分了家嫂子和幾個侄子侄女吃啥喝啥啊?有兄弟在,咋能讓你們一家分出去餓肚子……”

  傅明信也著急的抹了幾把額頭的汗,吞了好幾下唾液才張口蹦了一句,“不……能分家。”

  何氏跟著丈夫連連點頭,看向傅雲杉兄妹的目光透著憐惜。

  崔氏撇了撇嘴,大嗓門毫不客氣的擠兌著,“咋地?老四老六你倆要給老五養娃子?先說好,可別拖累俺們!俺家三郎眼瞅著就到說親的年紀了,可一分閒錢都沒有……”

  “三嫂!”傅明義喊了聲,氣惱道,“三郎和五郎哪次出事不是五哥出面保的他們?再說五哥這是為大哥和三哥受的傷丟的功名!你咋能說出這樣的話,你也不怕遭報應……”

  崔氏也惱了,“老六你啥意思?俺遭啥報應?!這話又不是俺先說的,大哥不也嫌老五不能干活不能給家掙錢嗎?俺咋了!俺家男人要不是被人騙了會動手打人惹到縣太爺的小舅子嗎?你不說別人,咋專撿俺們說!”

  “你……”傅明義臉色漲紅,憤憤的瞪了眼傅明忠,傅明忠聳聳肩,笑嘻嘻道,“老六,這可真不能怪我,是大哥讓我上的,是吧,大哥?”

  “老三,手在你身上長著,你不去,你大哥還能逼著你去不成?”周氏輕嗤了聲。

  傅明孝瞥了眼跪在地下的傅明禮,神色淡淡,似是沒有聽到傅明忠的話,抬頭去看上座的傅老爺子。

  傅明悌和蔣氏齊齊撇嘴,似是對傅明孝和傅明忠夫婦的行為不恥,卻聰明的沒再說一句話,坐著繼續看戲。

  傅雲杉在心裡狠狠啐了傅明孝夫婦和傅明忠夫婦幾口,人賤不丟臉,丟臉的是賤人還矯情,啊呸!

  “老六,你跟著參合啥?”楊氏臉上的表情意味不明,瞪了傅明義一眼,又去看傅老爺子,眸子裡似閃著某種喜悅。

  “你、你們……”傅明義似是發現這些人根本說不通,唉了一聲一屁股蹲在傅明禮附近,表情沮喪懊惱,“五哥,我真對不起你……”

  傅明禮朝他安撫一笑,並不出聲。

  幾個小輩在各自的父母身後小聲嘀咕著,間或傳來幾聲輕笑,傅迎春不知跟傅琥珀低語了什麼,傅琥珀朝傅剪秋投來輕蔑的一笑,一句清晰的話傳到傅雲杉耳中,“五哥沒了功名,剪秋那丫頭肯定嫁不了秀才了,到時候就讓表姐帶她去府原城,春丫頭你還擔心啥?”

  傅雲杉細眉微蹙,她姐嫁不嫁秀才跟去府原有什麼關系?

  傅迎春低低笑了,小聲許諾了傅琥珀兩件飾品,又說了幾句什麼,傅琥珀看向兄妹三人的目光更加輕蔑了,還輕輕哼了一聲,“不就一個方子嗎?大哥還稀罕它不成……”

  話未落,傅明孝一記狠厲的目光就射了過去,傅琥珀嚇的當下就住了口,哇一聲跑到楊氏身邊,“娘,大哥瞪我,我又沒說錯,那方子本來就是杉丫頭想的,分了家當然是歸他們家……”

  傅明孝皺眉,“小妹說的什麼話?爹娘何時說要分家了?”

  傅雲杉暗叫一聲,壞了!她怎麼沒有想到傅明孝會因為捨不得那個方子帶來的巨額利潤而不同意分家!不知道這時候她說將方子配料多少告訴他,還管不管用?

  果然,傅老爺子聞言微怔了怔,接著長長歎息一聲,語氣有些服老,“老五啊,你這是還記恨爹娘啊!自古長者在不分家,你這是在怨爹啊……”

  “爹,兒子不孝,兒子這身病實在怕拖累了爹娘……”傅明禮眼圈有些紅,為傅老爺子難得的低頭。

  傅老爺子擺手,“你這孩子,從小就是這樣,有什麼委屈都藏在心裡,唉,你們翅膀硬了,爹娘老了……”

  “不,爹,兒子沒有這個意思,分了家兒子一樣會孝敬你和娘的……”傅明禮膝行兩步頭抵在傅老爺子的鞋子前面兩個巴掌處。

  崔氏撅著嘴嘀咕了句她以為只有她自己聽見實際上響徹整個大廳的話,“自己家都養不活了,拿啥孝敬,切。”

  傅明禮漲紅了臉,“三嫂,我……我還能幫人抄書……”

  傅雲杉黑線,這崔氏是傅老爺子請來的逗比嗎?

  傅迎春、傅半夏輕笑一聲,傅琥珀卻真的笑出了聲,“就是就是,五哥,你當著秀才一個月往家交五兩銀子,抄書一個月能抄幾個銅板?”

  傅明禮笑了笑,垂下頭,不再說話了。

  傅老爺子輕咳兩聲,似在斥責幾人,“都給我住口,瞧瞧一個兩個說的什麼話?”又低著聲音一副慈父狀,“老五啊,爹知道你的顧慮,你啊別管別人怎麼想,平時該怎樣還怎樣!能交多少錢就交多少錢,家裡斷不會少了你家的吃喝的!”

  楊氏眸色冷厲,看了一眼傅明禮,垂放在膝蓋上的頭一把攥住了衣角,掐的緊緊的。

  “爹,咋能這樣啊?”崔氏還想說什麼,看到蔣氏似笑非笑的盯著傅明孝看,皺皺眉不說了,只悄悄拽了自家男人在他耳邊低語幾句。

  “我也贊成。”傅明悌笑著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老五啊,爹和大哥都是為你好,現下有杉丫頭的調料方子賺的銀子,家裡哪還能真缺你家那幾口吃的,你啊,放寬心養病才是。”

  “是啊,老五,二哥說的對,那方子賺錢著呢,你說你分啥家啊。”傅明忠也跟著笑嘻嘻道。

  傅明義也笑了,顛顛兒的從地上爬起來和傅明信一起去扶傅明禮,“五哥,我就說爹娘不會不管你家的,這樣多好,你以後就好好養身子,啥也別管……”

  “老五,兄弟們在一起有照應……”傅明信枯瘦的臉笑皺在一起,卻是真心覺得自己弟弟不分家的好。

  傅明禮笑的發苦,心裡也明白不能分家的關鍵在哪了,歎了口氣很是愧疚的去看三個兒女。

  傅雲杉哀歎一聲,知道大勢已去,揉了揉跪疼的膝蓋,朝自家爹投去一個安撫的笑,將身邊發愣的傅思宗和傅剪秋都扶了起來。

  傅思宗和傅剪秋臉色哀戚,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失望,很沒精神的任傅雲杉拉到何氏身後跟桔梗和鳶尾站在一起。

  何氏高興的安慰著三兄妹,桔梗和鳶尾卻也一臉失望的看著他們。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16 AM

048 娘家二嫂,疼女

  接著,傅明孝夫婦也表示了沒有分家的欣慰,還讓他們有困難盡管開口,傅明禮笑著應了,傅雲杉看著覺得自家爹笑的好累,忙一把過去扶了,大叫一聲,“爹,你怎麼了?你千萬不要暈倒啊……”

  傅明禮身子一歪,配合的倒在了傅雲杉懷中。

  傅明孝皺眉不著痕跡退了一步,傅明信和傅明義慌忙上前將傅明禮抬回了外院倒座房。

  幾人剛安頓好傅明禮,王嬸和另一個中年婦人扶著楚氏恰好回來,明明一個即將臨盆的孕婦,身材消瘦的還不如那名中年婦人。

  看到傅明禮臉色蒼白的躺在床上時,楚氏連日的擔心害怕化為淚水,洶湧而出。

  傅明禮笑著拿了帕子給妻子擦淚,“娘子,別哭了,為夫這不是好好的回來了嗎?”

  楚氏握著他的手依舊泣不成聲,傅明禮頗無奈的對她身旁的中年婦人點了點頭,“有勞二嫂照顧我家娘子……”

  “都是親戚說這些見外的話做什麼?”中年婦人打量了一番他的臉色,皺著眉,“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好生的日子沒過幾天,又開始鬧了?”

  傅明禮有些尷尬,苦笑著搖頭,“是我讓娘子和孩子受苦了。”

  中年婦人還想說什麼,楚氏忙收了淚轉頭道,“二嫂……”

  “行啦!嫂子不說了。”中年婦人正是楚氏娘家二哥的媳婦,姓方,一副潑辣脾氣,是鎮上一家鏢局的女兒。

  “二舅媽,我爹一回來就找我爺奶分家了,是大伯不肯……你不要怪我爹,怪我吧。是我的調味方子惹的錯,大伯怕分家了我不給他調味料賣錢才慫恿爺爺不分家的。”傅雲杉垂著頭,恨不得打自己幾下,她若是謹慎些沒把方子的事洩露出去,或者干脆就把方子給傅明孝,今天這家就肯定分了!

  方氏狠歎了口氣,瞪了眼後院的方向,將傅雲杉摟入懷中,“我都聽你娘說了,怎麼能怪你呢?你也是為這個家著想,是那些小人貪得無厭。”

  傅雲杉眸子一濕嗚嗚哭了,心裡把自己罵了千遍萬遍,傅剪秋和傅思宗瞧著妹妹哭的哽咽,也默默的掉著眼淚,他們雖然對這次分家不成很失望,卻一點也沒有怪罪妹妹,這些天,他們看的清楚,要不是有妹妹一直撐著,他們這個家早散了……

  “哇啊……二、二姐……”小八扒著傅雲杉的褲腳也哭的淒慘。

  夫婦倆都默默的紅著眼眶,倒讓方氏又心疼起來,“都是兒子兒媳孫子孫女,這老爺子和老太太的心咋就都偏到大房去了!我楚家的閨女咋就這麼讓他們糟踐!不行,我得去問個清楚……”

  “二嫂,不要!”楚氏忍著淚拉住方氏,“是我心甘情願的……”

  方氏跺腳,看著小姑子委屈求全的樣子,又氣又心疼,好半響,別開頭擦了擦眼角,“嫂子知道你心善,可有時候人善被人欺,你們不為自己想,也要為幾個孩子想想啊!”

  “二嫂說的是,是我對不起幾個孩子,請岳父岳母和二位哥哥嫂子放心,我以後定會好好看護妻兒!”傅明禮鄭重朝方氏許諾,又去看傅雲杉,“杉兒,那秘方索性……”

  “都給他!”傅雲杉知道自家爹的意思,忙點頭。

  傅明禮含笑看著妻兒女,“那就再找時間跟爹娘提分家的事,不過以後的日子會很清苦……”

  楚氏喜極而泣,連連搖頭,一手托著肚子,一手緊緊攥著丈夫的手,輕輕顫抖著。

  傅思宗兄妹都哭著笑出了聲,異口同聲,“有爹娘在我們不怕苦……”

  王叔王嬸相視一笑,方氏大笑,“我爹的鏢局正缺一個文房先生,三妹婿若是不嫌工錢少,等分了家身子好利落了就去吧,好歹能養活你們一家。”

  “二嫂……”楚氏感激的回頭,“這怎麼使得?”

  方氏笑,“我爹那是真缺人!若不是三妹婿丟了功名,當文房那是天大的委屈,我爹能撿著便宜,不曉得會多開心。還是說你們看不上……”

  楚氏和傅明禮忙搖頭,“不敢不敢……”

  方氏大手一揮,爽利道,“那好,這事就這麼定了,我回去就找人給我爹捎信兒,你們這邊完了事也趕緊通知我一聲,爹娘和你兩個哥哥也很擔心你們。”

  “多謝二嫂。”

  方氏沒再多呆,又安慰了一番出了外院,瞧著傅家的浮屠影壁,有心去找那偏心的老頭老太為自家小姑討個公道又怕以後小姑日子更難過,最後狠啐了口,踹了那影壁一腳才出了傅家,一路往家趕去。

  方氏這邊剛出了傅家,楊家表姑就進了外院,嬌嬌弱弱的朝夫妻倆福了禮,笑著坐了,喚侍候的丫頭送上禮物,是幾樣補血益氣的補品,傅明禮夫妻覺得太貴重不敢收,表姑鎖著眉頭嬌嗔,“都是一家兄妹,妹妹只是略表心意,表哥瞧不起妹妹是……”

  傅明禮無奈只得收了,楊家表姑這才笑了,與夫妻倆閒聊起來,無意間提起傅剪秋的婚事,頗為同情,還退了一對玉鐲要給傅剪秋壓驚,被傅剪秋死活拒了,才罷休,一會兒告辭走人。

  一家人都奇怪楊家表姑的來意,傅剪秋將傅迎春伙同方之行騙她去樹林想玷污她清白的事跟傅明禮和楚氏說了,兩人臉色煞白後怕不已。

  “畜牲!方兄為人正派怎會有如此……兒子!”似不好形容好友的兒子,傅明禮氣惱的捶了下床,招手喚了女兒,輕撫著她的頭,“是爹不好,看錯了人。等分了家,爹娘再為我女兒尋一門好親事,這次一定要女兒看過點頭再定下可好?”

  傅剪秋雙眸盈淚,微微一怔,一抹紅暈浮現,剛才的委屈頃刻不見,害羞的躲到楚氏身後。

  一屋子人這才有了幾絲笑意。

  機會很快就來了……

  翌日,村裡派人來通知去山腳開荒,傅老爺子喊了一家人在正廳,分派了任務,崔氏就不依了,“憑啥他老五家誰都不用去啊!娘,俺家三郎昨天吃壞了肚子,七郎太小,俺也要留家照顧他們。”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看了眼楊氏,楊氏也有些惱,瞪了眼崔氏,“給我住嘴,不去干活沒飯吃,你愛去不去!”

  崔氏嘀咕了句,卻不敢去問楊氏話裡的真實度,不情不願的走了。

  傅雲杉和傅剪秋相視一眼,笑的有些發苦,爹娘不能去,小八不能去,哥哥正在治五石散也不能斷,能去的只有她們了。

  只希望老太太那句話是為了嚇唬崔氏才好……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18 AM

049 踹翻飯桌,撕破

  開荒地是天啟的傳統,每村每年都會象征意義上開出幾十畝田地,經過幾年將養成為良田,為子孫留下生存之本。

  雙河鋪村要開的這塊荒地位於山腳小樹林前面不遠,傅家的開荒區域很快就劃分了下來,約莫四五分地,遍布著大大小小的石塊,荒草沒過傅雲杉的腰身,走路極其艱難。

  好不容易進了傅家的區域,周氏忙拿了帕子去給楊氏擦汗,蔣氏看見笑著輕哼了聲,崔氏直接嘴一撇,朝一旁啐了口,唾沫星子險些吐在傅明忠臉上。

  楊氏狠狠瞪了她一眼,崔氏才算消停了。

  傅老爺子自是不管女眷之間的糾紛,他站在一塊石頭上,將區域內打量了一番,很快將男人們的重活分了,女人們的伙計則有楊氏分。

  傅雲杉姐妹分到的是很大一片的荒草,先割後拔,姐妹倆瞧著那一大片荒草無奈歎氣,楊氏欺負起她們還真是不遺余力不要臉了!

  可為了在家的爹娘,她們怎麼不爽都要忍下。

  恰好跟她們分在相近位置的王嬸瞧見了全過程,當場就發了飆,大著嗓門以全村人都能聽見的聲音對著傅老爺子皮笑肉不笑,“傅老爺子,你家這倆孫女可真能干!大家伙瞧瞧,傅老太多疼這倆孩子,分的地塊就占了四分之一啊!哎呀……”王嬸嗤笑一聲去罵自己倆兒子,“我真是笨啊,我家這麼點地光凌娃和嘯娃就能干完了……”

  凌娃嬉笑著從一塊石頭跳到另外一塊石頭,“娘,你要累死我啊?我才不干!杉兒姐她奶才不是疼她,他們就知道使喚杉兒姐干活……”

  村人的目光瞬間都集中到楊氏和傅老爺子身上,嘖嘖不斷,傅老爺子臉色難看瞪了楊氏一眼,楊氏有些瑟縮的退了一步,狠剜了王嬸一眼,才笑著跟正吐口水的村人解釋,“王柱媳婦這話可是錯了,這塊是家裡幾個孩子都要做的,這麼多孩子分這一塊怎麼能算多……”

  村人想著傅家十幾個孩子都笑了,可不是,那麼多孩子分這一小塊怎麼能算多?

  傅剪秋和傅雲杉只有苦笑,家裡哪個孩子會干活?是以千金小姐自居的傅迎春還是偷奸耍滑的傅半夏?幾個堂哥連人影都不見,留下來的不過是她們姐妹和鳶尾姐妹罷了!

  王嬸還想說什麼,被王奶奶瞪了一眼,才悻悻作罷。

  割草的活並不重,不過小半個上午,就清理的差不多,剩下的就是午飯後將草或拔或挖連根起出來了。

  午飯是楊氏和周氏送過來的,孩子是半碗菜一碗湯倆窩窩頭,大人一碗菜一碗湯窩窩頭盡吃,一樣對待,倒是沒少給傅雲杉姐妹,姐妹倆接過飯眼裡都有喜意,覺得爹娘在家肯定也有吃的了,大大松了口氣。

  傅雲杉餓的狠了,吃完飯肚子還是餓,幸好王嬸拉了她們姐妹過去,一人又添了半碗飯,姐妹倆才算吃飽。

  下午一直趕到天將黑,石頭只起了三分之一,草根也有不少,村人吆喝著三三兩兩的往家去,傅老爺子笑著跟人打招呼,也開始令眾人收拾家什家去。

  回到外院,傅雲杉累的雙腿打顫,前世今生啊,她第一次做這麼長時間的農活,真是累死她了!

  楚氏心疼的抱著肚子給女兒擦汗,眼眶微紅著,“怎麼累成這樣?”

  傅剪秋嘴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只笑著搖頭。

  小八在床裡側,迷迷糊糊睜開了眼,看到是傅雲杉,立時就癟了嘴,“二、二姐,餓……”

  傅雲杉眉頭微蹙,與傅剪秋對視一眼,正想開口問午飯的事,就聽到內院有人喊吃飯,傅雲杉起身,略整理了一下,將小八抱出來,捏了捏他的鼻子,笑道,“小饞貓,午飯沒吃飽嗎?走,跟二姐一起出去吃晚飯……”

  “奶、不給……吃。”小八乖巧的趴在傅雲杉懷裡,黑漆漆的大眼水汪汪的,委屈的輕輕抽噎著。

  傅雲杉眸光一閃,拍著小八的背,套話,“你和爹娘都沒有吃午飯?”

  “不給……吃……嗚嗚……”

  “杉兒,我和你爹不餓,你們……去吃吧,給小八留點窩窩頭……”楚氏笑著,想接過傅雲杉懷中的小八。

  傅雲杉瞬間紅了眼眶,緊抱著小八不松手,目光投向內院的方向,冷冷一笑,壓抑著心中的怒火,輕聲道,“沒事,我帶小八一起去,爹娘等我端飯回來吃。”

  楚氏想阻止,傅雲杉卻一扭身錯開了她,走出外院,傅剪秋察覺到妹妹的不對勁,忙跟了出去。

  內院,一家人都已經開吃了,魚香茄子、紅燒肉、酸辣土豆絲、韭菜雞蛋、白綠相間的青菜豆腐湯,真是好生活!

  看到姐弟三人過來,何氏笑著挪了挪地方,楊氏哼了一聲,何氏瞬間低下了頭,傅雲杉也不說話,只朝何氏笑了笑,小心的將小八放在地上,去灶屋拿了海碗和筷子,到飯桌上就開始夾菜!

  楊氏“啪”放下了筷子,“傅雲杉,你做什麼?”

  傅雲杉頭也不抬,一盆一盆的夾著菜,眼看盆中的菜下去不少,大海碗已裝了大半碗,楊氏惱怒的劈手就去奪,傅雲杉後退一步,楊氏撲了空,手險些探進湯盆裡。

  “你這該死的丫頭!還不給我住手!”楊氏站起身朝傅雲杉撲過來。

  傅雲杉面無表情的看她一眼,飛快的閃到傅老爺子背後,躲過了楊氏開始撿傅老爺子桌上的菜,專撿紅燒肉和雞蛋,七郎不依的大叫,傅明孝拍桌而起,一把揪住傅雲杉,奪了她的碗,將她狠狠甩在地上,傅雲杉也不吭聲,起來去灶屋又拿了一個海碗和筷子到桌上撿菜。

  傅明孝額頭青筋暴漲,回頭就朝外院吼,“傅明禮,你教的好閨女!連頓安生飯都不讓爹娘吃,這就是你的孝順……”

  “大伯不要喊了,我爹沒吃飯,就算想說什麼也沒有力氣……”傅雲杉將碗放在飯桌上,忍著怒氣冷冷道,“我想知道,不讓我爹娘吃飯是誰做的主?”

  傅老爺子皺眉看了她一眼,似在極力忍耐她的態度,他向來認為媳婦孫女都歸自家婆娘管,一直恪守從不逾距。

  楊氏還沒說話,崔氏已笑道,“杉丫頭,你奶不是說了嘛,不去干活就沒有飯吃……”

  “那我倒要問問,這桌位上真正干活的有幾個?”傅雲杉抬手指著傅家幾個孫子輩男丁,“他們為什麼能坐在這裡吃飯?!”

  “我讓他們吃的怎麼了?”楊氏的目光陰冷。

  傅雲杉笑了,輕輕點著頭,“是了,他們不干活都能吃,我爹娘自然也能吃!爺,是不?”

  傅老爺子眉頭皺的更緊,楊氏更怒,“我說不能吃就不能吃!他們是兒子兒媳還是祖宗?還要親爹娘伺候不成?”

  外院傳來傅明禮淒厲一聲喊,“爹啊!娘啊……”

  傅雲杉端碗的手險些不穩,垂頭快速撿了幾個菜拿了幾個窩窩頭放到菜上面塞到傅剪秋手裡,“走。”

  傅剪秋會意,一手抱起小八,一手端著碗回了外院。

  傅雲杉掃了圈邊吃飯邊看笑話的傅家人,冷笑一聲,毫無預兆的抬腳踹向飯桌,一腳一個,在眾人的驚呼聲中,精心准備的飯菜都潑在了地上。

  “既然不能吃,那就都不要吃了!”

  他們既然不要臉皮,她又介意什麼?不如就撕破罷!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19 AM

050 忍無可忍,反擊

  “傅雲杉!傅家豈容你放肆!”傅明孝怒不可遏,緊走幾步抬手朝傅雲杉揮去,傅雲杉冷冷一笑,一把扯過被嚇呆的傅迎春,“啪!”清脆的巴掌伴著女子的尖叫響徹整個傅家。

  傅迎春整個人都被打翻在地,嬌柔的臉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了起來,五個手指印清晰可見,“啊!好疼……爹,你為什麼打我?”

  顯然是沒有想到一向疼愛自己的爹明明要打傅雲杉,怎麼臨了卻是打在了自己臉上。

  “杉兒,你咋拉你大姐來挨打?大哥明明打的是你……”傅琥珀扶起哭叫喊疼的傅迎春,擰著眉去瞪傅雲杉。

  傅迎春立即反應過來,伸手就想去撕傅雲杉,傅雲杉攤了攤手,後退兩步,笑了,“大伯果然很‘疼’大堂姐,嘖嘖……”

  “傅雲杉!”傅明孝瞅著女兒臉上的手指印,心疼的很,再一聽傅雲杉嬉笑諷刺的話,更是生氣,不管不顧的又上前揚起大手。

  “啪!”

  “大伯,你打我干啥?”傅三郎嗷嗷叫著,“娘啊,可疼死我了,大伯好狠的心……”

  “他大伯,你咋回事?打雲杉咋打到俺兒子身上了,你是對俺兩口子有意見咋地?咋能這麼欺負孩子,你要打,就打俺!看村裡人咋說你這個當管事的大哥……”崔氏瞧見兒子臉上的手指印,嚎叫著往傅明孝身上沖。

  傅明孝一巴掌下去,以為打到了傅雲杉,卻冷不丁被崔氏撞到一旁的樹干上,身體某個地方發出“卡嚓”聲響,傅明孝瞬間疼出一頭汗,他的腰!

  這個看不清發展的婆娘!

  “老三,還不把你媳婦拉走!”

  傅明忠笑嘻嘻的扯著自己媳婦,“大哥,你這手咋沒個准兒,這一巴掌一巴掌的淨打自個兒人啊……”

  傅明孝冷視身後再沒人的傅雲杉一眼,笑的陰冷,“傅雲杉,你有本事就站著別動!”話落,忍著腰痛朝傅雲杉走去,連打兩巴掌的手已發紅,可見他剛才用了多大的力氣。

  傅雲杉挑眉,他在說什麼鬼話?他打她還讓她別動?

  斜睨了眼身後的衣角,傅雲杉消瘦的臉上露出詭異的笑,“好呀……”

  眼瞅著傅明孝再次揚起巴掌朝她打過來,她眸子清冷,下一瞬,蹲下往旁邊挪了一步,還‘好心’露出一只腳穩住傅明孝前傾的身子。

  “啪!”

  “啊!”

  巴掌聲、慘叫聲混在一起,眾人不敢置信的看著倒在地上的父子倆,驚呼出聲。

  “爹!”

  “爺……”

  院內亂成一團,傅雲杉拍了拍鞋面上的土,慢慢站起身,看著狼狽跌倒在地,一身錦衣壓在傅老爺子身上的傅明孝笑,“啊?大伯,真不好意思,我上次被你踹了一腳心口就時不時的疼,剛才疼的沒站穩,要不,你……再打一次?”

  “你……你這個禽獸不如的畜牲!連你親爺親大伯都敢打……”傅明孝氣的瞪眼,指著傅雲杉罵。

  傅雲杉收了笑,嗤笑,“這種罪名我可擔不起,大伯二話不說上來就要打我,我可一個手指頭都沒碰到你……”話一頓,意味不明的瞅了眼傅迎春,語帶思量道,“難道是大伯覺得春兒姐勾引方之行不知廉恥才以借打我為名動手打的春兒姐?嘖嘖,那三郎哥不就是無妄之災了嗎?”

  一副為傅三郎抱不平的模樣,聽的傅家眾人個個面色古怪的盯著她瞅,傅雲杉毫不在意,這話別管別人信不信,崔氏是聽進去了,也奇跡的信了。

  “好呀,傅明孝,俺叫你一聲大哥,你居然為了你不要臉的女兒打俺兒子,俺……俺跟你拼了!你打俺兒子,俺……俺打你娘們……”崔氏啊嗚一聲撲過去就揪了周氏的頭發,兩人在土地上翻滾,可憐周氏一身素綢頃刻間被蹂躪的不成樣子。

  傅雲杉笑著,眸子裡卻無一絲笑意,緩緩掃過院子裡的傅家人,最後定在傅明孝臉上,似笑非笑,“大伯,爺真疼您,瞧您一直壓在老爺子身上,他一個疼字都沒喊呢,這要換做其他伯叔可就……呵呵……”

  傅雲杉依稀記得,二伯有次腳踝受傷,不小心跌倒擦著了站在他身後的老爺子,險些將老爺子撞倒在地,是險些!老爺子當時就沉了臉,連著一個月一文錢都沒給二伯,二伯剛起步的生意覆滅。

  這話一出,傅明悌夫婦看戲的臉頓時黑了,冷嗖嗖的剜著傅明孝,蔣氏冷笑,“你大伯是家裡的頂梁柱,那是老爺子和老太太心尖上的人,我們這些人算什麼,也就是個掙錢的東西,不能掙錢……還不跟你爹一樣被擠兌的沒有活路……”

  “老二媳婦,你胡說什麼?”傅明孝沉臉指責,“老二,別聽你媳婦……”

  傅明悌別過頭,看也不看傅明孝。

  傅明孝陰沉著臉扶了傅老爺子起來,怒瞪傅雲杉,“傅雲杉,你這個……”

  “大伯想罵什麼?”傅雲杉仰著腦袋,小臉帶笑,周身卻有著一股冷氣流動,傅明孝眉頭蹙起,覺得這個侄女這幾個月的變化實在太大了,一直陰陽怪氣不說,對他們也比以往犀利強勢,難道真是自己那一腳將她的膽兒都踹出來了?!

  瞧著傅明孝變幻的神色,傅雲杉決定無視,繼續道,“聽說豐華樓最近生意特別好,府城和臨近幾個鎮的豐華樓分店的掌櫃都來求東家多送點香辣鮮……”

  “你想干什麼?”傅明孝身子一僵,厲聲吼。

  傅雲杉瞟了他一眼,淡淡道,“聽說大伯和豐華樓簽了一年的供貨合約?”也不等傅明孝回答,就自言自語道,“也不知道,毀約要賠多少銀子?嘖嘖……”

  “傅雲杉,我警告你……”

  “行了,廢話我也不多說了!”傅雲杉掃了一圈傅家人,冷聲道,“分家時我自會交出調料秘方,但從今日起,少我家人一口飯,調料就別找我配了……”稚嫩的聲音平添了七分威脅的味道,“聽說違約金很高,當然是誰簽誰賠了!至於……”她微微一笑,“這配方……我寧願告訴路邊的乞丐也不會告訴傅家人!”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24 AM

051 楚氏動心,外嫁

  話落,轉身往垂花門走去。

  “你這個小賤人……”

  “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想干什麼?”

  “站住!”

  楊氏、傅明孝、傅老爺子同時開口。

  傅雲杉頓住腳步,“爺,有事?”

  傅老爺子眸色復雜的看著傅雲杉的身影,歎了口氣,“今天的事是你奶不對,以後這樣的事再不會發生了,讓你爹安心養病。咱傅家不缺他那點吃的。”

  傅雲杉嗯了聲,快步出了垂花門回了外院倒座房,進了屋才心有余悸的哆嗦著腿,一屁股坐在地上,她能說她剛才真的很害怕被人圍攻嗎?

  她心裡再怎麼成熟,現在也只是一個一米多點的小屁孩兒,消瘦弱小,除了一張嘴,別無其他。

  傅明孝、楊氏、周氏那眼神恨不得吃了她,要是那三巴掌裡面有一巴掌能打到她、她稍露出害怕的神色,他們肯定會群起……

  身子越抖越厲害,傅剪秋忙上前抱住她,拍著她的後背,“杉兒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好一會兒,傅雲杉才平復了心情,朝姐姐笑了笑,起了身,正看到傅明禮胸前被子上的一灘血,想起在內院聽到的那一聲淒厲叫喊,眼中的淚瞬間流了出來,撲到床前,“爹……”

  傅明禮笑容發苦,安慰著女兒,“杉兒不哭,爹沒事……”

  “爹,你別說話了,吃點東西睡一會兒吧。”傅剪秋端著海碗站在傅雲杉身後,擔心的看著傅明禮。

  傅明禮搖頭,“爹不餓,你們和你娘吃吧。”

  楚氏靠在另一頭的床頭上,紅著眼眶,瞧見女兒瞅自己,忙擠出一抹笑,“娘也不餓……”

  傅雲杉看著碗裡的六個窩窩頭,抹了眼淚,拿起窩窩頭分,“爹兩個,我們和娘一人一個,咱們一起吃。”

  小八扒著傅雲杉直點頭,“一人……一個。”

  夫妻倆相視一笑,傅明禮目光幽幽看了眼後院的方向,眸子裡說不出的傷,楚氏安撫的朝他笑了笑,示意了眼前的幾個孩子,傅明禮忙收了神色,露出溫和的笑容。

  後院傳來唧唧歪歪的罵人聲,聲音不是很大,隱隱約約聽不真切,沒過多久,傅琥珀端了兩個海碗和十個窩窩頭送進了外院,“五哥,爹讓我送過來的,還讓我告訴你好好養傷,侄子侄女還要你教呢。”

  臨走,氣呼呼的瞪了傅雲杉一眼,哼了一聲。

  傅明禮有沒有多想傅雲杉不知道,但她多想了,傅老爺子這話是在敲打她爹好好管教他們兄妹啊,呵,跟自己的親兒子也玩這套,真是三十六孝好親爹!

  反正她是狠了心了,哪怕以孝為天的爹以後打她罵她不認她;哪怕以夫為綱的娘以後氣她惱她不理她,她也絕不再忍著了!

  古人有雲:是可忍孰不可忍,忍無可忍無需再忍!

  一家人又將剩下的兩海碗菜和窩窩頭吃了干淨終於飽了肚子,將碗送去洗涮,收拾停當正准備睡覺,楊表姑來了。

  先是替自家姑媽委婉表示了歉意,又殷切詢問了傅明禮的傷勢狀況和楚氏大約生產時間,才笑著歎口氣,“唉,說起來,我家幀兒今年剛六歲,一直想帶他回來見見姑母和幾個堂哥堂弟,可惜……”話鋒一轉,聲音清冷尖銳,“可恨大夫人生不出兒子,居然活生生將我兒推入河中,等丫鬟僕子發現救上來已經……”

  旁邊的丫鬟遞了錦帕給她,語帶哽咽道,“姨娘,您別哭壞了身子,小主子在天有靈定不願看到您這般傷心難過的。”

  楚氏也在旁勸慰,“是啊,人死不能復生,妹妹不要因此連累了身子。”

  “五表嫂……”楊姑媽拭去睫毛下的一顆淚珠,表情哀戚道,“我年幼離家,一直是一個人,好不容易有了骨肉卻又叫人害了,想找個親人說句話都沒有……”

  楚氏歎了口氣,“你若是嫁的近來往也方面,府原那麼遠,來回折騰,真是苦了你了。”

  “可不是嗎?奴婢說句越距的話,姨娘這樣太不愛惜自己了,既是想娘家人,不如一年接一趟家裡的各位夫人和表小姐去咱們府原玩,五表夫人覺得如何?”楊姑媽身邊的丫鬟笑意盈盈,將目光投向楚氏,楊姑媽的目光也殷切起來。

  楚氏怔了怔,瞧著乖順站在一旁的兩個女兒,笑了笑,“秋兒到了說親的年紀不方便外出,杉兒又是個愛鬧騰的,去了倒是給你添麻煩。”

  傅雲杉囧,她在自己娘心中的形象居然是個鬧騰的主兒……

  楊姑媽也跟著笑了,“瞧五表嫂這話,我看杉兒這丫頭是個伶俐的主,說不定以後你和五表哥還要享她的福呢,再說,府裡我有自己的院子不受他人管束,她就算再鬧騰也有我撐腰,除非她能翻了天,那我可沒轍了……”

  語落,輕輕笑出聲,聲音清脆婉轉如玉珠落盤,極其好聽。

  傅雲杉有些無語,不知道自己是該扮可愛上去撒個嬌?還是不動聲色堅定她愛鬧騰的立場?

  傅剪秋在旁無言的笑,被傅雲杉發現偷偷捅了她一下,被正說話的二人發現,楊姑媽拿了帕子掩住嘴笑的更歡,好一會兒才停了思籌著壓低了聲音道,“秋兒的親事……五表哥和五表嫂有什麼打算?”

  楚氏搖搖頭,表情有些不好,“最近事多,過了今年再說吧。”

  “五表嫂還是要抓緊時間,秋丫頭這兩年正是許親事的關鍵,可不能因事耽誤了。”楊姑媽面帶關切,似又想起什麼,道,“我回來之前倒是聽我家老爺提過府城幾家公子都到了尋親的年紀,年齡倒是跟秋丫頭很是合適,只是……”

  “只是什麼?”女兒的親事一波三折,又與人退過親,不管什麼原因,退親有損的總是女方,再加上傅明禮又丟了功名,以後想再尋好的親事,怕是很難。乍一聽楊姑媽口中的公子就知道絕不會是普通人,楚氏竟有些動心,雖說女兒嫁去府原有些遠,但自古出嫁從夫,若能嫁個好人家,也是值得的。

  楊姑媽眉眼含笑,打量了楚氏的神色,才道,“五表嫂若是信的過我,我就帶了秋兒去府原,找可靠的人去說,讓秋兒親自去相看,五表嫂以為如何?”

  楚氏雖動心卻並沒一口答應,只笑著說先跟她爹商量一下,過幾天再給回復,楊姑媽也不介意,又說了幾句閒話才走了。

  傅雲杉卻總覺得哪裡怪怪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她給忘了!還是非常重要的那部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27 AM

052 再遇美男,算計

  傅雲杉怎麼也想不起是什麼東西,只得作罷。

  接下來的幾日,每每見到楊表姑打量傅剪秋,傅雲杉就格外不舒服,那種赤果果的審視就好像她姐是個待價而沽的商品,讓她很是皺眉煩感。

  開荒地的活依舊是挖草根,不知是那晚傅雲杉的鬧騰起了作用,還是傅老爺子良心發現,不但干活時除了小八和傅明禮夫婦全到齊了,每日的吃食也一點不落的送到了倒座房,甚至傅思宗的份也有。

  只是傅家人看她的目光越發奇怪,帶著打量和些許的恐懼?

  傅雲杉莫名其妙,連傅剪秋都發現了,“杉兒……”

  傅雲杉讓她不要理會,干著自己的活任他們打量,不時壞心眼兒的逮著目光瞪回去,准能嚇到某些人!

  六日後,草挖干淨,剩下的挖地重活就是大人的了,傅雲杉跑到王嬸家狠狠歇了歇。

  此時,傅思宗已開始第二個療程,隔天一副藥澡,每天不間斷的喝藥,他大多數時間都昏沉著,吃飯也需要有人喂,人形枯瘦,讓傅雲杉很驚了一驚。

  看到傅雲杉來,傅思宗勉強睜開了眼,察覺到妹妹的憂懼,傅思宗笑了,“哥受得住。”

  “哥……”傅雲杉真的擔心,雖然她幫他惡補了一段時間的飯食營養,但他的身體狀況本來就不好,又連續兩年被五石散癮掏空身子且每天只吃一頓飯,他現在怕已是靠精神在支撐著吧。

  傅雲杉別過頭,不想讓傅思宗看到她眼中的淚光,她真的不想哭,可眼淚不聽話。

  “哥真的沒事!”傅思宗急了,連聲道,“哥還想考狀元為娘掙誥命,當你們的屏障,哥怎麼能……”

  傅雲杉回頭露出個大大的笑容,“是,哥哥最偉大了,一定能心想事成的!”

  兄妹倆三兩句的閒聊著,沒一會兒,傅思宗就困倦的睜不開眼睛,傅雲杉心疼眼紅卻只笑著將他嘲笑了一番,起身離開了。

  王嬸拉了她進屋,拍著她的手,“別擔心,你哥哥一定能熬過去的,以後的日子會越來越好的……”

  “前提是得分家。”傅雲杉笑,王嬸也笑,隨即歎氣,“你大伯要是真稀罕你的方子,就給他吧。咱分了家才有好日子過。”

  傅雲杉點頭,傅明孝想要秘方她給就是,只是現在爹重病在床,母親快要臨盆,哥哥又在治療毒癮中,她剛穩住傅家那群人,暫時不想節外生枝,再說,為了給爹看病,她囊中羞澀不說還背了幾百兩的債,還是找機會先去趟鎮上再說吧。

  臨走,王嬸說王叔有些發燒,想討一些柴胡來喝,傅雲杉笑著應了,下午一個人跑去山上挖藥。

  尋好了不少柴胡和其他常見的藥,傅雲杉一邊挖一邊想著接下來要做的事,秋已逝冬已臨,再過不久,她跟許長清定的新奇吃食就能上市,憑她前世養成的舌頭和熟知的烹飪料理,定能大賺一筆,到時候她就可以以此為基金,研發新的吃食或者……自己開個店?

  傅雲杉停下挖掘的動作,如果分了家,開個小吃店絕對是沒問題的啊!到時候全家總動員,賺錢買田賺錢買田賺錢買田……

  別怪她俗,誰讓這個朝代士農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有了田地位立時就能提升,她是不在意背不背這個商的名頭,但他哥哥要考秀才、舉人、狀元有個農民的地位絕對比商人強上很多!

  再說,田是這個朝代的根本,買了就是自己的,怎麼算都是她賺,何樂不為呢?!

  正想著,冷不丁眼前一道黑影從樹上墜下,“噗通”砸在她眼前。

  傅雲杉驚的一下蹲坐在地,喘了好幾口才起了身去看哪掉下來的‘人’。

  是個男人!

  看著有些熟悉的面孔,傅雲杉笑出了聲,這可不就是上次她為救哥哥時挖柴胡遇見的那個美男子嗎?當時匆匆一眼,只覺得他很漂亮,沒有多打量,此刻才看清了。

  男人二十二、三的模樣,白裡透紅的臉龐,斜飛的英挺劍眉,纖長濃密的睫毛,薄厚適中的唇,只可惜額頭似被利器所傷,劃了小半個額頭,些許干涸的血痕還在傷口兩側沒有清潔干淨,將他傾國傾城的美貌瞬間拉成了負分。

  “嗯……”男人輕聲低吟著,左手抓著右胳膊,眉頭鎖成川。

  傅雲杉碰了碰他的額頭,叫聲糟糕,這溫度絕對是在發燒,還是高燒啊!怪不得她看他第一眼就覺得他臉紅的異常。

  肯定是因為額頭的傷沒有處理好發炎引起的發燒,傅雲杉瞧了瞧自己剛挖的柴胡,嘀咕了句,“怎麼兩次挖柴胡都要分你一份。”

  “嗯……”男人依舊在低吟,抓著右胳膊的手隱隱泛出白色,他抓的地方瞬間有濃稠的顏色將黑衣染濕。

  傅雲杉一驚,忙擼開他的衣袖,待看到還卡在肉裡的箭頭時抽了口冷氣,箭頭周圍的肉分明已經腐爛了,那麼一大片,再不治療,他會沒命的!

  傅雲杉歎了口氣,“我上輩子也沒欠過你啊。”

  認命的將周圍看好的柴胡和中藥挖了出來,又找了一些魚腥草,裝到籃子裡一路跑下山去了王嬸家。

  喊了王嘯和王凌弄了個木板,煮了柴胡,三人去到山上,喂男人喝了一大壺柴胡藥,又等到天黑,才抬著他回了王家。

  請了李郎中給男人拔箭挖去腐肉,上藥,直到男人昏沉著睡去,李郎中說,“行了,等明兒個燒退了,這條命算是保住了。”

  傅雲杉不由苦笑,若是現代,打幾小時點滴就沒事了,放在這裡就是要命的傷病,她以後可得注意,有啥也別有病!

  又灌了一次藥,傅雲杉才回傅家,剛進外院,就聽到垂花門旁的走廊上有人說話,“那秋丫頭被方家退了親,想要再找好點的親事,怕是極難了,要是真能跟著你去縣丞做個通房倒是你給她的造化……”

  “侄女只是給她個機會,造化什麼的就看她自己了。”楊表姑笑的嬌氣,似是拿帕子捂著唇,“她若能得了我家老爺的喜愛,一舉得男,我再養在我的名下,到時候,縣丞一樣是我的天下。”

  “呵呵……”周氏笑的有些詭異,“表妹想的簡單,老五和楚氏怎麼會答應讓親閨女去當姑父的通房,何況還是一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

  “我怎麼會笨到跟他們說讓傅剪秋去當通房,我告訴她說幫她選幾家公子,楚氏當時就動心了,我再加幾把火,這事就成了,等他們知道,剪秋說不定早有孕了,生米煮成熟飯,他們還怎麼鬧騰……”

  傅雲杉只覺一股怒火沖上心頭,小手不自覺握成了拳頭,拿過門口的扁擔就往內院沖。

  “楊桂雲!”身後傳來楚氏淒厲的吼叫,“我女兒就算被人退過親也是清清白白的,是你親外甥女,你怎麼忍的下心讓她去做老頭子的通房?!”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29 AM

053 母女上陣,怒打

  一道青色身影從傅雲杉身邊沖過去,在她愣神之間,“啪啪”清脆的兩道耳刮聲響起,緊接著一聲尖叫痛呼從走廊傳來,“啊!五表嫂,你打我……”

  賤人,打的就是你!

  “姨娘……啊!姨娘,您的臉……”一個小婢女驚呼著。

  “楚氏,你個不要臉的東西,你居然敢動手打我侄女?!”楊氏狠聲喝道,“給我打她!”

  傅雲杉三步並兩步沖到後院,一眼看見楊表姑身邊的婢女抬起了手要打楚氏,手中的扁擔“啪”打在婢女抬起的胳膊上,婢女慘叫一聲捂著胳膊跌在地上。

  “疼!啊……姨娘、老太太,奴婢的胳膊好疼,您要替奴婢做主啊……”婢女慘白著臉朝楊表姑和楊氏哭求著。

  楊氏氣的指著傅雲杉大罵,“小雜種,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

  “杉兒,快把扁擔放下,這當著你奶的面打你表姑的人說出去多不好?”周氏笑著要伸手奪傅雲杉手中的扁擔,傅雲杉冷笑一聲,瞟了她一眼,目光清寒冷冽讓周氏臉上的笑瞬間僵住,訕訕然的縮回了手。

  楚氏伸手將女兒拉回身後,盯著楊氏道,“娘剛才喚杉兒什麼?”

  “小雜種,小賤人!”看到楚氏居然露出質問的神情,楊氏更加惱怒,“一群不要臉的東西,老娘給你們吃給你們喝,還敢擺臉色給老娘瞧……”

  “我是爹的女兒,是奶的孫女,孫女是小雜種,那奶是老……呵呵……”傅雲杉探出頭,朝楊氏呵呵笑了兩聲,楊氏怒不可遏,“呸!你是誰孫女?誰倒了八輩子霉才做你奶……”

  周氏臉色一變,扯著楊氏的衣服,“娘,小孩子童言無忌,您別氣糊塗了什麼話都說……”

  “你給我走開!她哪裡是童言無忌,她這分明是要氣死我!看我今天不打死她……”楊氏一把推開周氏,顛著小腳上前就想將楚氏推開去拽傅雲杉,傅雲杉眼疾手快扯著自家娘側身讓過,楊氏一手落空,身子正前傾,“噗通”栽了個嘴吃泥!

  走廊內一片靜寂,傅雲杉眉眼掠過一抹笑意,楚氏雙手護著肚子,臉白了幾白,楊表姑微張著口,周氏嘴角撇了撇,面上卻似嚇壞了,趕緊將楊氏扶起來。

  “傅雲杉,你這個賤種!”楊氏愣愣的被周氏扶起,張牙舞爪的伸著手想去撓傅雲杉,傅雲杉冷嗤一聲,看著周氏。

  周氏心裡咯登咯登的,知道自家男人賺的調味料還需傅雲杉的秘方,此刻哪敢放楊氏去碰傅雲杉,要讓傅明孝知道是她攪黃了他的生意,他不定怎麼發落她?!

  想到傅明孝的手段,周氏輕輕抖了一抖,將楊氏拽的緊緊的,笑著安撫,“娘,孩子還小,不懂事,您別生氣,氣壞了身子老爺子可要心疼了……”

  楊氏掙扎的動作僵住,好半響,狠狠瞪著傅雲杉,哼了周氏一聲,甩開了她的攙扶,周氏尷尬的朝傅雲杉笑了笑。

  傅雲杉一陣惡寒,為周氏點了個贊,又壞心眼的想著,利用傅老爺子壓楊氏的方法是不錯,就是不知周氏這種做法用多了,楊氏還會不會拿她當特殊體對待?

  楊桂雲看著發生的一切,秀眉微蹙,一雙眸子暗裡打量了傅雲杉數次,卻一句話也沒說,此刻見楊氏甩了周氏的胳膊,忙踉蹌著扶起楊氏,語聲凝咽,“姑母,都是侄女的錯,罷了,孫女回娘家村裡去尋個漂亮姑娘……”

  “你放心,姑媽答應你的事不會反悔的,傅家還輪不到她楚氏做主!”楊氏拿自己滿是塵土的手輕輕拍了拍侄女,轉頭怒視楚氏,卻絲毫沒看到楊桂雲盯著被她弄髒的那塊,擰緊了眉頭。

  “你給剪秋收拾收拾,月底就讓她跟桂雲一起去府原……”

  楚氏氣紅了眼,淚珠滾落,“娘!秋兒是您親孫女啊!您怎麼能這樣作踐她?!”

  “我怎麼作踐她了?她跟著桂雲哪裡不好?她要是有福氣生了兒子,記在桂雲名下,那縣丞府還不是她們姑侄倆說了算!”楊氏撇著嘴,“縣丞年紀是大一點,但好歹是個官,她過去了也是吃喝不愁,也能幫老大向府原的傅家管事說上幾句話!你有什麼不情願的?還想著要攀高枝找個秀才爺當你女婿?也不看看你家現在的情況……”

  “我不願意!”楚氏深吸一口氣,打斷楊氏的話,“我閨女就是一輩子嫁不出去,也絕不會嫁給一個老頭子當個沒有名分的通房!”

  “由不得你!”楊氏跳腳,“我說嫁就嫁……”

  “我不嫁!”傅剪秋從垂花門走進來,滿臉都是淚,看著楊氏道,“奶若要逼我,那就抬著我的屍體去吧!”

  楊氏大怒,“反了天了!想拿死威脅我?那你就去死,死不了就給我嫁!”

  傅剪秋淒慘一笑,抬腳就朝走廊柱子撞去,傅雲杉驚出一頭冷汗,大叫一聲,“姐!”小身子飛奔著將傅剪秋撲倒在地,“姐……”

  楚氏的臉刷白著,一雙腿抖個不停,周氏忙上前扶了,在楊氏吃人的目光中,安撫楚氏,“弟妹,深呼吸……”

  傅剪秋流著淚,抱著傅雲杉哭,傅雲杉拍著傅剪秋的背,低聲安慰,“姐,別哭,有我在呢!只要你不願意,誰也別想通過我逼你……”

  楊桂雲暗暗朝楊氏翻了個白眼,換了笑顏走到二人面前,拿帕子去擦傅剪秋臉上的淚,“好了好了,都是表姑的錯!表姑是想著你爹不能干活家裡又沒進賬,想讓你跟著我去府原,你到時候在府裡站穩了,也能每個月拿些錢回來,本想等到府原再告訴你實情,既然你不願意,這事就作罷,以後表姑再不提了!好姑娘,別哭了,這麼哭可一點都不好看了……”

  傅雲杉意外的朝楊桂雲看了眼,恰好對上她水池一般清澈的目光,似真誠滿滿,不由對這個女人提防起來,朝她露了一個笑,將自家姐姐扶了起來。

  這邊楊氏不願意了,大聲道,“桂雲,她能跟你去享福那是她的造化!你管她願意不願意……”

  “娘啊……”外院突然傳來傅明禮的一聲淒厲哭叫,接著啞然。

  “爹!爹……”小八的哭叫聲傳來,“娘,吐……血……”

  爹吐血了!

  傅明禮的病情有多重,傅雲杉是最清楚的,現在是養傷的關鍵時刻,最是受不得這種刺激,當下,轉身就往倒座房沖,一邊沖一邊對傅剪秋喊,“姐,快去請李郎中,爹吐血了……”

  楚氏搖搖欲墜,險些站立不住,身子的大半重量都壓在周氏身上,手掐著周氏的衣服,結結巴巴道,“大、大嫂,扶……我……”

  周氏苦不堪言,卻不得不應了扶著她慢慢回前院!

  李郎中搖頭歎氣,“傅秀才這是受了刺激,一時承受不住才吐血昏厥……唉……”

  “李大叔,我爹沒事吧?”傅雲杉問。

  李郎中瞥了眼楊氏和周氏,皺了皺眉,嚴厲道,“氣血上湧,心脈之血吐出,你說有沒有事?”看到一家人著急的模樣,心下憐憫,又安慰道,“幸好吃的藥都是養身補氣的藥,只要不再受刺激,會慢慢好起來的。”

  傅雲杉猛吐了口氣,放下心,“謝謝李大叔。”

  李郎中點了點頭,歎息著離開了傅家。

  “各位都是貴人,免得沾了病氣,還是請回吧!”傅雲杉冷眼掃過楊氏三人,楊氏想發火,周氏和楊桂雲一邊一個將她半勸半拉回了後院。

  楚氏嗚嗚哭出聲,第一次對著傅明禮抱怨出聲,“相公,你快醒來,救救咱們的兒子女兒!這日子沒有辦法過了!咱們分家、咱們分家!餓死是咱們自己的……”

  傅剪秋摟著小八也輕聲抽泣著,傅雲杉紅著眼眶別開頭。

  第二日,吃過早飯,傅明禮還沒醒過來,楊氏指揮了傅雲杉去河邊洗衣服,傅雲杉帶了小八出門,傅剪秋留下照顧傅明禮和楚氏。

  近中午,傅明禮醒了來,傅剪秋與楚氏都很高興,卻見傅明禮披了衣服就要下床,楚氏和傅剪秋去攔,傅明禮握住妻子女兒的手,淡笑道,“我去找爹分家,以後是死是活都是咱們自己的……”

  楚氏淚出眼眶,哭著笑,“我陪相公一起去。”

  傅剪秋也哭,“我也陪爹娘一起去。”

  正廳,傅老爺子和傅明孝坐在主位,一左一右。

  二人乍一看到傅明禮被妻女扶著進來,面面相視,傅明孝笑著問了句,“五弟不在屋好好休息,這是干……”什麼?

  最後倆字沒說完,就看到傅明禮“噗通”跪倒在傅老爺子腳下,一頭磕了下去。

  “爹,您給兒子分家吧!”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31 AM

054 慘烈分家,落河

  傅明孝臉色一變,陰沉下來,“老五,你是怎麼回事?三天兩頭的鬧分家?你現在天天躺在床上不用干活不用交錢天天有飯吃,還有什麼不滿足?”話落,似兄弟情深一般拍著傅明禮的肩頭,“老五啊,不是大哥說你,你這做法不好啊!不說外人知道了傅家臉面丟多大的問題,單就爹娘這麼多年恩愛和睦,為了你都吵了好幾架了,你怎麼就不能讓爹省點心呢?”

  唇角諷刺一笑,“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連最基本怎麼為人兒子的都不知道了!”

  頗有一番恩威並重的自得。

  “爹,兒子不孝。”傅明禮看都不看傅明孝,只垂著頭朝傅老爺子的方向彭彭彭磕了三個頭,重復著剛才的話,“您給兒子分家吧!”

  傅明孝一怔,他居然敢無視自己?!

  傅明孝冷哼一聲,隱隱有怒氣翻騰,“感情我勸的話都是屁話,你聽都不稀罕聽了?別忘了你現在吃的喝的都是誰出錢買的?”說完,突然想起自己從未往家交過銀子,就是現在他手裡最賺錢的生意還是從人家閨女手裡搶過來的,不由輕聲咳嗽了幾聲,接著道,“行了,趕緊帶著你媳婦和閨女回去,我和爹還在討論正事兒呢,你就別在這添亂了!”

  “大哥,聽說你今年要進京去府裡送禮,帶上我唄……”傅明忠笑嘻嘻走進來,看到地上跪著的三個人,驚訝道,“老五,你這是干啥?咋好好的跪著了?”

  隨後似想到什麼,一驚一乍道,“你不會也想討大哥的好進京去巴結傅府吧?”

  傅明孝瞪了傅明忠一眼,沒好氣道,“老五是老求爹分家的!什麼巴結傅府,那是咱傅家的主子,是孝敬,不會說話就給我閉上你的嘴!”

  “是,是,是,大哥教訓的對,是孝敬孝敬,瞧我這張嘴,大哥你以後多教教我,等趕明兒去了京城我也討個管事當,你也有人幫忙不是?”傅明忠識時務的笑著認錯,一點也沒在意傅明孝的態度,倒是把傅明孝氣的翻白眼。

  “誰跟你說我要去京城送禮的?我這還在跟爹商量沒確定呢……”

  “二哥啊!”傅明忠朝二房的房子努了努嘴,“我剛在村裡碰到二哥,他說的。我這緊趕慢趕就怕你把我漏了。”說著朝傅明孝靠了靠,“大哥,自己人多好辦事啊,再說以後有我幫你,咱家在這清河還不橫著走……”

  “混賬!”傅老爺子拍了桌子,“老三,你趕緊給我打消這念頭!你以為當管事就是那麼容易的事,想干什麼就干什麼?你知不知道你大哥送了多少禮打通多少關系才有這個進京的機會,你給我好好呆在家裡,別動進京的歪腦筋!”

  傅明忠笑嘻嘻的湊到傅老爺子眼前,“爹,您老不能這麼偏著大哥啊,都是您的親兒子不是?您給大哥謀了這麼個好差事,又出錢又出力的,兒子跟著沾點光咋就不行了?”

  傅老爺子不吭聲了,傅明孝白了傅明忠一眼,擋在傅老爺子面前,“老三,怎麼跟爹說話呢?爹是為你好才不讓你去京城,就你這脾氣到了傅府得罪一兩個人你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到時候爹是救你還是不救……”

  “得了吧大哥,你這話也就騙騙老四和老五,真當我是眼瞎心盲的?爹為我好?爹這心都偏的沒邊沒沿了,啥時候給過我們一個正經眼神啊?老五,三哥我說的對不對?”傅明忠嘻嘻笑著截了傅明孝的話,又去看跪著半天傅老爺子一個眼神都沒甩過去的傅明禮。

  傅明禮不吭聲,依舊垂著頭,傅明孝怒了,“我是老大,以後奉養爹娘照顧你們的責任都在我身上,爹多看一眼怎麼了?爹幫著我還不就是間接幫你們?”

  “間接幫我們?幫我們啥了?大哥你急啥吶?”傅明忠笑著,“整天聽你嘴上說奉養爹娘,這麼多年也沒見你往家拿過一文錢啊?往家拿錢最多的是老五,可也沒落什麼好啊!你瞧瞧現在……”竟壓低了聲音,帶了同情道,“為咱們挨打受了傷,爹不開口娘不給錢,大哥你搶了人家閨女的方子賣了那麼多錢也沒出一文錢啊!”

  傅明孝的額頭已經開始爆青筋了,臉色難看的瞪著笑呵呵的傅明忠,“你到底想干什麼?”

  “我就想跟著大哥去京城拜訪一下傅府裡的管事啊……”傅明忠絲毫不為傅明孝的怒火干擾,笑的格外歡暢,“大哥不也說照顧我們是你的責任嗎?就帶我一起去唄!”

  他可跟媳婦說好了,不管用啥辦法一定要讓傅明孝答應帶他去京城,到時候帶著銀子去買通一兩個管事替他在主子面前說上幾句話,再賣幾個好,他傅明忠說不定能在京城傅府謀個好差事,哪還用得著整天看傅明孝的臉色行事?!

  傅明孝咬緊牙齒,氣的冒火,不說答應這人嘴上沒個把門的能把他做的事全數落一遍,在家說不要緊,他要是這麼在外嚷嚷開,自己這管事還做不做了?

  顯然,傅老爺子也想到了這種結果,無奈的擺了擺手,“行了,你想跟就跟著吧!但有一點,不許給我打什麼歪主意,否則,你就剃了這個傅字,別回來了。”

  “瞧爹說的,兒子知道輕重,你就瞧好吧!”傅明忠笑的格外開心,忙完了自己的事,一屁股坐到一邊,“爹,老五這怎麼辦?”

  傅明孝冷哼一聲,“怎麼?你也想分家?”他分出去倒好了,就沒人沒事整天跟著他沾便宜不夠還癡心妄想當管事了!

  “那哪能?我還等著沾大哥的光,怎麼會動分家的心思!”傅明忠搖頭。

  傅明孝狠狠啐了口,對傅明禮自然一點好氣都沒有了,“老五,你這是要威脅爹了?不分家就不走了?”

  “爹,您看兒子一眼……”傅明禮抬頭,唇上帶著苦澀的笑,朝低頭喝茶的傅老爺子道,“求爹將兒子分出去過吧,兒子照樣孝敬爹娘,秘方……”

  傅老爺子終於抬頭,看著傅明禮歎氣,“老五啊,你這是要學你閨女拿秘方威脅爹了?你媳婦馬上就要臨盆了,你趕緊帶著她回去歇著,別動了胎氣,你這身子還差的很,啥也別想好好在家養著,爹說到做到,不會少了你家吃喝的!行了,我也乏了,你們都回吧……”

  傅老爺子起身,背著手往後院走,不知兩兄弟誰嗤笑了一聲,只聽傅明孝道,“老五,你別是因為昨晚娘說讓秋丫頭去給表妹的爺當通房的事氣暈今天要分家的吧?”

  “啊?有這事?”傅明忠湊近,“縣丞老爺也是很有錢的!秋丫頭嫁過去,那咱們也能跟著沾光啊……”

  傅明禮悲從心來,眼眶瞬間就紅了,“爹,秘方我讓杉兒交給大哥,您就讓兒子出去過吧。”

  傅明孝眼睛一亮,去看傅老爺子。

  傅老爺子停住了腳步,轉頭,“你想好了?”

  “是,兒子想好了!”傅明禮一字一頓,“求爹成全。”

  “唉,就是爹捨出去這張臉,可你這樣的身子讓爹怎麼放心將你分出去啊!?”傅老爺子歎著氣,“你娘那脾氣你是知道的,她說過就算了,這事不會成的,你們啊……就是心眼太小……”

  “爹,我不贊成分家,不過……既然五弟執意如此,那就遂了他的意吧,左右還有我們這些做哥哥的幫襯,分家不分鍋也是一樣的。”傅明孝瞇著眼笑,看上去心情極其愉悅。

  傅明忠撇嘴,就知道老大要的是那秘方,沒了秘方他才不願意養老五這麼一家廢人的,瞧一個個的,又是懷孕又是受傷又是體虛又是吸毒,就一個身體正常的傅雲杉,也被老大和老大媳婦說成是餓鬼附身,聽說還悄悄去找了東柳村的神婆子來殺鬼,他瞅著,這過不幾天還得有的鬧騰!

  唉,他看著心裡都有些不忍了。

  一家親兄弟,他就算愛占便宜,可做不來老大這種卸磨殺驢的事兒。

  “唉,隨你吧,兒子大了不由爹了,想分就分吧。老三啊,去把家裡人都找來,誰想分家的都一起分了吧……”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走到主位坐下,“你們也起來吧,到一邊坐著,等人來齊了再做商量。”

  傅剪秋喜極而泣,扶著楚氏坐到位置上,楚氏也紅了眼眶,拍了拍女兒的手。

  傅明忠扶著傅明禮坐好,笑著應了傅老爺子的話,出了廳,不過一刻鍾功夫,幾房的大人都齊了。

  楊氏瞪著傅明禮一家三口,開口就罵,“我這是造了什麼孽?還沒死兒子鬧著分家,要瓜分爹娘錢財!我告訴你傅明禮,想分家,可以,現在就帶著你婆娘孩子給我滾出傅家,有我楊氏在,你休想拿走一文錢!”

  “啥?娘,你這是要老五他們淨身出戶啊?老五那肩不能挑不能抗干不了活掙不了錢的,你這不是要逼死他們一家嗎?”崔氏砸吧砸吧嘴,早得了自家男人的話,想到老五和楚氏真光溜溜分出去後,那慘狀……嘖嘖,她真覺得同情了。

  蔣氏與傅明悌面面相覷,蔣氏略詫異傅明禮一家突然提出分家,按禮說,他一家病號,現在有的吃喝又不用自己動手,不是挺好的嗎?

  傅明悌則是奇怪的看著老三,瞧他一副為傅明禮扼腕的表情,似與老五有多深厚的感情!家裡誰人不知傅明忠最愛占便宜,什麼時候會為別人著想了?除非,老五有什麼事能讓他占便宜?莫非……

  他第一想到的就是那個日進斗金的調味料秘方,朝自己媳婦使了個眼色,故作痛心不捨的去勸傅明禮,“老五,有什麼解決不了的事跟二哥說,怎麼要鬧到要分家呢?”

  傅明禮搖了搖頭不說話。

  楚氏看傅明悌無功,轉了轉眼珠笑著湊到楊氏身邊,“娘,五弟慣是個孝順的,不會說這分家的話,您可別聽風是雨的把自己身子氣壞了……”

  “他不會說?你數數他都說了多少遍了?!”楊氏一手拍到桌子上,“老頭子,給他分,讓他立刻馬上給我滾出傅家,愛上哪上哪!我就當我沒養過這個畜牲!”

  “老五,你這是做啥啊?爹娘還在,咋能分家呢?”傅明信著急的抓著頭,翻來覆去的說著這麼一句話,何氏想跟楚氏說幾句貼心話,被楊氏瞪了幾眼,就不敢再動彈了,只是眼角紅紅的看著她,看上去很難受。

  傅明義急吼吼道,“娘,你咋罵五哥呢?五哥要分家總是有理由的……”

  “混小子,你要娘還是要你沒良心的哥?”楊氏抬手通著兒子的胳膊,“你要敢學著他分家,看娘不打斷你的腿!”

  “娘,我不分家,五哥他……”傅明義還想說什麼,被傅明孝打斷了,“好了,六弟,分家是老五自己提出來的,沒有任何人逼他,至於理由……”

  傅明禮瞧著楊氏看向傅明義的目光,雖然有惱火,但暖意不散,想想這幾年,娘看自己的目光,不由苦笑了聲,淡淡道,“是我不想拖累爹娘和幾個兄弟,爹娘就把我自己分出去吧,兒子還是一樣孝敬爹娘……”

  “你孝敬我們?”楊氏開口,“好!一個月五兩銀子!拿不出來就別說一樣孝敬我們的話……”

  “娘!”傅明義不明白了,娘怎麼就這麼愛針對五哥,“你這是干啥啊?!五哥連自己都顧不上了,哪還有銀子給你啊!”

  楊氏瞪了他一眼,反駁道,“是我說的嗎?是他自己說的!你也知道他連自己都顧不上了,村裡人不知道嗎?他說出這樣的話,村裡人知道了要怎麼笑話你爹和我?他不就想背個孝順兒子的名字讓別人戳我和你爹的脊梁骨嗎?!他這安的是什麼心?!狼心狗肺的東西!連只夠都不如……”

  “奶!”傅剪秋聽不下去了,哭著叫出來,“我爹娘是啥人你們不知道?說孝敬你們是不孝,難道要我爹說不孝敬你們的話?”

  “秋兒!”傅明禮攔住女兒。

  楊氏已發飆,指著傅剪秋罵,“聽聽,聽聽,這就是你教出的好女兒,我要不起這樣的孫女,趕緊滾!”

  “娘……”傅明禮苦笑著跪倒在楊氏面前,磕頭,“兒子不孝,沒有教育好女兒,求娘責罰。”

  傅剪秋噗通跪在傅明禮身邊,朝楊氏狠狠磕了三個頭,直到額頭泛紅,隱有血絲出現,“是我的錯,奶要罰就罰我吧!”

  傅明孝眼看越鬧越僵,生怕楊氏再鬧下去,傅明禮孝心泛濫又不分家了,那他的調味料秘方就拿不到手了,不由暗埋怨了楊氏幾句,朝周氏使了個眼神,周氏心領神會,上前扶了楊氏,笑道,“娘,這家裡誰不知道老五是個孝順的,他這會兒定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想不開,您別生氣,先聽聽爹怎麼說。”

  楊氏這時才想起來,傅老爺子還在上面坐著呢。忙收了滿腹怨氣惱怒,輕應了大媳婦一聲,任由她扶著坐到了左側第一個位上。

  傅老爺子睨了一眼楊氏,楊氏瞳孔一縮,身子不自覺扭了扭,臉上露出一個討好的笑,傅老爺子微不可察的歎了口氣,開口道,“我和老大商量過了,老五既然執意要分家,就分吧。你們有誰想分家的,也可以一並提出來……”

  話落,抬頭打量底下的兒子們,何氏希冀一般看著傅明信的神情自然也沒逃過他的目光,傅老爺子眉頭微蹙,心裡嘀咕了句,到底是沒讀過書的,一點教養都沒有。

  “爹,俺們不分家,俺們伺候您和娘百年……”崔氏樂呵呵的表著衷心,表情諂媚,很是在討好傅老爺子,傅老爺子皺眉嗯了一聲。

  傅明忠也笑呵呵的點頭,“媳婦的話就是我的心意……”

  “爹,我們是長房,定是要奉養您和娘的,我們不分家。”周氏怎麼捨得傅老爺子身後的傅家,那是她享福的根本啊,她比任何人更有理由抱緊傅老爺子的大腿!

  蔣氏和傅明悌互視一眼,由傅明悌開口,“爹,我們也不分家。”

  他們的人脈還需要靠傅老爺子和傅明孝介紹擴展,怎麼也不會說分家出去的話。

  傅明義還未婚,自然不存在不分家的事!

  傅明禮一家是鐵了心要分出去的。

  那就只剩傅明信……

  眾人的目光齊齊看向傅明信,傅明信登時紅了脖子,囁喏了半天,憋出仨字,“俺……不分……”何氏的目光瞬間黯淡下去,傅老爺子滿意的點了點頭。

  “好,那就這樣,只老五一家分出去……”

  “五叔,不好了,三郎把杉兒推河裡去了!”院門外,響起張嬸家寶娃的聲音,急喘著,“我是來報信的,我得回去看看王嘯有沒有救起來她……”

  楚氏眼睛一翻,昏了過去,傅剪秋哭叫著扶住楚氏,“娘!娘啊……杉兒……”

  “杉兒!閨女啊……”傅明禮顫悠著起身往門口沖,傅明義一把扶了他,“五哥,你這個樣子能去干什麼啊?你們在家裡等著,俺去看!”

  傅明義將傅明禮送到傅明信手中,拔腿往外沖,傅明禮拉著傅明信,一陣一陣的心疼,“四哥,我的閨女……”

  “老五,杉兒不會有事的,不會的!”傅明信一遍遍安慰著他,傅明禮眼睛紅的嚇人,“四哥,帶我去河邊,去看杉兒……”

  傅剪秋忙抬頭抹眼,眼淚早模糊了視線,怎麼抹都抹不干淨似的,“四伯娘,麻煩你先照看我娘,我去河邊……”

  何氏連連點頭,傅剪秋立時就沖了出去。

  傅家其他人面面相覷,崔氏悄悄拉了傅明忠的衣服,倆人笑著出了正廳,朝院外走去。

  河邊,一群半大孩子驚叫著,“撈起來了,撈起來了……”

  “呀!喝了好多水,是不是死了……”

  “嗚嗚……二姐……”小八趴在地上看著河中的人影哭的上氣不接下氣。

  傅剪秋一路狂奔,到河邊正看到王嘯拖著傅雲杉到河邊,幾個孩子七手八腳的將她拽上岸,臨近的幾家大人也陸續趕了來,一看傅雲杉慘白無人色的臉,當時就要拉自家孩子回去。

  “杉兒!”傅剪秋撲過去,晃著妹妹,哭的不能自抑!

  “這誰家孩子干的?真是缺德喲……”

  “哎喲,傅秀才家的閨女啊!真是可惜了……”有婦人悄聲議論。

  “誰說不是呢?你看這一家人……真剩這麼一個囫圇的了……”

  “看這臉色是沒指望嘍……”

  “唉,真可憐……”

  傅明義哭的沒有一點形象,眼瞅著自家侄女毫無聲息的臉,不經意掃到三郎在莊稼垛後面躲閃,氣的牙齒咯咯響,“傅三郎,你給我滾出來!”

  傅三郎一看被六叔發現了,撒丫子就跑,邊跑還邊朝七郎喊,“七弟,我去鎮上幾天,你跟爹娘說一聲啊!”

  一群圍觀的大人搖頭暗罵崔氏養的混賬兒子,親堂妹都下的去狠手推!

  孩子則是很不恥傅三郎敢做不敢當的懦夫行為,眼神狠狠的鄙視著他。

  “讓讓,快讓讓!娘,你快點兒啊!”張寶娃使勁往裡鑽,還不忘對身後的婦人大聲叫喊著。

  婦人跑了一頭汗,到了跟前狠喘了兩口氣,罵兒子,“小兔崽子,想累死你娘我啊!”話落,大嗓門吆喝著,“行了,趕緊的散了,別妨礙老娘救人!耽誤了救人,小心老娘告你們謀殺!”

  自從被傅雲杉威脅要上公堂之後,婦人也學會了這一招,見人就嚇唬,倒真唬住不少老愛找她麻煩的村婦女。

  圍觀的人一聽,忙拽著孩子退到一邊,張嬸得意的朝兒子咧了咧嘴,一進去看到傅雲杉的臉色,一拍大腿,“哎喲,這不是傅家那個二丫頭嗎?這是……”

  “娘,你再不救,她就真死了!”張寶娃跺腳。

  張嬸瞪了兒子一眼,閉了嘴,上前一把抓起傅雲杉,拎著她的腳讓她頭朝下,大手使勁兒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拍還一邊指揮,“秋丫頭,快去拿被子給她裹上,河水這麼冷,小心發燒!”似是對救人勢在必得。

  “啊……哦……”傅剪秋往家跑了兩步,又回頭,“張嬸兒,我妹妹……”

  張嬸眼一瞪,“咋?還不信你嬸子我?”張嬸手下用力又拍了幾下,傅雲杉突然咳嗽起來,一股股混黃的河水從口中吐出,人漸漸有了生氣。

  一群人高興的拍手,齊齊誇張嬸好。

  張嬸得意的笑了,看傅剪秋,“還不去?”

  傅剪秋臉上帶著淚,卻笑著大聲應了,飛快的跑回了家去告訴傅明禮和楚氏。

  ……

  傅雲杉以為她會死在這不知朝代的河裡,或者被上天驅離這個時空!

  她本來就是個莫名闖入這個時空的靈魂,被抽離貌似也很正常……

  她不後悔救下小八,但她真心捨不得爹娘哥哥姐姐和小八,她計算了那麼多要幫家人開始新的生活,要她怎麼甘心剛找到的溫暖就被奪去!

  她好害怕!

  她恐慌的蹬著腿使勁往岸邊游,甚至忘記了怎麼游泳,只在心裡大聲吼叫著:我不要死!我剛找到父母家人,我剛得到前世不可求的溫暖,我要保護他們,我要和他們相守相助,做一輩子的親人!求求你,不要帶我走!不要帶我走……

  可小腿抽筋河水沒頂,她漸漸沒了力氣,意識消散,直到鋪天蓋地的咳嗽將她震醒,一個婦人在她腹部用力壓,她不受控制的吐出僅剩的河水。

  “二、二姐……”小八哭著爬到傅雲杉身邊,抓著她的衣服不松手。

  “杉兒!”王嘯衣服上還在滴水,看到傅雲杉醒來,露出一口白牙。

  看著熟悉的臉,傅雲杉望著天哭著笑了,真好,她沒死!真好,她沒活到另外一個時空!

  謝謝……上天!

  張嬸湊到她面前,伸手晃了晃,一臉關切道,“丫頭?”

  “謝謝張嬸兒……”傅雲杉笑了笑,又加了句,“您真是個好人,一定會有好報的!”

  “得!瞧你這麼精神,肯定是沒事了,好報不好報嬸子不在乎,要不是我兒子催命似的拉著我來救你……”張嬸語頓,歎了口氣,“得,活過來就好!以後啊,離這河邊遠遠的,沒得丟了命讓你家人傷心……”

  “是,張嬸說的對。”傅雲杉虛弱的笑著,河邊的風吹過,她冷的打了個哆嗦,身子如置冰窖一般難受。

  張嬸瞧她神色不對,臉色開始潮紅,伸手覆上她的額頭,叫了聲,“哎呀,著涼了,真是要命啊!丫頭,忍著點啊,嬸子這就送你回家。”

  “兒子,快去喊郎中,就說傅家二丫頭掉河裡受涼了。”

  語落,抱著傅雲杉就朝傅家走去,張寶娃應了聲,掉頭朝李郎中家跑去。

  王凌抱著小八跟著去了傅家,王嘯冷的難受回家去換了身衣服,喊了王嬸也去了傅家。

  楚氏昏迷被何氏扶回了屋,傅明禮剛得到傅剪秋的口信兒,就看到張嬸抱著傅雲杉回來,忙讓了路,等傅剪秋給傅雲杉換了濕衣服,才進了屋,看到女兒毫無血色的臉,恨不得抽自己幾巴掌,事情的經過他都聽幾個孩子說了,本來傅雲杉在河邊一邊洗衣服,一邊教小八背圓周率,小八磕磕巴巴背不下來,幾個路過的小孩就嘲笑他,尤其以七郎笑的最歡。

  傅雲杉說了他幾句,他就嚷嚷說傅雲杉是鬼上身,小八不樂意,跌跌撞撞的要去打小七,小七跑跳著逗小八,小八快急哭了也沒追上小七,傅雲杉就在一旁鼓勵小八繼續跑,小七笑嘻嘻的任他追,身旁的幾個小孩也拍手讓小八跑快點,幾人玩的正開心,路過的三郎看到不高興了,認為傅雲杉帶著幾個小孩欺負他弟弟,二話不說上前就要揍小八,傅雲杉上前阻止,推搡之間,傅三郎怒了,手下一使勁,將傅雲杉推滾入河中,他一看事情不好,拔腿就跑了!

  正巧被過路的王嘯兄弟和張寶娃看見,王嘯二話不說就跳下了河,張寶娃拔腿就去傅家報信,回家喊老娘救人,王凌則留下照看小八。

  事後,三郎跑的不見蹤影,七郎被傅明義領回了家,卻被傅明忠夫婦護著,傅明義只得干瞪眼。

  “杉兒,是爹不好……”傅明禮拿著帕子輕輕擦拭著女兒額頭的冷汗,“是爹沒有保護好你……”

  傅雲杉搖了搖頭,朝傅明禮笑了笑,只是臉色不好,笑看上去比哭還難看,她似乎也知道這一點,只得換了方法,糯聲道,“爹,我想睡覺。”

  李郎中剛好趕到,號了脈,眉頭幾乎擰到了一起,好半響才道,“我開副藥,煎了隔兩個時辰喝一次,不出意外最好。”

  傅剪秋應了,在等李郎中開藥的過程中,偷偷咬妹妹的耳朵,“杉兒,你快好起來,爹已經去求分家了,爺答應了!等你把方子給了大伯,咱們就能分出來了。”

  傅雲杉一喜,精神似乎好了很多,等李郎中一走,就起床要去正廳找老爺子,說要當著全家人的面將方子交給大伯,傅明禮怎麼都攔不住。

  無奈下,拿出自己最厚的冬衣裹住女兒,小心牽著女兒的手出現在正廳。

  小七正躲在崔氏身後,一看到傅雲杉,底氣立刻足了,跳出來沖傅明信叫嚷,“四叔,你看你看我就說她沒死……”

  傅雲杉想想自己裹的只剩兩只眼睛,瞪起來肯定沒有威懾力,只好白了小七一眼。

  傅明禮開口,“爹,杉兒已經沒事了,我帶她來當著爹的面將秘方給大哥,也讓兄弟們做個見證。”

  “老五……你這……”傅明孝眉眼帶笑,話裡卻故作傷心,似想勸慰。

  傅雲杉瞄了他一眼,淡聲道,“大伯不想要這個秘方了?那我給二伯和三伯……”

  傅明悌眼睛猛地一亮,看了眼傅明孝,聰明的沒有吭聲。

  “唉,好啊好啊,你給了三伯,咱們五五分咋樣?”傅明忠嬉笑著上前,卻被傅明孝瞪了一眼,沒好氣道,“老三,你想干什麼?還想搶方子不成?”

  傅明忠訕訕退了兩步,笑著道,“大哥,我哪敢?這不是杉兒說要給我和二哥的嗎?”

  “哼!”傅明孝冷哼一聲,轉身對上傅雲杉,試了幾試才露出一個笑,“杉兒,你可以把秘方給我了。”

  傅雲杉抬頭看他,“大伯,分家的話我家能分到啥?”

  “你想分啥?你啥也沒有……”楊氏沉著臉罵。

  傅明孝急的差點發火,忙攔了楊氏的話,“娘,我和爹都商量好了。”又看傅雲杉,“杉兒放心,我這就去請裡正和幾個村裡的老人來寫文書,絕不會虧了你們家的……”

  周氏自然明白傅明孝的意思,忙轉身出了院子去請人,前前後後又花去不少時間,等裡正和幾個老者聚齊的時候,已是午飯過後半個時辰了,一家人等在正廳,竟無一人提吃午飯的事。

  裡正抽著旱煙,被傅老爺子讓到了主位,他自己則坐到了傅明孝的位置上,“勞煩裡正大哥和幾位走這一趟,孩子大了想自己出去過了,就有勞幾位做個見證,寫了分家文書。”

  裡正和幾個老者面面相覷,別說雙河鋪就是整個天啟也是爹娘在不分家,這分出去的孩子可是要被人戳脊梁骨的啊!

  裡正掃了一眼大廳的幾個傅家兒子,瞬間就了然了,雖覺得傅秀才一家分出去過好!卻也不由暗暗替傅老爺子可惜,這麼好一個兒子不知道珍惜,偏拿一個不成才的長子如珠似寶,真是……

  裡正歎氣,臉上卻一點也不顯,只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行。”

  邊朝幾個老者點了點頭,幾人會意,也點頭稱好。

  傅老爺子在雙河鋪買田蓋房成親時,共買地一百畝,後因事賣了三十畝良田,現在還剩下五十畝良田,二十畝荒田,按照家裡人數,分給傅明禮三木荒田,五畝良田;干活的農具一套,外院倒座房三間,又喊楊氏給夠用的過娃瓢盆,細面和粗面各三十斤,至於後院的菜自然隨便吃。

  裡正幾人一聽,這五十畝良田六個兒子再怎麼只分了五畝給傅秀才,傅明孝笑著說,“這田地是爹置辦下的,爹娘自留十畝地養老,還剩四十畝,我們姐弟八人,該每人分得四畝,已經是多分了老五一畝地了,荒田也是多分了的。”

  裡正笑了笑,磕了磕旱煙桿,“傅老弟,你這麼些年,難道一點銀子也沒存?我怎麼瞅著一文錢也沒分給傅秀才呢?”

  “裡正叔……”傅明孝暗惱老家伙難纏,傅老爺子開了口,“最近家裡出錢多進錢少,倒是把這個給忽略了,去取二十兩銀子來。”最後一句顯然是對楊氏說的了。

  裡正幾人聽到傅老爺子說出的數目都有些不太滿意,有心為傅秀才再爭取點,卻見楊氏怒氣沖沖的瞪著幾人,心裡歎氣,也罷,別人的家事,他們還是不參合了,有這樣的爹娘還真是……

  幾人同情的看著傅明禮歎氣,心道,以後能幫就幫吧,唉!

  看著裡正寫好文書,幾個老者都簽名作證了,分家文書由傅老爺子交到傅明禮手中,傅雲杉才松了口氣,身子軟軟的倒在傅剪秋懷中。

  “杉兒!”傅剪秋半坐在地上,擁著大衣裡的妹妹。

  傅雲杉笑的眉開眼笑,臉紅彤彤的如抹了胭脂,“姐,我沒事,我就是有點累,想睡覺。”

  “好,咱們馬上就回去睡覺……”

  傅明孝哪裡肯,“杉兒,你不要緊吧?”雙眼似警告似威脅看著傅雲杉,傅雲杉絲毫不在意,諷刺道,“大伯放心,我還想給你和爺奶送終,怎麼會有事?”

  “你……”傅明孝背對裡正眾人,冷視傅雲杉,“別給我耍什麼花招?!否則,就算分了家,我也能讓傅明禮生不如死!”

  若說以前傅明孝還披著一層大伯的外衣道貌岸然的打擊傅明禮一家,那此刻就是真正撕破臉皮了,只為了傅雲杉手中的秘方!

  傅雲杉詭異一笑,抬手扒開衣服,大聲道,“大伯想要秘方,杉兒給就是了,您為什麼要嚇唬我不給秘方就要我爹生不如死呢?”

  廳內一靜,裡正幾人臉色不善的瞪著傅明孝,傅老爺子臉色青白交加,半響咳了咳道,“小孩子被嚇著了,語無倫次的……”

  沒有一人回應他。

  倒是傅明孝反應快,狠狠瞪了傅雲杉,給她一個敢再作亂試試的眼神,轉頭笑著道,“是杉兒聽差了,我是說不給秘方,我就生不如死……”

  幾人才淡淡哦了一聲,沒了下文。

  秘方自然不能讓外人知道,說好了明日在請幾人過來吃分家宴,送了裡正幾人離開,傅明孝迫不及待的回到正廳讓傅雲杉說秘方。

  傅雲杉瞧著興趣滿滿的傅二伯和傅三伯,笑了笑,一字不拉的將配方中一斤所需各種調料的配量說了清楚,只余最關鍵的一步沒說,傅明孝沒有看過傅雲杉完整的配料過程,自然無法分辨真假,滿心歡喜的看著手中的方子,才發現除了老六老四扶老五出了正廳,老二老三都興致勃勃的看著他手中的配方,他一個激靈,怎麼忘記把這倆人趕出去了,剛才傅雲杉說分量時,老二老三沒有聽見吧?

  傅明悌和傅明忠怎麼會承認,都睜著眼睛說沒聽清楚,不確定是多少雲雲,轉身就回了屋,將聽到的配比默默記了下來。

  蔣氏滿心歡喜,“這方子可是個能生金蛋的雞啊!有了這個還怕以後沒銀子來嗎……”

  “你好心收著,等這段風聲過了,咱們先配一點賣著試試,好的話我就往周邊幾個鎮跑一跑。”傅明悌一臉笑意,脫去平日的偽裝,有著幾分傅老爺子年輕時的俊朗,竟也十分好看。

  蔣氏看的迷了眼,傅明悌一把摟住蔣氏,調戲道,“娘子這是看為夫入迷了嗎?”

  蔣氏不好意思的啐了口,“都老夫老妻了……”

  “若這方子真能大賣,到時候我們去外邊置辦家產,娘子不是喜歡江南的風景嗎?咱們也去江南走一遭如何?”

  “萬一被大哥知道了……”蔣氏自是點頭答應,隨即想到傅明孝,又擔心道。

  傅明悌笑了笑,“大哥這個人有勇無謀,不足為懼。倒是老三需要防著點,他那個天不怕地不怕的,我真忌諱……”邊說邊將手探進媳婦的衣襟。

  “老三可是很聽他媳婦的話,我回頭去吹吹風,保准老三媳婦說啥老三聽啥。”蔣氏笑著拍了傅明悌一下,臉帶三分嬌羞。

  “還是媳婦能干……”

  ……

  夜,傅雲杉突然喊冷,傅剪秋將家中所有被子都覆蓋在她身上,依舊聽她不斷喊冷。

  後半夜,她的身體開始發熱滾燙,額頭灼熱,竟發起了高燒,李郎中的藥似一點作用也沒起,一家人急的不行,傅剪秋連夜敲開了李郎中的門,李郎中急匆匆趕過來,只看了傅雲杉一眼就歎息道,“我就怕她發高燒,真發了,這可怎麼辦?!”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34 AM

055 楚氏早產,救星

  傅明禮一把抓住李郎中的手,急切道,“李郎中,你這話什麼意思?杉兒她只是發燒……”

  “我知道,可她這燒燒的不是時候啊!”李郎中歎了口氣,看著傅明禮和楚氏,道,“你們還記得村西劉家那娃子不?那可是比杉丫頭還大上兩歲,救上來時還好好的,能說會笑的,當天晚上高燒,第三天頭上孩子就沒了……這燒我退不下去啊……”

  “不!杉兒不會有事的!她福大命大!她是……”傅剪秋驀然高聲叫著,打斷李郎中的話,雙手摸著妹妹滾燙紅通的臉頰,淚水模糊了視線,似在安慰自己,又似在說服父母,堅定道,“杉兒被大伯踹到心口吐血了都沒事,只是一個高燒也肯定不會有事的!”

  踹中心口?吐血?!

  農家裡,打孩子是家常便飯,可就是再不懂事的人都知道打孩子挑肉厚的地方打,教育孩子為先,打只是個手段,傅大平日看著也挺光鮮,人五人六的,怎麼對親侄女下這麼重的手?!

  李郎中側眸瞧了眼內院的方向,輕輕搖了搖頭。

  傅明禮夫婦聽到大女兒的話,心揪的生疼生疼的,楚氏不顧身懷有孕就想跪在李郎中身前,李郎中忙退開一步連連擺手,“老五媳婦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李郎中,求求您想想辦法,救救我女兒!這孩子命苦,從小到大沒過過一天好日子,眼瞅著分家了……”楚氏突然想起什麼,抓著傅明禮的胳膊,“對了,咱女兒肯定是被河鬼纏住了,咱們去求娘,求娘給杉兒喊魂,走,快走……”

  她說著轉身就走,不管外面月到半夜,秋盡冬來,冷風嗖嗖。

  傅明禮是讀書人,本不信這些,可看到妻子這番動作,竟突然覺得或許讓老人喊一喊魂女兒就能醒過來了!腳下不由跟著楚氏出了外院趁著單薄的月光去敲後院的小門。

  “梆梆梆!”

  手拍打木門的聲音在寂靜的夜裡回蕩著,沒叫醒傅老爺子和楊氏,先把內院的幾家給吵醒了。

  “誰啊?這是干啥呢?大半夜的敲啥敲?還讓不讓人睡覺啊?”最先出聲的是崔氏,披著衣服探頭看到傅明禮夫妻,哎呦一聲縮了回去,接著傅明悌夫婦、傅明孝夫婦的屋都亮了,傅明信夫婦的小跨院也有燈光亮起,不時傳來人小聲說話的聲音,不一會兒,幾家人都穿了衣服出來,看到傅明禮二人,問道,“老五,你和你媳婦這是干什麼?”

  傅明禮沒有回頭,只輕輕說了句,“杉兒高燒不退,我請娘幫忙喊魂!”

  “啊!”崔氏一驚一乍,隨即掩了口低聲對自家男人道,“孩子他爹,俺咋覺得這事玄乎啊?老五這意思是不是說杉兒不行了啊?”

  “我女兒不會死!她不會有事的!”楚氏猛地轉頭,瞪大通紅布滿血絲略顯暴突的雙眼看著崔氏,“你再敢說這樣的話試試?!”

  崔氏嚇的猛吞了口唾液,訕笑,“那啥,老五媳婦,俺這不是心疼孩子嗎?你別多想,千萬別多想……”

  蔣氏看傅明悌,傅明悌蹙了眉頭瞧了眼後院的小門,朝蔣氏搖了搖頭,蔣氏看著後院嗤笑。

  “梆梆梆!”

  楚氏轉頭繼續敲門,傅明禮在一旁扶著她,邊喊,“娘,您開開門,救救我女兒您孫女吧!”

  “行了,老五,不就是孩子發燒嗎?明天一早去請李郎中拿點藥……”傅明孝皺著眉頭頗不以為然傅明禮的做法,指責道。

  周氏打著哈欠附和,“是啊,娘這時候早睡下了,都趕緊回去歇了吧,這明天還有一堆的事兒呢?”

  “大嫂想睡就回去,沒人攔著你!”楚氏頭也沒回,淡淡的將周氏打發了,周氏一梗,沒好氣的瞪了眼敲門的夫妻倆。

  “娘,求您醒一醒,救救杉兒吧!”傅明禮又喊了一聲,這樣的聲音在寂靜空曠的夜裡傳出很遠,不知道誰家的狗汪汪叫了起來,後院的燈終於亮了。

  楊氏披著衣服打開了門,一張臉黑的嚇人,“大半夜叫啥叫?叫魂吶!”

  “娘,杉兒昨天落水,這會兒一直高燒,肯定是河鬼纏住了,您快去給喊喊魂……”傅明禮急切的上前扶住楊氏,就想帶著楊氏往外院去,楊氏哎呦一聲,扒住了門框。

  “你干啥干啥?!”楊氏瞪著傅明禮,“老大,還不讓他給我松手!”

  傅明禮紅著眼,松開了手,“娘,杉兒還等著你幫她叫魂救命……”

  “叫什麼魂?救誰的命?發個高燒生個病,哪就這麼嬌貴了?!”楊氏睡眠被吵,又被傅老爺子從床上趕起來看這邊發生了什麼事,正一肚子火,知道只是傅雲杉發了燒就要叫魂,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她是公主命還是皇妃命?!發個高燒熬一熬過幾天就好了,叫什麼叫?不知道叫魂是要廢親人的生日嗎?”

  楊氏越來越來勁兒,看著傅明禮二人大罵,“老五,為了你閨女,你要把親娘的命都給搭進去是不是?你到底是不是我兒子?我咋就能養出你這麼個不孝的孽障!”

  替晚輩叫魂會減少老人的壽命?

  楚氏從未聽說過這種說法,不由微微一怔,想到床上燒的滾燙的女兒和那個姓劉的孩子,渾身一陣虛脫,再顧不得什麼,抱著肚子跪在楊氏腳下,“娘,杉兒和前年那落水的劉家娃一樣都是高燒啊,會死人的!她是您的親孫女,您一定要救救她……我給您磕頭了,求求你……”

  “嘶!”

  身後幾人同時倒抽冷氣,楚氏要不提他們也想不起,那劉家娃可不就是落水後還好好的,當夜就發了高燒,吃藥一點作用都沒有,到第三天上人就沒了……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了,傅明禮紅著眼也跪在地,七尺的漢子本就身子虛弱,這兩天精神身體雙重打擊,這會兒已是滿頭的冷汗,臉色也開始不好了。

  “娘,明天一早我就去鎮上找大夫,眼下求您先給杉兒叫叫魂……”

  楊氏也被楚氏說的那劉家娃嚇到了,正在回神,又聽到傅明禮的話,瞪了他一眼,轉身回了後院,“不是還有三天嗎?叫什麼叫?沒見過折了娘的壽去救閨女的!你有錢明天去請大夫好了……”

  “啪!”

  門被關上,隱隱傳來聽不清的嘀咕,“叫魂有用,劉家娃咋還會死……”

  傅明禮心涼如水,無力感瞬間蔓延,盯著被親娘關上的門久久不能回神,娘這是為啥?為啥就不能救救杉兒?!不管有沒有用,總要試過才知道啊!

  蔣氏夫妻本是在看笑話,可看到楊氏的做派,不由相視露出一抹苦笑,說了幾句安慰的場面話,轉身回了屋。

  崔氏嘰嘰喳喳說了什麼,夫妻倆誰也沒聽到,只聽得崔氏最後一句,“……好好送她走吧。”

  送誰走?

  楚氏瞬間回神,一把推開崔氏,起身回了外院倒座房,何氏忙跟上扶著她。

  崔氏被推的一個踉蹌,啐了口,“好心沒好報!”拉著傅明忠也回了屋。

  至於傅明孝夫妻早在楊氏轉身關門的時候也回了自己屋。

  傅明信歎著氣,將傅明禮從地上扶起來,“老五,娘就這樣,你別生氣,咱還是去找李郎中想想其他辦法吧。杉兒只是發燒,不是很厲害的病……對了,上次你的病據說是鎮上一個大夫推薦的府城的什麼什麼堂的……”

  “四哥,我沒事,你說的對,杉兒只是發燒,不是很厲害的病!”傅明顫巍巍的任傅明信扶著回了外院倒座房。

  屋內,李郎中正拿了濕帕子放在傅雲杉額頭,傅剪秋則擰著另一條濕帕子擦著傅雲杉的手和臉,看到傅明禮回來,眼中含淚帶著哭腔,“爹,杉兒還是好燙!怎麼辦……”

  “哇……二、二姐……”小八抽噎著趴在傅雲杉臉頰邊,瘦瘦的小手努力的來回扇著風,試圖以這樣的方式為傅雲杉降溫。

  “我去鎮上……我現在就去鎮上找大夫……”傅明禮心疼女兒,拖著身子就想出門,被傅明信拽住,“現在鎮門都關了,別說你進不去就算你進去了,大夫也不會大半夜的跟你出診啊!”

  傅明禮凝噎,“四哥……”

  “等天一亮,俺就去鎮上去請大夫!杉兒命大一定能撐過去的……”傅明信只能這麼安慰著弟弟。

  一整個晚上,誰也沒有睡,都靜靜守在傅雲杉身邊,帕子換了一條又一條,傅雲杉的臉卻越來越紅,那顏色到天亮的時候跟天邊的雲霞一般,紅的驚心駭魄!

  傅明信不等天大亮就踏著霧氣出了傅家,等找著願意出診的大夫趕回來時,已是午時差三刻,大夫看到傅雲杉的臉色驚了一驚,“怎麼燒成這樣?”

  待號了脈,又看了傅雲杉的眼睛,搖頭,“這孩子不行了,你們趕緊准備後事吧,也就這兩天的功夫……”

  “……”傅明禮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出不了聲,怎麼可能?他女兒昨天還笑瞇了眼為分了家開心,不顧自己剛從河裡救上來就執意請了裡正他們寫分家文書,他還記得她糯糯的嗓音跟他撒嬌說她想睡覺……

  “杉、杉兒啊!娘的兒……”楚氏瞪著大眼,如呆滯了一般好半響大叫一聲撲了過去,將傅雲杉狠狠摟在懷中,又怕摟緊了女兒疼,稍松了松,淚如雨下,“娘抱著你,娘知道你是家裡最勇敢的一個!上次你都吐血沒了呼吸娘抱著你你都能活過來,這次也一定可以……娘抱著你……”

  “杉兒……”傅剪秋咬著唇哭的狠,哽咽不已,“都是傅三郎!都是傅三郎!是他推杉兒掉河裡的!是他……”

  “二姐……嗚嗚……”小八已是上氣不接下氣,卻執拗的抓著傅雲杉的手搖著叫著。

  傅明信夫婦都紅了眼眶,鳶尾姐妹早已哭泣著抹眼淚,傅思宗慘白著臉站在床尾,攥緊了拳頭,眸子裡有淚模糊了視線去執著的狠狠盯著內院的方向!

  王叔王嬸輕輕歎著氣,都是紅了眼眶,王嘯兄弟倔強的抹淚,念叨著,“杉兒不會死的……”

  大夫有些不忍,卻也只得歎了氣,收了藥箱欲走。

  王叔突然想到什麼,忙拉住大夫,回頭對傅明禮道,“秀才老弟,你還記得府城救你的那位老神醫不?你這麼重的傷他都能救活,杉兒的病他也肯定能治!”

  “對!對!對!”傅明禮猛然回神,一疊聲的答著,可想到此去府城最快也要四五天的路程……

  王叔笑了,興奮的對大夫道,“大夫,你有沒有能續命的人參?我們買!”

  大夫瞧著這家裡的境況,也多少明白,本不想讓他們再花這些冤枉錢的,可耐不住一家人一再的請求,只好取了自己保存的參片,吩咐他們煮了參湯,喂她喝。

  傅雲杉昏昏沉沉的,一會兒有意識一會兒沒意識,正是昏沉著,感覺有人喂她喝湯,澀澀的讓她忍不住想吐出來,旁邊有人哭,“大夫,她喝不下去怎麼辦……”

  “灌!撬開她的牙齒往裡灌!一定要讓她喝下去!”

  耳邊是娘嘶啞的哀求,“杉兒,喝啊,娘想你活著……”

  她眼中有淚湧出,拼命壓著那要吐的感覺,使著前世今生都未成用過的力氣狠命的吞咽著。

  “好了,終於喝下去了……只是,大夫治的是病,治不了命,這女娃現在靠參片續著命,怕撐不了幾天,你們還是早做准備的好!”

  她聽到有人壓抑的捂嘴哭泣聲。

  “大夫,你還有多少參片,我們都買了!就是傾家蕩產,我也要救我的女兒……”是爹嘶啞的聲音。

  “杉兒……老天,求求你救救我的女兒……”無聲的啜泣是娘啊。

  “哇啊……二姐……”是小八趴在她身上在哭。

  “妹妹……”是哥和姐壓抑的哽咽聲。

  迷糊中,聽到爹翻書箱的聲音,姐姐翻衣櫃的聲音,至於說的什麼,她沒有聽到,因為她又昏迷了過去。

  ……

  “嗯?”男人頎長的身影立在豐華樓二樓雅間,微瞇的黑眸在聽到手下人的消息時猛一睜,十指滑過雕漆欄桿,問道,“什麼時候的事?”

  “屬下剛看到姓王的漢子租馬車,聽他跟人聊了兩句傅二姑娘的事。”手下人摸不清主子想干什麼,實話實說道。

  男人修長的指頭輕輕敲擊著欄桿,黑眸投向雙河鋪的方向,好半天才淡淡道,“找人拿了藥去救人。”

  “是。”手下人應了聲,轉身下樓。

  ……

  雙河鋪村,傅家門口

  楚氏蹙眉看著王嬸小心的將傅雲杉抱進馬車,口中盡力忍著發出輕輕的呻吟,手托著肚子卻擋不住羊水破,一滴兩滴,直到王嬸發現地上已經暈開了一大片,“天哪!棲雲姐,你這是要早產啊!”

  楚氏肚裡的孩子剛八個多月,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到生產期,提前這麼多……肯定是最近這麼多事刺激的!

  王嬸心疼的歎氣,又急又忙的喊人扶著楚氏去她家,楚氏不願,王嬸瞪著滿是血絲的眼,“你瞧你那個家,除了杉兒那床上,其他的地方還能住人嗎?你不知道生孩子坐月子要遭什麼罪嗎?你當我是妹妹就啥話也別說,咱們這麼多年的情分是當假的嗎!”

  楚氏臉色蒼白,痛的抓緊了王嬸的手,連話都說不出來了。王嬸急的喊傅明禮抱楚氏,可看到傅明禮虛弱的身子,咬了咬牙,一把橫抱起楚氏,顛顛兒的往自己家跑去,驚的王叔跟在身後護小雞似的張著兩個胳膊支稜著。

  本來是很好笑的一幕,可看在村人的眼裡卻都搖頭歎息,不時還有人問要不要搭把手,張嬸老遠就沖了過來,咋呼著,“這是要生了嗎?熱水白布小孩的裹身被子和小衣服都准備了嗎?”

  “他嬸子,你瞧這一家的,命都顧不上了,哪還有那功夫做那個……”素日與王嬸關系不錯,連帶也知曉一些楚氏婆家的事,打抱不平道。

  張嬸唉了一聲,“我娘家嫂子這個月要生產我做的小被子和小衣服還沒送過去,我去拿來應應急。”一溜煙的跑了。

  這邊,送了王嬸安置好楚氏,幾個交好的媳婦都自覺充當了接生婆、打雜工,不到一刻鍾的功夫將一切都准備了妥當,傅明禮長揖大禮,“謝諸位嫂子相助。”

  幾個媳婦擺了擺手,笑,“一個村的,不值當的。”

  意思是說,都是一個村的,交情那麼好,只是幫點小忙,不值得你這麼大的禮。

  傅明禮卻言,“再沒什麼比雪中送炭更珍貴的了,這些恩情傅明禮都記下了,以後各位嫂子家有事,傅明禮定不言拒。”

  幾個媳婦哈哈笑著應了,回過身,卻唉聲歎氣,唏噓不已。

  王叔拉了王嬸,“杉丫頭的病耽誤不得,家裡的事就交給你了,有什麼事做不了主的,就去請傅秀才娘家二舅,我和傅秀才這就趕去府城找那個老神醫去!”

  “你去鎮上把家裡的銀子都取了吧,帶著以免有什麼事花銀子。”王嬸點頭,囑咐著。

  王叔應了,傅明禮又作揖謝王嬸,王嬸苦笑著別開了臉,“我不是為你,我是為我棲雲姐,你以後對她們母子好點就罷了。”

  傅明禮自是滿口答應,回了傅家才發現傅雲杉已被人抱回了屋,一個小廝模樣的人正跟傅思宗說著話,傅思宗連連點頭,又作揖謝過小廝將其送出了門,才仰著笑臉對傅明禮和王叔道,“爹,王叔,這是樓公子的小廝,聽說妹妹高燒不退,特意過來給妹妹瞧病,還送了退燒的藥和一些補品。”

  “是府城帶我們去找老神醫的那位樓重公子?”傅明禮驚喜道。

  “正是他。”傅思宗笑著應了。

  “哈哈!”王叔笑的開懷,“那指定沒錯了,樓公子派人送來的藥定是老神醫配好的,我就說杉丫頭吉人自有天相,命中有貴人相助啊……”

  一家人喜悅異常,看傅雲杉喝下了藥,不過一個時辰就退了燒,到晚飯時呼吸也漸平穩,臉上的潮紅也退了去,請了李郎中來看,他亦是替傅明禮一家開心,“太好了,杉兒已經沒事了!”

  “李大叔,杉兒為什麼還不醒?”傅思宗兄妹面露開心,可看著妹妹昏睡一天一夜還不醒,依舊有些捉急。

  李郎中笑了笑,擺擺手,“沒事,讓她好好睡一覺,保管醒來一切都好了!”

  “嘻嘻,二姐……豬豬……”小八一夜沒睡,早哭腫了眼,此刻知道傅雲杉沒事,小腦袋湊到傅雲杉臉頰邊,小手抱著她的胳膊,自言自語道,“小八陪……”

  竟是閉了眼,准備睡覺的架勢。

  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半夜,楚氏精疲力盡生下一個女孩兒,傅家人只有何氏帶著鳶尾姐妹來瞧了,抱著孩子看了會,傅家其他人好像突然變得很忙碌,傅明悌夫婦來往鎮上跑生意;傅明孝夫婦准備進京事宜,傅明忠在一旁幫忙;崔氏則帶著七郎回了娘家;楊氏和傅琥珀更是人影都沒見。

  傅明禮多少是傷心的,可二女兒死裡逃生,妻子又為自己生下了三女兒,這份喜悅足可以壓平心底的傷,他笑著為女兒取了幾個名字,夫妻倆最後敲定了紫菀,“菀菀清風起,茸茸麗日斜……”楚氏輕輕念了句,摸著小女兒的腦袋,“菀兒還是姐姐的福星呢。”

  傅明禮笑,“可不是嗎?”

  夫妻倆一臉笑意看著襁褓裡睡的沉熟的小女兒,半響,楚氏說了句,“相公,明日一早咱們就回家吧,在王家生產已經不好,總不能三日禮和坐月子都在這裡。”

  “你的身子要緊,這時候還顧什麼禮?爹娘那邊我去說,你安心坐月子,千萬不要再落下病,咱們剛分了家,以後家裡的事還要你操持……”傅明禮沉默良久,拍著妻子的手沉聲安撫,“捨了這身前身後的虛名,不就是想給你們幾日開心日子,怎麼你倒計較起來這個了?這時候有什麼事比得上你的身子重要?!”

  楚氏感動的點頭,“有相公這些話就夠了,我已經知足了,咱們還是回去吧,不為我也為幾個孩子,可不能讓他們以後也背上不孝的罪名,有些事,咱們在前面扛著就好了……”

  “是,夫人說的對,都聽夫人的。”傅明禮眼瞅屋內氣氛冷窒,難得說了句幽默話,卻換來楚氏啼笑的眼淚,“說什麼胡話?”

  翌日,楚氏謝絕了王嬸的挽留,執意回傅家去,氣的王嬸恨不得拿刀子剜傅明禮,傅明禮無奈苦笑,楚氏好笑,王嬸被折騰的沒了脾氣,又瞧著傅明禮蒼白的臉色和楚氏哀求的目光,只好歎了氣,收拾了兩床被褥和幾件厚衣服送楚氏回了傅家外院倒座房。

  初冬的天還不是很冷,白日有太陽照著,屋內的空氣也不低,可倒座房的設計是房門窗欞朝東,能見太陽的時候並不多,傅雲此刻睡的房間本是楚氏夫妻倆的房間,算是外院得陽光最多的地方。

  傅雲杉昏睡未醒,楚氏更不願挪自家女兒,坐月子的房子就定在傅雲杉姐妹的屋子,傅明禮雖能下地慢行,但屁股和大腿的傷還需要靜養,就占了新分得的那間雜物房。

  王嬸和傅剪秋前前後後忙了一個時辰,總算將房子整理了出來,傅明禮一躺上床,沒多久就睡了過去,王嬸忍不住歎氣,唉唉了兩聲。

  傅雲杉是早上被一陣叫罵吵醒的!

  “楚氏,別以為分了家你就能翻出天去!我和你爹還沒死呢!不過是要你幾包紅糖和幾個雞蛋給你妹子吃你就拉個臉不給,真以為傅家是你當家做主了!”楊氏罵人永遠不離一個字,“孝”!似是掐准了傅明禮和楚氏這個命脈,掐起來那是穩准狠!

  傅剪秋的聲音結結巴巴,帶著哭腔,不知是氣的還是惱的,“奶……總共沒……幾包糖,雞蛋還要給娘……吃,家裡的雞早上不是剛下了蛋嗎?”

  “好了好了,姑母不要生氣了,秋丫頭為她娘著想也情有可原,畢竟五表嫂這是早產,坐月子吃不好會落下病根的,琥珀身體不舒服想喝紅糖水吃雞蛋,讓我的丫頭去鎮上買就是,您別跟她計較了,啊?”楊表姑溫溫勸著楊氏,一邊指揮身邊的丫頭出去買紅糖雞蛋,一邊給了傅剪秋一記安撫的眼神。

  傅剪秋知道這楊家表姑算計她的事,當下也不再出聲,任她半勸半哄的將楊氏拉回了後院,才松了一口氣,抹了把淚,關了外院門,回了房間。

  傅雲杉無語的聽著外面鬧騰,動了動眼珠瞧著空空的房間,總覺得哪裡不對勁兒,往常放置衣櫃的地方空了,床頭的小櫃子和爹的書箱也沒了,除了床上的東西沒變,屋裡的大件都不見了!

  傅剪秋回到屋正好對上妹妹打量房間的眼睛,驚喜的叫了聲,“杉兒,你醒了!”

  不等傅雲杉開口就轉身開了門跑出去到隔壁叫著,“爹、娘,杉兒醒了,杉兒醒了!我去告訴哥和王叔王嬸去……”

  不多會兒,兩家人都聚在傅雲杉的床頭,看著她高興的笑。

  傅雲杉裂開了嘴想笑才發現嘴干裂的厲害,一動就流出了血絲,傅剪秋忙扶她起來喂她喝水,“小心點,你發高燒都昏睡五天了,再不醒,爹就要再去請李大叔了。”

  “五天!”傅雲杉嗆了水,“怎麼這麼久……”

  隨即想到昏沉中聽到的聲音和對話,再仔細打量著家人身上單薄的衣服和屋內蓋在自己身上僅剩的棉被,淚毫無預兆的落了下來!

  “杉兒,你怎麼了?你哪裡不舒服快告訴爹……”傅明禮上前抱著女兒,眸子裡的焦灼灼疼了傅雲杉的眼,瞧著一群人擔心關切的目光,傅雲杉哭著哽咽,臉上卻揚起了笑,“就是覺得有爹娘和家人疼好幸福!”

  “傻孩子!”傅明禮笑著將她摟入懷中,拍著女兒軟軟的身子,心裡滿足異常。

  一屋子的人都高興的笑著,

  傅雲杉乖順的將頭埋在家人看不到的地方,任淚肆流,小小的拳頭攥著棉布靛青被子,暗暗發誓:父母家人傾家蕩產也不放棄的溫暖,她必牢牢護住,誰若敢犯,她定化為羅剎,誅神滅佛!

  得知楚氏早產生了個妹妹,今日便是三日洗禮,她迫不及待想要去看看小妹妹,剛興奮的想下床,突然想到自己還在生病,剛出生的孩子抵抗力弱,萬一過了病氣給她就不好了!

  “算了,等我病好了再去看小妹吧,反正她也不會跑掉。”

  眾人見她吭哧半天又不去了,不覺好笑。

  因為做三日洗禮,傅家幾房人倒是都到齊了,雖有些懶散,但該有的禮節都不敢少。

  楚氏娘家人在近午時才到,來的是楚氏的娘玉氏和兩個嫂子,傅剪秋急匆匆的去灶屋燒水,被傅琥珀趕了出來,說分家了灶屋不給他們用。

  楊表姑在後院扶著丫頭的手散步,恰好瞧見,上前拉了傅琥珀勸,“表妹,今天可是你小侄女的洗禮日,一會兒還會有很多人來賀喜,沒有茶水待客,你爹娘可會被人看下去的……”

  傅琥珀想了想,瞪了傅剪秋一眼,氣呼呼的走了。

  傅剪秋道了謝,拿瓢舀了水到小鍋裡開始點火燒,楊表姑微微蹙眉,卻一點離開的意思都沒有,抬手招了丫頭搬來凳子紆尊坐到傅剪秋身邊,笑著開口道,“剪秋啊,你爹和你妹妹的病怎麼樣了?”

  “李大叔說爹的病還要養上幾個月才能好,妹妹已經沒有大礙了,多休息幾天就好。”傅剪秋思籌著伸手不打笑臉人,簡單說了兩句。

  楊表姑唏噓,“唉,你說你爹好好的秀才就這麼沒了,真是可惜!聽說杉兒給你哥配了藥在治五石散,這以後也要不少銀子吧?”

  “……”傅剪秋低頭燒火,沒有吭聲。

  楊表姑也不在意,“你娘又剛生了孩子,這往後的日子你們一家可怎麼過啊?表姑這心裡都替你們著急,要是你們家有人能掙錢就好了……”

  “……”傅剪秋又怎麼不知道家裡困難,爹爹沒了功名教不了書就沒有收入,身子不好又干不得農活,哥的毒癮雖然有了一些好轉,可單那些藥就要幾十上百兩銀子,他們家現在為了給爹治病給杉兒買參片已經家徒四壁,以後怎麼負擔的起……

  別開頭,抹去眼中的淚,傅剪秋低聲道,“謝謝表姑關心。”

  “先前的事是表姑不好,不應該瞞著你們,不過表姑這心真是為你家著想,咱們女人啊,嫁給誰都是嫁,如果能幫家裡生活的更好一些,對方是誰其實一點都不重要,不是嗎?”楊表姑語重心長的摸著傅剪秋的頭,“雖說老爺年紀大一些,但對家裡妻妾都很好,絕不會虧了誰。你若是願意跟表姑去府原,表姑就拿四百兩私房出來給你家還債可好?以後府裡發的月俸銀子你也可以寄給家裡,生了兒子說不定母憑子貴做個二夫人,到時候拉扯你家裡人一把還不是順手的事兒嗎……”

  傅剪秋聽的發愣,四百兩銀子?!差不多可以還爹看病的錢了,剩下的也能給家裡留一點,月俸銀子她也可以寄給家裡讓家裡生活的更好……

  楊表姑拍了拍她的手,眉間露出笑意,示意自己的丫頭添柴,將傅剪秋拉到一旁,又添了把火,“老爺在府原是一城的縣丞,若有他在咱們清河鎮老爺面前說上幾句,說不定你爹的秀才功名還能回來,到時候家裡……”

  傅剪秋眼睛一亮,爹的功名恢復了家裡就不愁了,到時候……到時候……

  “那我還能回家來嗎?”

  “當然可以,生了兒子,你是去是留,都隨你的意!”楊表姑笑的慈愛,心裡卻得意的笑開了花。

  傅剪秋盯著灶膛裡的火半響,將自己的唇咬出了血絲才扯了一抹笑,道,“好,我跟表姑去府原。”

  “唉,好姑娘,你爹娘知道你的孝順一定會很高興……”

  “不!不要讓我爹娘知道,等我們走了,再告訴他們……”傅剪秋知道,爹娘有多疼他們兄妹幾個,縱是要飯也絕不會松口答應讓她去做別人的妾房,若是讓他們知道……她們是絕走不成的!

  “好好好!不讓他們知道,等走了表姑再派人送信給他們,唉,苦了你了……”楊表姑眉眼嘴角都是笑,卻故作傷悲的拿帕子抹著淚。

  外院,看過睡著的傅雲杉,楚家幾人坐進了楚氏的月子屋,玉氏拉著女兒的手打量,上了年紀的臉上帶著時間的滄桑,眸子裡滿是心疼的淚花,“我的兒,怎麼這麼消瘦,這是吃了多少苦啊?”

  楚氏也紅了眼,叫著,“娘。”

  一旁,楚家大嫂李氏安慰道,“娘,妹妹在坐月子,可是哭不得的。”

  “是啊,娘,您快別傷心了,妹妹和妹夫既然分出來了,那以後都是好日子!您這麼一哭,惹的其他孩子都要跟著哭了。”二嫂方氏也開解道。

  玉氏擦了擦眼淚,“對對,你兩個嫂子說的對,是娘不好,不該惹你哭,快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妹子,這是家裡拿的一些吃的,這銀子你收好,好好給自己和幾個孩子補補身子,以後啊好好過自己的日子,管他們那些人去死!”方氏將帶來的東西一一掏出來,有兩只老母雞,幾斤獐子肉,幾十個雞蛋和幾尺青色棉布和一封二十兩的銀子。

  將銀子塞到楚氏手裡,又拎著老母雞笑,“這可是大嫂喂了兩年的老母雞,燉湯最是補身子,一聽說你生了,趕著大哥幫她抓雞,就大哥那個書生樣,倆人差點把咱家房子給掀了……”

  “他二嬸兒,咱在家不是說好不提這個嗎?”李氏臉有些不自在的瞅了楚氏一眼,尷尬笑了笑。

  楚氏感動笑著道,“讓嫂子破費了。”

  “妹妹說哪裡話,都是自家人,再說這雞養來就是吃的……”李氏瞬間釋然,慢慢放開了和楚氏方氏討論著孩子。

  玉氏也在一旁笑著看她們說,不多會兒,傅明禮拜見了岳母,玉氏如每一個希望女兒幸福的母親一樣對女婿說教了一番,傅明禮一直恭敬聽著,沒有一絲厭煩。

  玉氏歎了口氣,女婿為人處事都是好的,可她這做母親的心總覺得虧欠了女兒和兒子們,說了幾句也不說了,擺擺手讓傅明禮起身,“你身子骨也不好,去歇著吧,到了這裡咱們不講那些虛的,去吧。”

  “是,岳母放心,以後明禮一定會好好照顧棲雲和孩子們。”傅明禮施了一禮,退出房間。

  “我瞅著妹夫這身子好的挺快,這府城的大夫可真是神醫!”方氏笑著問楚氏。

  楚氏點了點頭,也露出笑容,“聽說是救過杉兒的一位公子介紹的,說起來,這位樓公子可真是我們家的貴人,先後救了杉兒兩次,又救了我家相公,都說銀子好還恩情難還,這救命之恩我們可一輩子也還不清了!”

  “那平時就多送點咱農家的特產,多少是咱們的一片心意。”李氏笑著出主意。

  “我看行!”幾人互視笑出了聲。

  “五嫂,要開始做飯了,娘讓我來問一聲,親家太太有什麼忌口的嗎?”傅明義在外面喊了一嗓子,傳出老遠,引的幾個結伴而來送禮的婦人都瞧了過來。

  方氏撇了撇嘴,“就知道吆喝,怎不說上次害妹夫傷重時,我來雙河鋪那麼些天,也沒見半個傅家人來請我吃飯,今兒是知道有人來送禮,巴巴的喊著讓人知道她是多好客呢吧!呸!”

  “他二嬸,小心被人聽見,妹妹以後還要在這裡過日子呢。”李氏拉了拉方氏的衣服。

  方氏歎了口氣,“我要不是怕妹妹以後日子不好過,我早把傅家給翻個個兒了,就他們那群人跟小雞子似的哪個能吃得了我一鞭子?!”

  “虧你還記得你妹妹要過日子!”玉氏笑著嗔罵了二兒媳婦一句,吩咐道,“行了,把咱們帶來的肉和雞蛋分一半送到廚房去。”

  方氏極不情願的伸手將肉拽成兩段,比劃了比劃挑出小的那一半,又撿了十幾個雞蛋,哼哼唧唧的出了門,惹的玉氏搖頭好笑。

  洗禮的日子,楊氏再不歡喜也得擠出笑容來招呼村裡的長輩,洗禮日不帶客,村裡的婦人來看過楚氏笑說幾句也就都回了家,等婆子幫紫菀洗了身子裹上小被褥,這洗禮算是結束了,只等吃過午飯,收了洗禮錢,婆子離開,才算沒事了。

  午飯是楊氏安排的,六菜一湯,也算豐盛,只是吃飯的時候發生了一段小插曲,婆子說這女娃是個福星,定會為傅家帶來福運,楊氏瞪了婆子一眼,崔氏嘀咕了句一個賠錢的女娃還帶來什麼福運?

  玉氏和方氏不願意了!

  玉氏還好說,忍著氣問楊氏是她女兒在婆家不侍候公婆了還是做家事不用心還是對待妯娌侄子侄女不好惹她聽到這話要瞪那婆子?

  楊氏被噎的說不出話,又顧忌傅老爺子的臉面不敢撒潑,一張臉憋的通紅,好半響,才訕笑著支吾了句,“我是瞪我家三媳婦,不會說話!”說完,又狠狠瞪了崔氏一眼。

  崔氏覺得被冤枉了,“娘,你咋能這樣說俺,這話可說你剛做飯時說的,二嫂也可以作證的,咋俺嘀咕了句就是俺不會說話了……”

  “還不給我閉嘴!不說話沒人當你是啞巴!還嫌丟人不夠啊?”楊氏怒視崔氏,心下恨不得張口罵死這個蠢的,沒看到現在是什麼情況嗎?淨添亂!

  方氏扯下腰間的鞭子,“啪”拍在飯桌上,看著崔氏似笑非笑,“喲,三嫂子,這誰不知道老太太為人厚道,對幾個媳婦都好的沒話說,你這麼編排老太太被外面的人知道了可怎麼好……”

  “俺咋編排了?!俺就嘀咕了句娘說過的話……”崔氏瞅著楊氏一雙秋後算賬的眼神和桌上火紅的鞭子,敢怒不敢言,憋屈的作小心狀,“是俺不會說話,這總行了吧?”

  方氏哼了一聲,斜睨了眼楊氏,收回了桌上的鞭子,“禍從口出,三嫂子還是多注意的好。”

  崔氏氣的喘著粗氣,卻再不敢開口,婆子笑呵呵的似乎沒受影響,吃完了飯就離開了。

  傅雲杉醒來正好外婆和兩個舅媽來看她,准備看了她就往回趕,山路不好走,太晚出發天黑之前到不了家,看到外孫女醒過來,玉氏終於松了最後一口氣,“好了,外婆還以為這次也見不到外婆的乖囡囡呢。”

  “外婆!大舅媽!二舅媽!”傅雲杉驚喜的打著招呼,一把抱著玉氏,聞著她身上淡淡的香,“外婆和舅媽這就要回去嗎?”

  她的印象裡,打小外婆就很疼她們兄妹,每次見到都很捨不得。

  “是啊,再不走,天黑就到不了家了,現在天冷了,晚上濕氣重,對你外婆身子不好。”方氏在一旁道。

  傅雲杉忙穿了自己的小襖,套上薄棉褲,“我去送外婆和舅媽。”

  “你這剛醒過來,還是好好……”玉氏忙按住她,傅雲杉笑著搖頭,“我現在覺得身子好狠多了,李大叔也說我的燒退了就沒事了,還讓我出去透透氣,不要老躺在床上呢!我好久沒見外婆了,想跟外婆多呆一會兒……”

  “這孩子……”玉氏欣慰的摟著自家外孫女,替她穿上鞋,牽著一道出了門,楚氏要送,李氏勸了讓她好好養身子,以後機會多的是,楚氏盈著淚送母親和兩個嫂子出了院門。

  送走了外婆和舅媽三個人,傅雲杉拐道去了王家看救回來的男人,她昏迷了這麼些天,不知道那男人救活沒有。

  王嬸帶她去了男人的屋,拉了她小聲說,“你這身子怎麼樣?都好了嗎?”

  “都好了,你看,能蹦能跳呢!”傅雲杉笑嘻嘻的湊到王嬸身邊,問,“王嬸,他怎麼樣了?”

  王嬸瞅了眼男人一眼,低聲說,“當天晚上就醒了,身體造好了就是不走,一句話也不說,一屋子的冷氣,害的我在家都不敢大聲說話了。”

  “哈哈,我來說,我可是他的救命恩人……”

  許是救命恩人這四個字引起了男人的注意,他冷著臉轉頭看向傅雲杉的方向,喉結動了動,說了句,“是你救的我?我是誰?”

  好狗血!失憶了!

  傅雲杉腦海中瞬間湧現這三個字,扶了扶額,鄭重的對男人道,“我不知道你是誰,你是我在山上救的,或許山上有線速也不一定,你可以自己去查一查。”

  男人垂眸,看了她好一會兒,起身下床,出門,一個縱身,身影已在幾丈之外,傅雲杉瞪圓了眼珠,傳說中的輕功!她突然有些後悔剛才說的有些僵硬了,這樣一個失去記憶的高手,她應該想方設法留下來啊,即使學不了武功也可以當個免費保鏢之類的啊,等以後她賺了很多銀子後,肯定會有這樣那樣的事……

  好吧,她想的有點遠了!

  垂著肩膀跟王嬸打了招呼轉身回家,卻不想家裡還有一件大事等著她!

  “爹、娘,女兒不孝女兒思前想後還是決定跟表姑一起離開爹娘去府原,這裡是四百兩銀子,爹娘拿去還錢吧!不要來找女兒,就當……女兒死了吧!剪秋留!”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11:37 AM

056 設計表姑,救姐

  這個傻姐姐!

  她怎麼就把這四百兩銀子看進眼裡了?!

  她不知道自己和豐華樓又有新的合作了嗎?別說四百兩,就是四千兩,想賺到手那都只是時間的問題啊!

  難道是哥哥沒有告訴家裡人?

  “哥,我們和許長清合作冬日火鍋的事,你沒有告訴爹娘和姐姐嗎?”

  傅思宗白著臉搖頭,“我以為你想等賺到錢給大家一個驚喜,一直守著沒有說……”他似乎也明白了,焦急道,“大妹真是糊塗!怎麼也不和家裡人說一聲就……”

  “現在說這些沒有用了。”傅雲杉打斷傅思宗的話,快速道,“這封信是誰給的?什麼時候的事?”

  “忍冬送來的,說是你表姑在午飯前給她的,讓她申時一刻左右送給我。”傅明禮急的坐立不安,“這樣算起來,她們應該是午時左右出發離開雙河鋪的,兩個時辰……”他每說一句,臉色白上一分,“若是走官道,怕早已出了清河鎮……”

  四個小時,以馬車的速度算確實已經出了清河鎮,她若是能騎馬去追的話……說不定能在姐姐到府原城之前追上她!

  事不宜遲,她要去把姐姐追回來!好日子剛開頭,她傅雲杉的姐姐要嫁也必是富家公子,官家少爺!去給一個老頭子做沒有名分的通房,楊桂雲她可真敢算計!

  “爹,哥,我去把姐追回來,姐的事先瞞著娘,就說……我和姐去外婆家住幾天,少則兩天,多則半個月,我一定把姐姐完完整整、安安全全的帶回來!”

  “杉兒!”

  傅明禮和傅思宗同時出聲喚住她,道,“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爹和哥在家好好養傷,我福大命大,冥府也走過兩三遭了,不是照樣好好的!”傅雲杉安撫了傅明禮和傅思宗,“娘那裡我就不去了,免得娘看不到姐姐生疑!”

  “不行!你一個小孩子連清河鎮都沒出過,怎麼能一個人去……”傅明禮很不贊同女兒的注意,擔憂之色全寫在臉上,“爹的傷好的差不多了,爹陪你去!”

  “爹啊!”傅雲杉哭笑不得,她不能告訴他自己雖然身體只有十歲腦子卻是個二十九歲的成人,有足夠的應變能力去處理路上可能發生的事!

  “我是去追人,要快馬加鞭的!我雖然是個孩子可我身體好的很,你這屁股和大腿都還沒好怎麼騎馬?到時候耽誤了時間姐的事生變了咱們後悔都來不及了!”

  傅明禮聞言一凜,著急的直搓手,“這可怎麼是好……”

  傅思宗張口欲說出的也要跟著去的話在舌尖轉了一圈只好吞了下去,瞧瞧自己這瘦骨嶙峋走幾步路都要喘的模樣還真是會拖累妹妹!

  “那也不行,必須找個人和你一起,我去找你六叔,讓他陪你一起……”

  “爹,別忙活了,我找個會功夫的人陪我一起去如何?”傅雲杉無奈的拉回了自家爹,還真沒發現,他執拗起來真是誰都拉不住啊,可他這份執拗是在關心自己,傅雲杉心底浮起一抹暖意,焦灼中多了一絲笑意。

  傅明禮與傅思宗相視一眼,問,“會功夫的人?咱們村裡有人會武功嗎?”

  傅思宗搖了搖頭。

  “是我前幾天在山上救的一個人,他失去了記憶,我親眼看到他武功很高,有他跟著,保准任何妖魔鬼怪都近不了你女兒我的身!”

  傅明禮半信半疑,傅雲杉焦急的看了傅思宗一眼,“哥,我不會騙你們的,他前幾天一直住在王嬸家,你應該有注意過吧?”

  “是那個黑衣男子?”傅思宗恍然大悟,“他一直呆在屋裡沒有出來,古怪的很,他會聽你的話嗎?”

  傅雲杉一笑,“我是他的救命恩人啊,讓他護送我一程算報答救命之恩,你說他願意不願意?”

  傅思宗也笑了,轉身對傅明禮道,“爹,是有這麼一個人,您放心吧。”

  “好吧!你一路多加小心,見到你姐姐,立刻帶她回家來,告訴她,咱們傅家不賣女!”傅明禮替女兒整了整衣服,恍惚覺得女兒在襁褓中的模樣尚在昨日,今天卻已能替父遠行解決家中困難,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油然而生。

  傅雲杉狠點了點頭,將銀子貼身藏好,“我知道了,爹、哥你們好好照顧自己,我會盡快帶姐姐回來的!”

  穿過村中小路,傅雲杉飛快跑到王嬸家,待發現自己救回來的男人還未回來時,又吭哧著跑到了山上,在救男人的地方找到了人,彼時,男人正拿著一塊不知道是什麼材質的牌子翻看,一面印著‘司命’二字,而另一面則是一個‘大’字,看到她來,精致的面孔極其困惑的舉著牌子給她看,“這個東西好像是我的,是我的名字嗎?”

  傅雲杉喘著氣擺手,“我不知道,我當時在挖草藥,你是從……”她指了指男人頭上的大樹,“你是從這棵樹上跌落下來的,當時人已經昏迷了,額頭被劃了一道,右胳膊上有一只箭頭,流出的血是黑色的,替你上藥的李大叔說那種毒他聽都沒聽說過,你竟然能活下來,真是命大!”

  男人抬頭看著大樹,皺了皺眉,搖了搖頭,試圖喚醒一些東西,卻又頹廢放棄,望著傅雲杉扯動了一下嘴角,神色冷淡道,“我的大腦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看著男人牽扯唇角想擠出一個笑卻徒勞無功的模樣,傅雲杉得出一個結論,這男人肯定很少笑!

  “沒關系,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趕緊安撫好他,趕緊出發去追姐姐啊!

  傅雲杉拍著胸口壓下一路奔跑的疲累,深吸了口氣走到男人身邊,仰望著他,“如果當時我不救你,你就死了,你知道嗎?”

  男人點了點頭。

  “所以,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認可吧?”

  男人蹙了下眉,卻還是點了點頭。

  傅雲杉松了口氣,看著男人的眼眸笑,“那你的救命恩人有忙需要你幫,你願意幫不?”

  男人似乎對幫忙有些抵觸,直覺的皺起了眉頭,周身一股陰冷氣息環繞,一雙平靜無波的黑眸突然猶如深潭看進傅雲杉眼底,周圍一切似被隔絕,殺氣突生!傅雲杉瞬間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珠與男人相視,直到男人輕輕‘哦’了一聲,她才從瞪視中醒過來,後背心已濕透。

  好可怕的殺氣!

  若不是有救命之恩在前,單剛才那份殺氣,說不定就能去她半條命!

  古代所謂殺氣一說,居然真的存在?!

  “你想讓我幫什麼忙?恩人。”男人冰冷著臉,擰著眉看傅雲杉。

  傅雲杉被他一聲恩人叫的好生尷尬,只好尷尬著笑了,“叫我傅雲杉就好。是我姐姐被壞人拐走了,我要去追她!她們已經離開了四個小時……額,就是二個時辰,坐馬車肯定趕不上的,我想騎馬去追,但我不會騎馬,所以想請你……請少俠你帶著我騎馬去追我姐姐!”

  如果她來時有八分把握,那麼現在就只剩五分了,畢竟這樣一個能將殺氣收放自如的高人想反悔什麼,她連拒絕的權利都沒有!

  “司命!”男人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以後我的名字就叫大司命!”

  這……這麼隨便就決定了嗎?

  男人看著她,似乎在等她,等她干什麼?傅雲杉不明所以……

  “司命!我的名字……”男人劍眉微蹙,看著傅雲杉的眼神有些古怪,傅雲杉恍然大悟,感情他是讓她喊他的名字?!

  “司命少俠……”

  “司命!”

  “是,司命……”

  傅雲杉抽抽嘴角,腦海中不斷閃過現代流行的詞匯,什麼小二,傲嬌男,帝王受,悶騷男……原諒她居然將一代大俠跟這些詞聯想在一起,罪過!

  “你姐姐往哪個方向去了?”男人站起身,問道。

  傅雲杉指著西北方,道,“咱們先去清河鎮租馬,再一路沿官道追過去……”

  “官道不允許百姓行駛,不等你追上你姐姐就會被沿路的衙役抓起來下大牢!”男人撇了她一眼,淡淡道。

  傅雲杉被哽了一下,瞪了男人的腰身一眼,“那咱們就抄近路先到府原城,在城門口攔住她們……”

  “府原城有東西南北四個門,從清河鎮過去府原的官道有兩條,其中一條途中與雲安城而來的官道匯合,又分出兩支,通東南兩個門,你想守哪個門?”

  傅雲杉張了張嘴,這兩個都行不通的話,那只有最後一個了……

  守株待兔!

  然後,司命大俠帶著她只用了半天時間就到了府原城站在了縣丞府後門處,她明明記得楊表姑說過,府原城離清河鎮有一天半的路程!

  她仰頭去看男人,給自己取名司命的司命大俠斜睨了她一眼道,“我們走的是近道!”

  傅雲杉覺得這男人的目光是赤果果的蔑視嘲笑有木有?!

  深吸兩口氣,她狠狠吐出胸口的悶氣,大度的揮揮手,算了,她是來救姐姐的,不跟‘路人’計較!

  “爹!”不遠處突然傳來一道淒厲的慘叫,傅雲杉聞聲望過去,正看到一個地痞模樣的人從中年儒生胸口拔出匕首,中年男人撫胸倒地,血流不止。

  “嘖嘖,白書生,何必呢?爺幾個好商好量的說你不願意,非要逼老子動粗不可!瞧瞧,瞧你家丫頭哭的這真是梨花帶雨,美若西施啊。人都說要想俏先帶孝,你說等你翹了,你家丫頭白衣白頭花拉到綰翠閣的話……”地痞猥瑣的摸著下巴瞅著中年男人身邊的女孩瞧,“還真是一大筆銀子啊!”

  “你們……你們這群畜生!”中年男人喘著氣,艱難的掙脫女兒的手,推著她朝傅雲杉的方向,“玥兒,別管爹,快、快跑,那玉佩是你生身父母留給你的唯一東西,是你以後找回爹娘的憑據,說什麼也不能給了這群畜生……噗!”

  中年男人話沒說完,就被地痞的其中一人一腳踹了出去,男人身子撞到身後的牆上,發出彭的聲音,隨即噴出一口鮮血!

  “爹!不!不要!我給!我給你們……”女孩爬行過去,驚懼的護著男人,顫巍巍從脖子裡掏出一根繩子,繩子上吊著的是一塊粉紫的玉佩,上面精雕細琢了一朵花,通體晶瑩剔透,陽光從單薄的花蕊中穿透,在地上映出七彩的光芒,如一道絢麗的彩虹吸引著一群人貪婪的目光,那地痞伸手想抓玉佩,卻被中年男人搶了,一把塞到女兒手中,“傻孩子,爹已經不行了!你就算把玉佩給了他們,他們也不會放過你的,趕緊跑!不要管爹……”

  中年男人突然看向傅雲杉,一雙暗淡的眸子突生出一股希冀,定定的看著傅雲杉,因流血過多的蒼白臉上滿是哀求!

  那是為人父臨死之前的唯一渴望,渴望她能幫幫他們,能救救他的女兒!

  傅雲杉突然就想起那個初見傅明禮的那一晚,他將她緊緊護在他的身後,為她擋去楊氏的責罵;想起他為了救她不惜變賣他最珍愛的書甚至傾家蕩產;想起來時他滿臉的捨不得和擔心……

  可憐天下父母心!

  “司命,能不能救救他們父女?”傅雲杉側身仰頭看大司命,眸子裡帶著請求。

  司命微微皺眉,瞟了傅雲杉一眼,抬眸看向那幾個地痞,黑眸驀然一睜,一股冷厲的殺氣破風而出,在幾個地痞周身凝出幾道白色劍氣,下一刻,劍氣飛逝而過,帶出一道血花在空中消散,幾個地痞的身影已全部倒地,甚至來不及發出驚呼就丟了性命!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空檔!

  傅雲杉倒吸一口冷氣,小小的身子不自覺滑坐在地上,她……剛剛看到了什麼?不!她剛剛求了這男人什麼?

  她是求他救人!他卻理解為殺了這些地痞?!

  縱是在前世見過陰謀陽謀卻從未見過這般血腥的場面,傅雲杉雙腿抖索著有些站不起身。

  司命垂眸看著坐在地上的傅雲杉,瞧她一直盯著前面的屍體瞧,臉上閃過一抹不解,“我沒辦法將他們戳骨揚灰……”

  傅雲杉吞了口口水,使勁搖了搖頭,他還想把他們戳骨揚灰?!

  中年男人則是在臨死前一刻猛地瞪圓了雙眸,驚駭的看著眼前的一幕!

  女孩兒撲在男人身上,哭的傷心欲絕,“爹!您別扔下女兒啊……爹,您不要死啊,您死了玥兒怎麼辦啊……”

  “啊!殺人啦……”一個婦人尖叫著往來時路跑去!

  傅雲杉驚出一身冷汗,他們幾人呆的是一條小巷,甚少人經過,但也不會沒人啊!

  伸手抓著司命的褲腳從地上爬了起來,傅雲杉飛快跑到女孩兒身邊去拽她,“這位姑娘,快離開這裡,以後肯定會有官府的人來,到時候你有理也說不清了!”

  “我不走,我爹他……”女孩不為所動,滿臉都是淚,一雙眸子片刻都未離開已氣盡身亡的男人。

  “你爹拼了命就是要救你,想讓你活著,你要是真被官府抓了,那些地痞流氓的家人會放過你嗎?快走!”傅雲杉拽著她就往外面拖,女孩一手抓著男人的衣服。

  “我爹怎麼辦……”

  “司命,先把她爹的屍體藏起來!我們在正門匯合。”傅雲杉頭也不回的拉著女孩兒奔到小巷口,正想出巷,突然想到什麼,回頭看了一眼女孩兒身上的衣服,果然沾滿了血,不由歎了口氣,喘著氣道,“你衣服上全是血,不如……脫下來吧。”

  女孩兒低頭看了眼,忙照傅雲杉的意思脫了拿在手裡,收拾停當,兩人才若無其事的出了巷子,往縣丞府正門而去。

  所謂縣丞是指一個地方縣令的副手。主要職權是管理文書,倉庫,少數時期裡,管理地方財政和治安。縣令不在或有事不能處理政事時,他可以代替縣令暫時管理地方。也就是說在府原,縣丞老爺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土王爺!

  女孩兒紅著眼眶,淚水凝滯,看著眼前的府衙,有幾分害怕,“小姑娘,你要抓我送官嗎?”

  “額……”傅雲杉怔了一怔,想到她們來的是縣丞府衙,解釋道,“我來這裡是有事,你等會兒是回家還是……”

  “我沒有家了……”女孩兒抽泣著搖頭,“我們一家是來尋醫的,我哥哥的腿被地痞打殘了,聽說府城有大夫能治,我爹娘就帶著我和哥哥一起去府城,誰知道錢花光了,房產田地都賣了,哥哥還是沒救活,娘受不了打擊也跟著去了!爹帶著我在街上給人寫字畫畫謀生,賺取回家的路費,不知道為什麼有人說我身上的玉佩很值錢,先後來了幾波人要搶,爹他都不肯給,說是我親生父母留給我的……”

  “你們去的可是府城的仁濟堂?”傅雲杉直覺女孩兒口中的事就跟那個撈錢的醫館!

  女孩兒驚訝抬頭,“你怎麼知道?”

  那就是了!

  也就是說,若當時沒碰到樓少,就算她能籌到銀子爹的病也不一定能治好,因為像他們這種無錢無權的人,仁濟堂的人根本不在乎他們的死活!他們只要詐完錢說句傷太重就成了?!

  傅雲杉不由手腳僵硬,一陣後怕!

  女孩兒看她神情不對,伸手碰了碰她,“小姑娘,你……你沒事吧吧?”

  “沒事。”傅雲杉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她爹在鬼門關打了一圈轉,差點死在那群無良醫生手裡,她怎麼會沒事?!這筆賬,她先記著,以後有機會,她定要親手毀了這假仁假義的社會蛀蟲!

  女孩兒哦了一聲,突然噗通跪在傅雲杉身前,傅雲杉還未反應過來,就聽到她彭彭的磕頭聲,“姑娘,謝謝你的救命之恩!”

  傅雲杉忙跳到一邊,將女孩兒扶起來,“我們去的晚,不然你爹也不會……”

  女孩兒搖頭,“萬般皆是命,半點不由人……我爹說的對,就算我把玉佩給了他們,那些人也不會放過我,如果姑娘不出聲,不僅我爹無人收斂,我自己怕也會被送去綰翠閣……”

  綰翠閣,聽上去怎麼那麼像青樓?

  “綰翠閣是府原最大的青樓,天南地北,燕肥環瘦,異國風情,要什麼樣的女人就有什麼樣的女人!”司命從房頂飛身而下,站到傅雲杉右手邊,冷冷道。

  傅雲杉無語,這男人頂著一張清冷的臉對兩個十歲多的孩子說這樣的話真的好嗎?

  女孩兒瑟縮著後退了一步,眼中驚恐浮現,“姑、姑娘,我爹他……”

  身旁無人出聲,傅雲杉側頭看了司命一眼,他沒聽到人家在問話嗎?

  司命睨了她一眼,開口,“她沒有問我。”

  “……”兩人大眼瞪小眼。

  半響,傅雲杉認輸,“她問你把她爹的屍體藏哪了?”

  “房頂!”男人的目光投向縣丞府的二層小樓上。

  好地方!

  一般人誰也不會想到有人把屍體藏到房頂上,還在那麼高的地方!

  可是,他為什麼會想到呢?!

  等等?那房頂上露出的黑黝黝的類似棺材的是什麼東西?

  男人淡聲說道,“他身上全是血,我就順手把他放到縣丞給他老娘預備的棺材裡了。”

  兄台,你就是嫌棄人家身上有血也不要當著人家女兒的面說啊?!

  傅雲杉深吸兩口氣,竭力壓下想吐血的沖動,朝女孩兒露出尷尬一笑,“那個……等一會兒官兵走了,我讓他把你爹再放下來……”

  “謝謝姑娘!”女孩兒滿臉感激,“說來我身無分文,本想一會兒去當鋪把玉佩當了買副薄棺安葬我爹……”

  傅雲杉無力的擺了擺手,“你要把你爹葬在這裡?不送回家嗎?”

  “不。”女孩兒搖頭,十一二歲的臉上有著不符合年齡的神情,“別說我沒有銀子上路,就算回了鄉,田產房屋已易主,又能將爹安置在哪?”

  “……”傅雲杉不知道說什麼好,相對起來,自己比她幸福很多,父母家人都在身邊,雖然目前境況不甚如意,但她相信日子會越來越好!

  “那你以後准備怎麼辦?”

  女孩兒笑了笑,“不知道呢,走一步算一步吧,天啟這麼大,總會有我容身之地……”

  “要不……你跟我們回清河吧?”傅雲杉有些猶豫的開口,這女孩兒身上的氣質讓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不自覺的想幫她一把,“只是我們剛和爺奶分家,日子還有點清苦,不知道你……”她看著這女孩兒先前的日子肯定不錯。

  女孩兒怔怔的看著她,好一會兒才噗通跪下去,露出驚喜的神色,“我願意!姑娘這麼好的心,家裡人肯定也都是好人!玥兒願為奴為婢伺候姑娘!”說罷,狠是磕了三個響頭。

  傅雲杉無語,說實話,她真不是什麼好人,她也沒幫上什麼忙,所有事都是身邊的男人做的,她只不過開口說了句話,可看著女孩兒目光中的感激,顯然是聽不進她的話了。

  歎了口氣,傅雲杉將女孩兒從地上扶起來,道,“姑娘,我們家是農人,家裡是要干農活的……”

  “我姓白,名昕玥,今年十三歲,姑娘喚我昕玥就好。”白昕玥忙開口,“姑娘放心,我爹雖然是秀才,但家裡也薄有田產,我也是做慣農活的!”

  “昕玥姑娘,我是……”

  “姑娘喚婢子昕玥就好……”

  傅雲杉搖頭,她不是這個意思,她是想說……

  算了,等回家跟爹娘說了再做打算吧。

  眼下,將姐姐帶回家最要緊!傅雲杉瞅著縣丞府的大門,微歪著腦袋眼珠轉的骨碌碌的。

  旁邊的男人不時打量傅雲杉幾眼,劍眉一會兒挑起一會兒擰起,一張臉依舊如面癱一般冷冷淡淡的。

  ……

  為白昕玥的爹做好善後,傅雲杉取了五十兩銀子帶著白昕玥和大司命去街上成衣鋪一人買了一身成衣,她是粉色繡杜鵑花的雲錦上衣,水隱有杜鵑花紋的八折裙,白昕玥的則是荷色繡荷葉的杭綢上衣,水藍色隱有花楹花的六折裙,兩人都梳了簡單的包子頭,松松系著兩只小鈴鐺,傅雲杉其實不想扮嫩,可她的身子確實才十歲!

  司命大俠的衣服更是簡單,直接一身黑色長袍解決了,被傅雲杉哄著勸著才又重新換了件玄色的衣袍,還一副我不喜歡這顏色的表情。

  最後,咬牙買了根府城夠來的簪子,足足花了二百兩!

  “一會兒進去,昕玥就是我姐姐,司命是我們家的僕人,我們來這裡是看表姑的,都記住了嗎?”

  白昕玥點了點頭,兩人一起看司命,男人瞧了傅雲杉一眼,從鼻子裡發出一個,“嗯。”

  傅雲杉雙眸微瞇,唇角的笑拉開,一手挽著白昕玥的胳膊,邁步朝縣丞府走去。

  楊桂雲,算計我姐姐的下場可不好哦,你做好准備迎接我的反擊沒?

  翌日,縣丞府衙內院,楊表姑剛安排好傅剪秋,就聽到外面有婆子請她去偏廳一趟,說是有從清河過來的名叫傅雲杉的娘家侄女找她!

  楊桂雲一愣,傅剪秋猛地站起身,就朝外走,楊桂雲臉色難看的蹙緊了眉,跺跺腳跟了出去。

  看到傅雲杉第一眼,楊桂雲有些不敢認,那一身錦衣面色溫婉有禮有度的女孩兒真是老五家的杉丫頭嗎?

  “杉、杉兒?”傅剪秋最先出聲,傅雲杉卻眼都沒抬,卻在看到楊桂雲時露出驚喜的表情,放下手中的茶盞和白昕玥走到楊桂雲身邊盈盈下拜,“杉兒、玥兒見過姑母。”

  話落,上前拉了楊桂雲的胳膊撒嬌,“姑母好壞,寧願帶一個外人來也不帶我和玥兒姐姐來玩,杉兒不依!”

  “外人?”楊桂雲有些摸不清狀況,視線掠過上座的主母一臉看戲的神情,不由笑著道,“杉兒說什麼胡話?這是你姐姐啊!怎麼是外人?”

  “姐姐?”傅雲杉一副吃驚的模樣,拉過白昕玥道,“姑母是不是記錯了,這才是我的姐姐啊!我姐姐從小就疼我,怎麼會不和家裡說一聲就一個人出遠門……”

  “杉兒……”傅剪秋心口一窒,淚水瞬間落下,“姐對不起……姐……”

  傅雲杉鼻子一酸,卻依舊仰著笑臉沖楊表姑笑,“這位姐姐好奇怪,我又沒欺負她,她怎麼就哭了?”

  “杉兒!”白昕玥拍了拍她的頭,“不許胡鬧,這是咱們村的剪秋姐姐啊。”話落,又對傅剪秋抱歉道,“剪秋姐姐別生氣,這孩子因為表姑不帶她來府原玩很是生氣,一聽說你帶了剪秋姐姐來,立刻就追了來!”

  傅剪秋聽的又是一陣淚水,她知道家裡人會阻止才要求楊表姑等她走了再給家裡送信兒,沒想到竟是杉兒追了來……

  “對不起,你別生氣,我……我只是想讓家裡過的好一點……”

  傅雲杉別開頭,冷淡道,“好生活是自己創造的,不是別人給與的!姐姐跟我說這話做什麼?真是奇怪……”

  “好了好了,你這丫頭,一張小嘴真是不饒人,都多大了還這麼欺負人?不就是表姑沒帶你來嗎?表姑跟你道歉,你想在這裡呆多久就呆多久好不好?”楊桂雲想怒不敢怒,瞧著上座主母的臉色越發透出有趣的表情,恨不得拍死這個瘋丫頭!忍了幾忍才將話說完。

  傅雲杉立時笑了,“好啊好啊,表姑最好了!聽奶說表姑要一個女娃為你家老爺生兒子,我正好可以幫表姑物色一下……”隨即看了眼傅剪秋,做驚詫狀,“表姑該不會是想讓剪秋姐姐……”

  主母身子陡的坐直,目光凌厲的盯著楊桂雲。

  “沒有!沒有的事!”楊桂雲驚出一身的汗,忙尖叫著反駁!絲毫沒發現自己的聲音比平時高了不止幾個分貝!“剪秋是想來府裡當婢女賺些銀子養家……”

  “哦。”傅雲杉了然的點了點頭,白昕玥在旁笑著接口道,“我家正准備和豐華樓合作,開個小鋪子,剪秋姐姐不如過來幫我們啊?在咱們鎮上可比府原離家近……”

  “開鋪子……”傅剪秋雙眼的淚水模糊了視線,看到自家妹妹清冷消瘦的身影,張了張口……

  傅雲杉發出哼的一聲,再次別開頭。

  傅剪秋忙抹了淚水,答應道,“好!我去,我跟你們回清河……”話落,似想起還欠了楊桂雲四百兩銀子,不由去看楊桂雲,“表姑,那四百兩銀子我一定會還你的……”

  主母斜睨著楊桂雲,那表情端莊裡透著一股狠,看她似看死人一般。

  楊桂雲駭的張不開口。

  “這位姑娘叫剪秋?”一道溫潤的聲音響起,不知何時上座的主母已走下來,拉著傅剪秋打量,臉上的笑越發溫和,“真是個美人,來我們府裡當丫頭是太委屈了。”

  她不鹹不淡的瞟了楊桂雲一眼,拍了拍傅剪秋的手,“小翠,去取五百兩銀子給剪秋姑娘,替姑娘還了四姨娘的銀子,剩下的就留給姑娘做回家的盤纏。”

  “是,夫人。”

  “夫人真是太好心腸了!”傅剪秋露出十歲孩子該有的神情,仰望道,“夫人這麼好的人一定會有兒子的!”

  女人一怔,隨即笑了笑,親暱的點了點傅雲杉的額頭,“你這鬼丫頭……嘔……”話未完,一陣干嘔聲響起,身旁的奶娘驚喜的扶著她,“快,快傳大夫!夫人這怕是有了……”

  女人撫著小腹,露出慈愛的笑,再看向傅雲杉時,目光已多了幾分暖意。

  傅雲杉可不相信自己是金口,她只是想要提醒這位主母要為未來的孩子謀劃幾分,誰知就這麼湊巧了?!不過這樣效果才更好不是嗎?主母有了身孕,預防身邊人算計的最好方法就是放在自己能掌控的位置或者……除了!

  看到楊桂雲搖搖欲墜的慘白臉色,傅雲杉挑了挑眉,笑了!

  有了主母送的五百兩銀子即使還給楊桂雲四百兩還剩一百兩,傅雲杉帶著傅剪秋和白昕玥逛遍了府原的大街小巷,司命大俠則很可憐的淪為了提物小哥,手上肩上甚至腰上都掛滿了傅雲杉血拼的成果。

  等租車回家的時候才發現,他們買了足足大半車的東西,十匹棉布,幾匹藏青色布料,一大袋細鹽,幾盒府原精致點心,幾匹有破損賣不出價的雲綢和一些布店不要的碎布頭,又給家裡每人買了禮物。娘和四伯娘大舅媽二舅媽的是四款裹銀花簪,雖不名貴卻很精致,外婆的禮物則是一串佛珠,傅雲杉特意請去廟裡供奉了三天找主持開了光。給哥、爹和大舅的是硯台,四伯和六叔的是一身成衣,二舅的則是一把塞外匕首。小弟的是一柄木劍,小妹的是一朵紫菀紗絹花,姐的是一朵紫薇紗絹花,白昕玥的是一朵玉蘭紗絹花。

  堪堪塞下三個姑娘,司命沒有選擇的只能跟車夫坐在了前面。

  他們是午時出發,翌日下午到的雙河鋪,傅雲杉下意識的讓車夫將馬車趕去了王嬸家,卸了東西,付了錢,車夫離開,幾人才松了口氣,坐在院裡猛灌水。

  王嬸看著好笑,“怎麼渴成這樣?”

  這一天的,為了趕路,她們可連水都沒怎麼敢喝,渴死了!

  “……”傅雲杉又猛灌了一碗,喘了口氣,正想開口,門外傳來傅半夏的聲音,“春兒姐,我剛就瞧見那馬車進了王嬸家,裡面的人我看的真真兒的,傅雲杉肯定在裡面,她姐去府原當了小妾,她坐著馬車回來,肯定帶回來不少好東西……”

  傅雲杉抬頭看看王嬸,王嬸看看她,倆人同時起身將東西往屋裡搬,一群人都反應過來,開始往屋裡搬東西,剛放下最後一件,大門就被人拍響了,“王嬸兒,你開開門,是不是我杉兒妹回來了……”

  “杉你妹!”傅雲杉沒好氣嘀咕,這一個個的真是陰魂不散!她剛回來還沒喘過來氣就來找事,真是閒的慌!

  王嬸拍拍她的手,去開了門,“喲,怎麼是你們倆?杉兒剛回來,你們找她有事?”

  “我們來問問剪秋姐怎麼樣了?”傅半夏從王嬸身邊擠進院子,看到傅雲杉正坐著喝茶,當下就笑了,“杉兒妹,你可回來了,你不知道六郎哥和五叔五嬸多擔心你!對了,你姐懷上沒……”

  “你這人怎麼說話呢?是掉進茅廁沒有漱口嗎?說話怎麼這麼臭?!”白昕玥聽不下去了,上前怒斥道。

  傅半夏這才發現有兩個不認識的男女在院子裡,再聽到那女孩罵她不吐髒字,氣不打一處來,上前揚手就揮了下去,白昕玥哪裡想到這人二話不說就想打人,一時不察,被傅半夏打了一耳光!

  “你……”

  “你什麼你?打的就是你!”傅半夏瞇著眼傲然的瞧著白昕玥。

  傅雲杉奇怪了,傅半夏以前也囂張可大多是借著傅迎春和傅琥珀,今天這情況……

  她抬眼去看慢慢走進來的傅迎春,喲,這憔悴不少啊,幾天功夫沒見,她這是……因為貪歡縱欲過度了?

  “你講不講理?”白昕玥皺著眉瞪傅半夏。

  傅半夏嗤一聲,“你算那顆蔥?跟我講理……”

  “她是我娘的義女,我的妹妹!”傅剪秋走上前,淡淡的看著她,“你有意見?”

  “哈?”看到傅剪秋,傅半夏似愣了一愣,隨即笑出聲,“我說剪秋,你不會看不上表姑父,跟這男人私奔回來的吧?”

  “啪啪!”

  傅雲杉踩著板凳狠狠扇了傅半夏兩記耳光,原諒她的身高,想打人爽,她只能這麼克服差距!

  歡快的從凳子上跳下來,揉了揉打疼的手,傅雲杉笑的歡暢,“呀,夏兒姐,剛才你臉上好大一只蚊子,我看你說的正歡,只好出手幫你打死了……”

  “傅雲杉,你敢打我?”傅半夏捂著臉,張牙舞爪的要朝傅雲杉撲過去……

  耳邊破空傳來利箭聲,她驚恐的看著一道白光朝自己的脖子飛過來。

  “不要!”傅雲杉一聲驚叫!

  下一刻,白光擦著傅半夏的頭發飛過,削段她一縷發絲!

  傅半夏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傅雲杉忙探了探她的鼻息,確定人只是昏了過去沒有被殺之外虛脫的癱在地上。

  傅迎春白眼一翻,也昏了過去。

  司命皺著眉頭看她,開口道,“她想打你!”

  傅雲杉擺了擺手,她打了人家,人家當然想打回來,他這動不動的就要殺人可怎麼辦?

  “救命之恩報過了,你可以走了。”

  再見不送!

  男人的眉頭皺的更深,看了白昕玥一眼,又瞧傅雲杉,“你收留了她,我也要留下。”

  傅雲杉覺得自己要不能呼吸了,這樣的保鏢跟著她,不出一天,傅家那些人肯定能被他殺光!

  “她和你不一樣!”

  “她是女的我是男的?”男人不解,清冷的面癱臉上眉頭高高挑起,解釋著他此刻有多困惑。

  傅雲杉使勁抓了幾把自己的衣角,深呼吸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不許殺人!能不能做到?”

  男人不開心的擰著眉頭,看了昏死的傅半夏一眼,又瞟了白昕玥一眼,緩緩點頭,“能。”

  “好吧。”傅雲杉無語凝噎,留下他真的好嗎?!好嗎?!

  ……

  王嬸留她們吃完飯再回去,傅雲杉擔心爹娘,就先帶著傅剪秋和白昕玥回去了,至於想跟來的司命大俠則被傅雲杉以家裡太小住不下你,你繼續呆在王嬸家吧的借口擋了,男人不開心的回了他以前住的屋,當著傅雲杉的面將門關了!

  傅雲杉:“……”

  一進院門,就聽到內院傳來二伯娘蔣氏的笑聲,“喲,這不是咱們未來的狀元爺嗎?怎麼今天又來討飯吃了?”說罷,施捨一般將盆中的剩菜剩湯倒進六郎碗中。

  三伯娘崔氏撇嘴,“啥狀元,俺看是乞丐才是,就知道來咱家要飯!”甚是不滿的將碗中僅剩的幾根菜也挑吃干淨。

  傅思宗臉上一白,辯解道,“分家時說好有二十兩銀子的,娘身體不好,大夫說要多補補……”

  楊氏拍桌,“都分家了還想刮親娘的棺材本!你爹還要不要臉?沒錢,想要銀子自己去賺!”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1:1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6-1-30 08:57 PM 編輯

057 家裡瑣事,矯情

  傅思宗一手端著碗,一手卻緊緊攥成拳,微微顫抖著,“分家時爺奶分明答應了,說給的。既然不想給當初又何必許?!不給也罷為什麼一定要這麼羞辱我爹?”

  他猛地抬起頭,通紅的眸子定定看著楊氏,一字一頓道,“爹自從考上秀才就再也沒給家裡一文錢,他的錢都用來孝敬爺奶了,即便奶不領情,可爹也是你的親生兒子,你怎麼能……怎麼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說出這樣傷人心的話?!

  楊氏表情難看,被傅雲杉那丫頭捏著娘家侄子的事威脅了幾次也就罷了,現在,連傅思宗也敢跟她叫了,以後是不是阿貓阿狗都敢到她面前囂張了?!

  “傅思宗,怎麼跟我說話呢?”楊氏拍桌立威,“你讀的書都讀進狗肚子裡去了?兒子孝敬爹娘,那是天經地義的事,你有本事就自己掙錢給你爹娘花!”

  傅思宗手中的碗搖搖欲墜,牙齒緊咬著唇,一雙眸子隱隱泛著怒火,極力忍耐著,楊氏哼了一聲,對他不敢開口反駁很是滿意,瞧了瞧他手中飄著油星的菜湯,道,“不想吃就放下,想吃就端著滾!別在這裡礙事兒!”

  話落,瞪了看戲的兩個媳婦一眼,“愣著干啥,還不趕緊收拾!那碗肉和雞蛋先放到櫃子上,我一會兒鎖起來,其他的都收拾收拾喂豬去,眼看著要過年了,咱家的豬可是要殺了送去京城當年禮的!”

  “娘,俺還沒吃飽,再讓俺吃個窩窩……”崔氏伸手去拿楊氏身邊的饃筐,楊氏一把扯了過來,“吃、吃、吃,你是秀才娘子還是狀元夫人,不干活吃那麼多干啥?還不趕緊去收拾!”

  崔氏不情不願的起身端了菜去灶屋,蔣氏則笑著接過了楊氏手中的饃筐,“娘,您說了這麼半天,口渴了吧?我去給你倒杯水……”

  “給我送到後院去,我不愛看見那些人!”楊氏斜了傅思宗一眼,連帶的掃過外院倒座房,撲打著衣服要走。

  傅雲杉早聽得心火暴怒,不顧傅剪秋的攔阻,幾步沖到了院子,將出來端碗的崔氏和站著說話的楊氏蔣氏狠嚇了一跳。

  傅思宗瞧見自家妹妹,又看到跟在她身後的傅剪秋,臉上露出一副如釋重負的表情,“杉兒、秋兒,你們回來了……”

  傅雲杉卻不吭聲,望著一眼可以看到底的清湯,劈手奪了過來,狠狠砸到楊氏三人面前,冷笑,“奶說的是,都分家了哪有再要錢的道理,這二十兩銀子奶既然不想給,孫女也不敢強要,不過白紙黑字板上釘釘的事兒,怎麼也要去找裡正爺爺討個說法!”

  湯汁濺在三人衣襟上,碗撞擊桌面發出彭的響聲,卻結實的麼有破裂。

  “杉兒……”傅思宗沒想到妹妹這麼直接,當下著急出聲。

  傅雲杉抬手按下哥哥,又朝面色鐵青的楊氏和蔣氏崔氏一字一字道,“也請諸位記住,以後不要去我家討飯要錢!”

  言罷,不給三人一點開口的余地,拉著傅思宗的手轉身就走。

  “傅雲杉,你這爛心肝的畜生!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奶?”楊氏在身後咆哮。

  崔氏輕聲嘀咕,“她眼裡也沒我們這兩個長輩啊……”

  蔣氏的眸子閃了閃,唇角勾出一抹嘲諷,端著饃筐進了灶屋。

  傅思宗被妹妹拉著走回外院,等人全進來,傅雲杉“彭”一聲將外院門狠狠關上,一語不發的走回了屋子,楚氏額頭系著防寒布,滿身洋溢著母愛,正逗弄著咿咿呀呀的小女兒,看到三兄妹進來,輕輕笑了,“你爹說你們要在外婆家住上半個月的,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人家想爹娘和小妹妹了嘛!娘不歡迎女兒回來?”傅雲杉朝傅剪秋使了個眼色,笑嘻嘻的湊過去,伸手點著小嬰兒的臉頰,嬰兒嘟著嘴,似乎對傅雲杉的手指感興趣,嘴張了幾張,想去咬。

  傅剪秋正紅了眼眶想哭,一看到妹妹使過來的眼色,立刻就明白她去府原的事瞞著娘呢,立刻收了眼淚,做被迷了眼狀,揉了揉眼睛,也湊了過去。

  娘三個逗著小不點,不時拿手戳她的臉,她是見手指就想咬,幾人瞧著笑語不斷。

  “好了,你們剛回來,趕緊回屋歇一歇……”楚氏笑著,抬頭看到一個陌生女孩兒站在床尾,驚訝道,“這位是……”

  她娘家親戚裡有這麼一位姑娘嗎?

  白昕玥有些不知所措,上前一步跪在地上,“奴婢白昕玥,見過夫人。”

  傅雲杉扶了扶額,糟糕,她還沒想好怎麼跟娘說白昕玥的來歷呢!

  楚氏一驚,忙坐直身子,“這孩子,快起來……咱們莊稼人可稱不得夫人。”

  “奴婢是姑娘救的,您自然是奴婢的夫人。”

  楚氏朝傅雲杉投去一個怎麼回事的詢問目光,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道,“娘,她是我和姐姐在鎮上碰到的,也是被府城那黑人的仁濟堂騙了,哥死了,娘死了,連相依為命的爹也去了,她也不知道去哪裡,我和姐就把她帶回來了……”邊說邊給白昕玥眨眼,白昕玥了然的配合著點頭。

  楚氏心下一軟,歎了口氣,也是個可憐的,可是瞧這一身的衣服和氣度,平日定很少吃苦的,只是,他們家現在剛分了家,實在是……

  “白姑娘,你也看到了,我家很是清苦,有一頓沒一頓的,不如這樣……”楚氏笑著招她過來,“跟我一個村的,條件也不錯,家裡沒有女孩兒,你若願意……”

  “不!我什麼苦都能吃的,夫人別把我送給別人……”白昕玥連連擺手,拎起裙擺又要跪,楚氏忙抬了她的胳膊,“你這孩子,聽我把話說完啊!我那妹紙,人好脾氣好,一直想要個女兒,可生小兒子時落下了病根,再懷不上了,你過去,她肯定當你是親生的疼……”

  “夫人的意思我懂了。我是傅姑娘救回來的,她也說等到家聽夫人的安排,既然夫人不願收留我,昕玥這就離開……”白昕玥朝楚氏福了一禮,就要轉身出去。

  楚氏倒有些哭笑不得了,忙拉住她,“姑娘你誤會了!我不是不願意,我是怕家裡條件清苦委屈了你……”

  “不會!”白昕玥忙接口,“我爹雖是秀才,但家裡的大小活計我都能做的,不信……不信夫人可以考考我?!”白昕玥帶著希冀的目光看著楚氏,楚氏歎了口氣,拍拍她的手,“好吧,你就留在我們家吧,以後要是覺得辛苦,我再替你尋戶好人家……”

  白昕玥連連搖頭,“一定不會的,謝謝夫人……”

  “別叫夫人,叫嬸子吧。”楚氏笑了笑。

  傅雲杉也笑了,拉著白昕玥將家裡的成員介紹了一遍,小八睡的迷迷糊糊聽到有人說話,從床裡爬出來,看到多了一個人,害羞的往傅雲杉懷裡鑽,傅雲杉好笑的將他拉出來,指著白昕玥道,“這是昕玥姐姐,小八乖,跟姐姐打聲招呼。”

  小八吭哧吭哧,好半天紅著臉憋出一聲,“姐姐……”

  一群人都失笑了,傅雲杉搗著他的額頭笑罵,“小屁孩兒,你還知道害羞了?”

  “嗚嗚……”小八扭捏的在傅雲杉懷裡鑽,“二、二姐取笑人家。”

  傅雲杉抬手朝他屁股拍了一巴掌,小八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屁股,偷偷去瞧白昕玥,待看到她正看著自己笑,小嘴一咧,笑了,一家人都哈哈笑出了聲。

  等一家人笑鬧夠了,傅雲杉問楚氏做飯的事,楚氏歎了口氣,“這話本不該我一個做媳婦的說,你奶那人強勢慣了,咱們一家分了出來在她眼裡就是挑釁,說好的東西就是大面上的良田也被換了幾畝荒田充數,其他的東西更是沒有!我和你爹都抽不開身,沒有鍋灶沒有家具,只能繼續在內院吃飯……”

  “……”傅雲杉無語,“爺不是最愛面子嗎?這樣由著奶換田不怕村裡人笑話他?”

  “爺這幾天忙著處理大伯和二伯三伯之間的事,哪裡顧得上奶干啥?”傅思宗在旁邊沉沉開口,“杉兒,你把調味料的秘方給大伯的時候,二伯和三伯也在場,聽說二伯和三伯合伙也做了調味料出來拿去賣,又賣的比大伯便宜,連豐華樓都開始進他們的調料了。大伯去找二伯三伯讓他們停止販賣,二伯三伯咬死不承認,大伯又氣又怒,就拉了爺出去說二伯三伯,這幾天……”傅思宗指了指內院,“鬧的很僵!”

  怪不得一向以傅迎春馬首是瞻的傅半夏敢那麼猖狂的吆喝,傅迎春卻吭都不吭!難怪她剛才去內院,看到只看到蔣氏和崔氏在,想來周氏是懶得再應付蔣氏和崔氏,躲回屋去了。

  現實版的狗咬狗啊!

  不過,這正是她想要的結果啊!她稀飯!

  要是能咬的再狠一點,那就更好了……

  從她手裡出去的秘方,既然她得不到好處,那誰得到好處都無所謂了,顯然,傅家人不在她這個無所謂的范圍內!

  然後,調味料會越來越多,再然後,就爛大街不值錢了……

  哎呦,她真是太壞了!

  瞧見妹妹笑的怪異,傅思宗碰了碰她,“杉兒,你笑什麼?”

  傅雲杉搖頭,“我在想咱們今天的晚飯怎麼解決?”

  一群人面面相覷,最後,還是傅雲杉去求了王嬸,做了一鍋面湯,才算解決了晚飯。

  傅明禮的傷口已開始結痂,卻依舊需要臥床靜養,傅雲杉送晚飯進去的時候,傅明禮正披了衣服想下床,看到女兒不贊同的目光,瘦削的臉上有些討好的笑,“爹聽到你們在你娘屋裡,就想過去說會兒話……”

  “爹,我把我姐帶回來了,你就放心吧。”傅雲杉放下碗,扶著傅明禮輕輕坐好,“爹快趁熱吃,吃完了我和哥哥姐姐有事找您商量。”

  傅雲杉想的很簡單,先選地蓋房,她要離這群極品傅家人要多遠有多遠!

  她手裡攥著四百多兩銀子,還去跟許長清借的三百兩,還余一百多兩,蓋一個不大不小的農家院子應該足夠了。

  只是這個建議剛提出來就遭到了反對。

  “現在已經入冬,咱們雙河鋪土質偏硬,不適合在冬天動工,要蓋房,最少要等到過完年開春才能破土!”傅明禮道。

  還有這說法,傅雲杉是多不情願,可隨後觀察了幾天,確實沒人在冬天破土的,隨著天氣變冷,村裡晃悠的人也少了,大多都呆在家裡。

  楚氏也點頭附和傅明禮,傅雲杉兄妹只好將蓋房擱置後議!

  “第二件事,是討論一下咱們家日後怎麼賺錢的事。”傅雲杉輕聲說著自己的幾個賺錢建議,又著重提了她和豐華樓合伙做冬日火鍋的事。

  “如果市場反應好的話,火鍋生意會給咱們家帶來很豐厚的回報!”

  “火鍋?好奇怪的名字,是什麼?”傅明禮皺眉問道。

  傅雲杉笑了笑,指著屋內洗臉的盆道,“就是在這麼大的銅盆裡添了各種各樣的湯頭,邊燒邊煮菜、肉吃。”

  “倒是名副其實的火鍋。”楚氏跟著也笑了。

  “冬日天冷,平常的炒菜從後廚端上桌就涼了,火鍋卻是越吃越暖和!只要在桌上放上一個炭盆,既暖和又能吃到熱乎乎的飯菜。爹,你說,冬日請客吃飯什麼的,有這麼一個去處,您會不會考慮?”

  “會!”傅明禮眼睛一亮,按女兒這說法,確實又新穎又獨特,別說在清河,怕是府城也未必有人想到這種吃法。

  傅思宗是早知道這件事的,聽到爹也贊同,不由笑著去揉妹妹的包子頭,“這小腦瓜怎麼會想起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吃法?”

  “這可不是我的功勞。”傅雲杉挑了挑眉,“是村裡的人教我的啊。”

  眾人一副不解的表情。

  傅雲杉嘿嘿笑,“每次誰家有事做酒席,過後就會挑一些菜放一起送給親近的人家,我記得那時候王嬸老是喜歡把送來的菜一鍋煮出來給我們吃,我就想能不能放到飯桌上,邊吃邊煮,這樣既新鮮也可以想吃什麼煮什麼!”

  她怎麼會告訴他們她在現代最愛的就是火鍋?各種各樣的口味,只有沒聽說過的從來沒有她不敢嘗試的!單她腦海裡記下的那些火鍋花樣,就是一個星期上一款新的,她也能保證幾年內都有新口味的賣!

  傅思宗笑了,點著她的額頭道,“真是個鬼靈精。”

  傅雲杉得意的笑,一家人也都跟著笑了,白昕玥看著一家人其樂融融的模樣,很是羨慕,想到逝去的爹娘和疼愛自己的哥哥,不由收了唇角的笑,神色有些哀傷的去看糊著紙的窗欞。

  傅雲杉察覺到她的悲傷,知道無法勸阻,只好又挑了話轉移她的注意力,“我想到時候咱們利用從火鍋中賺的這筆錢開一個小鋪子,至於賣什麼……大家可以一起想想。”

  傅剪秋早在聽到和豐華樓合伙做冬日火鍋時就瞪大了眼睛,此時傅雲杉話音一落,她便開口道,“原來你在府原說的都是真的,杉兒,咱們家真的也能開個小店鋪賺錢嗎?”

  “府原?!你們去府原了?!是不是楊桂雲她……”楚氏臉色一正,表情嚴肅的問道。

  傅雲杉眼睜睜的看著傅剪秋來不及阻止,只好歎了口氣,將事情的經過告訴楚氏,楚氏靜靜聽完,臉色越發陰沉,是從未有過的冷肅。

  好半響,楚氏咬牙道,“楊桂雲,你欺人太甚!”一副要拼命的模樣。

  隨即想到什麼,楚氏瞪向傅明禮,“這麼大的事,你也幫著他們瞞我?”

  傅明禮忙陪笑。“這不是擔心你在坐月子嗎?”

  傅剪秋看氣氛不對,急急開口道,“娘,你別怪爹,是我鬼迷了心竅,我保證以後有事一定和家裡人商量,這種事再不會有下一次了!”

  “你還想有下一次?”楚氏連帶瞪了女兒一眼,傅剪秋隨機應變,“絕對沒有下一次!”

  楚氏瞧著女兒的模樣,微微紅了眼眶,一把摟過女兒,在她背後輕輕拍打著,“你這傻孩子,你若真有個什麼?你讓娘可怎麼活啊……”

  “娘,女兒錯了……”傅剪秋抱著楚氏也嗚嗚哭了起來。

  傅雲杉想了想,還是沒有把她設計楊桂雲的事說出來,家人平安就好,背後這些事就由她來擔著吧。

  好不容易勸開了兩人,夜已經有些深了,一家人回屋睡覺,傅雲杉躺在床上,總覺得一件很重要的事忘記說了,結果想到睡著也沒有想起是什麼事情。

  翌日起床,肚子咕嚕嚕叫了兩聲,她才想起忘記說在院子裡起鍋灶的事了,不由笑著捶自己的小腦袋。

  白昕玥適應的很快,也完全是按照下人的規矩在做事,等傅雲杉姐妹起床,她已經不知從什麼地方打來了水,毛巾也折了兩折搭在臉盆邊緣。

  看著空落落的屋子,傅雲杉輕歎一口氣,還要去鎮上把爹當的衣櫃什麼都贖回來。

  知道他們沒開火,王嬸早早就用小棉被包了一鍋粥和幾個小菜一些窩窩頭送了過來,聽傅雲杉說要去鎮上將東西贖回來,忙叫了自家大兒子王嘯去喊自家男人,“讓你王叔跟你一起去,當的時候便宜想要買回來恐怕要花不少錢,讓你王叔去也好幫你省點銀子!你爹娘要當東西的時候我們就攔著不讓,可你娘那倔脾氣……”

  “那真是太好了,謝謝王嬸兒。”越跟王嬸相處,傅雲杉越喜歡他們夫婦,重情重義不說,平時對他們兄妹幾個都是好的沒話說,比起真正的親人,王嬸更像!

  請了村裡盤灶最好的何師傅,他看了看天,道,“今年冬天來的早,我看這太陽光有點不夠,恐怕這灶盤下來要小半個月了。”

  小半個月就是六七天的樣子。

  “能不能盤好用火燒?”傅雲杉出主意。

  何老漢立刻搖頭,“用火燒出來的灶不經用,說不定半年就廢了。”

  “沒關系,我們急著用,先盤一個大灶一個小灶出來,等來年開春暖和了,我們再請您來盤,銀子一次算一次的錢,您放心好了。”一開春她就破土蓋房,半年時間恰恰好。

  何老漢帶著不贊同,卻問傅明禮的意見,傅明禮自然知道女兒的心思,抬頭看了眼與內院相隔的牆,對老漢笑道,“麻煩何大叔了。”

  這也就是同意他家閨女的話了,何老漢不再多言,看好了地方,許了午飯後過來開始盤,一下午時間就能盤的差不多,一定不耽誤他們做晚飯。

  吃過午飯,何老漢帶了家伙來盤灶,傅雲杉和姐姐白昕玥跟著王叔去鎮上搬家具,三人順道去了豐華樓,被店裡的活計告知少東家還沒回來,傅雲杉想找許長清商議火鍋的事只好作罷。

  幾人又買了做飯吃飯的灶房大件小件兒,帶著贖回來的家具浩浩蕩蕩的回了家,一進院子就看到一大一小的灶已經盤好,因泥土潮濕燒起來火後冒出的煙在外院上空飄蕩,傅雲杉發現傅忍冬在影壁後探頭,就笑著跟她打招呼,傅忍冬怯生生的看著傅雲杉,靦腆的叫了聲,“杉兒。”

  “冬兒姐,你在這裡做什麼?怎麼不進院子去?”對於這個膽怯的妹妹,她還是有幾分好感的。

  傅忍冬小心的瞅了眼內院,低聲道,“奶看到你們院子裡冒煙就讓三郎哥來看是咋回事,三郎哥不來,娘就讓我來……”說著又突然想起杉兒姐是被三郎哥推下河的又漲紅了臉道,“杉兒,對不起,我三郎哥他……”

  “沒事,你三郎哥跟你無關。”傅雲杉拍著小丫頭的頭,“我家這是盤了灶要自己開火,你待會兒就跟奶實話實說,對了,提醒奶一句,我這半天有點忙,還沒來得及去找裡正,等晚上做飯時還見不到東西我就去裡正家吃飯去了。”

  “嗯嗯。”傅忍冬連聲點頭,咚咚跑了回去。

  不一會兒,內院就傳來楊氏砸桌子罵人的聲音,傅雲杉淡淡瞥了眼,該干嘛干嘛去!跟楊氏這種做事不著調的人講理,累死也別想得什麼好,只能掐著她的軟肋逼她就范,她篤定了楊氏不敢讓她去裡正家吃飯,畢竟在家裡怎麼鬧都是家事,若她把家事上升到丟傅家顏面的事,看傅老爺子怎麼給她收拾她?!

  傅明禮和楚氏不知道楊氏罵什麼,自然也沒往心裡去,倒是天擦黑時,蔣氏和崔氏抬了半袋子面和一個布包來了外院,崔氏張口就朝楚氏道,“老五媳婦,你可真能,不就是一點面和二十兩銀子,也值當你們夫妻倆這麼看上眼,哎呦……”說著瞅了瞅後院,又低聲道,“你可沒瞧見老太太那臉,氣的都綠了!”

  “三嫂,你在說什麼?”楚氏不明所以,看到崔氏神神秘秘的樣子,直覺蹙起了眉。

  蔣氏笑了笑,將布包放入她手中,“三弟妹,五弟和五弟妹向來孝順,這事肯定不知道的。五弟妹,這是娘讓我們送來的面和銀子,你點點。鍋碗瓢盆什麼的,娘說家裡的也只剛好夠用,讓你們自己想想辦法……”

  其實楊氏的原話是:“鍋碗瓢盆沒有!就這麼多,愛要不要,愛上誰家告狀就去告!一群毒心腸的賤人,這麼逼老娘,也不怕死後下地獄!”這時候大多數的人還是畏懼鬼神的,楊氏最後一句話不可謂不毒。

  “……”楚氏再不知道怎麼回事,這時候看到分家該得的二十兩銀子也明白了,輕輕歎了口氣,老太太明知道她在坐月子,還使了忍冬天天過來要紅糖和雞蛋,她不給老太太就罵自家相公不孝,她給老太太更是得寸進尺,知道家裡的的紅糖和雞蛋都沒了,連飯也不給他們了。

  她對這個婆婆已經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崔氏在一旁繼續說著,“杉丫頭這膽兒不知道隨你還是隨老五,嘖嘖……真是肥,俺家那娃可不敢跟老太太那麼說話……”

  “行了,五弟妹還在月子裡,將東西放下,咱們走吧。”蔣氏瞧著楚氏不好的臉色,招呼了聲,拉著崔氏離開了。

  楚氏看著手中的二十兩銀子,又歎了口氣,這銀子她是真不稀罕,不要楊氏鬧的小一些,要了……以後說不得她怎麼鬧騰著再要回去?進了楊氏口袋的錢,何時再出來過啊?!

  想想就頭疼,楚氏索性將銀子放在床邊的櫃子上,抱著女兒喂奶。

  有時候,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十幾日後,楚氏做完了月子,農村裡除了生男孩兒會辦滿月酒,女娃是沒有這個待遇的,所以,傅雲杉一家只請了王嬸一家來湊個熱鬧,兩家人圍坐在一起吃了點飯,就算是給小紫菀過了滿月。

  第二日下午,紫菀在房中睡著,楚氏搬了小凳子坐在門口繡雙面繡,布料和絲線都是樓重准備的,自然都是上好的,本來這個時間是沒什麼人的,偏今日周氏從鎮上回來,路過瞧見了,一眼看出布料的名貴,就套近乎想讓楚氏也給她女兒繡一件,楚氏不想應,傅迎春搶了自己女兒的夫婿,還要她幫忙繡嫁妝!她想想就膈應!

  楚氏想拒絕,卻是知道這個大嫂,慣會做表面一套背後一套的功夫,她若不答應說不定她怎麼在楊氏那裡編排自己,想了想,就准備應下,卻正巧傅雲杉帶著白昕玥從外面回來,看到周氏,喊了聲,“大伯母。”

  “杉兒回來了,瞧這半個月不見,人都長高也長胖了,這分家分的好啊……”周氏笑著誇了傅雲杉兩句,傅雲杉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她一句,“是啊,我爹娘可捨不得我們兄妹餓肚子,怎麼,大伯母也想分家了?”

  這話周氏哪敢接,只訕訕笑了笑,看著傅雲杉身邊的白昕玥將話題岔開,“這丫頭是誰?怎麼在咱們家?”

  “大伯娘,這是我家。”傅雲杉扯嘴一笑,“她以後就是我家的人。大伯娘來我家有事嗎?”

  傅雲杉特意強調我家兩個字,看到周氏險些掛不住臉上的笑,朝自家娘微抬了抬眉,楚氏好笑的瞧著女兒。

  “大伯娘路過瞧見你娘的繡活好,就想請她給你春兒姐也繡一件……”

  “啊!說起來樹林的事兒都過去兩個月了,方家不是已經答應娶春兒姐嗎?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動靜?這眼看就要過年了,別是打算賴賬吧?大伯娘你可得幫春兒姐顧著點……”

  傅雲杉話裡帶刺,周氏自然聽的出來,自家閨女搶了人家姐姐的親事是事實,本來這事就等方家來提親就成了,偏這麼久也不見動靜,周氏先前找人去問了兩次,方夫人只說還不到算好的時間,到了自然就會去提,周氏當時只覺得有錢人家事多,現在想來,怎麼都不對勁兒啊,沒聽說過提親看好一看就是兩個月的!

  周氏眉頭突突冒了兩下,只覺著這親事怕是要出亂子,當下也顧不得什麼繡品了,朝楚氏干笑了兩聲,“可能親家最近忙,我還有事,先回了……”說罷,急匆匆的走了。

  三人同時松了口氣,楚氏拿了帕子給女兒擦額頭的汗,“怎麼出了這麼多汗,小心著涼。”

  “我遠遠瞧見大伯娘進了咱們院子怕娘吃虧,就跑了幾步。”傅雲杉笑嘻嘻的將腦袋湊到楚氏跟前,“娘,你沒答應大伯娘吧?”

  楚氏搖頭,“你春兒姐做下的那些事,娘想想就膈應。”

  “方之行也不是什麼好人,幸好姐和她的親事沒成,不然,咱們更膈應的慌。”想到渣男,傅雲杉就沒好氣了。

  楚氏拍了拍女兒的手,讓她自去玩,自己垂頭繼續繡雙面繡。

  “娘,等你有空也教我和昕玥雙面繡吧。”看自家娘飛針走線的利落勁兒,傅雲杉羨慕的眼睛都紅了,白昕玥更是雙眼放光,聽到傅雲杉的話,連連點頭。

  楚氏笑了笑,抬頭看兩個女孩兒,“行啊,只要你們別怕吃苦就成,娘從開始學到繡成第一件,雙手十指每天都是針孔……”

  “昕玥不怕疼……”

  “我……我也不怕……”

  為了國寶藝術,她拼了!

  楚氏好笑的拍了拍女兒的腦袋,“等娘把這件繡好,就開始教你們……”

  “呀!五嫂,你繡的這是什麼?真好看,能不能也給我繡一件,我看這件就挺好,剛好可以當我的門簾……”傅琥珀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一把扯過楚氏手中的錦緞,“好涼好滑的料子……”

  絲毫不顧楚氏正捏著針,她這麼一拉扯,銀針刺入楚氏手裡,讓她痛呼一聲,松開了手。

  傅雲杉忙抓過楚氏的手,一顆紅潤的血正凝在食指上,傅雲杉氣的抬手就要奪傅琥珀手中的布,楚氏一把拉住了她,“一點小傷,沒事。”

  另一邊,傅琥珀拿著布正得意的朝傅迎春笑,楊氏瞧見楚氏的手藝,臉色很是難看,“老五媳婦,你妹子也到說親的年紀了,你既然有這手藝,你妹子所有的嫁妝繡品就全交給你了!”

  “娘,你說真的?”傅琥珀興奮的摸著布上剛繡出的一座亭台,“娘你真好……”

  “五嬸對小姑真好,我娘求了半天也沒見五嬸點頭答應呢。”傅迎春憤恨的瞪了傅雲杉一眼,雙手將帕子絞的死死的,這臭丫頭怎麼敢?怎麼敢說方大哥不想娶她?他們明明海誓山盟過了的!一定是這丫頭在造謠,一定是!

  傅雲杉無語的瞧著楊氏,她當她娘是什麼了?還所有的嫁妝繡品都交給你了?她知道買布絲線要花多少錢嗎?她知道自家娘繡一個成品能賣多少錢嗎?這麼獅子大張口的話也真敢說!

  “奶真是照顧我們家生意,不知道奶准備了多少銀子為小姑做繡品嫁妝?”傅雲杉可不打算再像以前處處讓著楊氏,既然分了家,他們後院內院的人別想再從她家拿走一文錢的東西!

  楊氏立時惱了,目光如刀子一般嗖嗖的往楚氏身上射,“你一個應嫂子的,給小姑子准備嫁妝還要收銀子?”

  “奶這話說的,真叫我娘為難了。不知道是大伯娘承包了小姑出嫁的全套衣服還是二伯娘許了小姑出嫁的頭面首飾都不要錢?或者是三伯娘要出銀子給小姑置辦其他嫁妝?如果真是這樣,請大伯娘她們出來說一聲,我娘肯定二話不說就接了這活計,分文不取!”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著楊氏,將最後幾個字咬的重重的。

  楊氏臉色沉的能捏出水來,胸口起伏著,顯然是氣的不輕,張開口剛想說什麼,就聽傅雲杉又笑著接了句,“奶要是覺得我娘這麼做不孝順,就盡管罵,正好也讓村裡大娘大嬸們都幫奶瞧瞧,這樣的媳婦要得要不得?!”

  “你這個沒良心的小畜生!我今天就罵你了,你想讓全村人都看我笑話?你去喊,老娘我怕你就不姓楊!”楊氏只覺得自己要氣瘋了,這丫頭怎麼敢?竟然敢這麼威脅她?她今天要是不罵的她跪下磕頭求饒,她就跟她傅雲杉姓!

  老太太顯然忘記了,嫁雞隨雞嫁狗隨狗,自她嫁進傅家,她的名字錢就變成了傅楊氏。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1:18 PM

058 賺錢趁早,鬧劇

  楚氏一瞧楊氏這架勢,生怕女兒吃虧,忙將女兒護在身後,迎向楊氏道,“娘,您別生氣,杉兒還是個孩子……”楚氏邊說邊看了眼被傅琥珀抓在手裡的雪錦,擠出一個笑,“妹妹若是喜歡,媳婦有空幫她繡個便是,只是……這塊是繡給相公和杉兒的救命恩人的,不能給妹妹。”

  “救命恩人?五哥和杉兒不都好好的嗎?救啥命?”傅琥珀滿不在乎的瞟了傅雲杉一眼,對手中的雙面繡愛不釋手,“我就要這塊了!快看,這景色好像有錢人家的亭台樓閣啊!娘,以後大哥去京城當管事了,咱們家是不是也能住上這樣的好房子啊?”

  “等你哥有這本事,你恐怕都出嫁了……”楊氏白了女兒一眼,沒好氣道,“人家都說了這塊不給你,還拿著做什麼?嫌丟臉丟的還不夠啊?!”

  楊氏劈手去奪傅琥珀手中的雪錦,傅琥珀哪裡肯給,“偏不!我就要這塊,這布料多好!大嫂都說光這布料就能賣幾十兩銀子呢!五嫂有錢,讓她再買了繡給那人不就行了……”

  竟是拿著雪錦轉身就要跑。

  傅雲杉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果斷從楚氏身後鑽了出來,朝白昕玥道,“昕玥,關門!”

  “好。”白昕玥立時沖了過去,在傅琥珀跑到院門之前,將門彭的一聲關了起來!

  傅琥珀剎不住腳,驚叫一聲,整個人撲在了門板上,白昕玥瞅准機會,一把將她手中的雪錦奪了過來,跑回傅雲杉和楚氏身邊,傅雲杉接過雪錦仔細看了看,發現沒被勾破弄髒才稍稍松了口氣,彎腰將放針線的簸籮一起收拾了,速度拿回屋去。

  傅琥珀怔怔的看著發生的一切,待反應過來,氣勢洶洶的就沖剛出屋的傅雲杉過去,“傅雲杉,我是你小姑,你快把東西給我拿出來,娘都說了讓五嫂給我繡嫁妝,我今天就要,你快給我!”

  “……”傅雲杉嘴角一扯,笑著湊近傅琥珀,“哦?原來小姑這麼想嫁人啊?我聽說村裡的王大娘是十裡八村有名的媒婆,小姑想要嫁什麼樣的人家,有空了請王大娘來咱們家嘮嘮嗑啊?”

  順便讓媒婆瞧瞧傅家的小姑子是個什麼樣的人?!

  “我想嫁啥人就嫁啥人,要你管!你快把那塊布給我拿過來!”傅琥珀絲毫聽不懂傅雲杉的話,依舊執著的想越過傅雲杉和白昕玥去搶她的布。

  “你這人是誰啊?在這搗啥亂,再不閃一邊,小心我揍你!”傅琥珀推搡著兩人,對莫名出現在她家攔她的女孩反感至極,一雙手毫不客氣使了吃奶的力氣又是掐又是抓的。

  楚氏在旁邊著急的,怕女兒吃虧上去就拉住了傅琥珀的胳膊,試著安撫,“琥珀,聽嫂子說……”

  “你放手!你們一家都欺負我!娘……”傅琥珀掙扎了兩下,見掙扎不開,伸手就往楚氏身上撓,楚氏手背瞬間被抓起幾道血絲,“楚氏欺負我!他們一家都欺負我!你讓五哥休了她……”

  呵呵!

  傅雲杉氣笑了!

  上前一把推開將傅琥珀從楚氏懷裡推開,傅琥珀始料不及人一個踉蹌,撞上身後看戲的傅迎春,兩人噗通噗通砸在院子的灶台下,“啊!”

  “啊……”

  兩人身上的衣服都沾滿了灶口的灰,傅琥珀哭叫著爬了起來,抓起灶台上的葫蘆水瓢就往傅雲杉身上砸,“你這個有娘生沒娘教的小賤人!你敢推我,我要讓五哥把你們全部趕出去……”

  “小賤人罵誰?”傅雲杉一手抓著想上前去扶二人的楚氏,冷冷反問。

  “小賤人罵你!”傅琥珀張口就接。

  傅雲杉哦了一聲,“原來小姑罵的有娘生沒娘教的小賤人……”話鋒一轉,瞥了楊氏一眼,掩唇而笑,“是你自己啊!當著奶的面這樣詛咒自己沒娘不好吧?”

  “楚氏!傅雲杉!你們這對不要臉的小娼婦,居然敢打我女兒,老娘跟你們拼了……”楊氏氣的渾身哆嗦,嗷嗷叫著朝傅雲杉沖過去。

  究竟是誰不要臉,請諸位看官評評理?她一家人敢!楊氏敢不敢?!

  “杉兒……”楚氏驚恐的想去拉開女兒,一道黑色的人影比她更快,身影一閃,出現在傅雲杉身前,拎起楊氏就扔上了天。

  傅雲杉的瞳孔猛地睜大,“不要!”

  黑影頓了一頓,不解的回頭去看她,傅雲杉瞪著在空中慘叫的楊氏,又喊了一聲,“快接住她!”

  黑影一竄,將快落地的楊氏穩穩接住,拎在手中晃了晃,遞到傅雲杉面前,“給。”

  楚氏跑到杉兒面前,試圖將女兒護起來,傅雲杉朝楚氏笑了笑,“娘,這是我在山上救的那位少俠,是自己人,沒事的。你先扶奶下來吧。”

  楚氏點頭,忙抖著手將楊氏扶坐到小凳子上,揉著她的胸口輕喚,“娘,娘,您沒事吧?”

  看到楊氏蒼白的臉,傅雲杉微挑了挑眉,心中掩飾不住的快感是腫麼回事?

  “你……”楊氏被嚇的不輕,看了一眼黑衣男人,吐出倆字,“奸夫……”昏了過去。

  傅雲杉微挑的眉頭瞬間皺起,臉色難看的,恨不得真將楊氏扔上天再不管她!

  傅琥珀顫抖著身子往外爬,堪堪過了門檻,扒著門起了身,就跌跌撞撞朝內院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叫,“殺人啦!楚氏的奸夫把娘給殺了……”

  傅雲杉雙眸微瞇,又猛地睜開,瞪向傅迎春,傅迎春渾身一激靈,不自覺的朝後挪了挪。

  “春兒姐,你剛才都看到了什麼?”

  傅迎春看著她身後的黑衣男人,連連搖頭,“我什麼都沒看到,我……”

  “實話實說!”傅雲杉懶得跟她廢話了,“一會兒在爺面前實話實說好了,我們沒什麼不能說的!”

  “好……”傅迎春顫顫巍巍的從地上爬起來,低著頭出了外院,就往內院沖。

  傅雲杉蹙眉,回頭瞧著清冷俊美的面癱臉,有些無語,“你怎麼來了?”

  “她也在。”男人擰了擰劍眉,瞟了白昕玥一眼,垂視傅雲杉,冷淡道。

  傅雲杉扶額,“我不是跟你說過,家裡房間太少,住不下那麼多人,等明年開春咱們自己建了房子,你就可以和我們一起住了嗎?”

  “我睡房頂。”男人抬頭看了眼傅雲杉家的茅草屋頂,眸子裡閃過困惑,“會壓塌。”

  “咳咳……”一旁的白昕玥聽著二人的對話,臉上表情古怪,似在極力忍著什麼。

  傅雲杉無力的擺了擺手,“以後沒事我會去找你,你不要再自己過來了!”

  男人蹙眉盯著她瞧了瞧,冷聲道,“十七天。”

  “什麼?”傅雲杉一怔,抬頭去看他,男人瞪著她,不出聲。

  “咳咳,司命大哥大概是說你十七天沒去找他了。”白昕玥咳了聲,充當翻譯。

  男人瞟了白昕玥一眼,竟然配合的點了點兩下頭。

  傅雲杉恍然,不覺好笑,“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每天都去瞧瞧你,司命少俠,你可以回去了嗎?”

  “哼。”男人從鼻子裡擠出一個聲音,一縱身,一道黑影竄了出去,眨眼睛就失去了蹤影。

  看著男人離開,楚氏忙跑上前,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裡,身子輕輕顫抖著,“怎麼辦怎麼辦?那些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的……一會兒就說是我教你的,都是我教你的……”

  傅雲杉心底軟軟的,伸手摟住楚氏的腰,悶聲悶氣道,“娘,不會有事的,理虧的不是咱們吶。”

  “你這傻孩子,他們什麼時候跟咱們講過理啊……”楚氏推開女兒,著急的不行。

  傅雲杉噗嗤笑出聲,“原來娘也知道他們不講理啊!”

  楚氏一怔,也笑了,隨即板起臉,“一會兒什麼事都往娘身上推,聽到沒有?”

  傅雲杉笑著點頭,楚氏微微松了口氣,拍了拍女兒的肩膀,回頭囑咐白昕玥,“昕玥,你回屋幫我看著菀兒,別讓她被嚇到了。”

  “是,嬸子。”傅雲杉朝白昕玥眨了眨眼,白昕玥笑著應了,轉身回了屋。

  內院漸漸響起開門關門詢問和咆哮聲。

  不一會兒,在家的傅老爺子、傅明孝夫婦、崔氏、蔣氏都過來了,小小的院落,瞬間就被擠滿了。

  “楚氏,你居然勾結奸夫殺了娘,你這個賤人!”傅明孝一副孝順兒子的模樣開口就沖楚氏而去!

  “奸夫呢?琥珀不是說有個黑衣男人嗎?俺咋沒看見……”崔氏探頭探腦的將院子掃了一圈,最後目光定在房間裡,“該不會是藏房間裡了吧?”

  楚氏皺眉,張口想說話,卻被傅雲杉搶了先。

  傅雲杉掃了眼躲在周氏身後的傅迎春,看向傅明孝,“大伯、三伯娘說話可要講證據!隨便來個人就是奸夫,那昨日來找大伯娘的管事是不是大伯娘的奸夫?前天來找三伯娘的男人是不是三伯娘的奸夫?!”

  “傅雲杉,你血口噴人!”周氏氣紅了臉,“那管事是來找你大伯商議進京的事,你大伯不在,我才出面說了兩句話……”

  “哦?”傅雲杉淡淡看了她一眼,“你有證據嗎?”

  周氏語塞,恨的牙癢癢。

  崔氏看周氏不出聲了,看了蔣氏一眼,嚷嚷道,“明明是你娘找了奸夫,你咋胡說到俺身上,那是替俺娘家捎信的人,俺跟他統共就說了幾句話……”

  “哦?”傅雲杉自然發現了崔氏看蔣氏的目光,瞥了被人當槍使的崔氏一眼道,“小姑看見一個男人進來就說是奸夫,我為什麼不能說你們見的男人也是奸夫?!”

  眾人一起去看傅琥珀。

  傅琥珀連連擺手,表示不是自己說的,“是娘說的,娘被那人扔上天又接住了,娘閉眼前說了那人是奸夫的……”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娘怎麼樣?”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目光看向傅雲杉,最後問話卻是對著楚氏說的。

  “娘沒事,只是昏了過去……”楚氏忙讓開身,讓眾人看到她身後坐在板凳靠在牆上昏迷的楊氏。

  傅老爺子表情松了松,又去看傅雲杉,傅雲杉淡淡的將事情的經過說了,提到雙面繡的時候特意將傅琥珀強搶和雙面繡布料、絲線都是救命恩人提供的事說了,又拿了楚氏的手讓傅老爺子瞧了,才接著一字不漏的將楊氏大張旗鼓讓楚氏包了傅琥珀出嫁繡品的事說了,最後,才簡單講了男人是被她救的,一直在王嬸家養傷,今天是特意來感謝她的,正好看到楊氏要打她,情急之下才出手的。

  臨了,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瞅著傅琥珀,“我比較好奇,小姑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怎麼知道奸夫是什麼的?難道說……”她意味不明的看了眼傅迎春,做恍然狀,“我怎麼忘了,春兒姐是知道的。自己人知道說小姑是童言無忌,媒婆要是知道了……”

  傅老爺子的臉徹底黑了,傅雲杉聽似簡單的話裡卻處處有話,她這是在說傅琥珀不守清閨,毆打長輩,無事造謠,囂張跋扈,任人教唆,攪亂家裡安寧,不管哪一條讓媒婆知道了,以後傳到外面,他女兒找不到好人家是小,連累傅家滿門都會丟臉事大啊!

  最最重要的一點,他們一家對老五見死不救這一條,一旦被傅雲杉捅到了外面,他這一輩子辛辛苦苦在清河掙下的臉面,就全沒了!

  傅老爺子看了幾眼院子裡的人,對傅琥珀冷聲道,“琥珀從今日起待在後院,沒事不許到外院來!”

  “爹……”傅琥珀委屈的喊了聲,看到傅老爺子瞪過來的目光,立刻住了口,往傅迎春身後躲了躲。連帶傅老爺子看傅迎春的眼神也冷了下來,傅迎春戰戰兢兢的扯了個笑,垂下頭去,心中將傅雲杉恨個半死!小賤人,等著姑奶奶我當了秀才娘子,做了官夫人,看我怎麼整你?!

  “你們……”傅老爺子神情嚴肅,看著大兒子和三個媳婦,“老五分了家這些都是他們的家事,你們以後少攙和!管住你們那張嘴,少在外面給我惹事!”說著,目光瞟了傅雲杉一眼,似在警告她也守好自己的嘴,傅雲杉淡淡一笑。

  “爹,娘……”傅明孝剛開口,就被傅老爺子瞪了一眼,立時住了口。

  一場鬧劇就此落幕,開頭糾結,過程狗血,結局盡如人意!

  看著一群人簇擁著楊氏離去,傅雲杉臉上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身後卻被楚氏拍了一下,“你這孩子,不是答應的好好的有什麼事都讓娘來嗎?怎麼又沖上去了?”

  傅雲杉抬頭,看到楚氏擔心的目光,笑了笑,“娘,就算你把所有事情都抗下來,他們也不會滿意的,再說,奸夫的事你越解釋他們越往你身上潑髒水,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迎頭反擊!你看,女兒多厲害,簡簡單單就處理了。”

  “你以為娘沒聽出來,你口口聲聲說你小姑的毛病,你爺又知道你奶老愛找咱們的茬,真要被你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給捅了出去,傅家的臉可就丟光了!”楊氏點了點女兒的額頭,無奈又窩心的笑了。

  傅雲杉挑眉,也跟著笑了。“嘻嘻……”

  傅明禮和傅剪秋回來正好看到母女倆對著傻笑,不由露出笑容,問道,“什麼事這麼開心?”

  “爹,姐,你們回來了。”

  傅剪秋扶著傅明禮進了屋,才道,“李郎中是讓爹多走路,爹剛才要去爬山,不是我攔著,他……”

  “爹……”

  “相公!”

  “我這不是想早點恢復嗎?”傅明禮有些尷尬的看著妻子和女兒的怒容,忙發誓,“我以後一定聽李郎中的話,不爬山,再不爬了……”

  傅剪秋捂嘴輕笑,一家人互相看著都笑了。

  一時氣氛和悅,滿屋溫馨。

  ……

  許長清捎信給傅雲杉的時候,距離兩人上一次見面已經過去了三個半月,街道的行人都穿上了厚棉襖棉褲,開始下霜的天兒格外的冷,傅雲杉拉著姐姐一進到雅間就往火盆前湊,口中喊著,“好冷好冷,凍死了……”

  現代環境污染,四季早已不是那麼分明,再說,冬天冷了有暖氣,一點也凍不著,這離過年還有二個多月呢,離開春更遠,她簡直不敢想再冷的日子要怎麼過了!

  傅剪秋好笑的幫她理了理衣服,“好了,別讓人少東家看到了。”

  “不讓我看到什麼?”許長清推門而入,身後跟了小廝捧著托盤,將東西一一放在桌上,一會兒又送來一堆菜和肉,連冬日少見的藕都上了一盤。

  “許大哥真是讓人好等,我以為你今年冬天都不打算來了,正想著要不要換個人合作?”傅雲杉笑了笑,並沒有去回答許長清剛才的話,顯然,許長清也只是隨口一說,“那怎麼行?我這過年的年貨花費還等著你的火鍋幫我賺呢!”

  兩人相視而笑。

  傅雲杉指著姐姐介紹,“這是我姐姐,姐,這就是豐華樓的少東家許長清許公子。”

  “許公子。”傅剪秋展顏一笑,輕輕福了一禮,“上次家父的事多謝許公子傾囊相助……許公子?”

  傅剪秋側頭看了眼傅雲杉,以眼神詢問,“我哪裡說錯話了嗎?”

  傅雲杉搖了搖頭,無語的看著許長清呆滯的表情,還有耳朵上慢慢累積的紅暈,眼神裡透出的癡迷,這……這家伙、這家伙該不會是對她姐一見鍾情了吧?!

  傅雲杉悄悄湊近了,瞪著他,“許長清,你要盯著我姐到什麼時候?”

  “……”許長清對上傅雲杉的黑眸,眼睛裡有一瞬間的迷茫,隨即,“啊”了一聲,滿臉通紅道,“那個……我這幾日趕路太辛苦,一時有些走神……對,走神……傅大姑娘好。”

  “哦?走神?”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瞅著他,“我姐好看嗎?”

  許長清忙點頭,“好看……額……”

  “杉兒!”傅剪秋瞪了眼妹妹,朝許長清笑了笑,福了身道,“我替妹妹給許公子陪個不是,還請許公子不要見怪。”

  “不、不見怪……”許長清似有些語無倫次了,朝傅剪秋作揖還禮,“大姑娘客氣了……”

  “咳咳……”傅雲杉笑著咳了兩聲,“姐,我看許公子精神不是很好,肯定是累的了,要不,咱們改日再來?!”

  說罷,拉了自家姐姐就要走,許長清這才狠吐了兩口氣,故作平靜的上前攔了她,換做平日的模樣,笑著賠罪,“是長清唐突了,長清給二位姑娘陪不是,二姑娘要打要罵,長清認罰,這生意上的事可時時刻刻都是銀子,耽誤不得啊!”

  說完,微微蹙了眉,暗暗想打自己兩巴掌,怎麼在佳人面前這麼明晃晃的提銀子,不是讓人家覺得自己是個市儈之人嗎?隨後想到傅雲杉能帶她來,肯定也是將自己的事跟他說的很清楚了,這麼想來,便不再糾結,抬手指著桌上的四方盒子笑道,“我今天可是給你帶了好東西來的,為了它才額外耽擱了半個月,來,咱們邊吃邊聊,順便瞧瞧這火鍋在清河能不能火一把?!”

  傅雲杉剛才就對這四方的小盒子有些好奇,也就順勢拉著姐姐坐了下來。

  許長清將上面的蓋子掀開,又從盒子兩邊抽出兩塊銅板,盒子兩側瞬間變成了鏤空造型,從鏤空縫隙中可以看到裡面紅彤彤的火碳,銅板一抽開,火炭蹭一下助長了火焰,火苗蹭蹭往上冒。

  傅雲杉一喜,果然是好東西,這設計別致新穎,放在雅間再合適不過了,不過這造價……

  她朝許長清投去求解的目光,許長清笑道,“這炭火是上好的無煙銀絲炭,十兩銀子一斤,銅盒倒是便宜,只要三四兩銀子就成了。”

  “大堂的客人怎麼辦?”傅雲杉有些不贊同,豐華樓雖然走的是高端路線,可讓她就此把中低端的客戶放過,又不免覺得可惜,那都是銀子啊!

  許長清瞧著她財迷的模樣,哈哈笑了笑,“這都是給雅間的客人准備的,他們吃的就是個檔次,不會在乎這麼一點小錢。至於大堂的也是銅盒,不過還了模樣,用的炭也不是這種上好的罷了。”

  “哦,那可真是太好了,這麼一來,咱們就可以擇日開賣了!”傅雲杉高興的拍了下巴掌,仿佛看到銀子已大把大把的進了自己腰包。

  傅剪秋好笑的點了點自己妹妹的額頭,“小財迷!”以前怎麼沒發現妹妹這麼喜歡錢……想到自己家的情況,為妹妹心疼了疼,妹妹這麼愛財,都是為了他們吧!

  許長清則笑著吩咐外面的活計開始上鍋,“今天試一試你最先提出的羊肉火鍋,湯底是昨日就熬上的,足足熬了一個半天,不知道味道如何……”

  說著,看到傅剪秋巧笑倩兮的容顏和眉間徐徐染上的點點煙愁,口中的話不自覺又忘記了怎麼說。

  傅雲杉惱了,這人今天是怎麼回事?一直盯著他姐就算了,還動不動就看的忘記了說話,就算一見鍾情,也沒這麼誇張吧?!

  她回過頭去打量自己姐姐,瞧見姐姐相比分家前枯黃的臉,如今已在傅雲杉每日刻意的骨湯雞蛋肉類菌菇藥膳不斷的營養補充之下,變的紅潤白皙,美目流轉,粉頰帶笑,再配上一頭烏黑亮麗的長發,一顰一笑皆帶著一股說不出的溫婉可人!

  她姐,果然是個美人兒啊!娘親年輕時候肯定也這麼漂亮,只可憐她,貌似只有四五分像自家娘,注定做不了像姐這樣的美女了!

  “咳咳……”傅剪秋被二人看的紅了臉,輕咳了聲,推了推自家妹妹!

  傅雲杉笑嘻嘻的湊了過去,在自家姐姐臉上“啵”的親了一口,毫不吝嗇的誇了句,“姐姐真漂亮。”

  傅剪秋啐了口,臉上漲的通紅,作勢要去撓妹妹,一抬頭瞧見許長清笑意盈盈瞅著自家的模樣,忙別開了視線,臉上的紅色越發明顯。

  心裡暗念,早知道就不陪妹妹來了!

  火鍋是按照傅雲杉先前吩咐打造的,只比臉盆小一些,兩旁多了可以端的耳手,活計將銅盆送上來就退了下去,許長清笑著將削的菲薄的羊肉片倒了下去,又端了一盆看似白菜的東西往裡倒,傅雲杉忙攔了,端起一旁的蘑菇菌類倒了進去,解釋道,“有蘑菇這些菌類菜時先下鍋,煮出來的湯頭更好,一會兒再下的菜味道會更鮮美。”

  許長清了然點頭,在等肉和菌菇煮熟的空隙和傅雲杉說了幾個現在已經解決和沒辦法解決的問題,“你讓收集的芝麻渣我聯系了幾家磨油坊,店家都說那東西都是拿來喂了家畜的,聽說我要收,價格便宜的很,只是我還沒給准信兒……”

  家畜?!

  傅雲杉表情有些詭異,就聽許長清又接著道,“豬骨、牛骨、羊骨這些都聯系了鎮上幾家大的肉鋪東家,已經定好了一年的文書。魚蝦這些更是方便,我爹跟縣太爺說了一聲,咱們想要多少便有多少,保准都是新鮮的!就是有一點,一些其他季節的蔬菜在冬日買不到,冬天的菜式有些少,就怕會影響火鍋的大賣。”

  傅雲杉一怔,她怎麼把這個問題給忽略了,這個朝代可沒有什麼蔬菜大棚,貌似除了蘿卜白菜就沒什麼其他菜了吧?

  她把疑問說了出來,不等許長清開口,傅剪秋就點了頭,道,“咱們這地方冬日的菜除了蘿卜白菜還有萵筍、芹菜、豆芽菜、菠菜、薺菜,再有就是夏秋時曬下保存的菜干了。”

  “這些差不多了。”傅雲杉歎了口氣,火鍋推廣迫在眉睫,今年只能先委屈嘗鮮的食客們了,等明年,她手裡有了錢,好好研究研究怎麼弄個蔬菜大棚,將一年四季的蔬菜都種出來,到時候,下鍋的蔬菜就能多樣化了!

  傅雲杉小手指敲著桌面,將許長清說的事都捋了一遍,才停下來道,“芝麻渣這個不要在咱們本地收了,到外鎮去收吧,免得來吃火鍋的客人知道,反感起來,影響生意!收芝麻渣的時候順便收一些花生渣,這個調好了,味道和芝麻一樣好!”

  許長清點頭表示記下。

  “蔬菜盡可能的聯系鋪子定下每日最新鮮的,今年來不及了,只能等明年了。”傅雲杉有些無奈,希望火鍋生意不要受影響太大才是!

  許長清點頭,知道她的擔心,笑著道,“好!其實,每年冬天都是生意清淡的季節,能顧到本錢再稍微賺上一些的就是贏家了,你說的這火鍋新鮮獨特,府城那邊也沒有人知道,一定能大賣的!”

  “說的也是,那預祝我們火鍋大賣!”傅雲杉端了茶,笑著道。

  “祝火鍋大賣!”許長清配合著端起了茶盞,兩人一同看向傅剪秋,傅剪秋也笑了笑,端了茶道,“祝火鍋大賣。”

  許長清的眼睛又是一亮,笑著飲了茶!

  談完了生意,三人隨意拉著家常,邊吃邊聊,羊骨湯熬的很濃,味道香而不膩,營養又實惠,想來以後配了其他材料熬煮出來的湯底更有吸引力,美中不足的是沒有沾醬,菜吃起來有些寡淡,傅雲杉吃了一些堪堪填飽了肚子便放下了筷子。

  臨走,傅雲杉將上次借的三百兩銀子還了,許長清笑著,“聽說你們剛分了家,要置辦的東西肯定不少,這錢你先拿著花把,至於欠錢不如等火鍋賺了錢從紅利中扣除好了。”

  傅雲杉想了想,笑著應了,與姐姐一起離開了豐華樓,到街上買了百十斤棉花,給家裡做幾床厚厚的棉被好過冬!又買了一些豬骨、羊骨和牛骨,幾斤肉和一些糕點,才租了輛小車,樂顛顛兒的回了家。

  到了村口,傅雲杉直接吩咐車夫趕去了王嬸家,車剛行到王嬸門口,就聽到裡面傳來大伯娘撕破臉皮的吼叫,“要不是傅雲杉那小賤人從中作梗,我女兒怎麼會只落到一個通房?在這裡裝什麼仁義道德,我呸!快說,傅雲杉在哪?看老娘我不撕了她那張嘴!”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3:22 PM

059 歹毒心思,真相

  姐妹二人同時一怔,傅雲杉掀開車簾要下車,傅剪秋一把拉住她,“我先下去看看怎麼回事,你在車裡等會兒。”

  “我跟姐一起去,你聽大伯娘這架勢,我要是不出現,以爹娘的性情肯定會吃虧,走!”傅雲杉率先跳下車,跟車夫打了聲招呼,讓他先在外面等一會兒,便跑進了院子。

  一進門,就看到周氏毫無形象的站在院子中央,指著傅明禮和楚氏在大罵,白昕玥抱著紫菀站在一旁,王嬸叉著腰一點也不輸陣的跟周氏打對鼓。

  看到傅雲杉過來,楚氏忙把她拉到自己身後,“你大伯娘去方家問親事,方夫人告訴她方之行已經定了府城的一位官家小姐,下個月就要過門了,還說,讓你春兒姐三個月後直接進府給她兒子當通房!”

  傅雲杉了然,那天見方夫人帶人到傅家鬧事,就感覺出她不是一個簡單的人,傅迎春無媒無聘勾引她兒子,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方夫人將她打入死地!再則,為了兒子的前途,娶一個官小姐和娶一個莊園管事的女兒,孰輕孰重,一目了然,方夫人自然會做最好的選擇!

  周氏一看到傅雲杉進來,臉上表情立時猙獰起來,一雙眼珠恨不得將她瞪穿似的,口中叫嚷著,“傅雲杉,你這個小賤人,都是你的錯!要不是你設計陷害我閨女,她現在就是秀才娘子!方賊婆怎麼敢讓我閨女去做通房丫頭?!”

  人快速的朝傅雲杉撲了過去。

  傅明禮和楚氏同時上前攔住周氏,周氏掙脫不開,嗷叫著開始撓楚氏,楚氏被傅琥珀抓傷的手上立刻又起了幾道血絲,傅明禮想拉開周氏救妻子,可周氏畢竟是大嫂,男女有別,他又急又怒,“大嫂,我是真不知道方之行跟府城小姐下定的事!再說,迎春的事怎麼能怪我家杉兒,要不是迎春想害秋兒,杉兒也不會敲昏了她……”

  “你承認了!你承認了!傅明禮,你就是恨你大哥害你丟了功名是不是?”周氏抬手就朝傅明禮身上打,“春兒是搶了你家閨女的親事,可他們是兩情相悅,方之行也答應我女兒非她不娶的!若不是你這個下賤陰毒的閨女害我女兒在村人面前丟臉,方賊婆她怎麼敢這般羞辱我和你大哥?!我閨女什麼樣的人家不能嫁?要去給她一個秀才兒子當通房?!”

  周氏說到最後一句,伸手往傅明禮臉上抓,楚氏驚呼一聲上前抓住了周氏的手,“大嫂,你冷靜點!”

  “放你狗屁的冷靜!你女兒去給人做通房的時候你冷靜了,我呸!娘說的沒錯,你們一家就是養不熟的白眼狼!良心都被狗吃了……”

  “是啊,我們的良心都被大伯娘吃了……”傅雲杉上前,擋在傅明禮和楚氏身前仰頭與周氏對視,“大伯娘只知道我敲昏方之行和春兒姐,讓他們在村人面前出丑了。那知不知道傅迎春把我姐騙去小樹林裡要做什麼?”

  “我管她做什麼,傅剪秋都好好的沒有一點損失,可我女兒……她沒有一點錯,卻只能去給人做通房!天殺的方賊婆,混蛋方家人,惡毒的小賤人,是你們害了我女兒,是你們毀了她一輩子的幸福!”周氏雙眼通紅,聽出傅雲杉在罵她,氣的更是有些失去理智,伸著手要抓傅雲杉。

  傅雲杉後退一步,躲開周氏的手,周氏一個踉蹌,栽在傅雲杉腳下,口中依舊罵不停,“小賤人,王八蛋,欺人太甚……”

  傅迎春沒有一點錯?!哈,在你心理,是只有你家孩子是寶,別人家孩子都是草,活該受你家孩子的欺負和陷害而不能反擊吧?!

  傅雲杉冷笑,“她的幸福是她自己作繭自縛,怪不得任何人!她若沒有想著害我姐姐,又怎麼會有後來的事情發生?!人在做天在看,這是老天對她的懲罰!再說句大伯娘不愛聽的話,即使沒有樹林裡的事,方家也不會願意娶春兒姐!”

  周氏一怔,停住了口中罵人的話,傅雲杉又接著道,“其實,這件事春兒姐和我姐都沒錯,說娶我姐的是他們方家,說娶春兒姐的也是他們方家,可現在,說反悔就反悔!大伯娘,咱們傅家雖然不是什麼大門大戶,可好歹也是京城帝師府的人,他們方家為什麼敢這麼做?”

  “為、為什麼?”周氏聽著似乎想到了什麼,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問道。

  傅雲杉眼底掠過一抹精光,伸手拍了拍周氏衣服上的塵土,笑,“他們不過是欺負春兒姐未出嫁就失了女兒身,可這是誰的錯?大伯娘剛才也說了,春兒姐和方之行是兩情相悅,那這種事怎麼能只怪春兒姐?他們反而將方之行摘的干干淨淨?!大伯娘你好好想一想,你回家來鬧這麼一出,最後高興的是誰?”

  周氏看著傅雲杉,將在方家聽到的話一一想了想,又將傅雲杉的話想了想,眼中的怒火騰的竄了起來,比剛才有過之而無不及!

  “方賊婆欺人太甚!她要娶媳婦,那我女兒必要做個平妻,否則,我攪得他方家不得安生!”

  說罷,狠狠瞪了傅雲杉一眼,“你害我女兒,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撲打了幾下身上的土,轉身走了。

  傅雲杉詭異一笑。

  方夫人說這些話的目的,一怕是要借周氏的手為她兒子報仇,二嘛自然是想讓周氏惱火之下絕了同她家結親的念頭,可她一想到在小樹林發生的事,若她再晚出現一會兒姐姐要面臨的下場……

  她怎麼能便宜了方之行和傅迎春這對渣男賤女?!果然送上一些開胃菜還是很有必要的!

  不知道傅迎春這麼死皮賴臉的纏著方之行,方之行會怎麼對她?

  一個官府千金,一個莊戶之女,她很期待方家以後雞飛狗跳的日子,也很看好傅迎春進方家後兩家開唱的大戲,傅迎春別讓她失望才是!

  王嬸抹了一把汗,朝周氏離開的方向啐了口,“早就說她是個表裡不一的東西,整天裝什麼大家管事太太,我呸!就今天這潑撒的,寶娃他娘都比不過!”

  “張嬸多好的人啊!”傅雲杉還口,深深覺得這是拉低了張嬸的道德底限!

  張嬸子除了嘴碎點,愛說點家長裡短,為人還是不錯的,特別是救了自己一命這一點來說,她所有的缺點都自動在傅雲杉眼中變的可愛了!

  王嬸拍了她的腦袋一下,笑了,“可不是,至少寶娃他娘見誰家有難都會搭把手!”

  傅雲杉連連點頭,“可不是,我的命還是張嬸子救的呢!”

  一群人哄堂大笑,白昕玥懷中的紫菀也啊啊的叫著,口水流滿了胸前的布,一家人又笑著去逗她,傅雲杉掃了眼院子,沒有看到哥哥傅思宗,想起前幾日哥哥找自己說要開始最後一段藥療的事,湊近王嬸低聲道,“王嬸,我哥怎麼樣?”

  “已經是第五天了,不出意外,再過十天就差不多能好了。”王嬸笑著瞟了她一眼,“他不讓我告訴你們,怕你們擔心。”

  傅雲杉點點頭,瞧著西廂房,暗道自家哥哥也是個爭氣的!他們家的日子一定能越過越好的!

  王嬸點了紫菀紅撲撲的小臉蛋兒,“等哥哥治好了病再考個秀才舉人回來,我們家菀兒也是官家小姐了,菀兒開不開心啊?”

  小娃子興奮的啊啊叫著,涂了王嬸一手指頭的口水。

  沒有人發現,大門外悄悄立著一個身影,聽了王嬸的話後悄悄握緊了拳頭,轉身朝村外走去。

  天氣越來越冷,村子裡走動的人也越來越少,稍有條件的人家都買了炭,在家燒上幾塊,一家人圍坐著說話嘮嗑,偶爾出去竄個門,小日子過的很是滋潤。

  傅家算是有條件的人,因為楊氏每年都會買上一些炭,將自己和傅老爺子的屋子燒的暖暖的,也給女兒琥珀和兒子傅明義一些,其他人想燒炭?自己掏錢買去!

  傅思宗和小八身子單薄,往年冬天都冷的沒地方鑽,可是家裡沒錢,只能咬牙忍著。

  今年,天剛一冷,傅雲杉就拉了自家姐姐就跑去鎮上買炭盆和煙少的木炭,巧遇許長清,得知她們的目的後,笑著送了他們五斤銀絲炭,傅雲杉瞧著許長清盯著自家姐姐連眼睛都捨不得眨,狠狠敲詐了他五斤銀絲炭才又興沖沖地的去買冬天用到的東西。

  本來已經買了不少棉花,做下幾床被子,可到蓋的時候才發現,不僅家裡的被子都是十幾年的老棉花,連身下的鋪蓋也是,平日還湊合,真到大雪封門的時候,還不得把人凍出個好歹來。

  又給家裡每個房間添了一床鋪蓋的棉花,連帶住在王嬸家的傅思宗和司命都有一份,傅雲杉才接著去了棉衣店,給家裡人一人挑了兩件厚實的棉衣,統共也才花了不到十兩銀子,又去米糧店買了油、面,去肉鋪割了十幾斤牛羊豬肉,回到家用繩子掉起來掛到窗戶邊,保准比現代的冰箱效果還要好。

  傅剪秋瞧妹妹越買越上癮,恨不得連人家鋪子都搬回家去,不由笑罵,“好了,再買家裡就沒地方下腳了!”

  “可是還沒買冬天要吃的菜……”傅雲杉瞧著身後跟著的一串店鋪伙計,笑嘻嘻道,“家裡也沒什麼存菜,不買點能吃的,再冷點咱們去哪裡找菜吃?總不能天天喝骨湯吧?”

  傅剪秋也發愁了,骨湯雖有營養,但連續喝了一個多月,她現在是聞味色變,冬天真要是喝湯度日,想想就恐怖!

  身後的伙計出主意道,“姑娘可以買一些干貨備著,小的知道咱們西街有個鋪子,專賣天南地北的干貨,雖然價格比時下的菜貴一些,但勝在品種豐富,要什麼有什麼!”

  “是嗎?”傅雲杉有了興趣,若真有這麼個好地方,說不定可以為她的火鍋事業做點貢獻呢!

  吩咐其中一個伙計幫忙租了輛車,將東西都放在了車上,傅剪秋留守,傅雲杉和伙計一起去了西街的干貨店鋪,一進門,傅雲杉就眼睛一亮,果然有好東西啊!

  “姑娘,你看,這是從北涼國運來的枸杞和桂圓,這些是莫岐的紅棗……”伙計在一旁嘰嘰喳喳說個不聽,傅雲杉卻盯著一大捆黃褐色的東西猛瞧。

  “姑娘認的這東西?”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人見傅雲杉的神色,笑著上前打招呼。

  傅雲杉點頭,“掌櫃的,這個怎麼賣?”

  “姑娘知道這個是什麼?”中年人又問了一句。

  傅雲杉點頭,“是啊,這一捆我全要了,一共多少銀子?”

  中年人苦笑了,“姑娘,請借一步說話。”

  傅雲杉奇怪的看著他,又瞟了眼他指的方向,見是一個招待客人的雅間,便跟了過去。

  “謝某唐突了,敢問姑娘剛才那東西是何物?”一進去,中年人便急切問道,絲毫不覺得自己向一個只到自己腰身的孩子問問題會有損掌櫃形象。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睨了男人一眼,“掌櫃自己家的貨自己卻不認識?”

  中年男人拱手,“這東西本是進貨時別人額外送的,因不知道是什麼,所以一直擱置著沒有賣出去,姑娘若是知道還請告訴謝某……”

  “那我有什麼好處?”傅雲杉轉了轉眼珠。

  “哈哈,姑娘若能將這東西的名稱吃法告知謝某,那一捆全送給姑娘又何妨?!”謝姓男人朗聲一笑,頗有幾分爽利。

  傅雲杉眼睛亮了亮,那麼一大捆,夠吃到開春了,再則,海帶也能入火鍋,她的火鍋又能多一道菜了!

  “敢問謝掌櫃年前還進貨嗎?”

  謝掌櫃挑了挑眉,搖頭,“再過幾日就要下大雪,道路難行,最遲也要等明年開春了。”

  “哦……”傅雲杉點了點頭,朝謝掌櫃笑的燦爛,“謝掌櫃若能答應將店中所有的這種東西都賣給我,我就告訴你,如何?”

  謝掌櫃一愣,上下打量著傅雲杉,因為傅雲杉話裡的認真,他倒沒覺得這個孩子在開玩笑,只是這麼大的孩子就會做生意,讓他不止一點吃驚。

  微想了想,謝掌櫃便應了下來,這東西他叫不出名字,不知道吃法,放著也是放著,倒不如先知道名字吃法,明年也能販些回來賣。

  傅雲杉揚了揚眉,問清了這東西一共有多少,才笑著開了口,“這種東西名叫海帶,營養豐富。吃法很簡單,用水泡開了洗淨,涼拌、葷炒、煨湯,都可以,自然也是下火鍋的好東西!”

  “確實是好東西!”謝掌櫃立時聽出了商機。只是,“下火鍋?”商人的敏感,讓他對未知的東西充滿了好奇,“這下火鍋是?”

  “謝掌櫃很快就會知道了!敢問,這價格……”傅雲杉賣了個關子。

  “好。”謝掌櫃哈哈大笑,揮手叫了底下的伙計將海帶都搬了出來,“這裡一共是一百斤海帶,本來就是別人附屬貨物送的,姑娘若有,一斤給個五百文如何?”

  一百斤也就是五十兩銀子,這價格確實公道。傅雲杉笑著應了,讓伙計將東西直接送去豐華樓交給許少東家,就說是傅二姑娘給他找的新菜品。賬嗎?自然也找他結了。

  將店裡差不多所有的干貨都要了一點,吩咐人送到租來的馬車裡,傅雲杉樂顛顛兒的和傅剪秋一起回了雙河鋪。

  臨走,傅雲杉又要了謝掌櫃一句話,若豐華樓能吃下海帶這個生意,以後謝掌櫃就以每斤五百文的價格賣給他們!

  等海帶成為火鍋必備品出現,風靡清河時,謝掌櫃才發現他吃了多大的虧,卻又為一個孩子能擁有如此遠見而贊歎不已!

  ……

  王嬸院子,兩個人從牆上翻進來,偷偷摸摸的靠近傅思宗的房間,湊近了看清裡面的動靜,躡手躡腳的推開門走了進去。

  “你們干什麼?”傅思宗昏昏沉沉驚覺有人想往他嘴裡塞東西,直覺睜開了眼,看到眼前的人,怒喝一聲,“傅思德、傅思才,你們想干什麼?放開我……”

  “嘿嘿,傅思宗,怪只怪你家人太能耐,居然能找到這種方法救你!”傅思德湊近了,在他耳邊輕語,“你知道我聽到你爹的秀才功名丟了時有多開心嗎?”

  他詭異一笑,拍了拍傅思宗的臉,“傅家的秀才只有我能當,你算什麼東西?想治好五石散再考秀才?想都別想!”

  “哥哥能在三年前引你吸了五石散上癮,三年後一樣能用五石散要了你的命!”傅思才在一旁陰測測的補充道。

  傅大郎笑的一臉無奈,“六弟,你要是好生生的當你的活死人,大哥也不會下這麼毒的手,到了陰間別怪哥,要怪就怪你家人不該救你,那樣,至少你還活著不是嗎?”

  “大哥,跟他廢什麼話?快把五石散喂他吃了。一會兒王嬸回來就麻煩了!”傅思才蹙眉催促。

  傅思宗驚懼的想往後退,可身體被錮在桶裡,他動彈不得,看著兩人伸手掰開他的嘴想往裡倒五石散,“放開我!傅思德、傅思才,你們會遭報應的……嗚嗚……”

  “報應?我們會不會遭報應不一定,你很快就沒命了才是真的!”傅思德狠狠扇了他一巴掌,“老子早就看你不爽了!你不是聰明嗎?你爹不是能耐嗎?還不是一個被我爹想法毀了前程,一個被我扔進了地獄……哈哈!”

  “匡當!”

  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看到進來的幾人,傅思德、傅思才同時變了臉色。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3:24 PM

060 傅爹發威,機緣

  為首的赫然是傅明禮!他身後跟著傅雲杉和王叔夫妻。

  傅明禮一貫溫和的臉上陰沉沉的,眸子裡燃著從未有過的怒火!

  傅思德和傅思才面面相視,人不自覺往後退了幾步。

  “大郎、二郎,將你們剛才說的話再重復一遍!”傅明禮走到二人面前,直直盯著二人問道。

  傅思才後退一步,將傅思德頂了上去,傅思德瞪了他一眼,挺了挺脊背,道,“五叔都聽到了還讓我們說什麼?”

  “我要你再說一遍!”傅明禮猛的怒喝,一雙眼突然暴紅,“說!給我仔仔細細將你們為什麼怎麼害六郎的事說清楚!”

  “說就說,吼什麼吼?”傅思德撇嘴嘀咕了句,抬頭看著傅明禮冷笑,“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這麼處心積慮的表現為了什麼!”

  他露出得意的笑容,“你不就是想搶我爹的管事位置好攀上帝師家嗎?可惜,爺奶都防著你,幫著爹,所以你沒有得逞!還有你這個好兒子,不是文采好嗎?不是聰明被人誇嗎?傅家的長孫是我,我還沒中童生,他傅思宗憑什麼在我前面考個童生?讓我在村裡書塾都抬不起頭!我就偏不讓他如願!”

  “所以,我借著幫他慶賀的名頭將他約到了飯館,五叔沒看到他剛上癮那會兒的著迷樣,嘖嘖,為了那點五石散,讓他從褲襠底下爬過去,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鑽……”

  “不要說了……”傅思宗在幾人身後渾身顫抖抽搐著,牙齒咬著發白的唇,額頭滲出豆大的汗珠,混合著眼中的淚水,布滿了整個臉頰!“不要說了!不要說了……求求你……”

  這是五石散發作的跡象!

  傅雲杉猛然想起剛才在門外聽到的話,驚恐的撲過去,“哥!你怎麼了?”

  “他怎麼了?哈哈……他被我們哥倆喂了五石散,好大一包,足可以讓一頭豬一刻鍾口吐白沫……”傅思德猖狂大笑,傅思才卻悄悄挪著腳步往門口去。

  傅雲杉怒不可遏,站起身想一巴掌拍死這兩個人渣……

  “啪!”

  一道清脆的耳刮聲響起,是傅明禮!

  他怒視著傅思德,雙眸通紅布滿沉痛,“這一巴掌我替你爹教訓你!”

  “啪!”

  “這一巴掌是我這當叔的沒有管教好你!”

  “啪!”

  “這一巴掌是為我兒子!他是你親堂弟,你害他一次不夠居然還想謀他性命?傅思德,你的德行都學哪去了?!”

  接連三巴掌似乎用盡了傅明禮全身的力氣,傅思德左右臉頰上交錯著巴掌印,一片血紅,可見傅明禮怒到了極致!

  傅思德卻抬手用大拇指摸了摸臉上的紅腫,嘿嘿笑了起來,“五叔生氣了?真是難得!裝了這麼多年的好人累了吧?瞧瞧,這下手可真重!不知道爺知道你打了我會有什麼後果?”

  言語間威脅之意盡顯!

  傅明禮氣的渾身哆嗦,指著他的手指都在顫抖,“你……冥頑不靈!”

  “冥頑不靈?”傅思德瞟了眼渾身抖成篩子的傅思宗,笑的越發變態,聲音都透著一股陰狠,“童生是我的!贊揚也是我的!你搶了我爹的秀才,你兒子搶了我的童生,他活該去死!你也活該被我爹廢了功名,成為一個廢人!”

  “畜生!”傅明禮臉色青白,雙眸中的沉痛猛然迸發!

  傅思宗涼涼一笑,“五叔不知道為什麼這麼些年,爺奶一直不待見你吧?”他緩緩湊近傅明禮,用屋子裡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一字一句道,“因為,你搶了本該屬於他們長子的榮耀!”

  有什麼痛比得上被親人惦記恨不得要了他的命才肯罷休?!傅明孝想要他的命,傅思德想要他兒子的命,只因為他們太過優秀,哈哈……

  他們口中所謂的搶了傅明孝的秀才,哈!他不過是跟傅明孝一起參加科考,選錄四十名,他是第九名,而傅明孝是四十一名!

  是了,如果他沒有參加科考,傅明孝就會就會順理成章的成為第四十名而獲得秀才功名,哈哈,原來爹娘一直念念不忘不能原諒他的原因竟然是這個?居然會是這個?!

  可悲的是他居然一點也沒發現,反而讓兒子步上他的後塵,以為就算自己討不到爹娘的喜歡,兒子考的好也能讓爹娘歡喜,誰知道……

  是他的錯!

  錯的離譜!

  哈哈……爹娘的心……爹娘的心吶!

  心底忍不住的悲涼蔓延,生生將他的心碾碎糅合!

  傅明禮捂著心口身形踉蹌欲倒,王叔忙上前扶住他,“傅兄弟,你沒事吧?”

  “我沒事。”他伸手推開王叔,跪在木桶前看著眼神迷亂已幾近瘋癲的兒子,淚如雨下,“宗兒,宗兒啊,爹對不起你,是爹的錯!都是爹的錯……”

  沒有人開口說去請大夫的話,五石散毒癮在清河乃至天啟都是染上必亡,傅思宗能活三年算是一個奇跡,或許沒有傅雲杉的出現,他早已熬不過去了也說不定,只是……

  她努力了這麼久要救回的哥哥,如果就這麼死了……如果真這麼死了……

  傅雲杉雙手攥拳,指甲掐痛掌心的肉,讓她疼的驚悸,瞪大眼去忍洶湧而至的淚,逼著它們不許落下!

  視線處,傅思才已挪到了門口邊,傅思德依舊笑著在看傅思宗臨死的掙扎,傅雲杉冷冷一笑,目光隱隱帶著肅殺之氣,“司命,將他們兩個捆了帶你屋裡去,沒我的話不許放他們出來!”

  “哦。”

  “傅雲杉,你敢?我爹和爺知道了……啊!”

  司命掐著兩人的脖子拖出了屋,一會兒又回到屋裡奇怪的看著傅思宗。

  “哥,你堅持住,我帶你去找大夫,我們去找神醫……”傅雲杉的淚終究落了下來,卻用手快速一抹,急急道,“王叔,麻煩你去找繩子來捆住哥,我們去府城找老神醫救我哥!老神醫肯定有辦法救我哥的毒……”

  “杉兒!”王叔歎了口氣,看著開始口吐白沫的傅思宗,臉色沉重,雙眸微微泛紅,“來不及了!讓你哥好好的去吧……”

  “不!我哥已經要戒毒成功了,再有幾天就好了……就好了……”傅雲杉扭身躲開王叔的手,又抹去一把淚,睜著大眼,“你們不去,我自己去!”

  她起身匆匆跑出去,司命跟著一直瞧著她的眼睛,還問了句,“你的眼睛怎麼流水了?”

  “這是淚,不是水!”傅雲杉咆哮著沖司命發火,“我哥快要死了,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我這是傷心難過忍不住……嗚嗚……”

  男人蹙了蹙眉,瞧著她臉上悲戚的神色,又瞧了眼屋內抽搐的男人,似乎極其困惑的說了句,“不就是中毒嗎?怎麼會死呢?”

  傅雲杉不想跟他說話,抓了繩子就進了屋想要將傅思宗捆起來,被捆在木桶裡的傅思宗兀自掙扎著誰也碰不得,傅雲杉心疼的要跟著一起抽搐了,“哥,你說過的要考了狀元給娘掙個誥命,你說過的要做我和姐姐的靠山,你說過的要給爹娘在爺奶面前長臉,你說過的……你怎麼能說話不算話?你怎麼能……你快清醒過來,你不要死!哥……”

  這一刻,她似乎完全成了這個時代的傅雲杉,心中沒有一絲雜念,只單純的想要自己的親人活下去!哪怕如以前一樣像個行屍走肉……

  屋內的氣氛悲傷凝重,王嬸早已泣不成聲,咬著唇靠在王叔身上,身子因悲傷微微顫抖。

  司命蹙眉看著屋裡的人,好看的眸子掠過不解,卻在聽到傅雲杉哭喊著不想要傅思宗死時,有些恍然的神色,伸手從懷裡掏了個瓶子,倒了顆紫黑色的藥丸,走過去塞進了傅思宗的嘴裡,接著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時,一掌劈開了木桶,手指極快的在傅思宗周身連續點了無數下,後又拎著他放到一旁的床上,自己隨即上床盤腿,以掌推送一股內力助藥效在體內擴散,化解他體內的毒。

  只是,在手掌剛貼上傅思宗後背不到三秒的時間,他就古怪的看了傅雲杉一眼,嘀咕了一句,“這麼簡單的毒怎麼會死人?”

  這個時候沒有人說話,以至於屋內的人都聽到了他的話,傅雲杉驚喜的趴到床前,“司命!司命大俠,你能救我哥!”

  不是問句,而是肯定句。

  司命冷著一張面癱臉,點了點頭,“我給他吃了百毒丹,想死也死不了,以後簡單的毒也奈何不了他了。”隨即又奇怪的低頭看她,“你又想要他死了嗎?”

  傅雲杉欣喜若狂,猛烈搖頭,“要他活要他活!我要我哥一直活到壽終正寢!一直健康快樂……”

  “健康……”男人要收回的手又重新放到了傅思宗的後背,一股白色的氣體在眾人眼皮底下竄進了傅思宗體內,一屋子的人都驚呆的看著他。

  男人擰眉看了眾人一眼,對傅雲杉道,“我輸了一些真氣給他,以後他學了武,身體會越來越健康……”

  “司命!”傅雲杉張開大大的笑,上去摟住了男人的腰,“謝謝你!謝謝你!你是我們家的大恩人……”

  男人冷硬的表情有些僵硬,手卻溫柔的拍了拍女孩兒的後背。

  一屋子的人表情瞬變,歡天喜地的瞧著床上的三個人,沒有人意識到傅雲杉已經十歲了,早已到了男女授受不親的年齡!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14 PM

061 二舅上門,暴打

  司命收回手不過半刻鍾的功夫,傅思宗就清醒了過來,看著一屋子喜極而泣的笑顏,自己也流下了淚。

  走進司命房間看到傅思德二人的時候,傅雲杉甚至有了讓司命殺了這兩人棄屍荒野的沖動!

  “傅雲杉,你敢綁架我!看我回去不告訴爺,你就等著……”傅思德瞧見來人,氣焰高漲的吼叫道。

  “傅雲杉,你這個小賤人,快放開我!”傅思才扭著身子試圖脫身。

  傅雲杉冷冷看了他一眼,“司命,掌嘴!一人兩下!”

  “啪啪啪啪!”

  接連四聲在屋內響起。

  兩人的嘴巴瞬間腫了起來,卻依舊嗷嗷叫著。

  “傅雲杉,你個有娘生沒娘教的小雜種……”

  “你們想救傅思宗,爺就偏要毀了他!讓他死,他死了童生就是我的……”

  傅雲杉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慢慢走到院子裡拿了根扁擔,關上門就朝兩人身上打去!

  有些話沖著她來,多怨毒她都能忍!

  但若有人想毀她捨命想護的東西或人,再簡單的一句,她都恨不能忍!

  冬日衣厚,扁擔打到身上的力道減輕不少,加上傅雲杉年紀小,力氣更是不大,兩個被打的人哈哈笑著,賤賤的叫著,“使勁點使勁點,爺這裡癢癢……”

  傅雲杉打出一身汗,沒打疼對方,卻讓自己心裡更憋悶,她瞧了一旁冷冷看熱鬧的面癱臉,把扁擔往他身上一扔,“司命,給我打,狠著點,別打殘就成!”

  男人瞥了她一眼,接過扁擔,一下過去打到二人膝蓋處,二人慘叫一聲,“噗通”跪倒在傅雲杉腳下。

  “你這個奸夫,與楚氏勾搭……”傅思德一句話未完,就被接下來的一扁擔打在了背上,痛的倒抽一口冷氣!

  傅思才痛呼一聲,叫著,“傅雲杉,你不怕爺知道了去為難五叔……”

  “傅思才,你想說盡管去說,到時候就請了村裡的大家伙和裡正一起來論道論道,因為嫉妒就要殺自己堂弟的人究竟怎麼死才能平人憤?!”傅雲杉涼涼一笑,稚嫩的臉上滿是喜悅,“你說是送官收監秋後處斬的好?還是人盡皆知一輩子再也沒有機會參加科考的好?”

  “你……”不能參加科考無疑一生前程盡毀!傅思才怒瞪著她,惡狠狠道,“好歹毒的心!”

  “哈!你動手要害親堂弟性命的時候怎麼沒想過自己的心毒不毒?”傅雲杉撇了他一眼,對司命道,“繼續打!打的他們半年下不了床為止!”

  說完,又笑著看二人,“你們想告訴爺就去告,我爹在老爺子那裡受了什麼,我就要你們十倍受著!”笑容清冷,臉色戲謔,“你們盡可去試試!”

  “你這個小賤人……小雜種……”

  傅雲杉蹙眉。

  司命看了她一眼,隔空在傅思德兩人身上點了兩下,兩人的叫喊聲瞬間消失,只看到兩人長著嘴啊啊叫。

  傅雲杉挑了挑眉,看向男人,男人冷著一張面癱臉,悠閒自得的一扁擔一扁擔的抽著。

  不知道打了多久,兩人早已蒼白著臉,衣襟處有斑斑血跡滲出,男人才停了手,淡淡道,“半年。”

  傅雲杉笑了,“解了他們的穴道和繩子,將他們扔到傅家門前去。”

  男人點頭,解了二人的穴道,拎小雞一般拎走了。

  傅雲杉走出屋,去看傅思宗,傅明禮正坐在床前幫他擦被自己抓傷的手臂,見到傅雲杉進來,傅明禮忙開口問道,“杉兒,大郎他們……”

  “爹,你放心,我只是讓司命打了他們一頓,就放回去了。”傅雲杉自是知道自己爹的心思,簡單解釋道。

  傅明禮苦笑著點頭,“他們害了你哥,爹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他們!可爹有私心,他們是死是活,爹都不希望你們再受牽連!”

  “爹……”與其說爹對他們失望,不如說爹對楊氏、傅老爺子和傅明孝、傅明悌兩兄弟失望透頂!

  傅明禮扯了扯嘴角,笑,“爹沒事,只是以前太愛鑽牛角尖,鑽啊鑽的,就忘記了自己也有選擇的權利。”

  “爹,我以後一定會考上秀才,考上舉人,考上狀元!我一定不讓你失望……”傅思宗信誓旦旦,黑眸中透著堅毅的光芒,如果說他以前是長大了,那現在就是成熟了!

  傅明禮欣慰的點頭,笑著將兩個孩子摟入懷中,“爹什麼都不求,只要你們平安喜樂,爹和你娘就滿足了。”

  傅思宗的事,幾人都默契的沒有告訴楚氏。

  吃了司命給的百毒丹,傅思宗體內的余毒很快清理干淨,人慢慢有了精神氣兒,又因禍得福有了幾分真氣,看著司命的眼神越發熾熱,求著司命教他武功,可惜,男人理都不理他。傅思宗無奈,只得求助於妹妹,傅雲杉只朝司命說了一句,“司命,你教我哥和我弟習武吧,等我家蓋房一定給你留一間最大的房子!”

  司命朝她看了一眼,鼻子裡發出個嗯的聲響,真的拎著傅思宗和小八去學武了,又覺得小八軟趴趴的老站不穩,又倒弄了些不知道什麼名字的藥丸每天逼著小八吃!

  小八因為能和哥哥一起學武興奮的不行,司命給什麼就吃什麼,到過年的兩個月功夫,人已經能穩穩站住,扎個大半時辰的馬步了。

  傅思德二人回去不知道怎麼跟家裡人說的,周氏和蔣氏一點聲響也沒露,只天天念叨著該死的土匪雲雲……

  ……

  與豐華樓合作的冬日火鍋終於擇日開業,許長清請了清河一些平日交情不錯的世家朋友來捧場,幾人對火鍋倒是極其喜愛,接連幾天都點。

  但遠遠沒有達到二人預想的效果!

  “今日火鍋收益三百兩,大部分還是我那幾位朋友點的,大堂幾乎沒人點火鍋,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二姑娘,咱們把價格往下壓一壓,你覺得如何?”許長清看著賬薄,頗是憂慮。

  傅雲杉搖頭,將小手湊到炭盆旁吸取著暖氣,“降價銷售是下下策!一種新事物的誕生總會遭排斥的,不如搞一些優惠活動……”

  “優惠活動?怎麼講?”許長清眼睛亮了亮,看著傅雲杉。

  傅雲杉暖熱了手在自己臉上揉了揉,一張小臉蛋被揉的通紅才罷休,“比如在大廳放上一口大的火鍋,旁邊盤子裡放上一定數量的菜肉,進門來的客人可以隨意嘗試,覺得好吃再點,這個要跟跑堂的伙計說好,絕不可強求!”

  “試吃?這個點子好!”

  “另外,還可以以消費促消費。也就是說進門的客人每消費五十兩銀子送一個清湯火鍋,二個素菜,二個葷菜,一碟芝麻醬,這些是免費的!想再吃的話……只有掏錢了。”傅雲杉抱著茶杯啜了口熱茶,慢慢道。

  許長清笑,“好主意!第一次是免費送的,湯菜醬都有了,這麼好吃又熱乎乎的東西我就不信大家伙受的住誘惑?!就按你說的先來試試!”

  傅雲杉笑了笑,這種促銷手段在現代連小孩子都知道,是再簡單不過的,效果嘛……

  這個世界上有便宜白送卻不要的人實在太少了!

  果然沒過十天,許長清就傳來好消息,火鍋的生意翻了幾翻,最高的一天收益達五千兩,也就是說按兩人事先簽訂的協議,只這一天,傅雲杉就能分到一千五百兩的銀子!

  傅雲杉徐徐吐了口氣,又寫了兩個火鍋方子交給豐華樓的師傅研究,准備在過年前再狠賺一把。

  此時,距過年還有一個月。

  ……

  傅剪秋被楊桂雲設計帶去府原的消息不知道怎麼傳到了石佛堂莊,楚氏的娘家二哥楚揚勤和媳婦方氏帶著要送的年禮殺氣騰騰的來了傅家!

  一進門就使喚傅明孝幾個兄弟幫忙抬東西,傅明禮想搭把手都被楚二舅攔了,涼涼的瞟了傅明孝幾人幾眼,“你身上傷還沒好,一邊歇著去,你幾個哥哥疼著你呢!是吧,明孝兄弟?”

  那個疼字捏的極重,傅明孝臉抽了幾抽,才忍下心中的怒火,干笑著應了聲。

  傅明禮知道楚二舅在幫他出氣,便笑著站到了一邊,看著幾人來來回回將丈母娘准備的東西都搬進屋。

  末了,楚二舅拍拍傅明孝的肩膀,“辛苦辛苦,代我跟老爺子說一聲,我一會兒過去陪老爺子喝兩盅!家常菜隨便弄倆就成,別太麻煩啊……”

  這話說的,如果真弄倆家常菜,怕是不等客人出門,傅老爺子苛待親家的名聲就會傳遍雙河鋪。

  傅明孝三兄弟被人當搬運工使喚了半天,還要准備豐盛的酒席,心情之郁悶……

  傅雲杉高興的挑眉,笑著打招呼,“二舅!”

  楚二舅長相文雅,一身玄色長袍穿在身上頗有幾分高門子弟的瀟灑勁兒。若不是知道他常年習武,定會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

  楚二舅抬手拍了拍傅雲杉的包子頭,雙眼瞇成了一條縫,“哎呀,我們家杉兒都長這麼高了,也越來越漂亮了!過完年就是大姑娘了,定親了沒?”

  傅雲杉:“……”

  看到傅剪秋,楚二舅又抬手拍了拍,雙眼照樣瞇成一條縫,“哎呀,我們家秋兒都這麼大了,瞧這模樣越長越像妹妹!過完年就是大姑娘了,定親沒?”

  傅剪秋:“……”

  看到傅思宗,傅思宗忙笑著抓住了楚二舅抬起的手,“二舅,快進屋,外面冷。”

  楚二舅皺了皺眉,覺得外甥打斷自己話的行為實在不好,執拗的帶著傅思宗的手拍了拍他的頭,“哎,思宗都這麼大了,娶媳婦了沒?”

  一家人:“……”

  楚氏笑,“二哥,都是自家人,你緊張什麼?”

  楚二舅,習的一身好武藝,在岳父家鏢局當鏢師,平素說話辦事都很利落,唯獨一點,在至親面前容易緊張,一緊張就不知道怎麼說話!

  楚二舅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這不是好久沒來了嗎?一著急就緊張了。”

  “是誰在家嚷嚷著一定要來給妹妹出氣的,就你這樣一會兒見了傅老爺子能好好說話嗎?”二舅媽方氏在一旁嘲笑。

  楚二舅吭哧了兩聲,低聲道,“我剛才說的不是挺好的嗎?”

  一家人不厚道的都笑了……

  沒多一會兒,傅明孝過來請楚二舅去廳內用飯,不管分家沒分家,到了親家,對方長輩都是要宴請來客的!這是禮節!所以,盡管傅明孝一萬個不樂意,卻也只好陪著笑臉來請了。

  楚二舅拎著兩只肥壯的麅子進了廳,一把扔到地上,朝傅老爺子抱了個拳,“老爺子身體好啊。”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笑,“好,親家身體還好吧。”

  “我爹身體好著呢!老爺子,您瞧,我特意打的麅子肥吧?”楚二舅瞇著眼冷嗖嗖的看了傅明孝三兄弟一眼。

  傅老爺子多精明的人,察覺到楚二舅目光不善,眉頭一皺就想跳過這個話題,“老大,去看看飯菜好了沒?咱們家條件有限,委屈親家二舅了……”

  前一句顯然是對傅明孝說的,說著還給兒子使了個眼色。

  傅明孝忍著氣剛想出去,就聽到楚二舅笑,“老爺子哪裡的話,聽說親家大哥搶了我外甥女的調味方賺了不少錢啊,怎麼連買肉的錢都沒有?嘖嘖,親家大哥怎麼也不孝敬您一點……”

  “楚揚勤,你怎麼說話呢?”傅明孝忍不住了,抬頭指責楚二舅。

  楚二舅瞟了他一眼,諷刺一笑,“做了婊子還想立牌坊?傅家人好擔當!”

  “你……”傅明孝還想說什麼,傅老爺子在上面輕咳了一聲,“親家二舅,說話何必這麼刻薄?”

  “刻薄?”楚二舅看著傅老爺子笑了,抬手指了指地上的兩只麅子,“老爺子,不如我們來說一說這兩只麅子的來歷?”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19 PM

062 長清心思,嘲諷

  傅老爺子臉色一沉,“親家二舅請說。”

  “前幾日和鏢局的兄弟去雲安走鏢,路過一個小山,山上突然沖下來兩只麅子,上來就咬人,兄弟們怒了就抽刀殺麅,誰知這倆窩囊家伙見打不過我們,拔腿就跑,兄弟們追到一個洞口時,終於看到了這兩只麅子和另外一只麅子!老爺子知道接下來發生什麼事了嗎?”楚二舅古銅色的臉上漾著笑,看似漫不經心眸中卻隱隱有殺氣流動。

  傅老爺子沉著臉接了句,“什麼事?”

  “我們兄弟將刀砍向那兩只麅子時,他們竟然同時將另外一只麅子拉出來擋刀!我和我的鏢局兄弟們都驚呆了!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連自己的同類都拉出來擋刀,老爺子,您說,這種畜生不該殺嗎?!”

  聽懂了楚二舅明朝暗諷的是什麼,傅老爺子的臉青一陣白一陣,好半響沉沉歎了口氣,“這兩只麅子拉同類擋刀是有不對,但罪不至死!至少也應該給他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老爺子說的是,當時那麅子還沖這兩只麅子吼讓他們跑,可誰知,那兩只麅子居然閒閒的站在原地看戲,結果被看不下去的鏢局兄弟一刀一個結果了!”楚二舅瞟了漲紅著臉的傅老爺子,回頭掃過傅明孝三兄弟,抬眉頓字,“有句古話說的好,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一廳的寂靜無聲,除了楚二舅每個人都板著臉,眸中隱晦不定。

  一頓飯下來,楚二舅吃喝盡歡,其他人,就呵呵了。

  因楚二舅走這一趟,傅老爺子覺得丟臉,連著好多天都沒出門,楊氏在內院罵罵咧咧卻也沒有到外院來生事,年前的這段時間傅雲杉一家過的還是很和樂的。

  臨到年關,去鎮上采辦年貨的人漸漸多了,火鍋的生意接連翻倍,到年底算賬分利的時候,傅雲杉竟然分到了一萬三千兩的銀子,火鍋如此暴利,讓她更是喜上眉梢,巴巴的瞅著時間去取銀子!

  大年二十,許長清坐車到了傅家,先拜訪了傅家老爺子和傅明孝,後不經意的提出想見見傅雲杉,傅明孝正巴結著他,自然滿口應下,進了外院,許長清才吐了一口氣,“你們不是分家了嗎?怎麼不搬到外面去住?”

  “已經在看地了,等決定好地址,圈了下來,明年開春就破土動工。”傅雲杉笑著將他引入了屋。

  傅剪秋正在屋內逗小妹紫菀,俏顏如玉,笑若仙子,許長清愣神了。

  傅剪秋見傅雲杉帶許長清進來,忙起身福禮,許長清忙笑著還禮,傅雲杉請他坐了,倒了茶,才蹙眉問道,“你怎麼突然來我家了?是火鍋的事又被發現了?”

  許長清搖頭,一雙眼睛瞄了傅剪秋好幾次,直到傅雲杉輕聲敲了敲桌子,才笑著答,“我哪裡敢?!自從發生上次的事後我就特意吩咐了底下人,在外人面前絕不可洩露火鍋的只言片語,否則就滾出清河!”說完,覺得自己的話有些冷酷,看了傅剪秋一眼,又忙補充道,“你知道的,不這麼說那些人不長記性。”

  “我明白。”傅雲杉笑著看了自家姐姐一眼,“那麼,馬上就要小年了,你來我家究竟要干什麼?”

  “我……”許長清笑了笑,從懷中掏出一疊銀票遞過去,“給你送些過年的年貨,都是咱們店裡的東西。這是匯通錢莊的銀票,全國任何一家城鎮都可以兌換銀子,扣除你欠我的三百兩,這裡一共是一萬二千七百兩。”

  “這麼多!”傅剪秋驚呼一聲,盯著那一沓銀票吃驚的瞪圓了眼睛,她覺得妹妹注意不錯,卻沒想到居然這麼賺錢!

  傅雲杉眼睛一亮,小爪子自有意識的接了過來,瞧著十二張一千兩的銀票和七張一百兩銀票,臉上樂開了花,嘴裡嘿嘿笑著,“貪財貪財了……”

  “噗嗤……”傅剪秋笑了,他們家怎麼生出這麼一個小財迷的?!

  許長清看著傅剪秋臉上的笑,心裡如貓抓一般癢的渾身舒坦,早在見過傅剪秋一面後,他就找人了解了傅剪秋的事,得知他先與鎮上方家訂婚,後退婚,又遭陷害險些成為別人的通房丫頭,心痛的不行!

  他不明白,這麼好的姑娘,方之行怎麼會這般糟踐,更不明白,楊桂雲心是怎麼長的,居然算計自己的親外甥女?!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相逢時節女未嫁,男未娶,這就夠了!

  他自信能給她幸福,會一輩子愛她疼她護她,絕不再讓她受一點傷害!

  這麼想著,仿佛二人已成親,她已是自己的娘子,眸光不由染了甜膩的愛慕,怔忪間,手就不由自主的伸了出去,想留住那燦爛動人的笑顏。

  傅剪秋驚慌的後退一步,撫住自己的臉頰,滿臉通紅,“許公子,請自重!”

  許長清驀然回神,待明白自己做了什麼吼,也羞愧的紅了臉,忙躬身賠罪,“長清魯莽了,實在是念卿容顏思之不忘,大姑娘請恕罪!”

  傅剪秋臉上的紅暈越發深了,扭頭瞪了妹妹一眼,轉身開門去了隔壁。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盯著許長清瞧,只瞧的他手腳都不知該怎麼放才罷休,“許公子,我看的出你喜歡我姐,我不反對你喜歡我姐,我只是不想我姐再受傷害!我姐的事你可能也知道了,我希望你好好想清楚,如果你和你的家人都不介意,那麼……”

  傅雲杉俏皮一笑,“希望你能追的美人歸。”

  “我這就回去找我爹娘商量來提親……”許長清興奮的神采飛揚,胸前的衣服似乎都漲的鼓鼓的。

  傅雲杉臉色一沉,收了笑,淡聲道,“許公子,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我是說你要先征得我姐的同意,如果我姐不喜歡你,那此事就此作罷,以後休要再提!你懂了嗎?”

  許長清一怔,想到傅剪秋受到的傷害,鄭重的點了點頭,“二姑娘放心,我一定會讓你姐心甘情願點頭嫁給我,沒有她的首肯,我絕不讓家裡來提親!”

  傅雲杉這才重新露出笑容,將他送了出去。

  許長清走一路笑了一路,回了家,更是直奔母親的房間。

  許母寵溺的看著兒子,接了丫頭遞來的熱帕子幫他擦手,“這麼冷的天不知道在家歇著,天天往外跑,一個你大哥天南地北的走,一個你除了吃飯平時都見不到人,一個大院裡,冷冷清清的就只剩下我老婆子一個人……”

  “娘不老!娘芳華永駐!”許長清歪著頭往許母肩膀上靠了靠。

  許母滿心歡喜,啐了口,“小沒正經!”

  許長清笑呵呵的逗母親開心,許母好奇兒子的殷勤,不由嗔罵,“說,是不是又在外面惹了什麼禍怕你爹知道?”

  “……”許長清躊躇了下,笑著搖頭,“娘,兒子幫您娶個媳婦回來如何?”

  “哦?”許母拍打兒子的手頓了一頓,笑著問道,“我兒子看上誰家姑娘了?有你青蘿表妹漂亮嗎?”

  “娘,您又來了,我都說了,我一直當青蘿是親妹妹一樣對待,是不可能娶她為妻的!”許長清搖頭撒嬌,許母難得見兒子這樣,便笑著不提,“好好,不提,你跟娘說說你看上誰家姑娘了?人品怎麼樣?長相如何?”

  “就是這次跟我們豐華樓合作的傅家二姑娘……”許長清一臉笑意,滿眼愛慕之色。

  許母笑著打了兒子一巴掌,“渾說,那二姑娘過完年也才十一歲!難不成你想娶個童養媳……”

  “哎呀,娘,您聽兒子把話說完啊!”許長清著急的搖了搖頭,許母忙按住,安撫道,“好好好,你繼續說。”

  “兒子喜歡的是她家姐,名喚剪秋的大姑娘。她是秀才之女,溫婉賢淑,恬靜可人,比青蘿更好,娘,你見了也肯定會喜歡的……”

  許母神色一凜,眸子千回百轉,只應了聲,“哦?竟然能把我一手教出來的青蘿比下去,娘倒是想見上一見了。”

  “娘,你要是喜歡,兒子就把她娶回來陪你好不好?”許長清高興的瞇著眼,一臉幸福洋溢。

  許母看著兒子的表情,手微攥緊了帕子,輕笑,“娘還沒見過,若是她不好,娘可不依!”

  “你肯定會喜歡她的,因為她……真的很好。”

  許長清志得意滿的回了自己房間,許母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輕聲歎了口氣,將手中攥著的錦帕扔到桌子上,無奈道,“青蘿,你都聽見了,清兒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姑母,您幫幫青蘿,青蘿只喜歡表哥一個人,如果不能嫁給表哥,青蘿……青蘿寧願一死!”一身黃色衣裙的俏麗女子從屏風後走出,滿臉淚水跪倒在許母腳下,說著要死的話,人竟然真的往一旁的桌角撞去。

  許母忙攔住了,將她摟入懷中,“我的兒,你爹娘去的早,你是姑母一手養大,跟姑母的親生女兒一樣,姑母怎捨得你死?這事,咱們從長計議啊,乖,不哭,這麼哭一點都不漂亮了……”

  “姑母!你笑話人家……”青蘿含淚笑著埋入許母懷中,一雙手卻恨的將手中的帕子擰成了麻花!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22 PM

063 傅家混戰,氣病(1)

  晚上,一家人瞪大了眼珠瞧著桌上的巨款,良久沒有人出聲!

  直到小女兒傅紫菀咿咿呀呀流著口水伸著小手抓到了一張一千兩銀票,眾人才驚恐回神,七手八腳的將她要送到嘴邊的銀票給哄下來,相視而笑。

  傅明禮與楚氏都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一萬多兩的銀票,楚氏歎息,“你爹沒考上秀才之前只靠抄書一個月才一二兩銀子,這還是好的月份,有時抄書廢的功夫多,一個月也就一兩銀子。即使後來有了秀才功名到鎮上書塾去當了教書先生,一個月也不過五兩銀子,這一萬多兩……要掙到什麼時候?!”

  傅明禮也跟著歎息,“一年六十兩,一萬兩差不多要……”

  “一百六十六年!”傅剪秋在旁邊抿唇而笑,“爹,你如今可要被妹妹比下去了。”

  傅明禮跟著笑了,“比下去也罷,反正把爹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錢……”

  “爹!”傅雲杉咧嘴笑,“這錢現在可是咱們家的,你是一家之主,誰要是少出了桌上這麼多錢想買你,我們可不依的,是不是?哥,姐?小八……”

  傅思宗別開頭去笑,小八盯著傅明禮連連點頭,白昕玥站在床頭掩嘴笑,傅明禮頗沮喪的對楚氏說道,“他們想賣了我!娘子要為為夫做主啊……”

  一屋子的人都笑出了聲。

  “說什麼混話!”楚氏笑著推了傅明禮一把,眸子卻漸漸泛起了水光,這麼些年,家裡何時有過這樣開懷的笑,自家相公甚至在開玩笑逗樂大家!

  傅明禮瞧見妻子的淚光,伸手拍了拍她,楚氏忙笑著將眼淚收了回去。

  “爹,我是這麼打算的……”等大家笑夠了,傅雲杉笑著說出了正題,“這一萬兩咱們先存著,剩余的銀子留著明年開春買地蓋房,到時候再看看鎮上有沒有好店鋪轉讓,咱們買下來自己也開個小店鋪!”

  傅明禮有些躊躇,抬頭不自覺就朝後院看了眼,隨即露出一抹苦笑,搖頭輕歎了口氣。

  她看了一圈大家的表情,又道,“火鍋生意雖然賺錢,卻只適合寒冷的冬天,夏季正炎熱,是沒有多大銷路的。我們不能坐吃山空,所以,只能自己找一個四季都能賺錢的門路……”

  “那豐華樓那邊會不會不願意?”傅思宗問道。

  傅雲杉搖頭,“咱們跟豐華樓只是合作關系,並沒有賣給他們。再說,咱們要開的新店跟豐華樓沒有任何菜品沖突,利益嘛……這個要看客人的口味,客人喜歡去哪吃都是人家的自由,豐華樓如果連這一點都要強加干涉,那也不會有今天的成就了!”

  “杉兒說的對。”傅明禮點頭,中肯道,“如果咱們能保證菜品與豐華樓不沖突,那豐華樓也無權干涉咱們經營的自由!”

  “爹,你同意了?!”

  傅雲杉驚喜的看了傅明禮一眼,她以為傅明禮會顧忌內院和後院的人不同意她大張旗鼓的開店賺錢,再說士農工商,商人最低,傅明禮骨子裡透著一股文人的傲氣,定是不喜的,卻沒想到他居然二話不說就應了。

  傅明禮露出一個溫和的笑,“爹為什麼不同意?”

  傅雲杉側眸瞟了一眼後院,傅明禮笑著也看了一眼,卻接著道,“爹雖然不能干農活,算賬還是會的,給你當個賬房先生如何?”

  有些東西,想通是一回事,敢直面接受應對是另外一回事。

  此刻起,他只為愛他的家人而活,有些執念放下也罷!

  “爹,你說真的?”傅雲杉高興的站了起來,生怕傅明禮反悔似的,緊接著狠狠點頭,“爹說話要算數!到時候爹要反悔,這一屋子的人可都是證人!”

  傅思宗兄妹連連點頭,白昕玥也笑著點頭,楚氏則抿唇在笑,眸子裡不知何時又染了水霧。

  傅明禮笑了,拍拍女兒的頭,“你過完年也十一了,有什麼事爹也可以跟著你跑跑腿,免得讓人看輕了咱們!”

  “嗯,爹放心,雖說士農工商,商人最低,但只要咱們賺了錢多買一些土地,過兩年哥再考個秀才舉人,咱們家就是耕讀之家……”傅雲杉伸手拍著傅思宗的肩膀笑,“大哥,咱們家能不能從商轉士就全靠你了!”

  “嗯,到時候還要仰仗傅二小姐支持一二啊……”傅思宗一本正經的躬身,一家人毫不客氣的笑場了。

  白昕玥從頭聽到尾,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笑,不經意間風華流轉,入了某人的眼。

  “你們吶……”楚氏欣慰的笑著,不時抹兩下眼睛,傅明禮看見妻子的樣子不由露出愛惜的笑,對一旁的兒女道,“再過兩日就是小年了,給你外公家的年禮可是准備好了?”

  傅雲杉笑著看了白昕玥一眼,白昕玥回了一個笑,兩人同時轉回了視線。

  傅雲杉笑,“往年咱家沒錢送的年禮只是湊合,今年家裡有錢了,我和哥姐商量著,多送一些,豬肉半扇,牛肉二十斤,羊肉二十斤,一應干貨備二十斤,再把咱們從府原買回的禮物和布一塊送過去。爹、娘,可還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楚氏笑著搖頭,“你們准備的很豐盛了,不需要添加了……”

  “往年岳母岳父沒少貼補咱們,這些東西是不是太少了?”傅明禮打斷妻子的話,接著道,“我看不如再加幾件毛皮,給岳父岳母御寒,幾個外甥侄子侄女也每人添一套衣服布料,大哥二哥嫂子們也一人加一件毛皮。”

  “好!正好我也打算給家裡每人添兩件毛皮衣服,到時候一起買吧。”傅雲杉合掌。

  一家人就此定下年禮的事,楚氏有些猶豫的看了眼後院的方向,道,“你爺奶這邊呢?”

  “不知道。”傅雲杉與哥姐相視,輕咳了聲,沒有告訴自家娘親,他們商量的時候壓根沒有想起要給楊氏送年禮的事。

  傅明禮苦笑了聲,“封十兩銀子過去吧,娘……她應該會歡喜,爹……估計什麼都無所謂吧。”

  兄妹幾人互相看了看,點頭。

  ……

  翌日,傅雲杉一家和王嬸一家浩浩蕩蕩的去了鎮上,某個別扭的面癱男冷著臉跟在後面。

  楚氏抱著裹成棉團的傅紫菀走的異常吃力,傅明禮幾次想接過女兒都被楚氏以被人看到不好為由拒絕,傅雲杉看了看自己的小身板歎氣,扭頭看到冷面男,詭異的笑了,“司命,幫忙抱著我妹妹,千萬不能讓她哭……”

  某男眼底一抹殺氣掠過,傅雲杉趕忙又補充,“不能讓她受一點傷,要哄著逗她笑,明白嗎?”

  某男蹙眉瞪了眼流口水的女娃,冷冷應了聲,“嗯。”

  楚氏忙說不用不用,男人卻看都不看他,抓了棉團就拎在了手中,還朝傅雲杉意思性的搖了搖,誰知,包的緊緊的小被子被他搖散,其中的傅紫菀哧溜一下往地上掉去。

  一群人大驚,紛紛撲上去接,男人伸手一抓,揪住傅紫菀的小腳,眾人嚇出一身汗,小娃子卻渾然不覺,依舊流著口水笑的沒心沒肺。

  楚氏忙搶過小被子將女兒重新包進懷中,連聲說著不敢勞煩!

  悄悄瞪了二女兒一眼,傅雲杉尷尬的嘿嘿笑了兩聲,瞧見某男還要去搶,忙一把拉住他,“別!千萬別!司命大俠,您安安穩穩的跟著吧。我妹妹還小,可經不起您這麼晃悠。”

  男人擰眉看了看她的臉色,“我……只會殺人。”

  “……”傅雲杉不想搭理他了,走快了幾步追上楚氏王嬸她們。

  男人站在原地好半響,才緩緩跟了上去。

  臨近年關,采辦年禮的人很多,因提前都計劃好了,兩家人分成了幾撥去采買,傅明禮和傅思宗去買牛肉羊肉,王叔和王家倆小子去買豬肉,傅雲杉姐妹陪著王嬸和楚氏買皮毛和布料,某男則遠遠的跟在後面。

  “這個嫩黃倒是蠻適合你家那兩個侄女穿,不如一人扯一身這個顏色?”王嬸在旁邊建議。

  傅剪秋接了孩子站在人少的地方,讓自家娘好好的給舅舅家幾個姐妹挑布料。

  傅雲杉嬉笑著跟在後面湊熱鬧,很是享受這種家人一起逛街的溫馨感覺。

  楚氏點頭,“這個粉色也挺好看,既素淨又雅致。我記得大姐兒喜歡黃色,二姐兒喜歡粉色,這兩個顏色各要一套的布料吧。”

  “會不會太素了?要不再換點帶花色的?”王嬸摸著布料對楚氏道。

  “兩位夫人好眼光,這兩種布料都是我們店新進的布料。您這麼看顏色是素,可您到陽光下看就不一樣了,這裡面用隱線繡了大朵的花,層層疊疊的,保准誰見了誰喜歡。”伙計笑著將布料拿到門邊,借著光將布稍稍傾斜,果然,粉色布料上映出大朵的海棠花,華光流轉,極其漂亮。

  “那匹嫩黃布料上是漫野的秋菊,二位夫人要不要也拿過來看一看?”伙計笑的謙和。

  “不用了,這兩匹布都給我們……”

  楚氏和王嬸都露出喜色,剛想開口定下這兩匹布,卻被門外一個聲音打斷。

  “哇,姑母,你瞧,這布顏色花紋真是好看!”嬌俏滴翠的少女透著一股子喜悅。

  “你喜歡就買下來吧。”中年婦人笑著看了少女一眼。

  少女輾轉又是一笑,她身邊的婢女已是有眼色的上前去拿伙計手裡的布,“伙計,這布我家小姐要了,多少銀子?”

  “這……”伙計為難的看了楚氏和王嬸一眼,笑著對婢女道,“真是抱歉,這布已經被兩位夫人定下了,姑娘可以看看本店的其他布料……”

  “還有跟這一樣的布料?”少女皺了皺眉。

  伙計搖頭笑,“這一批是新貨,每一種都只有一匹,姑娘若想要,可以訂下等年後……”

  “姑母,我想要……”少女撒嬌道。

  “扶香,跟兩位夫人商量下,咱們要了這匹布,看她們要多少錢願意割捨?”婦人笑的溫和,瞧著楚氏二人的眸子卻透著一股子鄙夷。

  少女笑著搖了搖婦人的胳膊,“謝謝姑母。”

  “傻孩子,跟姑母說什麼客氣話。”婦人極是享受少女的撒嬌,慈愛的拍著她的胳膊。

  婢女扶香揮開伙計站到楚氏和王嬸對面,道,“二位也聽見我家夫人的話了,敢問需要……”

  “我們不賣!”傅雲杉從楚氏背後鑽出來,抬頭對伙計道,“這位小哥,這匹桃粉還有剛才那匹嫩黃我們都要了,麻煩你快些包起來,我們還有事。”

  “額……”伙計瞟了眼氣的臉色漲紅的婢女和門口臉色不好的婦人和小姐,直覺告訴他,這婦人他開罪不起!不由懊惱,自己好好的介紹就是,為什麼要把布拿到店門口,被人看了去,這下一個要買一個不賣,可如何收場?!

  “你這婦人怎麼回事?我家夫人已經說了出錢買下這匹布……”婢女氣憤的指著楚氏和王嬸大聲道。

  傅雲杉冷冷瞧了眼店門口的婦人,覺得有些眼熟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只好收了視線對婢女冷道,“買東西總有個先來後到,怎麼?這位夫人和小姐要強買不成?!”

  最後一句,傅雲杉的音量已是提高了十分,店鋪內熙攘挑布的婦人姑娘聞聲都停了手邊的動作,看向門口。

  婦人臉色一陣青白,很是難看,“小姑娘嘴巴真是厲害,大人都未發話,你……”

  “夫人想說我沒有家教嗎?”傅雲杉扯出一個大大的笑容,環顧店鋪內所有人一眼,道,“夫人倒是好家教,想來這位小姐說想要這塊布也只是開玩笑的話嘍?”

  眾人交頭接耳,看著二人輕笑出聲。

  少女憤恨的瞪了傅雲杉一眼,“你這小丫頭怎麼說話呢?”

  “看來這位小姐真的想強買了?”傅剪秋抱著妹妹走到傅雲杉身邊,抬眸去看門外的少女。

  越來越多的人注視著幾人,婦人眉頭蹙緊,掃了傅剪秋和傅雲杉一眼,冷笑道,“既然只有一匹,不要也罷,免得你穿著跟別人一樣的花色平白遭人言語。”

  少女咬著唇,委屈的點頭。

  伙計很是吐了一口氣,手腳利落的將兩匹布料送到了幾人面前。

  楚氏和王嬸笑著歎了口氣,付了銀子,換了家布店又挑了幾匹顏色略深的布料,又去銀飾店給娘和娘家兩個嫂子一人買了個真正的銀簪才作罷。

  買毛皮幾乎沒費什麼功夫,因為鎮上只有一家毛皮店,平日裡做的都是富貴人家的生意,到了年關,那些人家該買的早就買齊了,毛皮店的生意反倒冷清的很。

  看到一群穿著樸實的人進來,店家只一愣就笑著迎了上去,細心介紹著店裡的皮毛。

  從珍貴的來自北邊寒山裡的白熊皮、深山裡的紫貂皮到價格一般的虎皮、狐狸皮都應有盡有。

  一行人挑了足足二三十張,為家裡每人都分了兩套皮衣的量,才住手。

  楚氏為楊氏挑了足夠做褙子和裙子的量;給傅老爺子的則是一件短襖和皮褲的量。

  王嬸看著歎氣,“老太太知道你們有錢了不知道會怎麼鬧騰?!”

  “沒辦法的事,總不能我爹娘那邊有了這邊一點都不給吧?”楚氏苦笑,“只希望開了春遠遠的蓋了房,讓她眼不見想必就不會煩我們了。”

  “你啊,就是個老好人!”

  “我也是想讓相公和孩子們好過一點,畢竟他們都是有血緣牽絆的人,我怎麼好讓他們為難。”楚氏瞧見小女兒啊啊的叫聲,笑著道。

  王嬸不說話了,只是又重重歎了口氣,看著一邊扒著皮毛嘰嘰喳喳說著想做什麼衣服的幾個孩子也笑了笑,“這幾個孩子都是懂事的,棲雲姐以後一定會享福的。”

  “王凌和王嘯也都是好孩子,你以後也是一樣的!”

  “那倆小皮猴兒可一點也不讓我省心!”

  將選好要做年衣的皮毛交給店家硝制,說好過三天來取,一群人才出了店。

  等到一群人匯合的時候,王叔已租了輛牛車,豬肉牛肉羊肉堆在一起極其壯觀,傅明禮接了布,一群人又去買了幾色果點,王叔和傅明禮駕車直接去了石佛堂送年禮,楚氏幾人雇了輛小車回了家。

  ……

  院子裡擠滿了人,看到傅雲杉一家回來,張嬸忙拉了楚氏道,“你家老大和老二老三打起來了!說什麼老二老三搶了他的生意,讓他沒有銀子賺!老二老三吆喝著老大這麼多年一文錢都不給家裡還吃喝家裡的,方子他們也有份……哎呦,倆兄弟上去就摁住了老大,要不是老爺子硬著一把骨頭上去攔,這指定把人打出個好歹來了……”

  “啊?這……怎麼會這樣?”楚氏驚愕。

  張嬸撇嘴,“還不是銀子鬧的!我聽說那方子還是你閨女想出來的?這仨人可真夠不要臉的!呸……”

  “張嬸兒,你先幫我抱著小妹妹陪陪我娘,我們去瞧瞧。”傅雲杉轉了轉眼珠,接過傅剪秋懷中的小妹妹塞到了張嬸子懷裡,拉了傅剪秋和白昕玥就往內院跑。

  張嬸驚喜的逗著包裹裡的女娃,頭也不抬道,“你去你去,我來抱著紫菀丫頭。”越看越喜歡,都說女孩是娘的小棉襖,她怎麼就生不出來呢!

  “杉兒……”楚氏喊了一聲,被張嬸拽回了外院。

  三人從影壁後繞過去,站在走廊邊往裡擠,幾家的婆子媳婦見是她們,擠著讓著將她們送到了前面。

  三人已經從廳內打了出來,傅明孝衣衫凌亂,頭發半散開,傅明悌和傅明忠追一人抓著他的胳膊,一人去踹他的腳,整個院子只聽見傅明孝嗷嗷的叫喚聲。

  另一邊,崔氏揪著周氏的頭拖著使勁兒往柱子上撞,蔣氏在旁邊嘲諷的笑著不出聲。

  傅老爺子臉色黑青的站在廳下旁,一會兒說一句,“住手!”

  打的正歡的三個人誰也不理他!

  “傅明悌、傅明忠,你們兩個殺千刀的……我是你們大哥!你們不怕……我把你們趕出傅家?”傅明孝喘著粗氣,梗著脖子吼,“爹,你看你的兩個好兒子,他們這是要打死我啊!你還想著讓我以後幫襯他們,這樣的人渣留在傅家就是敗類……就應該趕出傅家去!”

  “呸!爹都沒發話,你充什麼當家人?!你好意思稱你是大哥?你干過一件大哥該干的事兒嗎?”傅明忠一口唾液吐到傅明孝衣服上,抬腳就往傅明孝腿肚子上踹,“別以為俺傻不知道,為老五考上秀才你沒考上這事你記恨了他多久?!老五這些年陪了多少笑往家拿了多少銀子爹娘瞧都不瞧一眼,還不是你攛掇的?!看老五丟了功名快要死了你比誰都高興,俺呸!老五可是咱嫡親的兄弟,你是多狠的心……”

  院子裡一片嘩然,眾人看向傅明孝的目光中多了譴責鄙夷。

  “我狠心?”傅明孝抬腳踹了傅明忠一腳,“你怎麼不說是你先鬧事,打了縣太爺的小舅子……”

  “大哥,要我幫老五說句公道話嗎?”傅明悌涼涼開口,唇角的笑帶著一抹肆血,“老三不認得縣太爺的小舅子,可……”

  “老二!你敢說你們不是故意做了調味料搶我的生意?”傅明孝急急開口,打斷傅明悌的話,傅明悌冷笑一聲,抬眸掃了一圈將視線定在正瞪大眼的傅雲杉身上,緩緩道,“方子是傅家的,都是傅家的兒子,憑什麼大哥做得,我們就做不得?”

  傅雲杉瞳孔一縮,雙眸微微瞇起,神色有些冷,傅老二下面那一句想說什麼?老三不認得縣太爺的小舅子,老大傅明孝認識?

  “你那調味料味道根本不對,害我的作坊被永福酒樓的人砸了!你知不知道?!”傅明孝吼出一句話,一腳將傅明忠踹了出去,胳膊使力掙脫傅明悌的束縛,轉身一拳打到他臉上。

  傅明悌一怔神,“不可能,那秘方是傅雲杉親口說的……”

  “什麼?”傅明孝也是一怔,兩人的目光同時看向場中的傅雲杉。

  “傅雲杉,你給我們的假秘方!”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35 PM

064 傅家混戰,氣病(2)

  傅老爺子陰沉的目光也落到傅雲杉身上,隱隱帶著狠戾的氣息,似要將她吞沒。

  傅雲杉心底冷笑,面上卻立時做出害怕的神情,瑟縮著身子往身旁一位婦人的身後鑽,帶著哭腔道,“我沒有說謊,大伯還私下爬到牆上偷看我調配過的,他最是知道配方是真是假!嗚嗚……爺,你的眼神好可怕,我一直不相信你是為了幫大伯搶秘方才將我家分出去,現在大伯一說秘方是假的,你就這樣看我……難道你真的是為了大伯……”

  剩下的話是什麼,已經不需要再說了,院子裡的人想當然的明了了,個個帶著原來如此的目光去看傅老爺子。

  傅老爺子臉色鐵青,想發怒卻又發不得,只氣的手攥緊了拳頭,狠狠瞪了眼三個傻兒子,“孽障!還不給我住手!”

  糾纏在一起的三人兩人選擇無視,依舊抓著傅明孝不放。

  “傅明悌、傅明忠,你倆畜生,爹的話都不聽了……”傅明孝左右掙扎,可他一個肩不能挑的文弱書生哪裡有常年在外奔波的老二和常年在家干農活的老三有力氣,再用力也是徒勞!

  傅明悌睨了傅明孝一眼,手下緊了緊。抬頭給傅明忠使了個眼神。

  “杉丫頭,你告訴三伯,你在廳上念的方子跟你大伯偷看到的有啥不同?”傅明忠笑呵呵的看著傅雲杉,若不是要拽著傅明孝不松手,他這會兒肯定圍著傅雲杉打轉兒去了。

  傅明悌的眸中閃過一抹精光,也朝傅雲杉笑了,“杉丫頭如果告訴我們,以後獲利分你二成,如何?”

  傅雲杉眉頭一挑,這個家裡除了傅老爺子,也就數老二傅明悌要心思有心思要能力有能力了,雖說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但一想到大哥來討飯時蔣氏那陰陽怪氣兒的話,隱晦不明的笑和平日唯恐天下不亂的挑撥,傅雲杉就難忍怒火,心底暗自冷笑一聲,聲音故作顫抖道,“二伯,我怕爺生氣,我知道的都告訴大伯了,你還是問大伯吧……”

  圍觀的眾人不由歎一口氣,這傅家一直在村裡是好名聲,最近這是怎麼了,事情一件接著一件,先是冤枉老五媳婦勾引楊家的老小子,現在奪親兄弟家秘方的事都做的出來,看把個孩子嚇的,都開始發抖了。

  一群婦人悄悄把傅雲杉護在了中間,看向場中傅家人的目光帶了不少譴責!

  一個個大老爺們兒的,有能耐自己掙錢去,沖一個十歲大的孩子吼什麼吼?真是不要臉!

  聞聽傅雲杉的話,傅明悌的眸子驀然隱晦不少,他可不相信這個膽大包天的侄女會害怕到發抖,這中間肯定有其他什麼事……仔細想想自己跟老五並沒有利益沖突,在大面上都過得去,除了他這方面的原因,就只有……傅明悌目光一轉看向自家婆娘,蔣氏正鎮定自若的看著周氏和崔氏打鬧,看到傅明悌詢問的目光,皺了皺眉,懊惱的點了點頭,傅明悌一口血想噴出來,給了蔣氏一個‘你干的好事’的眼神,霍地轉過了頭!

  蔣氏此刻悔死了先前的事,他們夫婦做事向來精明,大面上從不落人把柄,她那幾天是覺得傅明禮一家再無翻身之日了才……

  心裡這麼懊惱著,看向周氏的目光又冷了幾分,這麼一個蠢笨的人為什麼是長媳?他們大房想要傅家的一切,哼,也要看看他們二房願意不願意?!

  秘方,他們要定了!

  想到此,口中不鹹不淡的說了句,“老三媳婦,別打了,你把大嫂的臉打傷了,她可怎麼去京城送年禮……”

  “俺呸!她還要臉嗎?她早就是二皮臉了!老娘偏要打的她出不了門,見不得人!”崔氏大嗓門的罵罵咧咧,手下一點都沒停,一手抓著周氏胸前的衣服,一手就朝她的臉撓了上去,只聽的周氏一聲慘叫,右臉上已被劃出四道血絲。

  “崔氏,你這個賤人,我跟你拼了!”再裝不出管事娘子的模樣,周氏此刻也卯足了勁兒往崔氏身上撓。

  蔣氏涼涼的看著,不時再點撥崔氏兩句,目光神情冷淡,看的傅雲杉都不由暗暗點了個贊!

  周圍的婦人聽到二皮臉都不厚道的笑了,悄聲嘀咕兩句,“平日瞧著一副趾高氣揚的模樣,打起架來跟潑婦也沒啥不一樣!”

  “嗨,不就是裝嗎?這誰不會,給俺一身好衣服,俺保准比她好看……”

  “就是就是,咱們誰也不比她長的差啊……”

  “這你們就不知道了,人家這長子是當少爺養的,這長房媳婦那可是當少奶奶養著的,你瞧人家那手嫩的跟蔥一樣,看著就是連灶屋都沒怎麼下過,你們能比嗎?”王嬸不知何時湊了過去,悄悄嘀咕了一句。

  婦人有些知道情況的,撇著嘴跟著點頭,“看傅老大媳婦整天穿的那衣服,還真是不像干過活的,難道真跟傅老二傅老三說的那樣,傅家老大一家這些年一文錢都沒給家裡,就靠著爹娘和兄弟們在養?”

  “啥靠爹娘和兄弟在養?”站在王嬸身邊的一個婦人不屑的瞧了眼場中的傅明孝夫妻嗤笑道,“傅老二那麼精明能往上交多少,傅老三又是個嘻嘻哈哈的人有錢還不都藏起來了,恐怕只有傅老五才會老老實實的把銀子都交上去!”

  “呀,那不就是說這一家人都是靠傅老五在養?嘖嘖……可真夠缺德的,一看到傅老五丟了功名沒錢了就把人家趕出去……”

  “嘁,你沒聽那丫頭說嗎?是傅老爺子為了幫老大搶傅老五家的秘方才把人趕出去的!”一旁的婦人爭辯道。

  “哎呀,都差不多了!真是沒想到傅家還有這麼些骯髒的事兒!嘖嘖……”

  “傅老五家真是可憐,好好的秀才功名沒了,兒子還……只剩倆閨女……唉……”

  “唉,不是今天他們三兄弟鬧這麼一出,咱們可還不知道被蒙在鼓裡多少年喲!”圍觀的婦人憐惜的摸了摸傅雲杉的頭,安慰道,“杉丫頭啊,以後有事就去村口找俺,有啥能幫的,俺一定搭把手,啊!”

  “是啊,杉丫頭,以後的日子還長著呢,誰能活的更好還不一定……”

  “就是,就是……”

  王嬸朝傅雲杉眨了眨眼,倆人眸子裡都帶了笑。

  楊氏聽到這一席話,肺都要氣炸了,小腳板蹬蹬幾步走到傅雲杉這邊,抬手指著傅雲杉就開罵,“小賤人!我傅家養你吃喝穿衣十年,東西都喂狗肚子裡去了!就是養條狗也會對主人盡忠,你爹就是這麼教你孝順爺奶……”

  “奶,我爹從當秀才開始,家裡就沒有一文錢,所有的錢都給您了啊……嗚嗚……家裡有人生病都是去當娘親的嫁妝首飾換銀子,我們都吃不飽了,娘還年年記著給您做新衣服,嗚嗚……爺要秘方給大伯,我爹勸著我給了,我也沒說什麼啊……這不是孝順嗎?諸位嬸子大娘奶奶,我該怎麼做才算孝順?”傅雲杉抬手捂著臉,嗚嗚的哭著,至於有沒有淚,嘿嘿……

  王嬸當下上前將傅雲杉摟入懷中,皺眉看楊氏,“老太太沖一個孩子吼什麼?話都是我們說的,咋了?!”

  一旁的婦人也看不下去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嘀咕著,“哎呦,俺們說的都是大實話咋就不能說了?”

  “敢做干啥怕人說?”

  “難道是當了啥還想立牌坊不成?”

  “哈哈,俺想也是……”

  “……”

  楊氏氣的憋紅了臉,指著一群婦人,“你們這些人不知道就不要亂說話,小心……”

  “哎呀,我好害怕……”

  “哼……”

  傅雲杉窩在王嬸懷裡笑出了花,楊氏見說過眾人,奔過去想撓傅雲杉被王嬸抬胳膊擋了,她又想去抓傅剪秋,一個婦人猛地把傅剪秋拽到一旁護在身後,朝楊氏鄙夷的看了一眼,楊氏何曾受過這樣的委屈,當下一拍大腿,坐到地上撒潑去了。

  一群婦人撇了撇嘴,厭惡的後退了幾步,將場地讓給楊氏去翻滾。

  那邊,傅明悌看從傅雲杉身上得到秘方的希望落空,只好抓緊了傅明孝,對傅明忠使眼色,傅明忠剛開始沒明白,以為傅明悌是想讓他打傅明孝,抬腳就朝傅明孝腹部踹了一腳,傅明孝額頭汗珠頓落,口中叫嚷著,“爹,救命啊!他們這是要打死兒子啊……”

  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的東西!

  傅明悌皺眉瞪了傅明忠一眼,傅明忠嘿嘿笑了笑,“二哥,就是沒注意勁兒大了點……”

  “大哥,咱們都是親兄弟,為了一個秘方鬧成這樣也不好看。你把你看到的跟秘方有差別的地方告訴我們,咱們就和解,怎麼樣?”傅明悌見借不了傅明忠的手,只好自己開口道。

  傅明孝痛的臉色發白,一手緊緊抱著小腹,一胳膊還被傅明悌緊緊攥在手裡,沒好氣道,“你們打了我搶了我的生意還想要秘方,門都沒有!爹,救命啊……”

  “還不給我住手!”傅老爺子目光赤紅,看著眼前鬧成笑話的三個兒子,一雙眸子如刀一般剜過傅雲杉,牙齒咬的咯咯響,恨不得生生掐死這個惹是生非不懂事的混犢子!

  傅雲杉察覺到傅老爺子的目光,看也不看,繼續將頭埋在王嬸懷裡,微微探出頭,光明正大的看戲!

  嘿嘿……她倒要瞧瞧面子裡子都被狠狠扯下,丟盡顏面的傅老爺子然後收場?!

  場中的人依舊沒有反應,傅老爺子怒極,抓了柱子旁的抬水棍朝傅明悌、傅明忠身上打了一棒,輪到傅明孝時,他的手微頓了下,落下去輕的聲響都沒有。

  傅明悌瞧著傅老爺子的動作,本就隱晦的眸子又暗了幾暗,臉上表情似笑非笑,手卻緊緊攥著傅明孝沒丟!傅明忠則是叫著疼跳到了一邊。

  “你們爹我還沒死呢!誰再動一下手,就立刻給我卷鋪蓋滾蛋!”傅老爺子喘著氣站在中間,看了地上的楊氏一眼,冷道,“嫌丟人不夠是吧?還不給我滾起來!”

  楊氏拍腿的動作一頓,一咕嚕從地上爬了起來,連身上的土都沒顧得上撲打,就站到了傅老爺子身後,垂下了頭。

  蔣氏冷冷的看著這邊的動靜,適時又添了一把火,“老三媳婦,爹生氣了!別打了,再打說不定大哥一怒,真將咱們趕出傅家……”

  “他憑啥?!他以為他是誰……”崔氏也聽到了傅老爺子的話,下手本來有點慢了,一聽到蔣氏的話,立時又怒火上翻,嘴裡雖然只叫嚷了兩句,手下卻又擰又掐,讓周氏又吃了不少暗虧!

  又是好一會兒折騰,眾人才終於都停了手,傅老爺子變換了幾種表情,才露出一抹苦笑對圍觀的村人道,“家門不幸,都是些小的不懂事,讓大家跟著看笑話了……”

  眾人都笑著看他,誰也不接他的話,笑話,想趕他們走,他們當然不接話了。

  看眾人不買帳,傅老爺子眉頭一蹙,又陰冷的掃了傅雲杉一眼,繼續笑道,“傅家要處理一些家事,諸位請回吧。”

  沒有人吭聲,也沒有人動彈,場面一時僵持了。

  傅明孝晃晃悠悠的站穩了身子,朝眾人怒喝,“鹹吃蘿卜淡操心!我們家的事跟你們無關,趕緊都給我走!”

  “咋沒關了?我們要看著你們一家不要欺負傅秀才一家!”男人中間有人說了一句話,其余人都紛紛接口,“就是,傅老爺子你處理你的,我們只看不說話……”

  “事無不可對人言,傅老大,你是搶了侄女的秘方心虛了吧……”

  “……”

  傅老爺子深吸一口氣,抬手抓住了兒子想舞動的拳頭,恨鐵不成鋼的狠瞪了他一眼,對眾人接著苦笑道,“諸位想聽就聽著吧。”

  “爹……”傅明孝不願意,他本來就是搶了老五家的秘方,眾人本來就在猜測,再讓他們留下聽到實話,那他以後怎麼在村裡行走?

  傅老爺子手下使力,傅明孝疼的臉色一變,知道是自家爹不讓他多嘴,只好忍住了不再吭聲。

  傅老爺子轉身帶頭進了正廳,傅明孝跟在後面,傅明悌和蔣氏互相看了一眼,尾隨其後跟了進去,傅明忠一看二哥也進去了,忙給自己家婆娘使了個眼色,兩人也跟了過去。

  傅雲杉被王嬸護著,拉著傅剪秋也走進了客廳,站在人群前面,院子裡依舊圍滿了人。

  傅老爺子看著院子裡滿滿當當的人群,卻一點也不開心!

  “老二,你來說說到底怎麼回事?”傅老爺子目光深沉的看著傅明悌,傅明悌心底一涼,臉上扯出一個笑,“爹,您讓我說我就說,有什麼不中聽的話您老多擔待。”

  蔣氏在一旁氣的臉色鐵青,老爺子這是啥意思,明知道這時候先推誰出去誰就會成為眾矢之的!還巴巴的要把她家男人推出去,就是為了保住這麼個不成材的老大?!

  “不中聽的就不要說!”傅老爺子瞪了傅明悌一眼,直接打斷他的話。

  傅明悌又是一笑,眸子裡卻多了一份涼薄,“是,爹的話兒子不敢不聽,那就不說不中聽的話。兒子只想問一句,秘方是傅家的,大哥能做這生意,我和三弟做得做不得?”

  “唉……”傅老爺子似發現了傅明悌神色的變化,臉色一變微微歎了口氣,一副語重心長的模樣,“老二啊,不是爹不讓你和老三做這生意,而是,你已經在鎮上有了中間人的事做,你三弟在家也是農活一把手,你們兩個都各有所長所事。但你大哥他……他是家裡的長子,以後要肩負挑起光復傅家門楣的大業,這份生意給他打出去就是傅家的名,以後自然能照拂你和其他兄弟一二,做人不能太自私啊……”

  傅明悌卻絲毫不為所動,淡淡一笑,“我和三弟另開一家打的也是傅家的名頭,一樣能給傅家掙名聲,照拂其他兄弟!”

  “是啊,爹,我和二哥現在的生意比大哥還強,府城那邊都有人向我們訂貨了……”傅明忠在一旁笑嘻嘻的應和著。

  傅明孝一聽生意已經被他們搶去府城了,急的連連看傅老爺子,口中還不忘叫嚷,“爹,千萬不能給他們啊!傅明悌你們想的美!我死也不會告訴你們秘方的……”

  傅老爺子瞪了傅明孝一眼,轉頭去看傅明悌,目光幽深看不清情緒,歎息道,“老二……”

  “爹,我們也是你的兒子……”傅明悌話剛開始,就看到傅老爺子眼睛一閉,往一旁倒去。

  楊氏驚呼一聲,撲了上去,“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你不要……嚇我啊!”話落,抬頭就朝傅雲杉姐妹怒吼,“你們這倆畜生,將你們爺氣暈了,還不快喊你爹來請大夫拿藥!都是大不孝的混賬……”

  “……”楊氏這是平時指揮他們慣了,連已經分家都忘記了吧?!還請大夫拿藥,哪裡來的錢,還不都是當的她娘的嫁妝!

  想黑她老爹,哼,窗戶都沒有!

  在王嬸耳邊嘀咕了句什麼,王嬸連連點頭。

  傅雲杉突然哭了,淚水嘩啦啦的往下流,掙開王嬸的手踉踉蹌蹌就抱住了傅老爺子的腿,生生將傅老爺子正端坐的身子拽成了斜躺,傅老爺子的頭碰在木椅上發出彭的聲響,傅雲杉感覺到傅老爺子的腿動了動,似乎想用力卻又生生忍住了。

  傅雲杉冷笑,想忍是吧?那就別醒了,忍到最後吧!

  “爺啊!您千萬不能死啊……我娘的嫁妝都給你們看病當掉了,我們家分家只得了幾畝荒田和二十兩銀子,銀子前幾天奶才給我們送家去,您撐住啊,姐,快去取錢來,上次奶病讓爹拿藥,爹花了娘的棺材錢,本來想拿這二十兩補上的,現在……嗚嗚……”她哭的哽咽,上氣兒不接下氣兒,圍觀的人神色難看,連媳婦的棺材本都搶,嘖嘖……怪不得老爺子一倒,在場的三個兒子誰都不叫,單叫已經分家出去的老五,感情還想著人家那二十兩銀子呢!

  真是不要臉的老不羞!

  傅剪秋接到妹妹的眨眼,知道她在演戲,瞧了瞧一圈人的神色,覺得妹妹做的有點過火,可一想到這些年爹娘和哥哥自己小八遭的罪,心一狠,也抹著眼淚道,“那二十兩都買了補品給娘和小八補身子,可憐小八吃了這麼久的好東西終於站了起來,早知道多吃有營養的東西身體就好,咱們何苦一直拖到現在……”

  眾人發出哦的了然聲,原來傅秀才家的小兒子不是生病了,而是沒吃到好吃的有營養的東西才一直這樣,那不就是說……楊氏從好久以前就開始虐待他們一家了嗎?

  天啊!她對楚氏不好也就罷了,小八可是她嫡親的孫子啊!嘖嘖,這人的心真是……

  “可憐我娘做月子,小姑突然想吃紅糖煮雞蛋,娘一口都沒吃到……爹才捨了銀子幫娘買了幾只雞燉補身子,奶若是要,秋兒這就去拎了來……”

  眾人都不吭聲了,卻都撇著嘴,不屑的看著楊氏。

  農村裡,婆子跟媳婦關系處不好是正常,婆子刁難家裡媳婦那也是正常,可做月子搶媳婦的紅糖雞蛋這事,她們可做不出來,畢竟,她們還想要媳婦給她兒子傳宗接代呢!養不好身子,以後干不了農活是小,生不了孩子可是事大啊!

  真不知道這楊氏是怎麼想的?!

  傅老爺子的腿大幅度的動了動,傅雲杉故作不知抱的更緊了,“爺,杉兒把秘方給了您,您想給誰就給誰,大伯二伯三伯都是您的兒子,賺了錢都會孝敬您,您可不能因為他們一時意氣用事就氣壞了身子,大伯二伯三伯他們會傷心的!”

  傅雲杉看了一眼傅明悌,傅明悌心領神會,立刻朝傅明忠使了個眼神,傅明忠奇跡的明白了意思,噗通一聲跪在傅老爺子腳下,“爹啊!我們都是你兒子,你可不能只向著老大啊!杉丫頭說的對,賺了銀子我們也會給你的!”

  傅老爺子發出吭哧吭哧的聲音,顯然是氣到不行了,卻被兩人按著身子,動彈不得。

  傅明悌看到傅老爺子的反應,臉色冷了冷,朝一旁的傅明孝道,“大哥!不是你嚷著不給我們秘方,爹也不會被氣昏過去!你霸著方子不給,是不是真想氣死爹!”

  “我沒有!”傅明孝百口莫辯,有些搞不清狀況,剛才爹不是跟老二談的差不多了嗎?怎麼突然就暈倒了?難道真是爹想把秘方給老二老三,他不願意,爹才氣暈倒的?

  不!秘方是他一個人的,一個月最少千兩的進賬,他說什麼都不會讓出來和老二老三共享?!他靈機一動,“我們都被這丫頭騙了,我什麼都沒看到啊,我看到的時候她已經配的差不多了……”傅明孝高聲叫嚷著。

  “行了,大哥!這麼多人看著,你也自己親口承認了不願意給我們秘方,再說這些想干什麼?”傅明悌冷笑著看他。

  傅明孝喊出口再一想,他當時確實看到了,只是看到的是傅雲杉將配好的分量混在一起在攪拌!

  看到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目光,他額頭的汗珠不由開始往下落,又急忙喊了聲,“老二!我真的沒有看清楚,我說的是真的。”

  蠢貨!你要是一開始就這麼說,傅明悌還會相信,這麼多狀況發生之後再說這一句話,他會信……才怪!

  傅雲杉抱著傅老爺子的腿在心裡笑,眸子往上掃了他一眼,眼睛一瞇,嘿嘿,老狐狸,坐聽兒子斗的滋味如何?!

  “這是怎麼回事?”裡正腳步極快的從垂花門進來,王嬸從影壁轉到走廊,朝傅雲杉點了點頭,傅雲杉笑了笑,她撲過來之前已經知會王嬸去喊裡正了,這接下來可不能讓傅明悌再問下去了,再問下去就露餡了。

  這戲如此精彩,她怎麼捨得讓他們一次唱完呢?

  楊氏平時都是仗著傅老爺子才能在家作威作福,老爺子一倒,幾個兒子鬧騰的根本沒有她插嘴的地方,此刻一見裡正來,如找到了主心骨,眼淚唰一下就掉了下來,上去就拉住了裡正的胳膊,裡正尷尬的甩了幾甩也沒能甩掉,只好虎著臉站在了正廳。

  “這幾個不孝的!把我家老頭子給氣昏了,還在這掙什麼秘方啊!裡正,你快找人救救我家老頭子……”

  眼淚鼻涕都流了出來,裡正眉頭皺著,看了傅明孝幾人兩眼,冷著臉道,“虧你們還是帝師府出來的人,名字起的光鮮,孝悌忠……真是給你爹丟臉!還不趕緊收拾了去請大夫過來瞧瞧!”

  “就是,啥事不能往後解決,沒看老爺子都暈了半天了嗎?”

  “真是養不熟的白眼狼……”

  “俺爹哪次病俺不是活扔了就往家跑,這一家子倒好,為了幾兩銀子,連爹的命都不要了……”

  “誰說不是呢……”

  傅明孝幾兄弟臉色都不好看,傅明悌笑著看了傅雲杉一眼,意味深長的笑了,轉臉就對楊氏道,“娘,我們的銀子都給了你,你快去後院取銀子,我和老三去請李郎中!”

  “我沒錢……”楊氏的話剛出口就頓住了,低頭看了傅老爺子一眼,不情不願的去後院取銀子去了

  李郎中打量了一圈圍的滿滿的院子,仔細瞧傅老爺子的病,歎氣道,“問題不大,不過氣血攻心,這一段時間還是不要讓他太操心,靜養幾日就好了!”

  這個氣血攻心說的實在太好了!

  一院子的人都極其滿意李郎中的這個說法,可不是嗎?三個兒子當著自己的面爭搶秘方,偏這個秘方還是從另外一個兒子手裡替大兒子搶回來的,其他兒子看不順眼上去搶,就把老爺子氣病了!這事恐怕不出一刻鍾就會紅遍雙河鋪村……

  傅雲杉笑著將自家姐姐拉回了外院。

  “杉兒,咱們這麼做不好吧?”雖然看到爺奶和幾個伯伯吃虧她心裡也開心,可畢竟是自己的長輩,受封建思想教育的傅剪秋總覺得自己做了壞事。

  白昕玥笑了笑,“大姑娘,人善被人欺,馬善被人騎,他們做事的時候可沒有想過對咱們家好不好哦!”

  “……”傅雲杉斟酌了一下,挽著傅剪秋的胳膊道,“姐,沒事的,等過幾天我們找機會把秘方補給大伯他們不就好了,都拿到秘方也就不會吵了,好不好?”

  傅剪秋點了點頭,“嗯。昕玥說的也對,咱們爹就是太善良了老是被他們欺負,我只是覺得都是長輩……”

  “我明白!姐姐的擔心也是對的,畢竟都是咱們的長輩,太過了其他人也會說閒話,對咱家的名聲也不好。咱們以後行事多注意一些好了。”傅剪秋安撫著自家姐姐。

  “嗯。”傅剪秋笑笑。

  回到屋,楚氏早已從張嬸那將事情聽了個全,看到三人回來,放下了心,招呼她們,“好了,快洗洗手,一會兒就吃飯了。他張嬸兒,你也留下來吃點飯吧?”

  “不了,俺還要回家給我家男人和兒子做飯,先走了,有空再來找你嘮嗑。”張嬸拍了拍衣裳,爽快道。

  開了門正迎上王嬸,兩人笑著打了聲招呼,一個進來一個出去,王嬸啪將門關了,進到院子,幫楚氏將最後一個菜出了鍋,楚氏留她吃飯,她擺了擺手,“我過來就是跟你說一聲,甭管他們怎麼鬧,咱們自己的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千萬不要受了他們的影響!”

  “我省的。”楚氏笑著點了點頭,王嬸朝傅雲杉挑了挑眉,轉身走了。

  送了王嬸出門,楚氏回頭看著姐妹倆歎息,“怎麼覺得你們倆突然變成大人了?什麼事都擋在爹娘前頭……”

  “娘,王嬸不是說了嗎?咱們自己的日子該怎麼過怎麼過?誰出頭有什麼關系?”傅雲杉笑嘻嘻的上前抱住了楚氏,小腦袋瓜子在楚氏胸前蹭了又蹭,抬起頭一雙黑黝黝的眼珠子看著楚氏笑。

  楚氏心裡軟乎乎的,再說不出傷感的話,伸手將兩個女兒圈在懷裡,柔柔一歎,“他們愛怎麼折騰都隨他們去,只要你們兄妹幾個平安快樂,娘和你爹什麼都不在乎!”

  白昕玥笑著道,“嬸子說的是,一家人快樂的在一起比什麼都重要!”

  楚氏伸手也將她摟了過來,“是咱們一家人。”

  白昕玥眼眸微微一動,心裡湧上熱潮,笑的模糊了眼,垂下頭點了點。

  ……

  傅老爺子躺在床上三天起不了身,傅雲杉陪著傅明禮和傅思宗去看過一次,精神氣果然沒有以前強悍了,看來是真氣病了!

  傅明禮想去請鎮上請大夫,被傅老爺子拒絕了,楊氏在旁說了幾句風涼話也被傅老爺子瞪了一眼,“老五啊,已經分了家,你管好自己家的事就行了,爹這裡不用你操心。”說罷,眼刀子瞟了傅雲杉好幾下,傅明禮怎會看不出傅老爺子的意思,他爹這是想讓他教訓自己閨女呢!

  傅明禮苦笑了下,眸子一片平靜,“兒子雖然分了家,但爹畢竟是兒子的爹,兒子要是連病父都不來看顧,還不得讓村裡的人戳爹娘和兒子的脊梁骨啊!爹放心,兒子家裡一切都好,孩子們都很懂事……”

  傅老爺子抬頭看了他一眼,垂下了眼簾,接了一句,“那就好,你走吧,我累了。”

  傅明禮躬身施禮,帶著兒子女兒出了房間。

  傅老爺子看著傅明禮的背影,歎了一句,“大了,都不聽話了。”

  “早就跟你說過他們一家都是養不熟的白眼狼……”楊氏擰了帕子給他插手,傅老爺子揮手將帕子甩到了地上,冷著臉道,“要我跟你說多少遍,老五是你嫡親的孩子!當年你生的是雙生子,老六沒保住是他福薄!你這樣糟踐自己親生兒子就不怕以後他不認你,到時候我看你怎麼哭……”

  “我怎麼糟踐他了?我給他吃給他喝養活他們一家還不夠?要不是我,他早就沒命了,你瞧他剛才那是什麼眼神?我到底怎麼著他了?”楊氏似乎也怒了,指著門沖傅老爺子吼了一句。

  傅老爺子眼神一冷,楊氏瞬間僵住,身子抖了一抖,慢慢放下了手,囁嚅道,“我這不都是被他氣的亂了分寸……”

  “以後別讓我再聽見白眼狼這樣的話,否則……”傅老爺子神色冷厲,淡淡瞥了楊氏一樣。

  楊氏忙點頭,傅老爺子看著她,又歎了口氣,緩緩躺在床上,閉目休息。

  楊氏瞪向門外還未走遠的身影,目光如淬了毒的箭,射向傅明禮三人!

  臘月二十五,給家裡做的毛皮衣服都好了,楚氏特特一早和白昕玥傅剪秋一起將給楚氏和傅老爺子做的新衣服並十兩銀子送到了後院,楊氏沒給楚氏好臉色,卻極是喜歡做好的藍色褙子和深紫紅色的皮群,摸著愛不釋手。傅老爺子笑著點頭,“你們剛分家不用想著給這邊送……”

  傅琥珀恰好推門進來,看到床上的銀子和皮衣服,沖口就朝楚氏道,“五嫂,我也要!”

  楚氏笑著看了傅老爺子一眼道,“有錢沒錢也不能忘了孝敬爹娘。我們年輕委屈一點不算什麼,爹娘過的好就是我們的福氣。我院子裡還有事,爹娘這裡若沒有什麼事我就先回去了。”

  “哎,五嫂……”傅琥珀還想喊楚氏,傅老爺子冷喝一聲,“行了!你爹娘還在,哪有沖分家的哥嫂要東西的!”

  這是在指責楚氏不懂事了!

  楚氏一笑,“爹說哪裡話,妹妹想要盡管開口,只是……家裡沒有多余的皮毛了,妹妹去買了皮毛和布料我來幫忙做成年服可好?”

  “我要自己能買還找你干啥?五哥從來不會這麼說,我都是要啥他給啥!哼,你不給我,我回頭找五哥要去……”傅琥珀冷哼一聲,給了楚氏一個白眼。

  楊氏看了傅老爺子難看的臉色一眼,想接口,沒敢。

  楚氏淡淡的不出聲,只看著傅老爺子笑。

  傅老爺子被女兒這公開的叫嚷羞的臉色漲紅,恨了聲真是不懂事的東西,想要私下去要,當著他的面要,不是打他的臉嗎?當下黑著臉沉聲道,“想要找你娘拿銀子去買!你五哥身上哪有銀子給你揮霍?!再讓我知道你跑去分了家的老五家要東西,你就滾出去愛怎麼過怎麼過!”

  傅琥珀一下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平時一貫寵她的爹,嗷一聲哭著投入了楊氏的懷抱,邊哭邊罵,“明明是楚氏小氣不給我做,我以前要什麼五哥都會讓她做給我!那時候五哥也沒錢啊,銀子都給娘了!怎麼現在就不行了……”

  傅老爺子一口氣憋在胸口,不知道這蠢笨的女兒到底像誰了!恨不得一巴掌把她拍醒,看看情況在說話!

  傅剪秋和白昕玥低頭不說話,楚氏依舊掛著笑容看著。

  傅老爺子歎息著擺了擺手,“你妹妹還小不懂事,你別放心上,該干什麼去干什麼吧。”

  楚氏應了聲和兩個女兒出了後院,一回到外院,白昕玥和傅剪秋就忍不住笑了!楚氏搖頭想說什麼,卻也忍不住笑了,傅琥珀長的有幾分像楊氏,心機卻差了十萬八千裡!

  傅老爺子看著哭倒在楊氏懷裡的女,想想剛才楚氏的反應,又是一陣歎息,“一個兩個的都是精明人,都不省心……”

  外院一家人興高采烈的試著身上的新衣服,傅雲杉的兩身,一身是水粉的襖裙,皮襖在合襟處繡了枝蔓,扣子巧妙的做成了梅花狀,配上枝蔓恰似正怒放的臘梅,袖口和領口都繡了臘梅。下身裙子只在裙擺處繡了幾朵紅色的臘梅在冬雪綻放,整身衣服都飄著鵝毛大的雪,雖只有幾瓣,但裝扮出來的意境卻是極好!另一身是荷青色,花色與荷塘有關,是極清新的一件。

  傅剪秋的兩身,一身葵黃色襖裙,繡了大朵的水芙蓉,看上去雖然熱鬧卻一點也不顯得繁瑣,穿到身上反而多出幾分雅致。另外一身是水藍色襖裙,上下身都只繡了兩朵曇花,層層疊疊,清雅脫俗,未上身就透著一股清靈之氣。

  白昕玥因為要替養父母守孝,只要了兩身素白顏色的衣服,一身用隱線繡了茉莉,在光下能看到幾絲流光,一身繡了玉蘭花,看上去都是素淨的很,卻因為她的好顏色,生生穿出了衣服的氣質,笑顏下貴氣逼人。

  王嬸連誇這幾身衣服做的好!

  楚氏也連連點頭。

  楚氏只要了一身素藍色的對襟襖裙,花式模樣都格外素雅,得了傅明禮一個驚喜的眼神,便滿足的笑了。

  傅明禮本來也只要一件,被楚氏好歹勸著做了兩身,一件月牙白色,一件灰色的,用料都是中等的,方便以後出去應酬。

  傅思宗和小八也都做了兩件,顏色都隨了傅明禮的。

  剩余的皮毛傅雲杉又折合了折合讓店家添了幾張,給家裡一人做了一件披風,她和傅剪秋白昕玥都是一個模樣的三色披風,她的是紅色的,傅剪秋是藍色,白昕玥是白色,領子用了白色的兔子毛,布料雖不是頂好的,但穿在身上卻格外好看又暖和。

  傅明禮和傅思宗的是兩件灰色大氅,小八的也是一件披風,小紫菀也做了一件小披風。

  楚氏不要,傅雲杉和傅思宗還是悄悄的給她也做了件銀灰色的披風,領子用了白色的狐狸毛,拿到楚氏手裡的時候,她雖有些生氣孩子們亂花錢,但眼裡的歡喜卻怎麼也掩飾不住。

  看著一家人穿著新衣掩都掩不住的笑,傅雲杉也笑了,整張臉都洋溢著開懷。

  她望著房頂,依稀間似乎看到了媽媽的笑臉,她目光變的溫柔,定定的看著,媽,是你嗎?是你把我送到這裡來的吧?為了送給我前世想擁有而不得的親情,是嗎?

  是吧。

  “杉兒……”傅剪秋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還剩下這些小的皮毛是不是沒有用的?娘說要幫我們一人做一個手籠,冬天出去玩的時候帶手上保暖用。”

  “嗯,沒有用了。”傅雲杉收回視線,笑瞇瞇的對自家姐姐說道,間或間又看了一眼房頂,笑臉已經消失了。

  媽媽,我會好好珍惜眼前的幸福,也請你在天國,開心快樂!

  ……

  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臘月二十七蒸了一天的窩窩頭。臘月二十八,傅雲杉幾兄妹帶了年禮送去許長清家,門房笑著接了年禮去前廳問了回道,“家裡客人太多,有勞傅大公子、大姑娘和二姑娘來走一趟了。”

  這是不見他們的意思?

  傅雲杉笑了笑,沒有多想,就和哥姐回了家。

  大年三十終於到了,上午一家人就忙碌的貼對聯,貼門畫,還檢查了幾遍家裡的炮竹,下午又是和面包餃子又是摘菜准備年夜飯菜,直到太陽西落,天暗下來,才算稍稍清閒了,開始燒晚飯。

  “請問,這裡是傅雲杉家嗎?”

  門外有人叩門,喊的是傅雲杉的名字,傅雲杉有些奇怪,看了小八一眼,小八顛顛兒的跑過去開了門,一會兒,走進一身紅衣的男人,氣質出眾,容顏絕世,一見到她,就笑了,“小丫頭,怎麼過了半年,你還是這麼矮?”

  傅雲杉:“……”

  這不是重點,重點是,這大過年的,他是來干啥?!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37 PM

065 年夜鬧騰,入股

  “樓公子!”不等傅雲杉開口,傅明禮已驚喜的迎上前,“快請進,外面天冷,進屋來烤烤火吧!杉兒,去把銀絲炭取來順便給貴客備些熱茶驅寒。”

  樓重長睫輕扇,瞟了傅雲杉一眼,笑著應了傅明禮的話,跟著進了屋。

  他身後的隨從站在院子裡定定看著屋門,楚氏示意傅思宗去招呼,傅雲杉搖了搖頭,“娘,這些是樓公子的人,沒有主人發話,他們是不能隨便行動的。”

  “哦……”楚氏楞了楞,便不再強求去忙著准備一兩樣糕點跟熱茶一起放到托盤上,讓傅雲杉送進屋去。

  傅雲杉推門而入,正迎上樓重溫和的笑,一副眉目如畫,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美男圖!她不由一怔,貌似從第一次見他,看到的都是他玩世不恭的笑容,這般溫潤如世家公子的笑還真是從未見過。

  樓重自然瞧見她眼底的驚艷,不由挑了挑眉,好看的薄唇一抿,傅雲杉眸子裡的驚艷立刻破裂,懶懶的給了一個‘她剛才果然看錯了’的眼神!男人眸子裡瞬間蕩開一抹笑意,又惹來傅雲杉無聊的一瞥。

  “樓公子請用茶。”樓重是她和她爹的救命恩人,還不止一次救過她,這份恩情她記在心裡也時刻提醒自己不要因為他表象的玩世不恭就抹殺他的好!

  可顯然樓重從沒把救人的事放在心上,看見她就笑開了顏,伸手招了招,示意她過來。

  傅雲杉看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腦子裡很想咬一口,他當她是招財貓嗎?隨便招招手就過去?

  “杉兒……”傅明禮瞧見女兒盯著樓重的手指發呆,出聲提醒道。

  傅雲杉咧著嘴,眸子裡帶著三分惱羞一步一步往樓重身邊挪,好不容易到了樓重手指前十厘米處,剛站穩腳步就被男人一巴掌揉在了頭頂,兩個包子頭瞬間移位!

  “個子沒漲,也沒幾兩肉!不是聽說你跟豐華樓的誰合作了嗎?賺的錢哪裡去了?”

  管你毛事?!

  傅雲杉悄悄翻了個白眼,想反駁,看到自家爹含笑的神情,心裡歎了口氣,柔順道,“回樓少,跟豐華樓的生意是賺了點,准備存著明年買田地,剩下的錢准備蓋個院子搬出去住。”

  說完就後悔了,她為什麼要跟他說這些?她不是應該問他大過年的跑她家裡來干啥了嗎?

  樓重點了點頭,又挑不痛不癢的話問了幾句,提到藥膳的事。

  “你上次說的幾個藥膳方子在府城賣的極好,我外公也曾嘗試用中藥入湯,可效果都不甚理想。我這次來一方面是受他所托尋你再要幾個方子,另一方面是想跟你談一談藥膳以後合作的事。小丫頭,有興趣嗎?”

  傅雲杉揉著頭上的包子,不甚在意的說著,“藥膳方子說好是報答你救我爹救命之恩的,你想要我再寫幾個給你就是,其實中藥不僅可以煲湯,還可以入粥、做菜,你外公精通中藥只要研究通藥理,藥膳還是很好賺錢的!”

  “是,外公也這麼說,不過這東西畢竟是你先想出來的,藥膳這麼大一塊生意,我一個人賺不完的錢,不如拉你一把,你那火鍋雖然也賺錢,可比起藥膳就是小巫見大巫了……”樓重如玉的俊顏湊近傅雲杉,笑瞇瞇的發動銀子攻勢。

  傅雲杉的眼睛猛地亮了,她和豐華樓合作的火鍋生意是三七開,她三豐華樓七,就這兩個多月的時間火鍋給她盈利一萬三千兩,這還是花去了她差不多二十種火鍋料理才掙到的,而藥膳她只寫了高中低三個檔次共9個藥膳方,不知道這半年賺了多少銀子?

  傅雲杉將詢問的目光投向樓重,樓重瞧著她眼底如金子一般閃動的光芒,嘴角勾了個笑,“除去外公研究出來的三種,你給的那幾種藥膳賣出了近三萬份,基本定價在五兩到五十兩,本錢在三兩三十兩之間,收益共計三十萬兩……”

  “三十萬兩!這麼多……”傅雲杉眼紅了,流口水了,好多銀子!

  傅明禮在一旁聽的也是一動,這麼大的生意,聽兩人的意思,這藥膳的方子還是自己女兒提供給他的?!

  女兒從被大哥踹一腳經歷過生死後似變了一個人,對家人比以前護的更緊,行事做人更干脆利落,有時候他甚至有女兒跟他是同齡人的想法!傅明禮輕笑著搖了搖頭,目光柔和的看向雙眼放光的女兒,心裡知道她每一分變化都是為了這個家更好,不僅慚愧自己幫不上什麼忙。

  樓重挑了挑眉,帶著幾分攛掇,“洛邊府的有錢人可比清河多!怎麼樣?有沒有興趣分一杯羹?”

  “有!”太有了!傅雲杉連連點頭,這麼賺錢的生意送上門,沒有興趣是假的!她甚至已經看見幾十萬銀子在她眼前晃了……

  樓重哈哈大笑,抬手就往傅雲杉頭上揉,傅雲杉機敏的跳開兩步,口中叫著,“男女授受不親!”

  “……”樓重笑容頓住,看了眼她只到自己腰身的身高,瞇了下眼,一把抓住,重重揉了揉,才重新露出玩世不恭的笑,“等你長高一點再說吧,一個小屁孩兒裝什麼大人!”

  “爹,救命……”傅雲杉被他緊緊固定住動彈不得,感受著頭上被蹂躪的不成模樣的包子,欲哭無淚!這男人敢不敢在她爹面前收斂一點,這麼一副玩世不恭調戲良家少女的模樣不怕她爹一棒子將他打出門去?!

  誰知,傅明禮如看孩子吵鬧一般笑了,還對著樓重說了一句,“樓公子不如留下來和我們一起過年吧。”

  然後,樓重點頭了,傅雲杉無語了,努力挽救了自己的發型之後,沖出了屋。等出去了才反應過來,她還沒有跟他談藥膳分成的事,只好無奈又糾結的重新進了屋,站在自己爹身邊探出頭與他商量。

  “我提供藥膳方,你負責食材人員其他一切,賺的銀子我三你七如何?”按照火鍋的分成,傅雲杉簡單的將這種分成方式跟樓重說了,樓重似早已猜到她會這麼說,只說一個月讓她最少給一個藥膳方,其他無要求了。

  談完了生意樓重又提到雙面繡的事,傅雲杉先前曾與他說過雙面繡是自家娘楚氏所繡,也答應樓重會安排他見娘一面,此刻見他提出,便應聲去請了楚氏進來,樓重端坐著上下打量了楚氏幾眼,才笑道,“我曾以為能繡出那般精妙絕倫繡面的人定是常年執針的繡娘,沒想到……”

  “公子見笑了,只是跟家母學了一些皮毛,平日空閒繡來賺點生活費用而已。”楚氏不卑不亢輕輕福身,帶著三分微笑。

  樓重眸子一動,臉上的玩世不恭收了不少,跟著一笑,“夫人謙虛了,樓重周游天啟,是第一次見繡的如此好看的雙面繡!絕無虛言,不知上次定下的雙面繡可繡好了?”

  “只繡了一半,剩余一半還未繡出,公子可要先瞧一瞧?”楚氏應道。

  樓重略有幾分遺憾,擺了擺手,“不用了,等夫人繡好再觀賞也不遲!只是今日我還有一事拜托,我父……我爹六月份大壽,我想繡一幅錦繡山河做壽禮,時間有些趕,不知道夫人能不能接?”

  楚氏低頭思量了一番,抬頭應下,“公子若這副亭台秀女圖不急,婦人可以趕一趕壽禮,應該來得及。”

  “如此甚好!酬金一千兩,夫人若能敢在五月底繡好,我再加一百兩,如何?”樓重又不著痕跡的打量了楚氏幾眼,才笑著說來的匆忙叨擾大家過年了,楚氏和傅明禮自然說請都請不來的貴客,怎麼會是叨擾?!

  正當眾人歡喜著准備飯菜時,內院傅老六傅明義過來外院說,老爺子讓他們一家過去吃年夜飯,傅雲杉一家百般不願卻也不想因為一頓飯生事端,只好應了。

  “樓公子不如一起……”傅明禮歉疚道。

  樓重擺手,“傅大叔不必介意,只是一頓飯而已,我在這裡吃也是一樣的。”

  晚飯因有樓重在,楚氏和傅剪秋准備的格外豐盛,傅明禮父子作陪,傅雲杉和白昕玥安排了樓重的人在傅明禮曾修養的房間用飯,一群人吃飯速度極快,從第一盤菜上桌到最後一盤菜中間不過幾分鍾的功夫,他們已經吃好喝好起身去院子裡當門神了!

  傅雲杉和白昕玥面面相覷,只好繼續當搬運工,將盤子碗筷端去洗漱。

  晚飯後,照舊歷是要守歲,所謂守歲就是不睡覺守到半夜子時,然後開門放炮迎接新的一年,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年夜團圓飯。傅雲杉前世前半生在回憶媽媽後半生在爭權奪勢,從未經歷過這些,好奇的不行,一晚上都很興奮,小八和紫菀兩人倒是老早就撐不住被楚氏抱去隔壁睡了,只余他們四個大的互相瞪著眼珠子聽樓重與傅明禮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樓重頗驚異傅明禮文采出眾對實事見解獨到,不知怎麼說到傅明禮的功名上。

  想到自己最初考取功名的目的,傅明禮苦笑一聲,歎道,“身外之名,不要也罷。”

  聞弦知音,樓重豈有聽不出他話中苦澀之意,只是他不願說,他自然也不好追問,只笑著道,“傅大叔這般好才學如此埋沒實在是太可惜了……”

  傅雲杉眼睛一亮,眼珠轉了轉,湊到樓重身前笑,“我爹是被人連累頂罪才丟了秀才功名的,樓少對天啟刑律可熟悉?知不知道還有什麼挽救的辦法?”

  “杉兒!”傅明禮忙開口阻止,“咱們一家已經欠了樓公子不少了,怎好再麻煩他?!”

  樓重沒看傅明禮,淡淡瞟了一眼傅雲杉,瞧見她眼底掩飾不住的巴結,不由挑高了眉笑了,“有!”

  傅雲杉的眼睛蹭一下瞪圓瞪亮了,亮晶晶的盯著他,示意他繼續說,樓重伸手拍了拍她的頭,抿唇笑的開懷,“乖!”

  傅雲杉的笑臉瞬間僵住,眸子裡的巴結笑意也換成了白眼,只看得樓重哈哈笑了兩聲,看到傅雲杉忍著怒火在瞪他了才斂了戲弄,正色道,“其實很簡單,找縣太爺松口就行了。你爹只是被人連累頂罪並不是自身犯罪,罪不至此。”

  “真的?!”

  傅雲杉高興的回頭看了眼與她同時出聲的哥哥姐姐,眼睛彎成了月牙,巴掌大的小臉上瞬間洋溢著說不出的喜悅,樓重看的一怔,隨即輕笑,“需要我幫你們去說項嗎?”

  “不!不用……”傅明禮臉上雖然也有笑意,不過更多的是落寞,他微不可察的看了眼後院,笑道,“我已經打算好以後當我女兒的賬房先生,這秀才功名就此作罷吧。”

  “爹!”

  傅雲杉自然看到了傅明禮看後院的眼神,不由秀眉微蹙,剛想開口,就聽傅思宗說道,“爹,兒子明白你的心思!你放心,兒子一定好好讀書,為您掙回這秀才功名!”

  說著,給傅雲杉使了個眼色,傅雲杉張了張嘴,不再吭聲。

  其實,她也明白傅明禮的心思,只是……她這個傻爹啊,他把別人的話當聖旨,別人可曾在乎過他的想法?!

  有了這個話題,屋內的氣氛明顯沒有剛才活躍了,楚氏進門時就看到幾個人大眼瞪小眼,不由笑著將簸箕遞過去,“小地方沒什麼好吃的,這些干果是在鎮上買的,樓公子嘗嘗?”

  樓重笑著拿了兩顆花生,重新挑了另外的話題,屋內才又慢慢恢復笑意。

  一群人吃一會兒東西閒聊一會兒,直到外面有人開始放鞭炮,內院也開始有了聲響,楚氏忙把炒好的菜點火熱了讓傅思宗、傅雲杉和白昕玥留下陪樓重,她和傅明禮帶著小八、傅紫菀和傅剪秋去內院。

  一家人昨晚都換上了新衣裳,傅雲杉穿的是水粉色那套,頭上依舊是兩個包子卻簪了兩朵梅花,梅花下吊著一個鈴鐺,搖頭晃腦間叮叮當當的極是好聽。傅剪秋穿的是水藍色襖裙,頭上是一朵紫薇紗絹花,雖都不是名貴的東西,但勝在款式新穎,傅剪秋的樣貌身材又好,穿出來的效果很是引人眼球。白昕玥穿了素白的茉莉花色的襖裙,站在灶火旁火光盈動,更是別有風姿。

  傅明禮和楚氏也在幾個孩子的起哄中換了新衣,兩人都是讀書之人,新衣一上身,立時就多了幾分清雋之氣,小八拍著手叫好看,傅紫菀嗚嗚啊啊的朝楚氏吐著泡泡。

  “杉兒,餃子下好了嗎?”傅思宗從屋內走出來,問道。

  傅雲杉撥了撥灶膛裡的火,抬頭,“快好了,哥先把菜端上桌吧,娘說上面一層是咱們和樓公子吃的,下面一層是給樓公子的隨從准備的。”

  “好勒。”傅思宗應了一聲,回屋拿了托盤過來,掀開大鍋的鍋拍子,將上面幾道菜放上托盤端回了屋,來回兩趟又把第二層的菜端進旁邊的屋裡,讓樓重的隨從吃好喝好。

  等傅思宗從屋裡出來的時候,餃子已經煮好,傅雲杉盛好了放在托盤上,和傅思宗一起送進了隨從屋,才折返端了給自己和樓重吃的餃子進了屋。

  白昕玥已經擺好了碗筷,看到兩人進來,忙接了餃子一一放好,幾人互相看著笑了起來。

  “樓公子,新年好!”

  “新年好!”

  “新年好……”

  一連串的恭賀聲中,幾人邊吃邊聊,不時這個咬出個銅板那個吃出塊紅棗,氣氛很是和樂。

  相對比,內院就不那麼安生了。

  楚氏是抱著紫菀過去的,因為怕她被風吹到,特意給她披了新做的小披風,一色的雪白,是用一整張狐皮做的,兜頭帽上用的是兔子毛,在帽沿垂了兩根繩子,繩子底端是一個大大的白球,方便帶上帽子時系結實防止掉落,就這,不知道怎麼礙到某些人的眼了,從進門開始就不停的往一家身上掃!

  “喲,這衣服顏色太白了,給小孩子穿多不耐髒啊!”崔氏撇著嘴,眼睛卻使勁瞅著傅紫菀身上的小披風。

  周氏抬頭看了眼,笑道,“五弟妹,這是狐狸皮做的?得值不少錢吧?”說著又看了崔氏一眼,“不懂就不要裝懂!沒得讓人聽了笑話!”

  “老大家的,你想找事是不?俺懂不懂管你啥事?就老五家一文錢都沒有還狐狸皮,俺看豬皮還差不多!”崔氏瞪了周氏一眼,不服輸的反駁。

  蔣氏看了兩人一眼,沒有吭聲,轉身去灶屋端菜。

  周氏鄙夷的瞧了她一眼,嘀咕了句,“土包子!”

  “你說啥?你說誰土包子?!你看俺能不能打的你像土包子一樣求饒……”崔氏伸手就往周氏身上撓,周氏哪會站著不動,腳往旁邊一動,崔氏就撲了個空,險些一頭栽在飯桌上。

  楊氏因前幾日被傅老爺子罵了一通,從看到傅明禮一家穿著光鮮來到正廳時就很不順,特別是察覺出這小女娃身上的衣服比送給自己的還要好時,心裡更是不憤!這會兒又被崔氏和周氏一通鬧騰,心裡的火早蹭蹭地往上冒,“吵吵啥?還想不想過年了?人家有錢想給誰買給誰買,爹娘妹子算啥,人家十兩銀子就能打發了!你們又算老幾?!”

  說完,不解恨的瞪了傅明禮一眼,“一個屁大點兒的孩子你都知道給她買這麼好的衣服穿,咋就不能給你妹妹做兩身衣服了?老五,你還是不是個男人,連自己的家都當不起,生生讓別人欺負了你妹子去……”

  這是明晃晃的指責楚氏沒有容人之量,連小姑子都為難了!這名聲傳出去,她的幾個女兒還要不要找婆家?!

  楚氏氣的臉色鐵青,正想反駁,卻聽到身旁傅明禮苦笑道,“娘,您和爹的衣服是棲雲一針一線熬了兩個通宵做出來的,從她嫁進傅家每年給您和爹的年服就沒有斷過!您說妹妹……妹妹哪一次找兒子要錢買東西兒子沒給?您知道兒子的錢都給您了手裡沒錢,可您一次也沒攔著妹妹!您知道棲雲還有陪嫁!這麼些年也終於把棲雲的嫁妝折騰光了……”

  “別跟我說這些有的沒的!一身衣服就想收買我們,她想的倒美!”楊氏瞪了傅明禮一眼,“你們當哥哥嫂子的,給妹妹買衣服首飾還不是應該的,沒錢能穿的這麼好,裝什麼窮?!我看你們就是有了錢故意分家出去不孝敬我和你爹的!爛了心肝的白眼狼……”

  “奶!我娘的最後一根裹銀的簪子被小姑搶走的時候你不是看著的嗎?我爹現在書都教不得,他們哪裡還有銀子?!”傅剪秋聽不下去了,紅著眼眶反駁。

  楊氏跳腳,“我說話啥時候輪到你一個黃毛丫頭教訓了?!沒銀子你身上穿的是什麼?一群爛了心的……”

  傅琥珀和傅迎春、傅半夏不知何時進了正廳,看著傅剪秋和小八、傅紫菀身上的衣服紅了眼。

  想到在王嬸家被傅雲杉身邊的男人嚇個半死的事,傅半夏都惱火的要死,看了眼雙目噴火的傅琥珀,她陰陰一笑,湊到傅琥珀耳邊小聲說道,“小姑,你瞧,傅剪秋身上那衣服真好看!真不知道五叔怎麼想的,以前那麼疼小姑,現在連身衣服都不捨得給小姑做了,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挑撥……”

  “這衣服的款式貌似從府城那邊傳過來的,在清河估計看不到第二件了,真是可惜了……”傅迎春不鹹不淡的跟了去,瞟向傅半夏的眸子裡透著一絲輕蔑。

  顯然是兩家大人斗法影響了姐妹情誼,傅半夏卻不計較這個,繼續煽動傅琥珀,“春兒姐說的對,穿到傅剪秋身上真是太可惜了,我覺得小姑穿肯定更好看!”

  傅琥珀氣呼呼的道,“那天五嫂來給爹娘送衣服,我說我也要五嫂理都沒理我,五哥平時那麼寵我,肯定是她在背後攛掇五哥不給我做衣服的!看我不撕爛她做的衣服!”

  傅半夏眉間一喜,口中卻道,“小姑不要!萬一五嬸生氣再也不理你……”

  “呸!誰稀罕她理,只要我五哥發話,她敢不聽我就讓五哥休了她!”傅琥珀哼了一聲,氣勢洶洶的直奔傅剪秋而去,人未到前手已經伸過去要扯她的衣服。

  傅剪秋始料不及,驚的後退兩步,傅明禮一把將女兒拉到身後,抓住傅琥珀,“琥珀,你干什麼?”

  “五哥,你放開我,我要脫了她的衣服!那衣服應該是我的!是五嫂不給我做,五哥你快放開我,我要撕爛這衣服……”傅琥珀扒拉著傅明禮的手想要掙脫,傅明禮卻攥的緊緊的,“胡鬧!秋兒的衣服何時變成你的了?娘教你的規矩都學哪裡去了?跟晚輩搶衣服!”

  “我就搶就搶了!誰讓楚氏她不給我做衣服!她欺負我,五哥你也要欺負我……”傅琥珀嗚嗚哭出聲,抬手就朝傅明禮胸口捶,“你活該被爹趕出家,你們一家都活該被趕出去……嗚嗚,娘,他們欺負我……”

  “傅明禮,你還不松手,想傷了琥珀嗎?”楊氏使勁兒拍打著傅明禮抓著琥珀的手,力道之大,讓傅明禮疼的皺眉,慢慢松開了手。

  傅琥珀摸著發紅的手腕,哭的極其傷心和委屈,覺得以前疼自己寵自己的五哥變了,變得眼裡只有他的妻子兒女,沒有她這個妹妹了!

  “五哥,你不疼我了!我以前要什麼你都會給我的!我知道都是楚氏教壞你了,你趕快把她休了……”她抓著傅明禮的手臂搖著,眼睛裡大顆淚珠滾落。

  傅明禮無奈的看著長不大的妹妹,歎了口氣,“琥珀,你已經十七了,馬上就要說親了,該懂事了,這樣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大過年的鬧什麼?都給我坐好吃飯!”傅老爺子被傅明孝攙扶著走進了廳內,看到劍拔弩張的一幕,瞪了楊氏一眼,看向傅明禮和楚氏的目光也極其不滿。

  傅明禮和楚氏相視苦笑,其他人眼睛傅老爺子發威也不敢多言,快手快腳的擺好了碗筷飯菜,分男女兩桌坐下開始吃飯。

  傅老爺子應景的說了幾句吉祥話,又對幾個兒子的前程展望了一番,提到傅明孝吃完年夜飯就要啟程去京城送年禮的事特意囑咐了又囑咐,傅明孝自然滿心歡喜的應下。傅明悌和傅明忠悄悄對視了一眼,笑的有些詭異。

  對分家出去的傅明禮,傅老爺子只說了一句,“好好過自己的日子。”

  傅明禮淡淡應了,心裡波濤洶湧都被壓在胸口。

  男女桌的菜都是一樣,不過分量沒有男桌多,傅小八跟著傅明禮坐在了男桌,傅小七恰好坐在他旁邊,看小八夾哪道菜,他就搶著去夾,小八搶不過他,氣的直瞪眼,傅小七就得意的朝小八笑。

  女桌也不消停,楚氏抱著小紫菀沒法好好夾菜,傅剪秋去夾菜總會被傅琥珀搶,還有意無意的將肉菜和雞蛋之類的挪的遠遠的,不讓她夾!

  傅剪秋氣的無法,干脆也不去夾那些菜了,只撿眼前的素炒白菜給楚氏夾了一些,兩人就著飯吃了個半飽,准備回家再吃。

  期間,崔氏不止一次看楚氏身上的衣服,最後還是沒憋住,問道,“老五媳婦,你家是不是又有啥賺錢的行當了?瞧瞧你們這一身身的,可得不少錢啊!”

  蔣氏聞言一動,不著痕跡的打量了楚氏和傅剪秋一番,雙眸間思緒百轉,跟著笑問,“五弟妹若有什麼好生意記得提攜咱們一把,到時候有錢一起賺!咱們可不像某些人空手套白狼強搶入手!”

  竟是在巴結楚氏。

  “就是就是,俺們和你二哥家絕不會虧了你和老五的!”崔氏在一旁幫話。

  楚氏自然明白她們的意思,卻不打算接話,只笑了笑,“生意上的事我不懂,二嫂三嫂快吃菜。”

  周氏嗤笑,“拍馬屁拍到牛身上,有用嗎?”

  “你們還讓不讓人吃飯了!”傅琥珀紅著眼將筷子啪甩到桌上,濺起菜湯一下子落到傅剪秋正伸出去夾菜的衣袖上,一個大大的菜漬清晰可見。

  傅剪秋心疼的抹了抹,再沒心情吃東西。

  楊氏見女兒受委屈,恨恨的瞪了幾個媳婦一眼,夾了塊五花肉放到女兒碗裡,“琥珀不氣,別人不心疼你娘心疼!趕明兒上鎮上,你想要什麼娘給你買什麼!來,快吃,你最愛的紅燒肉……”

  楚氏看了眼女兒,無奈的歎了口氣,手輕輕拍了拍女兒,傅剪秋回神朝她輕輕搖了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我不吃!”傅琥珀一把撥開楊氏,身子騰地從凳子上站了起來,手腕翻動帶起她桌前滾燙的湯水,直直的朝傅剪秋潑去!

  楚氏驚呼一聲,想撥開那碗,卻因雙手抱著女兒騰不出手。傅剪秋想閃,可她身後坐的就是小八,她若閃開湯水勢必會潑到小八身上,一時間,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湯潑在胸口!

  “嘶……”

  “秋兒!”

  這邊的動靜驚了男桌,傅明禮扭頭看到熱湯潑在自己女兒身上的場景,一聲驚呼。

  幸好冬天的衣服厚實,她身上穿的還是皮襖,多少擋了點熱度,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麼疼!

  傅明禮將女兒從桌上拉起來,看了傅琥珀一眼,冷冷道,“琥珀,你太過分了!”

  言罷,轉頭對傅老爺子道,“爹,飯已經吃的差不多了,我帶秋兒先回去上藥,晚點再過來給爹娘叩頭。”

  傅老爺子掃了傅琥珀一眼,抬頭看著傅明禮冷淡的臉色頷首,“你妹妹還小不懂事,你別放心上。快回去吧。”

  “是。”傅明禮應了聲,帶著妻子和女兒開門出了廳。

  傅琥珀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站在原地大氣兒不敢出一個,好半響才哇一聲哭了,“我不是故意的……”

  傅迎春和傅半夏均露出一副痛快之色!

  一到外院傅剪秋三人的房間,楚氏就忙把小女兒傅紫菀放在床上,去衣櫃拿了那套葵黃色的衣服幫傅剪秋換,待看到女兒胸前被燙的發紅的一大片時,心疼的眼淚都要落下來。

  “不就是今年沒給她做衣服嗎,犯得著下這麼狠的手嗎?這要是燙傷了,以後可怎麼嫁人……”

  “娘,我沒事,就只有一點點疼,真的!”傅剪秋笑著安撫楚氏。

  傅雲杉和白昕玥聽說也趕了過來,看著發紅的一片,氣憤不已,“早知道就直接不去吃那勞什子年夜飯,真是沒事找事!”

  “好了,沒什麼大事,就是可惜了這一身衣服,沾了油不知道能不能洗掉?”傅剪秋頗可惜的看著換下的衣服。

  傅雲杉無語,一件衣服才多少錢,真要被燙傷可是真要遭罪的!

  因了這件事,白日去給傅老爺子和楊氏叩頭拜年的時候,傅雲杉極其不高興,連裝笑臉都懶得裝,直接磕了兩個頭了事,楊氏遞過來的紅包更是連看都沒看直接給了小八。

  結果小八告訴她裡面是空的!

  傅雲杉直接氣樂了。

  大年初二一大早,傅明孝和周氏一身錦衣出了門准備出發去京城送禮,傅明悌和傅明忠緊隨其後皆是一身光鮮,傅雲杉一家自然不關心這些,他們早已收拾好去外公家。

  翻過小半個山,一條大道直通石佛堂莊,未到村莊就看到莊前有幾個孩子晃悠,看到他們一行人,歡快的迎了上來,“大姑姑,大姑姑……”

  兩男兩女,兩個男孩兒是楚二舅的兒子,大的叫楚景嵐,小的叫楚景昶。兩個女孩兒是楚大舅的女兒,大的叫楚玉如,小的叫楚玉鸞,年歲大約在十五六歲的樣子。

  楚氏高興的應著,問了幾句外公外婆在家可好,轉眼就到了家。

  楚家的房屋是標准的農家院子,東西各兩間廂房,正對著大門的是三間正房,中間為堂屋,兩邊住人。

  看著脫漆的紅門和從堂屋迎出來的爹娘,楚氏眼眶紅了紅,臉上的笑意卻越發加深,緊行幾步迎上爹娘,“爹、娘,女兒回來了。”

  玉氏一臉笑意,拉著女兒的手,“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楚爹楚令瑾在旁邊看著女兒,笑的一臉和藹,楚大舅楚揚銘已接過傅明禮手上的禮,放到了屋內,看到爹娘和妹妹還站在院子裡,不由溫和一笑,“爹、娘,外面冷,快讓妹妹妹夫到屋裡歇歇腳吧。”

  玉氏忙拉著女兒回了堂屋,幾個孩子過來見禮。楚爹態度和氣,一臉笑意親手將幾個外孫女外孫扶起來,一人塞了一個大紅包,就摸著的手感來感覺,最少有一兩銀子。

  傅雲杉多少有些感動,從院子和房屋的擺設可以看出,楚家過的並不富裕,一人包一兩銀子的紅包,他們兄妹下來就是五兩銀子,這要在平時能買不少吃食了!

  楚氏給幾個外甥准備的都是清一色的銀錁子,是傅雲杉特意托了銀飾店的老板打的四對吉祥如意圖案,幾個表哥表姐剛好一人一對,大舅媽二舅媽看到直說太破費了,要兒子女兒將東西拿出來。

  楚氏忙攔著,“杉兒年前跟豐華樓合作賺了不少銀子,這些銀錁子廢不了幾個錢。再說,大嫂二嫂往年幫襯我家那麼多,就是再送幾個也補不上的……”

  方氏和李氏相視笑了笑,便不再提這個話題。

  沒過多久,嫁去鎮上一個商人家的二姨楚棲月一個人回來了,玉氏有些擔心的問道,“王笙怎麼沒有陪你一起回來?”

  “他……生意太忙,脫不開身……”楚棲月扯了幾次嘴角,笑著道。

  楚棲月二十二三的模樣,蛾眉黑瞳,鼻子嬌俏,櫻桃紅唇,膚色白皙,美目流轉著實看不出農家女的特征,扶搖走動間自有一番大家女子的風范。

  看的出,玉氏將兩個女兒都教的很好!

  玉氏笑了笑,沒有再問,眉眼間的擔心凝重卻越發加深。

  二舅媽不滿的嘮叨,“王笙這小子怎麼回事?有什麼生意非要大年初二去談?連陪媳婦回娘家的時間都要占了!看我下次見了他不狠狠數落他一番!”

  楚二姨笑了笑,“知道二嫂厲害,他要是敢欺負我,我一定告訴二嫂,二嫂到時候好好為我出口氣可好?”

  “好你個小蹄子!二嫂幫著你說話,你倒數落氣起你二嫂了!”方氏笑著作勢去擰楚二姨的臉頰,楚二姨忙往玉氏身後躲,不知碰到哪裡,疼的她臉色一白,“嘶!”

  方氏立刻停了手,“怎麼了?”

  楚二姨搖頭,“沒事沒事,就是最近太閒了,剛才躲的太猛,不小心閃到了腰。”

  玉氏笑著將她們趕出去做飯。

  傅雲杉卻分明看到楚二姨痛呼時捂住的是右胳膊!

  瞅了個空蕩,傅雲杉將剛才發生的事告訴了洗菜的楚氏,楚氏眉頭皺的很緊,目光復雜的看了眼一臉笑意包餃子的妹妹,點了點頭,“我知道了,這事千萬別跟你外婆說,免得她擔心。”

  “哦。娘,你說是不是二姨夫他……”對二姨施暴了。最後幾個字傅雲杉沒敢說出來。

  楚氏搖頭,“王笙對棲月一向很好,應該沒有……不過也有可能因為子嗣……”楚氏歎了口氣,對女兒擺了擺手,“跟你說你也不懂,這裡冷快回屋去吧。”

  沒有子嗣嗎?

  確實是個大問題!

  吃過午飯,幾個男人在堂屋聊天,楚氏支開了玉氏哄小八、小紫菀睡覺,楚氏拉著楚棲月去了西屋,硬脫了楚棲月的衣服,待看到她胳膊胸口處大片的傷痕時,不由怒喝,“這到底怎麼回事?是不是王笙那混小子干的?!”

  楚棲月忙捂住楚氏的嘴,淚眼婆娑,“姐,不怪王笙,不怪他,是我,是我的肚子不爭氣,老是懷不上孩子,他喝醉酒了就會哭,這些都不是他的本意……”

  “你還幫他找借口!”楚氏一把拍掉妹妹的手,“喝醉酒就要這樣傷害你?你跟姐說實話,他這次不陪你回來到底是為什麼?”

  楚棲月癱坐在床邊,苦澀的笑了笑,“婆婆為他相看了一家女兒,說是極能生養的,他被婆婆拉去那家送禮去了……”

  “送禮?你婆婆要替王笙納那家女兒為妾?”楚氏氣道。

  楚棲月搖頭,“我不願意!王笙也說不勉強我,可是婆婆她執意要王笙娶那閨女,還說我若是不願意就休了我!”

  “他們憑什麼?!七年無所出才能休妻,你才嫁過去五年……”楚氏咬牙。

  楚棲月笑,目光中帶著決絕,“我是絕不會同意讓那女人進門的!”除非她死!

  “那你想怎麼辦?”楚氏擔心的看著妹妹,知道妹妹和自己一樣偏執拗的脾氣,不撞南牆是不會回頭的。

  楚棲月搖頭,“我也不知道,不過只要王笙一天站到我這邊,我就一天不會妥協!”

  楚氏歎氣,當年王笙對妹妹一見鍾情,為了娶她到楚家求了無數次,接連三年才哄的妹妹開了口應下這門親事,只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再多的情誼也會逐漸被時間消磨,王笙能醉酒傷她,說明已被家人逼到了極致!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0 PM

066 家賊難防,選地

  再則,即使他對妹妹還有情誼,說不定也會為了子嗣點頭同意納妾!大年初二不陪妹妹回娘家不就是最好的證明嗎?!什麼叫被拉去?他一個大男人若真不去,他娘怎麼拉的動他?!

  她只怕王笙也已經動了納妾的念頭,只是瞞著妹妹罷了。

  “有事記得給姐稍個信兒,別什麼事都自己硬撐著,我和爹娘大哥二哥都是你的娘家人!”楚氏上前幫妹妹把衣服穿戴好,輕聲道。

  楚棲月一把抱住楚氏,埋在她肩頭,嗚嗚哭出聲,“我不同意,我絕不會同意讓那女人進門的!王笙答應過我一輩子都只有我一個人的……”

  楚氏不由心頭一跳,她這話裡的意思是……

  “你這話什麼意思?是不是王笙他也同意……”

  “沒有沒有,王笙一早還跟我說今天過去把話跟那家人說清楚,他不會納妾的!”楚棲月哽住了哭泣,低聲解釋道。

  楚氏微松一口氣,替妹妹擦了臉上的淚,“等有消息你記得托人捎個口信兒給我。快別哭了,叫娘看到又要擔心了。”

  “好。”楚棲月點頭,任楚氏幫她擦干了眼淚,才道,“這幾個月一直被家裡的事鬧騰,連姐姐生紫菀坐月子都沒有過去,是妹妹的錯,還要姐姐這樣惦記我,我……”

  “好了,咱們姐妹倆還說什麼客氣話,你過的好就行了!”楚氏歎息一聲,笑著攔住了妹妹的話。

  楚棲月也是展顏一笑,從懷裡掏出一個紫色的香囊遞給楚氏,“這是我給小紫菀做的香囊,裡面放了普光寺的護身符,是找主持開過光的,願她一輩子和樂順遂。聽說前陣子姐夫丟了功名又受了傷,一直沒過去看心裡愧疚的很,這裡面還有一些銀子姐拿去給姐夫買點東西補補身子也貼補一下家裡的生活……”

  “你是拿了自己的私房銀子吧?”楚氏嗔瞪了妹妹一眼,將銀子掏出來塞回她手上,“我身上穿的衣服你也看到了?我和你姐夫已經分家出來單過了,杉兒年前跟豐華樓的少東家合伙做了筆買賣,賺了不少銀子,現在不缺這些錢,倒是你,家裡銀錢都掌握在你婆婆手裡,體己銀子用一點少一點,這銀子你還是留著自己用吧!”

  楚棲月不願,“那怎麼能一樣?這是我的一點心意……”

  “姐知道,姐要是真缺錢,不用你說也會收,現在是真的不需要……”楚氏話說到這,門突然被人從外叩響,她忙示意妹妹將銀子收起來,楚棲月無奈,只好將銀子重新放回懷中,起身去開了門。

  進來的是傅雲杉和二舅媽方氏。

  方氏走近,看到楚棲月有些發紅的眼睛,不由蹙眉,“這是怎麼了?哭過了?是不是因為王笙那小子……”

  “不是,是剛才一個小蟲不小心飛進眼睛裡了,姐在幫我吹呢。”楚棲月朝楚氏投來一個祈求的目光,楚氏心裡一歎,面上替妹妹打掩護,“可不是,流了好一會兒眼淚才把蟲給淹死沖出來!”

  方氏笑出聲,“這大冬天哪裡來的蟲子,你們就瞎說吧。”

  姑嫂三個慢慢聊著家常,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沒有人提到孩子的事,都是一些家長裡短的小事兒,傅雲杉悄悄打量著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二姨,在她的記憶中對這個二姨的印象太過模糊,前些年因為沒有分家,楚氏只在成親前兩年初二回門,有了孩子就更少回娘家,她出生到現在貌似只見過這個二姨兩次,一次是她出嫁,一次就是現在。

  二姨和自家娘親容貌雖有幾分相似,但明顯的自家娘偏溫敦柔和,二姨則多了幾分尖銳,她在前世見多了這樣的女子,大多是事業女強人。

  楚棲月瞧見傅雲杉的打量,不由笑著拍了拍她的頭,從懷中掏了個紅包塞到她手裡,“這就是杉兒吧?幾年不見都長成大姑娘了。”

  “二姨好。”傅雲杉落落大方的接了楚棲月的紅包,眉眼間都是笑意。

  “瞧這一臉財迷樣喲!”方氏哈哈大笑,楚棲月和楚氏也都忍俊不禁,笑出了聲。

  傅雲杉嘟著嘴裝小孩兒,“二舅媽笑我,以後杉兒再也不給你帶禮物了。”

  喜的方氏一把揉入懷中點著她的額頭笑罵,“舅媽錯了,咱們杉兒不是財迷,是小財主!”

  幾人笑鬧著又說了幾句家常。

  申時,一家人收拾了東西往家返,外公外婆和兩個舅舅舅媽一直送到了村口,幾個表哥表姐依依不捨的招手要他們有空過來玩,傅雲杉笑著揮手應了,走出好遠,還能看到外公外婆站在村口的身影,楚氏抹了把眼淚,再不敢回頭。

  在交叉口和二姨分了手,眼瞧著她坐上馬車朝鎮上駛去,一家人才加快了腳步往家趕,約莫酉時末到了家,白昕玥早等在了門口,一見傅雲杉一群人回來,哇一聲就哭了。

  楚氏忙問,“這是怎麼了?”

  白昕玥嗚嗚咽咽的將事情說了。

  原來,他們一家回娘家時,樓重回了鎮上,白昕玥聽了楚氏的話去王嬸家陪司命,午飯也是在王嬸家做好和司命一起吃的,臨近旁晚,她給司命做了飯回來發現原本鎖著的院門大開,屋子裡衣服被子扔的亂七八糟,最重要的是她見到傅雲杉鎖進衣櫃裡裝錢的紅木匣子不翼而飛了!

  一家人大驚!

  除去被傅雲杉收起來的一萬兩,過年采買年貨和做衣服買首飾的花銷,那匣子裡可還放了足足二千三百多兩買地蓋房的銀子啊!

  傅雲杉第一個沖進了屋,顧不得散落在地上被踩的髒兮兮的新衣服和棉被,彎腰就鑽進了大床下,好一會兒抱著一個壇子爬出來,掀開壇口看到裡面的幾張銀票才大大送了口氣!

  幸好,他們只看到了紅木匣子裡的二千兩沒有發現這一萬兩!

  白昕玥抹著眼淚跟了進來,“早知道我就應該一直呆在家裡守著,這樣小偷就沒有機會進來了……”

  “跟你沒有關系。”傅雲杉深吸了一口氣,“他們把家裡翻找成這樣,顯然是知道家裡藏有銀子的,你若是留在家裡,說不定也會受連累的!”

  “杉兒說的是,這事不怪你,大過年哭可是會影響一年運氣的,快擦了眼淚。”楚氏臉色也不好看,那銀子可都是女兒辛苦賺來的血汗錢,到底是誰偷了去的?!

  傅明禮神色陰沉,誰知道他家有銀子?!

  女兒跟豐華樓合作的事除了他們一家,王嬸一家和岳父岳母一家和樓公子外再無其他人知道,他自然不會懷疑樓公子和王嬸一家,那麼還有什麼人……

  傅明禮腦中一閃,浮現出年夜飯桌上幾個哥哥嫂子打量探測的目光,再想到傅琥珀發了瘋的想要撕毀自己女兒的畫面,不由心中一寒,抬頭迎上傅雲杉的目光,唇角多了幾分苦澀。

  “杉兒,會是他們嗎?”傅明禮看著內院的方向,幾乎是一字一字的蹦出來這句話,傅雲杉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心裡一片清明。

  屋內的幾人瞬間都明白過來,楚氏氣的眼圈都紅了,“他們太過分了!都分家了還要來搶咱們的銀子,還讓不讓人過日子了?!”

  傅剪秋撿起地上的棉被重新鋪回到床上,拿帕子擦拭著髒污的地方,咬牙道,“咱們不就是添了幾床被子兩身衣服嗎?這是招誰惹誰了?!”

  他們誰也沒招惹!不過是有些人眼紅罷了!

  傅思宗一把撿起被踩的失去本來顏色的荷青色襖裙,眸子閃著怒火,“他們還這麼糟蹋妹妹的新衣服!實在是欺人太甚!我找他們評理去!”

  傅思宗轉身就走,到院門與外面正探頭進來的桔梗打了個照面,“六郎哥,杉兒姐……”桔梗一瞧見傅雲杉果然回來了,忙進來把院門關了,神秘兮兮的跳進屋裡,“杉兒姐,我和我姐從外婆家回來時瞧見小姑和三郎哥從你家院子裡出來,小姑懷裡還抱著一個匣子,我還偷偷瞧見她和春兒姐、夏兒姐一起去鎮上了。我娘讓我告訴你們一聲,這事爺奶和三伯三伯娘他們好像還不知道……”

  居然是他們兩個!

  瞧著自己髒兮兮的新衣,傅雲杉不由苦笑,原來真是衣服鬧的!

  傅明禮也是一臉苦澀,沒想到自家妹妹索取衣服不成居然入室偷銀子,她這偷盜的名聲若是傳出去,這一輩子還怎麼嫁人?!爹娘究竟是怎麼教養她的,讓她變成如今這模樣?!

  “杉兒,你打算怎麼辦?”

  傅雲杉看了自家爹一眼,沉默不語。

  傅思宗和傅剪秋一臉怒氣,傅剪秋道,“讓小姑把銀子交出來!爹娘年年給她做新衣服,就今年分家了沒如她的願,她就跑來偷杉兒辛苦賺的銀子,她憑什麼?!”

  傅思宗跟著點了點頭,“她要攥著,咱們就報官!”

  “六郎!”楚氏知道傅明禮的為難,勸解道,“你小姑眼瞅著就到說親的年齡了,名聲傳出去不好,這事不宜聲張……”

  “娘,她偷銀子的時候可沒有想過沒了這些錢咱們怎麼過?!”傅剪秋氣呼呼的反駁,顯然氣狠了。

  楚氏看了傅明禮一眼,別過頭,不再吭聲。

  傅明禮歎了口氣,對兒子女兒道,“這事是你小姑做的不對,爹這就去找她把銀子要回來。”

  “爹,小姑要是耍賴不給呢?”傅雲杉冷著臉道,“爹能狠得下心強要嗎?如果嚷嚷開,被奶知道咱家裡有這麼多銀子她會善罷甘休嗎?”

  傅明禮語窒。

  傅剪秋和傅思宗也是一怔,傅思宗氣道,“那怎麼辦?難道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偷了咱們的銀子,咱們還要裝聾作啞不成?”

  “咱們辛苦賺來的銀子憑什麼便宜了他們!”傅雲杉冷冷一笑,眸子暗沉,“他們既然有膽偷,就要有膽承擔後果!”

  傅雲杉回頭看了傅明禮一眼道,“爹,銀子是我辛苦賺的,是咱們家買地蓋房的錢,不是憑空掉下來的!我知道爹想護著小姑的名聲,可就如姐姐所言,她偷咱們家銀子的時候可曾為爹娘和我們這些侄女侄子想過?!機會我們給她,她要是願意把銀子交出來什麼事我們都不會追究,她要是不願意交,那我們也沒有辦法了……”

  傅明禮沉默半響,道,“爹知道了,爹不攔你們,爹跟你們一起去,有什麼事爹也能擔著點。”

  傅雲杉點了點頭,將萬兩銀票收起來放在壇子裡又埋回了床底。

  一家人連爛攤子也不收拾了,直奔後院傅琥珀的住處。

  屋內,傅琥珀正高興的和傅迎春、傅半夏說著她們定下的新衣服款式,桌上還擺了幾朵紗絹花和銀簪,大多是傅琥珀從傅明禮那裡討要銀子所買來的,既精致又好看。

  傅半夏捏著一朵粉嫩的海棠花在傅琥珀發間比了比,不甚滿意的搖了搖頭,“我看這紗絹花與小姑新做的衣服不配,不如明日再去鎮上銀飾店瞧瞧有沒有新款式的珠花,挑兩朵合適的佩戴,反正五叔給了小姑這麼多銀子,不怕買不到合適的。”

  “不好看嗎?”傅琥珀心虛的接過海棠花照了照鏡子,撅著嘴道,“那算了,這朵送你吧,我明日再去鎮上選一些珠花銀簪來戴好了!”

  傅迎春看了眼桌上的紅木匣子,笑著點頭,“小姑做的那兩套衣服可是剛從府城傳過來的,在咱們清河是頭一份,再搭配一兩件好看的頭飾,保准把剪秋那丫頭比下去。”

  “這根銀簪送你。”傅琥珀笑了,抓了桌上一根精致的銀簪塞到傅迎春手裡,“明天你們也跟著我一起去鎮上,到時候也給你們買兩件飾品配新做的衣服!”

  傅迎春和傅半夏相視一笑,應了下來。

  傅雲杉推開傅琥珀房間門的時候看到的正是這個畫面,傅剪秋一眼瞅見她家裝銀子的紅木匣子,上去就搶了過來,一打開卻發現裡面只有一張千兩銀票和幾錠碎銀子,另外一千兩三百兩都不在裡面。

  “銀子呢?其他的銀子呢?”

  傅琥珀驚的跳了起來,上前就要去奪傅剪秋懷裡的匣子,傅剪秋緊緊抱著不松手,傅思宗上前一把抓住傅琥珀的胳膊,忍不住怒喝,“小姑,你偷我家的其他銀子哪裡去了?”

  “誰……誰偷你家銀子了?!”傅琥珀死不承認,“這是五哥給我的……”

  “琥珀!”傅明禮走進來沉聲道,“我什麼時候給你銀子了?你偷了銀子還說謊?!娘平時都是怎麼教你的?!”

  “你管娘怎麼教我的?你們偷藏了銀子不交給娘,我替娘拿回來保管有什麼不對?!”傅琥珀硬著脖子朝傅明禮吼,一邊吼一邊紅著眼眶掉眼淚,“五哥就是被楚氏教壞了,以前從來不這麼凶我!我要去告訴爹娘,你們藏了銀子……”

  傅雲杉氣笑,“小姑大概忘記我們家已經分出去了,餓死是我們的,賺錢也是我們的,與你們內院後院都不相干!”

  傅琥珀的哭聲頓了頓,傅半夏在一旁笑著開口,“瞧杉兒說的,這麼點時間你們家就賺了這麼多錢,怎麼會餓死?再說五叔是傅家的兒子怎麼能說跟傅家無關呢?這話要傳出去可就有人要笑話五叔了……”

  “笑話?”傅雲杉冷笑,“侄女攛掇小姑偷盜分家出去的叔叔家銀子,不知道這個名聲宣傳出去,被笑話是誰?!到時候夏兒姐你還要不要出門?!”

  “你……”傅半夏被噎住,“我什麼時候攛掇小姑去偷你們家銀子了?我壓根就不知情……”

  “那就閉上你的嘴!”傅雲杉冷睨她一眼,打斷她的話,看向傅琥珀,“小姑,你是想背著一個偷盜的罪名過日子還是老實告訴我們銀子去了哪裡?”

  “……”傅琥珀神情一頓,似是不敢置信的瞪著傅雲杉,“我拿的是自己哥哥家的東西,什麼時候偷盜……”

  “不問自取就是偷盜!再說,我們已經分家了,小姑若是不願意交出銀子就只有去公堂走一趟了!”傅雲杉冷淡的看著她。

  傅琥珀瞪圓了眼睛,慌張的去喊傅明禮,“五哥……”

  傅明禮閉了閉眼,一臉沉痛,“琥珀,銀子都去哪裡了?”

  傅琥珀哇的哭出聲,撥開眾人就往楊氏和傅老爺子屋裡跑,“我要去告訴爹娘,你們都欺負我……”

  其實傅琥珀不說,傅雲杉也能猜出剩余的一千兩多兩銀子去了哪裡,多半是她和傅三郎將匣子裡的銀子對半分了!

  她想鬧那就鬧開吧!也讓傅老爺子瞧瞧楊氏教出來的好閨女是怎麼扇他的老臉的!

  傅雲杉唇角掛著冷笑,眸子黑沉,一聲不吭的走了出去,其他人跟著朝楊氏和傅老爺子的房間走去。

  傅迎春輕嗤一聲,看著傅雲杉的背影,眸中掠過一抹恨意,瞟了傅半夏一眼,扭著腰也跟了過去。

  一行人還未到門口,楊氏已拉著琥珀從屋裡走了出來,屋內,傅老爺子黑著臉走出來,“楊氏,你把她給我拉回來!看我不打死這個逆女!什麼好的不學淨跟人學下三濫的東西,偷了老五家的銀子還敢理直氣壯的來吆喝……”

  “嗚嗚……他是我五哥,他的銀子我為什麼不能拿?”傅琥珀終於發現自家爹是真動了怒火,嗚咽著躲在楊氏身後,“娘……”

  “老頭子,你消消氣……”楊氏看到傅老爺子的臉色,忙把女兒護在身後,“琥珀還小,誰讓老五家裡有那麼多銀子卻一毛不拔,連給琥珀做一身衣服的銀子都不給!琥珀這不是氣急了才……”

  “你還幫著她說話!好好的閨女都給你教成什麼樣了?!老五家再有錢他也是分出去的,跟你閨女沒半毛錢關系!”傅老爺子一臉惱怒,在看到傅明禮一家都站在自己屋前後,更添了一層惱羞,一個兩個的都不省心!有什麼事不能私下解決,非巴巴的扯他的臉!

  楊氏一回頭也看到了傅明禮一行人,臉色越發難看起來,“你妹妹拿你幾兩銀子你就要她背上偷盜的罪名,傅明禮,你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娘,那不是幾兩,那是兩千三百多兩銀子!”傅明禮苦笑,“那是……”

  “那是豐華樓少東家寄存在我家的銀子,說好過了十五就要還給他的!”傅雲杉忙接過話頭,朝傅明禮使了個眼神。

  傅明禮一怔,對上楊氏惱恨且精於算計的目光,瞬間明白了女兒的意思,心裡發苦,嘴上卻順著女兒的話繼續,“若是到時候拿不出那麼多銀子,被人一狀告上公堂,妹妹這一輩子就全毀了啊,娘!”

  最後一聲娘喊的極其淒厲,傅琥珀嚇住了,搖著楊氏的胳膊叫,“娘,救我!我只是拿了五哥家的銀子,不是偷!不是偷……”

  楊氏拍了拍女兒的手,朝傅明禮吼過去,“我呸!你少在這裡嚇唬我們娘倆!人家那麼大個酒樓啥地方不好放銀子偏放到你家裡來,我看那銀子就是你們這些年背著我和你爹偷偷藏起來的,就等著分家出去再花的!”

  “奶這話可以去問問豐華樓的少東家,看人家願不願意解釋為什麼把銀子寄放在我家?或者等衙役來帶小姑,讓小姑和人在公堂說清楚為什麼會翻箱倒櫃的去偷銀子!至於藏沒藏銀子的事兒,爺奶應該比我們更清楚這些年爹的束脩銀子和娘的嫁妝都去了哪裡!”傅雲杉朝楊氏扯了個笑,轉頭對傅思宗道,“哥,你去通知三伯三伯娘一聲,看他們是願意讓三郎哥把銀子拿出來還是要跟小姑一樣去公堂和人說清楚……”

  “傅雲杉,你敢?!”楊氏怒喝。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實話實說,奶為什麼以為我不敢?”

  “好了!”傅老爺子一聲暴喝,打斷傅雲杉的話,對躲在楊氏的傅琥珀道,“你拿你五哥的銀子都放哪了?還不快去找出來!”

  拿?!

  傅雲杉瞥了傅老爺子一眼,沒有說話。

  傅琥珀哭著,“我和三郎一人分了一千一百五十兩,我的銀子都在匣子裡,被剪秋搶走了!”

  她的?!何時成她的了?!

  傅雲杉無語的看著這對極品父女。

  “小姑說謊!”傅剪秋舉著匣子大聲道,“這匣子裡只剩下一千零二十兩銀子了!”

  傅老爺子臉色陰冷,瞟了傅剪秋一眼,朝女兒怒道,“其他的銀子呢?”

  “我在皮衣店給自己訂了兩身冬衣,還……”傅琥珀嗚嗚哭著,說一句打個嗝,“還給迎春和半夏一人訂了一身,只花了一百三十兩。”

  末了,還加上一句哭腔,“誰叫五哥只給剪秋做衣服,不給我做!我只訂了兩身……”

  傅雲杉想笑了,見過無理取鬧的,沒見過這麼能扭曲著鬧的!

  “小姑,是不是我爹給你做兩身衣服,你就不去我家翻箱倒櫃偷銀子了?”傅雲杉突然開口,傅琥珀眨了眨眼,不明白她的意思,卻還是點了點頭。

  傅雲杉笑了,“小姑明知道我爹的銀子都給了奶還回回纏著我爹要銀子做衣服買首飾,可曾想過我爹哪裡來的銀子?”

  “你娘有陪嫁……”傅琥珀脫口而出,傅老爺子臉皺的恨不得脫了腳下的鞋將這個笨女兒扇醒。

  “所以,我娘的陪嫁都給你花光了,今年終於沒有了,你就不滿意了,不僅將我家裡新衣服被子全都踩的髒亂不說,還要偷走別人寄放在我家的銀子好滿足你自己的私欲……”

  “杉丫頭!”傅老爺子沉聲打斷傅雲杉的話,“你小姑沒那麼多心眼兒,她只是孩子脾氣……”

  “孩子脾氣?”傅雲杉迎上傅老爺子警告的目光,冷冷道,“孩子脾氣會偷到我家裡?怎麼不見小姑去偷大伯二伯三伯家的銀子?為什麼這麼多年,小姑就認准了我爹?大伯二伯三伯她敢開口要銀子嗎?爺是不是也覺得我爹軟弱可欺才這般縱容小姑?!”

  最後一句話重了。

  “杉兒!”傅明禮忙上前將女兒護在身後,對上傅老爺子陰冷的目光,“爹,這件事已經這樣了,您看怎麼辦?”

  傅老爺子瞅著傅明禮半響,重重歎息,臉上滿是疲憊,“爹老了,管不了你們了。老婆子,去取一百三十兩銀子補給老五,咱們回去。”說完,轉身回了屋。

  “這是咋回事?咋好好的就要告官?”崔氏扯著大嗓門拽著傅三郎一路奔過來,一看到傅明禮就道,“他五叔,孩子還小,做錯事你要打要罵都成,咱自家人拿了東西還回去就是了,犯不著去見官啊!”

  “三伯娘,三郎哥偷了別人寄放在我家的銀子,不是拿!”傅思宗沉著臉糾正,“就算是我家的東西,不問自取也是偷盜!”

  崔氏干笑了聲,抬手拍了兒子一巴掌,“你個沒出息的東西,俺是少你吃還是少你喝了,讓你可憐到去拿你五叔家的銀子!還不快拿出來還給你五叔,真等著去坐牢嗎?”

  “我花了!”傅三郎躲開崔氏的巴掌,矮著身子竄了出去。

  “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哥,咱們去報官!”

  傅琥珀叫道,“我不去,我爹已經答應給你們銀子了,娘,你快去拿銀子,我不要去坐牢……”

  “爛了心肝的……”楊氏罵了幾句,被女兒推著回屋取了銀子一把砸在傅雲杉身上,“帶上銀子給老娘滾!”

  話落,拉著哭哭啼啼的女兒回了屋。

  傅三郎逃竄的身子僵在當場,好一會兒耷拉著腦袋走了回來,瞪了傅雲杉一眼,吊兒郎當道,“爺把銀子都花了。”

  “……”傅雲杉看也不看他,將銀子遞給傅剪秋,抬腳就朝外院走,“哥,去寫狀紙……”

  “杉兒,可別啊!俺還俺還還不成嗎?”崔氏踢了兒子一腳,“你到底拿了你五叔多少銀子?”

  “一……”傅三郎跳起想躲,被崔氏揪住了耳朵才大聲道,“一千一百五十兩!”

  “俺的天爺啊!這麼多銀子你都花了?”崔氏瞪著眼珠,一巴掌打在傅三郎頭上,“把咱們家賣了也不值這麼多銀子啊!你就等著坐牢吧你……”

  傅三郎一聽崔氏的話,急了,拉住他娘的衣服道,“娘,沒花完,還有一千兩我藏在你和爹的衣櫃裡了……”

  “剩下那一百五十兩呢?”崔氏揪著他的耳朵不放!

  傅三郎歪著頭叫疼,“被我賭輸了!”

  “你還去賭?”崔氏驚叫一聲,手下越發用力,“你個黑了心肝的,爹娘累死累活的為你們攢銀子娶媳婦,你居然偷銀子拿去賭?!”

  “娘,耳朵要掉了,你輕點……”傅三郎叫嚷著想掙脫崔氏的手,奈何崔氏揪的用力,傅三郎痛的直求饒。

  “說,以後還敢不敢去賭了?”

  “不……不敢了!”

  收拾了兒子,崔氏去取了那張千兩銀票,想了想,又心痛的挖出箱底的黑色匣子,取出一張一百的銀票和兩錠銀子,出來遞給傅思宗,“給,一千一百五十兩,俺們可是還清了!”

  “嗯。”傅思宗接過看了看轉手遞給傅剪秋裝到紅木匣子裡。

  直到一家人回了屋,傅雲杉才狠狠松了一口氣,抬頭對傅明禮和楚氏笑了笑,“爹、娘,三伯娘真有錢,一百五十兩銀子說拿就拿出來了。”

  傅明禮和楚氏相視苦笑,這個家裡,最窮的是他們夫妻吧。

  連著幾天,都能從內院和後院聽到崔氏、楊氏罵罵咧咧的聲音,不過能追回銀子,傅雲杉兄妹也就不再把那些難聽話放進心裡,只是一門心思的商量著以後蓋房要離傅家院子遠遠的,最好再加蓋一個高高的院牆,讓他們爬都爬不進來!

  從初五到初十,一家人圍著雙河鋪走了幾圈,終於敲定了村口北方一塊荒地當新家的宅基地,距離村子有段距離卻不是很遠,往西北走上一小段就是通往鎮上的大路,很是方便。

  最讓傅雲杉滿意的是荒地周圍有約莫十畝的荒草地,到時候她可以連同宅基地一同買下來,用高牆將地圈進去,牢牢的圍著住宅房屋!

  “杉兒,你跟爺奶說銀子是許公子寄放在咱們家的,這買地的銀子……”傅思宗有些擔心的問道。

  傅雲杉笑了笑,“這還不簡單,爺奶要問,咱們就說蓋房的錢是許公子借給咱們的。”

  “他們會相信嗎?”傅剪秋擰著眉。

  白昕玥跟著笑了,“隨便他們,愛信不信唄。”

  “昕玥說的對,隨便他們,愛信不信!即使不信他們也拿咱們沒轍,誰叫咱們已經分家了,還幾乎是被淨身出戶,他們要是不怕人扯臉就盡管來!看我怎麼把他們打回去。”傅雲杉笑著揮了揮手中的擀麵杖。

  楚氏聽到幾人的對話,搖了搖頭,對傅明禮道,“這樣好嗎?爹娘他們……”

  “這樣就好。”傅明禮知道妻子怕他對爹娘愧疚,拍著她的手道,“咱們以後按季送銀子過來就是,爹娘身體還健朗,不需要咱們隨侍在身邊。再說這院子裡還有大哥二哥他們,少我一個……”他對著妻子漾開一抹苦笑,“沒什麼關系。”

  “相公是我們家的支柱,絕對不能少。”楚氏挽住他的胳膊,將頭靠在他的肩頭,喃喃道,“相公有沒有覺得好日子才剛剛開始?”

  傅明禮沒有開口,手卻將妻子摟的緊了些,抬眼望去後院的方向,眸子裡已是一片平靜。

  這樣也好。

  正月十一,傅明禮就找裡正說了買地蓋房的事,裡正知道傅家院子裡那些貓膩,只歎了歎就同意了,找人量了他們看好的地方,宅基地加上荒草地一共十二畝,每畝四兩銀子,一共是四十八兩銀子,傅明禮當場結清了。

  裡正沒有問銀子的事,看著地契寫上了傅明禮的名字,笑瞇瞇的翻了翻黃歷,道,“我看二月初八是個破土的好日子,你最近趕緊找齊了人,到時候我幫你破第一掀土!”

  “謝謝裡正。”傅明禮躬身作揖。

  裡正擺了擺手,“你是個好孩子,好好過你們的日子,你爹……早晚會想通的。”

  “是。”傅明禮笑著點頭,並沒有多言。

  蓋房子找人自然先去找王叔,王叔在鎮上就是做這個的,舉凡泥匠、瓦匠、木工匠他都認識,一聽說傅明禮選好了宅地准備蓋房,二話沒說將認識的人全拉了來,一行人看了地方,敲定了工錢和開工時間,這事就算定了下來,剩下的就是細節方面的商談了。

  按先前一家人商量的工錢是每人三百文錢,管早上和中午兩頓飯,兩葷兩素。

  王叔笑著說,“你們這樣太費錢了,一般蓋房都是饅頭鹹菜,有的吃就行了,沒人在乎這個。”

  “他們干的都是力氣活,不吃飽飯怎麼能干的動呢?”傅雲杉笑嘻嘻的駁了回去,傅明禮和楚氏也點頭同意,此事就此商定。

  又過兩天,傅雲杉將自己塗抹畫好的房屋構造圖拿去給王叔看,王叔驚異的瞅著房子地下和牆上的一排排管道,“這是?”

  “這叫地暖,廚房一做飯,熱氣就會從這些管道貫穿整個房間,讓屋子一直保暖,最適合咱們這裡的冬天了。”傅雲杉指著圖紙解釋道。

  王叔有些明白了,又指著另一張圖紙上的奇怪東西問道,“這個是……”

  傅雲杉探頭瞧了瞧,道,“這個叫馬桶,是可以放在室內的……大小便工具。”

  “放在室內?”王叔皺眉,“那多臭啊!不行,這個不行。”

  “哎,王叔我還沒說完呢。”傅雲杉好笑的看著王叔將馬桶圖紙抽出來放到一邊,她抽出另一張圖紙和馬桶圖紙放在一起道,“這個馬桶配這套下水管道,如果能做出來的話,馬桶內的東西會直接排到房子後面的糞池中,一點也不影響室內的空氣。”

  “真的?”王叔眼睛一亮,抓過圖紙仔細瞅了瞅,又撿一些不明白的問了傅雲杉,直到天黑王嬸發怒才放了傅雲杉回家。

  跟王叔說好,蓋房用青磚,鋪地紅磚,房子蓋好要在外面圍一道又高又長的圍牆。

  窗戶因玻璃需要從國外進口價格昂貴,傅雲杉又不想那麼打眼就只做了窗框按老式的走了,地暖管道因為藏在地底,又有王叔監工,她倒一點也不擔心,就是那個馬桶和下水管道,王叔嘗試了好多次都沒成功,讓她很是憂心,一想到大冬天要撅著屁股在蹲式的坑裡上廁所,她都忍不住揩一把心酸淚。

  王叔如火如荼的研究著。

  正月十五一大早下起了雪,傅雲杉帶著姐姐和白昕玥去鎮上買花燈。

  紛紛揚揚的大雪將路都埋了,三個人牽著手深一腳淺一腳的終於到了鎮上,直奔賣燈籠的街道,街道上的雪早被人清掃了,各家店鋪門上掛滿了大紅的燈籠,擺攤的店家也都拿著一兩個紙糊的燈籠在吆喝。

  三人一路逛過去,給小八買了一盞畫了老虎頭的燈籠,給小紫菀買了盞蓮花燈,傅雲杉自己要了一盞畫了狐狸的大紅燈籠,傅剪秋挑了盞梅花燈,白昕玥挑了盞素白燈,說是為養父母祈福。

  三人又給傅思宗選了一盞八面寫有詩文的文學燈,買了幾盞大紅燈籠,才收看玩性准備回家。

  “趕緊回家,這雪越下越大,再晚說不定杉兒一腳踏進去,咱們就看不到她人了。”傅剪秋笑看只到自己胸口的傅雲杉。

  傅雲杉撅嘴,“這不科學,為什麼這半年我沒長肉也不長個……”

  “我猜是因為你在長腦子?”白昕玥笑著湊過來。

  傅雲杉不滿,“昕玥姐是說我以前沒有腦子嗎?”

  傅剪秋和白昕玥笑成一團,兩人披著同一款式的拽地披風,一個冰藍,一個純白,穿戴冰藍披風的女子容顏美麗,身姿綽約,顧盼轉眸間多出幾分清靈之氣,讓過往的人都忍不住駐足。

  “大姑娘!”

  一道驚喜的清脆聲從三人背後響起,傅剪秋回眸,正迎上許長清滿含愛慕之色的雙眼,不由俏臉一紅,微微垂下了頭,福身,“許公子。”

  許長清忙回禮,一臉喜悅道,“這麼冷的天,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大姑娘!大姑娘是來……”

  “表哥,這位是……”許長清身後走過來一身黃色襖裙的女子上前就挽住了他的胳膊,身上披著一件銀白色披風,容貌亦十分俏麗。

  女子看到傅剪秋三人,神色明顯一怔,接著一股怨恨的目光直射向傅剪秋。

  許長清眉頭微蹙,身子往旁邊挪了挪,抬手想撫去女子的手,女子卻投來一個哀怨的眼神,“表哥……”

  “姐,快走吧,雪越下越大了。”傅雲杉理也沒理許長清,挽住傅剪秋就離開了。

  身後傳來許長清急怒的聲音,“青蘿,你這是干什麼?還不趕緊放開我,你還要不要名聲了?”

  “表哥就這麼討厭我?我哪裡比不上那個鄉巴佬?!”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2 PM

067 動土動工,小妾

  許長清強硬的將女子的手從胳膊上拿開,站離女子幾步遠,“青蘿,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對你只有兄妹之情,是不可能娶你為妻的!你要再這麼執拗下去,不如早早離開清河回老家去!”

  “你……你要趕我走?”女子清脆的嗓音中帶著破碎的哭腔,“我喜歡表哥有什麼錯?難道就因為我喜歡你你才這麼肆無忌憚的糟踐我?走就走,反正我爹娘去世的早,我在許家本來就是寄人籬下,誰想趕就趕!”

  許長清頭大的看著佳人越走越遠的背影,無奈的歎了口氣,回頭看著青蘿道,“我沒有糟踐你的意思,我……算了。”

  說罷,轉身朝豐華樓方向走去。

  青蘿俏顏含淚,雙眸瞪著傅剪秋冰藍的身影,似要穿一個洞出來。

  “小姐。”一旁的婢女扶香上前扶住青蘿的胳膊,順著她的目光看向傅剪秋,疑惑道,“這不是咱們上次在布店見到的那幾個村姑嗎?小姐別怕,村姑就是村姑,少爺再怎麼喜歡,夫人也不會同意她進咱們許家門的!咱們夫人中意的一直是小姐你啊……”

  “你說表哥喜歡她?”青蘿驀然轉身甩開婢女,“你哪只眼睛看見表哥喜歡她了?!”

  扶香一怔,悄悄退後兩步,笑,“是奴婢看錯了,少爺怎麼會喜歡那種姑娘,少爺該喜歡小姐……”

  “我早晚會讓表哥喜歡我的!你們等著瞧!”青蘿瞪了傅剪秋的背影一眼,搭上扶香的胳膊,“姑母最愛潤香閣的桂花糕,咱們去買了趕緊回府。”

  扶香笑著應了,小心的扶著她往潤香閣走。

  另一邊,傅雲杉三人出了城門,開始放慢了腳步往家趕。

  古代空氣純淨冷冽,吸入肺腑讓人忍不住冷顫直抖,大雪如鵝毛洋洋灑灑飄落,盡管三人拉緊了披風到家時依舊凍的直喊好冷。

  楚氏笑著將三人身上的雪拍落,讓她們進屋烤火。

  小八正趴在床邊逗被窩裡的小紫菀,看到傅雲杉進來,抬頭就是一笑,“二姐。”

  “小八,快來看,姐給你買了什麼。”傅雲杉笑著舉起懷裡的老虎燈籠,小八眼睛一亮,“老虎!謝謝二姐。”

  自分了家,家裡每日骨湯就未斷過,什麼羊湯燴菜,大骨湯面,楚氏變著花樣兒的做飯菜,傅雲杉更是將前世一些補身益氣的藥膳開了來,重點為小八和傅思宗補身子。

  眼瞅著小八身體越來越好,已經能和傅思宗一樣跟著司命學些基本的武功,傅雲杉心裡說不出的成就感。

  寵溺的揉了揉小八的頭,傅雲杉湊到床邊親了小紫菀右臉頰一口,冰涼的空氣讓紫菀的小臉皺了皺,楚氏笑罵著讓她別把冷氣過給妹妹,傅雲杉嘿嘿笑著,拿起蓮花燈在妹妹眼前晃了晃。

  “你妹妹才多大,你買燈她也打不了。”楚氏笑。

  傅雲杉挑眉,“應景嘛。”

  “娘,爹和哥呢?”傅剪秋將三人的披風收好,走近炭盆。

  楚氏看了眼天色,道,“在你王叔家商量房子的事,這會兒也該回來了。”

  話音剛落,便聽到院門開合聲,父子倆一起回來了。

  傅雲杉迎上去,拿了雞毛撣子去彈傅明禮身上的雪,“爹,商量的怎麼樣?”

  傅明禮笑著點頭,脫了身上的大氅遞給一旁的傅剪秋,一臉喜悅,“虧你王叔聰明,想到拐彎處用銅扣管道,馬桶的事總算解決了!”

  “真的?太好了!”傅雲杉高興道,有了室內馬桶以後冬天就不用跑到外面的蹲坑去上廁所,這實在是個好消息。

  傅思宗笑著拍著身上的雪,湊近炭盆吐了兩口寒氣,“杉兒,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也是你從余少爺房間的書上看到的?”

  “……”傅雲杉笑而不語,這些東西可不是這個朝代裡有的,要她怎麼說?萬一她說是,一家人要去感謝余桐安,漏了餡可怎麼收場?所以,還是笑而不語的好!

  “爹,你的身體還沒完全恢復,這幾天天氣這麼冷你還是不要出門了。”傅剪秋在旁邊開口道。

  “嗯,房子的事已經商量的差不多了,磚瓦有你王叔操心,咱們只要准備好銀子,接下來就等著雪停天晴動土蓋房了!”傅明禮眉目都染著笑。

  楚氏看了眼後院,朝傅明禮道,“蓋房動土的事還沒跟爹娘說?”

  “……”傅明禮斂了笑,也看了眼後院,道,“等大雪停了我去說,動土的時候總要爹在場的。”

  楚氏點了點頭,一家人又商量著晚飯做哪幾樣菜,傅明禮特意讓傅思宗去喊了司命來一起吃飯,說是要感謝他願意教授兩個兒子武藝。

  司命依舊僵著一張臉,清冷孤傲,對於傅明禮的特別待遇沒有一點反應,倒是吃飯期間不知冷瞟、斜睨、偷看了傅雲杉多少次,傅雲杉心虛,明明答應過有空就去看他,結果把人扔在王叔家N天沒搭理,於是乎,筷子不停的給司命夾菜,直到人碗裡塞不下去才罷手。

  內院來人喊傅明禮一家去吃飯的時候,一家人早已吃過,傅明信歎了口氣轉身回了內院,不一會兒,從後面傳來楊氏喋喋不休的叫罵聲。

  一家人吃飯早,本是想出去鬧元宵的,結果大雪一直下不停,出門下腳直接沒膝,傅雲杉只好拉著小八在家裡點了燈籠算是應個景。

  說好的鬧元宵,耍燈籠,猜燈謎,看舞獅,通通沒有,來到這個世界的第一次正月十五元宵佳節就這麼過去了。

  第二日,大雪停,一早醒來,聽到外面彭彭的聲響,傅雲杉不由奇怪,正巧白昕玥端了熱水進屋,笑著道,“棚子上落了好多雪,六郎哥在抖雪。”

  傅雲杉了然,他們的鍋灶是搭在院子裡的,為了防止下雨淋濕鍋台,特意撐了個棚子,上面搭了防雨水的布,昨天下那麼大的雪,棚子上肯定積攢了不少,不抖落怕會墜著棚子,要是棚子塌了,灶台就會受連累。

  “早知道就應該把鍋灶建在屋內,這天在外面做飯太冷了。”傅雲杉合掌搓著手,抖抖索索的穿衣服。

  傅剪秋推門而入,看著她凍的發抖的模樣發笑,“往年比這更冷的天都有,也沒見你凍成這樣,今年這是怎麼了?”

  “我那是沒表現出來,其實還是冷……”傅雲杉嘿嘿笑著打馬虎眼。

  白昕玥幫她把皮褲拿出來穿上,笑著,“等新院子建好,咱們就不用大冷天在院子裡做飯了。”

  “嗯,你們辛苦了。”

  “還不趕緊下來洗漱准備吃飯。”傅剪秋笑著點了點妹妹的額頭,“越大越會耍貧了。”

  傅雲杉朝白昕玥吐了吐舌頭,下床穿了自己的棉拖鞋到盆邊去洗臉。

  傅剪秋看著她腳上的鞋搖頭,這小丫頭也不知道怎麼想的,非要纏著她做這麼一雙奇怪的鞋,還起名叫棉拖。

  吃過早飯,傅雲杉又窩進了被窩,不同的是換了地方,跟小紫菀在一張床上,瞧著嬰兒瞪著眼珠吐泡泡,咕嚕嚕的轉著瞧人,她能一看看上半天。

  如果不是樓重派人來取藥膳方子,她可能會一直這麼窩到天暖再下床。

  想到火鍋也該出新吃法了,傅雲杉任命的套上自認為最厚最保暖的衣服,裹成粽子般跟著樓重的人去了鎮上,會面地點當然還是在豐華樓。

  二樓雅間,樓重一看到傅雲杉的穿著,就忍不住噴了口中的茶水。

  “噗!”

  傅雲杉皺眉翻了個白眼,三兩步走到炭盆邊,小手在上面來回翻轉了N遍才長長出了口氣,抬手拍了拍自己凍的冰涼的小臉蛋,“好冷。”

  樓重揮手讓人再送來一個炭盆,倒了杯熱茶遞給傅雲杉,不忘揉了揉她的頭,挑著眉笑的絕代,“小丫頭,你打算把自己裹成肉團子嗎?”

  “……”傅雲杉抬頭看著他一身單薄的棉袍,歎了口氣,人比人氣死人,她就是怕冷,是病,沒得救!

  隨從很快將炭盆送到了傅雲杉身邊,傅雲杉守著炭盆狠灌了幾杯熱茶才睨了樓重一眼道,“我怕冷。”

  “看出來了。”樓重頂著一張笑的痞氣的漂亮臉蛋湊近了道,“要不要少爺我抱著你暖和……”

  傅雲杉抬手將他的臉推到一邊,“我還未成年,想調戲再過幾年!再說……”傅雲杉淡淡瞥了他一眼,“你有炭盆暖和嗎?”

  “……”樓重瞧了眼正噴火的炭盆,好沒形象的聳了聳肩,“老爺子來信催藥膳方子,要你多寫幾種適合普通百姓消費的方子,當然,我個人還是覺得能賺錢的方子都是好方子。”

  “適合普通百姓消費的藥膳方子?”傅雲杉抱著茶杯啜了口,“只要藥材便宜,方子的造價就不會高……”

  只是,這個時代的藥材便宜嗎?

  樓重看出她的疑問,笑道,“能自己挖的藥材最便宜,藥店的藥材嘛……”

  意思就是說能買得起藥的還是有錢人,普通百姓有了病大多是自己尋土方或者挖些基本的藥材治病。

  藥膳湯的話成本大確是不適合普通百姓,那不如尋最常吃的——粥!

  以藥入粥,既養生又經濟實惠!

  傅雲杉想了想在心裡敲定幾個以大米、小米為底的藥膳粥,又定了幾個專賣富貴人家的藥膳方子,口述著讓樓重寫下來,又仔細瞧了確定沒問題了才點了頭。

  樓重拿著藥膳方眉目間多了幾分沉著,瞧著低頭烤火的女孩兒,俊朗的容顏上表情多出幾分探究,眸子百轉卻只是笑了笑,“小丫頭懂的東西還不少,都是跟誰學的?”

  從他和傅明禮的交談中可以看出傅明禮文采出眾卻並不通商經,楚氏若真是他要找的人也定不會教導女兒學這些東西,那……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傅雲杉頭也不抬,搓著手道,“我這都是從書上看到的!”

  樓重哦了一聲,剛想問她出自哪本書,就看到傅雲杉抬頭沖他咧了咧嘴,“別問是在哪本書上看到,我自己也不記得了,有時候看的書多了也不好。”

  “……”

  樓重抬手揪了揪她頭上的包子,“小丫頭才幾歲就敢說這麼大的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喂!你再惹我的包子我跟你急了!”傅雲杉一把抓下男人的大掌,臉上帶著薄怒。

  樓重挑了挑眉,視線下滑到她胸口,好看的薄唇砸吧了下,一字一字道,“你的包子?”

  這個色胚!連未成年兒童都不放過!

  傅雲杉一把扔了男人的手,白了他一眼,起身就要下樓,樓重在身後笑的妖嬈,“小丫頭,藥膳的文書你不簽了?三成利不要了?”

  要!為什麼不要!她還提供了藥膳方子呢!

  傅雲杉吭哧吭哧轉回身,小手伸到樓重面前,“拿來,我簽!”

  樓重擺了擺手,身後立即有人遞上早擬好的文書,一旁又有人送上筆墨,傅雲杉別的沒注意,只瞧見了三七分成這一條,就樂滋滋的捏著毛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樓重看到她握筆寫字的動作時微怔了一下,有傅明禮教導,傅雲杉怎麼連握筆的姿勢都不正確?

  傅雲杉將簽好的文書收起一份,將另一份遞給樓重,伸出手,“合作愉快!”

  樓重看了看她伸到眼前的手,笑著抓住,“合作愉快。”

  傅雲杉沒有理會他臉上嫵媚的笑,擺擺手就要去找許長清,樓重看著她走出房間,關門時問了一句,“你寫字是你爹教的?”

  “是啊。”傅雲杉點了點頭。

  樓重沒再多問,傅雲杉有些莫名卻沒有多想,直接招了小二去請他們少東家,便直接去了另外一個空的雅間等人。

  門關上,樓重招人拿來幾日前畫好的畫像,畫上的中年婦人正是楚氏,眼角有些皺紋,容顏卻依舊端莊美麗,尤其唇邊得體的三分微笑實是平添了幾分大家之氣。

  想到剛才裹成肉團子的傅雲杉,樓重的唇邊不由勾出一抹笑,小丫頭雖然長的清純可人,容貌卻只像楚氏二三分,倒是傅剪秋像了母親七八分,俏麗多姿。

  伸手將畫卷了,取了先前寫好的兩封信,吩咐道,“將藥膳方子和這封信送去府城給老爺子,畫卷和另外一封信快馬送往京城交給常寺,讓他將信和畫卷拿給我姨母看,得了姨母的信即刻送過來。”

  “是。”隨從接過信和藥膳方子、畫卷出門。

  許長清一聽伙計說傅雲杉在二樓雅間等他,忙不迭的奔了上來,幾個伙計跟在身後端了火鍋和各式的菜,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許長清,許長清瞇著眼睛笑,“天冷最適合吃火鍋了,咱們邊吃邊聊,我這兩天也正想去你家找你……”

  是想找她姐姐吧?!

  傅雲杉嗯了一聲,沒有點破,又招呼伙計端了一個炭盆進來,看著火開將肉倒進鍋裡。

  “杉兒……”許長清開口叫了聲,傅雲杉抬頭翻了他一眼,他忙解釋,“我聽你姐這麼叫你的,我能也這樣叫你嗎?”

  “……”誰規定她姐這樣叫她,他也可以這樣叫她的?這孩子真中她姐的毒了!

  許長清見傅雲杉不理睬自己,有些著急,揉著腦門開始辟裡啪啦的往外倒,“你們那天看到的女孩兒是我表妹,她自幼父母雙亡,是我娘將她帶回許家當親生女兒養大的。我一直當她是親妹妹,我跟她絕對沒有一絲一毫的關系……”

  “許公子,我對你和青蘿姑娘的事沒有興趣。不過就我們在布店見到青蘿姑娘和你娘的情形來開,你娘屬意的兒媳婦人選應該是你的青蘿表妹……”傅雲杉夾著肉在沸騰的骨湯裡來回涮著,不時看一眼坐臥不寧的許長清。

  聞言,許長清忙反駁,“我娘是有提過,但我已經拒絕了。我喜歡的是你姐姐怎麼可能娶一個我一直當親妹妹看的女子為妻!”

  “說不定成了親你就不當他是妹妹了。”傅雲杉看著許長清著急的模樣偷樂。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我喜歡的是你姐姐,想娶的也是你姐姐啊。”許長清抹了把額頭的汗,從椅子上站起身。

  傅雲杉看了他一眼,突然正了神色道,“你喜歡我姐姐什麼?長的漂亮?”他如果敢說是因為這個原因,她一定會糊他一臉大骨湯!

  許長清一怔,看著傅雲杉笑了,“我也不知道具體喜歡她什麼,可能是她周身有一種能讓人靜怡的氣氛,也可能是在你家看到她逗你妹妹時的溫暖眼神,也可能是她的回眸一笑……這種感覺很難說清楚,你不會懂的。”

  小屁孩兒,她才是過來人好不好?!

  當年,她愛上陳堯時就是這種情形,只要他一個眼神,她就能沉醉其中,那時的她以為能得到陳堯的愛,是她一輩子最大的幸福,到頭來才明白她於他不過是個工具,所謂的愛也就成了徹底的笑話。

  那麼痛徹心扉的疼,隨著時間的流逝也成了疤,不揭就不會痛。

  如今再看許長清和姐姐,她倒有種旁觀者的清晰。

  “既然你真心喜歡我姐姐,那就先把家裡的事處理清楚,每一個新嫁娘都希望得到婆婆的認同和支持,我姐自然也不會例外。”傅雲杉笑著睨了他一眼,“還不坐下吃飯。”

  許長清這才長長松了口氣,坐下,問道,“我已經跟我娘提過你姐姐了,我娘還說要找個時間請你們過來做客……你剛才說你們先前見過我娘?”

  “嗯。”傅雲杉點頭,“年前我和我姐、我娘去布店買布料看中一匹布,恰好你表妹也看上了,你娘想出錢從我娘手裡將布買走,我沒答應。”

  傅雲杉說的簡單,許長清可不會真的以為真這麼簡單,以她娘和青蘿的脾氣,多半是以錢砸人了!

  “我們兄弟常年跟著爹四處奔波,家裡只有娘和青蘿,娘素來寵她,我在這裡替我娘給杉兒陪不是了。”許長清尷尬一笑,賠禮道。

  傅雲杉擺了擺手,“你不用這樣,你娘的事跟你無關。我姐與你成不成還是個問題呢!咱們還是說一說火鍋的事吧!”

  “哦,好……”許長清有些洩氣的看了傅雲杉一眼,巴結未來小姨子的工程太巨大了,他還是先喘兩口氣再說吧。

  兩人吃了一陣子,許長清道,“清河這邊火鍋生意已經定型,我准備往周邊擴散,或者將火鍋發展到洛邊城去,你有什麼好的注意嗎?”

  “先往府城發展吧。從現在到天暖大概還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咱們可以隔十天推出一款新的火鍋,先抓住府城的市場,等明年再好好的把生意做大!”傅雲杉稍一思索,就定下注意。

  許長清仔細想了想也點了點頭,“夏季是受影響最大的時節,偏夏季的蔬菜是一年中最多的,要是冬天也能有那麼多蔬菜火鍋生意肯定能再上一層。”

  “會有的。”傅雲杉揚眉,一臉盡在掌握的得意。

  許長清笑了笑以為她說的是生意會越來越好,便沒有多想,待來年大片蔬菜大棚建起,各季節蔬菜齊聚在火鍋桌上時,他才明白這個小女孩確是有揚眉得意的資本!

  吃過火鍋,許長清特意吩咐人備了輛馬車送傅雲杉回去,馬車裡貼心的放了炭盆,暖意融融的,許長清瞧見她窩在炭盆旁邊,笑著說,“我看這輛馬車送你好了,免得你下次來鎮上又喊冷。”

  “暫時不用,等我家新宅子起了,再買。”傅雲杉擺了擺手,與許長清揮別。

  剛過了偷盜銀子的事,她就買個馬車回去,不定內院那些嘴碎的婦人怎麼嚼舌根?!

  再說,還沒搬出傅家大院,買了馬車也沒地方放啊。

  ……

  二月初三,傅明孝和周氏回雙河鋪,傅明悌和傅明忠竟然緊跟其左右,三兄弟看上去關系敦厚極其和諧,一點也瞧不出年前還曾為配方料大鬧過傅家院。傅雲杉奇怪的多注意了兩眼,換來周氏一個詭異的笑臉,讓她更是奇怪去京城這一來一回發生了什麼。

  “娘,大伯娘笑的好嚇人,她這是怎麼了?”傅雲杉拉了拉楚氏的衣服,示意楚氏去看周氏。

  楚氏也覺得周氏笑的好生奇怪,卻沒有多想,聽到女兒的問話,笑著應了句,“你大伯一心想進京城傅府做管事,如今得了差事進京送年禮,回來這般高興定是得了主人家賞識,你大伯娘自然高興,估計是……”楚氏斟酌了一下用詞,又道,“估計是你大伯娘一路笑的太多,笑容僵硬了吧。”

  “哦。”傅雲杉抽了抽嘴角,笑僵了?!娘你真能想!不過想到傅明孝拿著大把銀子往裡砸的狠勁兒,說不得真是應酬太多如她娘說的笑僵了!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揭過了此事。

  鎮上,方家。

  方夫人臉色沉凝,接過丫頭遞過來的熱茶喝了口,抬頭對等候在旁的婦人道,“消息可准確?”

  “老奴的侄子娶的就是那王婆子家的小女兒,這消息是她家男人說的,她家男人跟著傅大老爺走了來回,准錯不了。”婦人彎了腰壓低了幾分聲音道,“若消息可靠,傅家這大老爺極有可能被帝師府叫回京都,傅大小姐這事兒夫人可得好好想想怎麼辦了。”

  “我明白。只是……”方夫人眉頭微蹙,“那樣一個輕浮肆意沒有規矩的女子實在配不上我兒,我怎麼捨得讓我兒子委屈娶了她?再說,府城的婚事已經訂下,那女子我是親眼見過是個能持家過日子的,眼看過兩月就是成親的日子,這事……”

  “夫人說的是,老奴倒是有個主意。”婦人笑著湊近方夫人耳邊低語了幾句,方夫人先是皺眉搖頭,婦人又接著說了幾句什麼,方夫人才慢慢松了口,“也罷,這事你去跑一趟吧。傅家老大若能入得了帝師府以後對老爺和行兒的仕途說不定會有所助益,給他女兒一個名分也不是不可以,若是入不了,到時再說。”

  “是,老奴這就去辦。”婦人笑著應了,退出房間。

  婦人走後,方老爺從屏風後走出,看了眼婦人離去的背影,對妻子道,“你們說的可是傅家跟之行有關系的那個姑娘?”

  “是,張媽從她侄媳婦娘家人身上聽說,傅大老爺進帝師府送年禮,中間被帝師府老太爺招見了足有一炷香的時間,傅大老爺出來見人就帶笑,怕是入了老太爺的眼,要招回京都帝師府去。”

  “這倒是件好事。”方老爺笑了笑,“早先就聽明禮兄說他這個長兄有些本事一心謀求長遠發展,原來志在此。”

  提到傅明禮,方老爺的眼神暗了暗,本是極好的兒女親家卻被兒子和傅家那個姑娘攪得一團亂,真是孽緣!方夫人瞧出丈夫的臉色突然不好,就知道他肯定是想起了兒子的婚事,忙上前笑著替丈夫整了整衣袍,吩咐一旁的婢女取了灰色大氅親手給丈夫系上,將話題扯開,“天氣這麼冷,你何苦每天都往書塾跑?”

  “學生天天冒寒來上課,我當老師的哪能日日窩在家中守著炭盆?!”方老爺笑著答了句。

  方夫人歎息,“家裡又不缺那幾兩束脩銀子,我看老爺是閒不住才是。”

  “哈哈……”方老爺笑了聲,轉身出了房間,臨走,對妻子道,“既然答應了娶那傅家姑娘,就挑個日子抬回來吧。”

  “老爺放心,妾身明白。”方夫人笑著將丈夫送出了門,又喚人喊來張媽,如此的安排的幾句。

  二月初五,傅明禮挑了個時間去跟傅老爺子說了在村口北邊蓋房子的事,傅老爺子笑著點了頭,似是心情極好,“外院地方狹小,你們家那麼多人住不下正常,搬出去也好。分家不分根,以後有什麼事記得回家來找你幾個哥哥幫忙。”

  “是。”傅明禮應下,又和傅老爺子嘮了幾句家常,楊氏中間回來晃了一圈竟奇怪的沒有找傅明禮的茬,這讓傅明禮很是受寵若驚。硬是多留了好一會兒才回外院。

  傅雲杉三兄妹忙迎了上去,“爹,說好了?”

  “說好了,你爺很高興咱們能蓋房搬出去住,還說外院這地方太小是不夠咱們家住的,還說到時候一定去幫咱們動土……”傅明禮一臉笑意,似恨不得將他與傅老爺子談的每句話都說出來。

  傅雲杉兄妹面面相覷,還是楚氏看出了端倪,攔了丈夫的話,“好了,怎麼說個沒完?”

  “額……一時高興……”傅明禮不好意思的笑笑,“送裡正家的禮物備好了嗎?我去裡正家走一趟,動土是大事,難為裡正這麼為咱們著想。”

  “早就備下了。”楚氏喚傅思宗取了二斤臘肉一塊兔子肉兩包紅糖和一塊毛青布遞給傅明禮,“讓六郎跟著你,早去早回,家裡等你們吃晚飯。”

  傅明禮笑著應了,帶著兒子出了門。

  二人一出門,楚氏臉上的笑就淡了,抬頭看了眼後院,歎息著搖了搖頭。

  “娘,怎麼了?是不是爹……”傅雲杉瞧見楚氏的目光,眉頭輕輕蹙了起來,難道傅老爺子給自家爹說啥了?

  楚氏歎道,“你爺這幾日高興是因為你大伯進京的事,你爹還以為是為了他……”

  “……”傅雲杉雖然不是很明白傅明禮的心情,卻知道天底下沒有哪一個孩子不希望得到父母的關注,這種想得到關注疼愛的心是不受年齡性別限制的。

  “爹高興就好。”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傅老爺子能出席新房動土也是一種態度,最起碼外人不會指責傅明禮親在子不欲養!

  隨後幾日,天氣越來越好,二月初八一大早,吃過早飯,一家人一同來到了看好的宅基地。

  看好的動土時辰是巳時正,按二十四小時計算的話應該是十點整,裡正和幫忙的村人早早就等在了地方,只等吉時一到就放炮動土。

  如果沒有意外發生就更好了。

  眼瞅著再過一刻鍾就到吉時了,除了傅明義和傅明信一家,傅老爺子和其他人都還未出現,村人有些交頭接耳,低聲嘀咕著什麼,傅雲杉皺了皺眉,拉了拉傅明義的衣服,“六叔,爺明明答應過來動土的,怎麼到現在還沒有來?馬上就要到吉時了!”

  “這……我也不知道,我這就回去看看,杉兒別急啊。”傅明義摸了摸腦袋,朝傅雲杉笑了笑,轉身朝家奔去。

  不多會兒,傅明義回轉,看著傅明禮道,“五哥,鎮上方家來人了,在說春丫頭的事,娘說走不開,讓你別等爹了……”

  “哦。”傅明禮扯了扯嘴角,笑了笑,“春丫頭的事要緊,沒事。”

  “不來就不來,咱們還有裡正壓軸動土!”王叔笑著拍了傅明禮的肩膀,朝守在炮竹邊的兒子吼了一聲,“吉時到,請裡正為新房動土,放炮!”

  裡正歎了口氣,接過旁邊人遞過來的鐵掀朝畫好的地方鏟了第一掀土,念了句,“一步登室,安居樂業;二入家門,財源廣進;三進吉宅,狀元及第。”

  這話,本該是傅老爺子說的。

  傅明禮和楚氏一臉感激,笑著接了幾句應景話,村人紛紛來道喜,因動土日是不用請酒席的,眾人熱鬧了一番便相繼離去,只余下傅明禮一家和王叔及其帶來的蓋房人。

  “王大哥,辛苦了。”傅明禮笑著朝王叔道。

  王叔揮了揮手,對一群熟悉的人道,“今兒就到這,明天一早大家准時來上工,來的晚沒有飯吃,活可不許少干!”

  “王哥,你就瞧好吧……”

  “王哥親自照顧的主顧,俺們哪敢來晚……”

  “就是就是……”

  一群人嘰嘰喳喳回著話,慢慢散了去。

  看著眾人散去,傅明禮才淡了臉上的笑,王叔歎了口氣,跟傅明禮打了招呼,帶著兩個兒子朝村裡走去。

  “爹……”傅雲杉看出他臉上笑的牽強,想了想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爹沒事。”

  她前世並沒有太多機會體會父愛,或者說她前世壓根就沒體會過,父親之於她不過是戶口本上寫在第一頁的名字罷了,哦,不對,她的戶口是單獨的,並沒有寄在蘇家名下。

  從頭到尾,接她回家的都只是社會輿論給蘇家帶去的壓力,她的父親好像從來沒承認過她的存在呢。

  既然不想養,當初何必讓她生?!

  傅雲杉的臉上也不由露出如傅明禮一般的苦澀微笑,倒叫一般的楚氏看著心疼不已,上前碰了碰丈夫,嗔怒道,“大喜的日子,你不高興也就罷了,你瞧瞧女兒這表情,都是被你影響的。”

  傅明禮低頭瞧見傅雲杉臉上的神情,不由心中一暖,伸出手輕輕攬住女兒的肩頭,唇邊漾開一抹笑,“杉兒?”

  “爹……”

  傅雲杉抬頭看他,陽光下傅明禮的笑臉看起來格外溫暖,傅雲杉不覺聲音就帶了微微哭腔,朝傅明禮咧了咧嘴,看上去極是憨傻,傅明禮忍不住拍了拍她的頭,笑道,“好了,咱們也趕緊回家去收拾東西,下午何老漢要過去搭灶,院子裡可沒有空地了,咱們得趕緊商量搭在什麼地方好。”

  “不如就搭在王嬸家,她家院子大,離這邊也近,我下午再去鎮上買幾個裝飯菜的木桶,到時候用棉被裹了送過來,不就行了?”傅雲杉瞇著眼掛在傅明禮胳膊上往前挪,像極了撒嬌的女兒。

  “嗯,還是我閨女聰明。”

  “那是,有其父必有其女嘛,也不看看我是誰的女兒……”

  一家人笑著往傅家院子走去。

  剛到門口,就看到裡面走出位一身綢衣的婦人,年約四十左右,笑的一臉和藹,傅雲杉一眼認出這婦人是方夫人身邊的婆子,想到剛才在新房那邊聽到的話,恍然,原來方家派來的人只是一個婆子!

  她竟不知傅老爺子也需要面見女客了?!

  楊氏、周氏、蔣氏、崔氏浩浩蕩蕩的跟了出來,個個面帶笑容,特別是周氏,那股趾高氣揚勁兒就連旁邊的楊氏都只是蹙了下眉一點沒有責怪的意思。

  “喲,這不是五老爺五夫人嗎?聽說五老爺今日新房動土,真是可喜可賀。”張媽笑著福了福身。

  楚氏忙還禮,說了聲不敢。

  張媽笑了笑,又同周氏幾人說了幾句話,告辭上車走了。

  周氏瞥了傅明禮和楚氏一眼,笑著哼了一聲轉身回了院子,楊氏則看都未看他們一眼,崔氏因兒子偷銀子的事心裡堵的慌,看見誰都沒好臉色,甩了甩臉就回去了,倒是蔣氏,笑著恭賀了一番,還提起張媽來傅家的目的。

  “說是方夫人先前請了普光寺的主持算春丫頭和方公子的八字,證實兩人有夫妻之實卻不能有夫妻之名,否則兩家就有血光之災!所以先前才說只收進房中,如今是找到了破解之法,他家卻已經和府城官家小姐訂了親不好毀婚,就說先納為貴妾,和府城官家小姐一同進府,到時春丫頭若能先官家小姐誕出兒子,再抬為平妻,和嫡生子女一樣有繼承家業的權利。也算是給官家小姐一個交代。”

  傅雲杉無語,這麼扯的劇情方夫人是怎麼想出來的?

  傅明禮和楚氏一同看向傅剪秋,傅剪秋淡定的沒有一點反應,夫妻倆才松了口氣,和蔣氏閒聊幾句回了外院。

  方家為什麼突然這麼大方的表明態度要娶傅迎春過門了?

  傅雲杉盯著蔣氏走進內院的背影,蹙眉思考,以方夫人先前的態度來看,她是恨不得周氏能忘記這門親事的存在,這會兒巴巴的送上門還許下如此誘人的條件究竟是為了什麼?或者說她所圖什麼?

  再聯想到傅明孝去京都帝師府送禮一行,答案好像呼之欲出了。

  傍晚,傅鳶尾悄悄過來貼在她耳邊說,“我剛才聽到大郎哥說大伯要去京都當管事了,還說讓你等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大伯吼了好幾聲他才不再喊。”

  傅鳶尾擔心的看著她,“杉兒,大郎哥自從受了傷脾氣就不好,你要小心一點。”

  “嗯,鳶尾姐不用擔心,我會注意的。”傅雲杉笑著應了,傅鳶尾才一臉擔心的回了內院。

  原來真的是因為傅明孝走了帝師府一遭,這樣也好,貴妾對官妻,旗鼓相當,戲才能唱的更好!

  只是不知道,傅明孝走這一遭究竟發生了什麼,讓傅明孝和周氏如此自信,讓方夫人捨得壓下這麼大的寶?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4 PM

068 砂鍋店鋪,姨夫

  家裡的新房開始挖土夯地基,青紅磚瓦也陸陸續續的運到了宅基地,盛裝飯菜的木桶和包裹保暖的棉被也都已就位,幾十副碗筷也找相熟的村人借好備用。

  當天下午,何老漢過來盤好了三個大灶,一家人在傍晚時分燒好了灶,又請了幾個關系好的媳婦來幫忙蒸饅頭,說好每天幫忙做兩頓飯,給上三十文錢,幾個媳婦推拒不要,楚氏笑著說,“雖然不是農忙時間,但天冷,哪能讓大家白忙活一場,這些錢就當是給大家伙的辛苦費,攢起來也能給孩子扯身衣服不是。”

  傅雲杉給王叔的房屋圖是按老北京的四合院設計的,跟傅家院子有點類似,但看起來更為爽利。

  院子坐北朝南,大門進來分東西兩個外院,各四個房間,是給以後看護大門的人設計的,再進門,是內院,分東西兩個大跨院,一個是給傅思宗和小八住的,另一個留著平日家裡來客人時住。中間留了一塊准備挖個水池,正中間是正廳,用來招待賓客。

  正廳往後,又是兩個大跨院,是傅明禮夫婦和她們姐妹的院子,中間部分做花園。

  算是一個三進的宅子!

  再加上裡面的地暖和馬桶設計,按王叔的粗略估計最快也要三個月才能完工!

  幾個媳婦互相看了看,有點心動,每天三十文,三個月也是不小的一筆收入了,別說給孩子扯身衣服,一家老小的說不定都有了,這樣想著,便笑著應了下來,干活時更是用心用力了。

  因為要兼顧營養和飯量,一家人商量了好半天才定下兩葷兩素的菜單,兩葷是蘑菇肉片和土豆燉雞塊,素菜是嗆辣大白菜和素炒芹菜,每人一頓一碗米飯,饅頭窩窩管飽,還另外煮了一大桶的酸辣湯,喝了保准身上暖烘烘的。

  幾個媳婦看到菜單都瞪大了眼睛,一個偷偷拉了王嬸道,“他嬸子,這咋能這麼個吃法,你咋不勸勸孩他嬸?”

  “咋沒勸啊,棲雲姐說人大冷的天給咱干活再吃不好的心裡過意不去,就這樣了。”王嬸也是很不贊同這飯食,這哪像給干活的人吃的,她瞅著杉兒弄的那菜單,還天天不重樣兒的兩葷兩素!這得花多少錢啊?就是自己家平時也不見得這麼吃啊,還天天的!

  媳婦愣了愣,看了眼忙活著和面的楚氏,歎了口氣,“唉,他嬸子是個心好的,我就怕她那婆婆一家要眼紅,到時候不知道又鬧出啥事兒啊!”

  “誰說不是呢,見天的就沒安生過。”王嬸也歎了口氣,“這好不容易分了家,手裡有點錢,不知道那倆老的咋惦記呢!”

  “那哪能?都分家了,那楊氏還能來搶不成。”媳婦皺了皺眉,“分家的時候我可瞧見了,傅秀才一家差不多淨身出戶了,一家人除了倆女娃都沒個囫圇的,她楊氏真要做出強搶的事,咱們可跟她不依,不待這麼欺負人的!”

  王嬸大笑,拍了婦人一巴掌,“放心,真有事肯定少不了你。還不趕緊去干活,再偷懶今天的銀子可沒了!”

  “你個耍貧的!”媳婦回拍她一巴掌,笑著回去捏饅頭。

  幾個人一直忙活到天黑才算把第二天要用的東西拾掇齊了,饅頭蒸了五十個,窩窩頭一百個,早上在灶裡添把火熱熱就成了。炒菜需要的肉片和雞塊也提前切好了,只等早起入鍋。

  第二日天剛亮,傅雲杉就被白昕玥和傅剪秋起床的聲音吵醒,只好也跟著起來了,到王嬸家時,一股辛辣的味道撲面而來,楚氏正在炒嗆辣大白菜,幾個媳婦已經熱好了饅頭和窩窩頭,蘑菇肉片和土豆燉雞塊也已經出鍋,王嬸在打酸辣湯,看到三個人過來,笑道,“你們三個先去吃飯,這裡馬上就好。”

  雞是從村裡人家買來的土雞,味道和營養是現代那些打激素吃飼料養大的雞沒有辦法比的,傅雲杉笑瞇瞇的吃了一大碗米飯又喝了一碗湯,最後一道菜出鍋,她才抱著圓滾滾的肚子和傅剪秋白昕玥一起去屋裡抱了棉被將飯桶包裹嚴實,出發往新房宅地趕。

  王叔遠遠瞧見幾人和放在車上的木桶,笑著吆喝了一聲,一群天未亮就趕到這裡干活的漢子瞬間嗷嗚一聲都竄了過來,棉被一掀開,飯香傳出去,再看到木桶裡葷素搭配的飯菜,那大片大片的肉和雞塊就是平時也是捨不得吃的……一群人面面相覷不敢動彈。

  “王哥,這……這是給俺們吃的?”一個漢子眨巴著眼,有些不敢相信。

  王叔瞧了一眼,昨晚自家媳婦嘮嘮叨叨說了半宿,他這會兒已是免疫,聽到男人的話,一巴掌拍了上去,“混小子,不是給你們吃的給誰吃?以後天天都是這吃法,你要是不吃,兄弟們可都哄搶了,不要給他吃啊!”

  最後一句是笑著對場中幾十號人吼出來的,一群人平時大大咧咧慣了,一聽這話都笑了。

  有人聽出門道,大聲問了句,“王哥,你說以後天天這吃法?天天有肉有菜?”

  “那可不!咱們主家心疼兄弟們干活辛苦才這般破費,兄弟們吃好喝好了可別忘記用心替主家干活啊!”王叔振臂一吼。

  立時有人接了句,“喲,兄弟們,為了這天天的肉菜咱們也得好好干活啊。”

  “好!謝謝主家!”

  “兄弟們一定會好好干活的!”

  傅明禮笑著招呼大伙去吃飯,一群人笑哈哈的朝木桶湧過去,自發的接了碗筷去盛飯。

  “王哥,你介紹的生意就是靠譜,以後兄弟們就跟著你混了。”

  王叔笑著踹了那人一腳,“猴崽子,還不去吃飯。”

  “忙活了一早上,你也趕緊去吃飯吧。”傅明禮走過來,招呼王叔。

  王叔笑著和傅明禮一起過去吃飯。

  大米飯有點少,幸好窩窩頭蒸的多,才勉強應付了早飯,傅雲杉不禁感歎,不過三十來號人居然這麼能吃,還真是……

  傅家老五給蓋房的人一天提供兩頓飯且有肉有菜大米飯饅頭管飽的事不到中午就在村裡傳開了,午飯時好多村裡人端著碗飯去瞅,一瞧見木桶裡的肉片雞塊眼睛都直了,好幾個媳婦婆子嘀嘀咕咕的又是皺眉又是撅嘴,臉色不屑,眼睛卻盯著肉放光!

  後院的楊氏自然也聽到了消息,中午特意派了三郎去瞧真假,不是她不想自己去,是傅老爺子不准她去,說丟不起那人!

  傅三郎一得了楊氏的吩咐,拉著弟弟傅七郎就跑了過去,剛好趕上眾人吃飯,白昕玥盛了一碗土豆雞塊正要遞給面前等著的人,就見斜裡伸出來一只手,一把搶了碗。

  “真的是土豆燉雞塊!”傅三郎瞪大了眼,大吼一聲,一把抓了白昕玥身邊的筷子就往嘴裡塞,“好吃,比奶做的好吃!”

  “我也要!”傅七郎一看自家哥哥搶到了一碗拽著白昕玥的衣服,頤指氣使道。

  白昕玥皺了皺眉,瞧了一旁派發饅頭的傅雲杉一眼。

  傅三郎那一聲吼,已讓周圍的人都停下了動作,傅雲杉臉色難看的瞧著傅三郎兄弟,心裡腹誹,真不愧是崔氏的兒子,什麼便宜都要占!

  “昕玥,給七郎盛一碗吧。”楚氏笑著拿了個饅頭遞給傅七郎。

  白昕玥看傅雲杉,傅雲杉無奈的點了點頭,暗地裡瞪了傅三郎兄弟兩眼。雖然很不想點頭,但光天化日之下,當著那麼多村人的面,她要是敢真不給這兄弟吃,不消一刻鍾,她爹娘的脊梁骨就能被人捅破!

  “五嬸,再給我盛一碗肉片!”就這麼一會兒的功夫,傅三郎已經狼吞虎咽吃完了一大碗的土豆雞塊,伸著碗讓楚氏幫他撈肉片,那個理所當然勁兒,讓周圍的人都忍不住撇嘴。

  一個媳婦看不下去了,大聲道,“我說三郎,這飯菜都是給干活的人吃的,你吃一碗還不夠嗎?你爺奶爹娘沒給你飯吃咋滴?”

  圍觀的村人都點頭。

  傅三郎白了那婦人一眼,拽拽道,“我吃我家的東西,管你們啥事?閒吃蘿卜淡操心!”話落,搶了白昕玥手中的勺子就開始撈肉。

  白昕玥被他推了個踉蹌,後背一下子撞到車軲轆上,疼的眼淚都掉了下來,排隊等吃的漢子一看不得了了,把人家小姑娘都欺負哭了,上前奪了傅三郎的勺子一把將他扔了出去。

  傅三郎猝不及防,驚叫著護著半碗肉跌坐在地上,“你他娘的敢推我?看我不讓我五叔攆了你……”

  “三郎,你這是干什麼?”傅明禮聽到情況,急匆匆趕過來。

  傅三郎瞪著將他推到的人,叫嚷著,“五叔,他打我!你快把他攆走!”

  那人氣紅了臉,指著傅三郎罵道,“你搶了人家小姑娘的飯勺不說還推人家,瞧這小姑娘都疼哭了,你還在這撒潑,要不要臉?!主家,你說句話,要趕我走一句話我立馬就走。”

  “他叔,別生氣,孩子小不懂事,你別跟他一般見識。”傅明禮忙安撫道。

  傅三郎陰沉著臉,“他吃咱家賺咱家的還給我氣受,五叔,你趕走他,趕走……”

  “渾說什麼!還不快起來。”傅明禮皺著眉看傅三郎,一臉無奈。

  傅三郎瞪著傅明禮不動,傅雲杉看的火起,他們要是天天來上這麼一出,讓人一肚子氣,還怎麼好好吃飯努力干活啊?!傅雲杉轉了轉眼珠,拉過一旁氣鼓鼓的王凌在他耳邊說了兩句,小家伙拔腿就往傅家跑。

  沒過一會兒,傅明忠就跑了過來,看到狼吞虎咽的倆兒子,一巴掌拍到了後腦勺,一手拎了一個朝傅明禮笑,“老五,瞧這倆沒出息的,平時沒見過這麼好吃的東西,一時嘴饞了……”

  “才不是,奶做的肉每次都被三郎哥和七郎哥搶著吃了,我們才是嘗都沒嘗過!”小八撅著嘴站在傅雲杉身邊,大聲道。

  傅七郎被拎的手腳亂舞,“是奶不讓你們吃的,跟我們沒關系。”

  哦……

  是楊氏不讓傅明禮一家吃肉菜的!

  村人撇了撇嘴,目光遠遠的瞧了眼傅家大院。

  “胡說啥!”傅明忠晃了晃兒子,干笑了聲,“老五,那啥我把這倆小兔崽子帶回去了,你們忙,有啥事回家來找三哥啊!”

  傅明禮點了點頭,傅明忠探頭瞧了眼木桶裡的飯菜,嘖嘖兩聲,又笑著說了句,“真是好飯菜,咱爹娘也沒吃過這麼好的飯菜吧?老五,這一分家,你們家倒有錢了……”

  “我們家蓋房的錢是給別人借的,三伯家才是真有錢!那天三郎哥偷別人放在我家的銀子去賭,三伯娘二話沒說就補了一百五十兩!”傅雲杉笑著打斷傅明忠的話,“咱家的銀子都交給奶了,這錢指定是三伯娘的嫁妝了,三伯娘真有錢!”

  一百五十兩!俺的娘咧,這得攢多少年啊!

  崔氏家有錢?

  就她那三間茅草屋的娘家會有那麼多錢給她置辦嫁妝?!做夢呢吧?

  周圍的村婦一臉不屑,隨即同時想到掙的銀子都交給楊氏了,崔氏還能拿出那麼多銀子,肯定是私藏了?!

  嘖嘖,手裡攥著大把銀子還來分家出去借錢蓋房的兄弟家打秋風,這人還真是……

  有夠不要臉的!

  周圍目光不善,傅明忠笑的更加牽強,“你們忙,我走了。”

  “爹,我不走,我還沒吃夠……”

  “兔崽子,嚷嚷啥,你爺在家都生氣了,給我安生點!”傅明忠沖兒子吼了一嗓子。

  他這是招誰惹誰了,在家吃了飯正跟和媳婦說著帝師府的事,就聽到傅老爺子在後院沖楊氏發火,他跑著去看情況,傅老爺子一把茶壺就砸了來,指著他的臉罵。

  好半響他才弄明白是他倆兒子跑老五新房那蹭吃喝去了。

  去就去了,老五是他兄弟,吃的都是自家的,也沒便宜外人啊。

  老爺子也沒多想,可管不住有人跑到他跟前說,傅三郎搶人家做給長工的飯吃,還打人家派飯的姑娘,一村的人都在瞧熱鬧,你也不管管?!

  尤其這人還是一個小屁孩兒!

  傅老爺子的臉當場就紅了,是氣的。

  當下不由分說將楊氏罵了一通,喊老三把他家倆兒子拽回來,更是在晚飯上嚴令一家人去老五家蹭吃喝,誰去打斷誰的腿!

  傅三郎和傅七郎一臉不滿卻大氣兒也不敢喘。

  晚上回家,楚氏猶豫著盛了兩碗白日做的土豆雞塊和蘑菇肉片讓傅明禮送去後院,被楊氏當場摔到了地上,嚷著,“我咋那麼賤去吃別人剩下的嘴巴子!”

  傅明禮無奈的歎了口氣,“娘,我讓棲雲再重新炒……”

  “我是誰啊,哪敢勞煩她伺候!她沒喊我去伺候我就阿彌陀佛了。”楊氏陰陽怪氣的斜了傅明禮一眼。

  傅明禮苦笑了笑,沒再吭聲,撿了地上的盆回了外院。

  楊氏被他無視,在內院又是一通叫嚷。

  一家人將白天剩下的飯菜熱了熱吃的極是開心,晚飯後,鳶尾和桔梗跑來高密,楚氏又給二人盛了半碗米飯半碗菜讓她們吃,倆人邊吃邊說內院發生的事,傅雲杉笑的如狐狸一般,愛惜臉皮果然也是一把利器,瞧瞧,傅老爺子這把劍多好使,兵不血刃就解決了一個大問題啊!

  ……

  許長清辦事極有效率,不過半個多月的時間就在府城推開了火鍋,清河豐華樓原有的火鍋樣式也被他一一復制到府城,生意極是火爆,每日去吃火鍋的人甚至排起了隊伍,一些有臉面的人家更是找了關系想提前進場。

  藥膳則因為需要檢驗熬制出來的藥效耽誤了兩天,被火鍋壓了一頭,不過收益仍是頗豐。

  一品居,二樓

  樓重笑看對面豐華閣的火爆場面,妖艷的五官亮麗刺眼,修長的十指如撫琴一般掠過桌面,捻起碟中一塊桂花餅放入口中,長眉立時一蹙,端了一旁的菊花茶一口飲入,茶入咽喉不由一怔,半響,朝一旁的男人笑了笑,“山楂入茶?也虧那丫頭想的出來,不過與這桂花餅放在一起,倒真是絕配。”

  “那丫頭?”男人瞟了他一眼,想了想,“清河鎮那個……”似是找不到詞語描述,男人在樓重挑眉的目光中溫潤一笑,“頭上頂著兩個包子的小姑娘?”

  正在往簸箕裡放饅頭的傅雲杉頂著包子頭揉了揉發癢的鼻子,左右瞅了瞅,眉頭蹙著,誰在說她的壞話?!

  “噗!”

  樓重嗆著了,精致的五官扭曲到發紅,指著男人的手指顫了幾顫才終於笑出聲,“小心那丫頭聽到了跟你急,你可還欠著人家一條命呢!”

  男人斜睨他一眼,端了茶飲,“我記得你把她救了,怎麼?你要向她告狀說我們是一伙的?”

  “……”那丫頭已經很不把他放在眼裡了,他是傻了才會揭掉救命恩人這個護身符。

  樓重聳了聳肩,又捻了一塊桂花糕放入口中,然後,不等它融化就速度端了菊花山楂茶一飲而入,贊了一聲,“好。”

  對面,豐華閣的隊伍依舊在排著,大部分是身穿僕人裝的家奴,擠擠攘攘的好不熱鬧,樓重饒有興趣的看著,“你說這小丫頭的腦子是怎麼長的,這麼奇怪的吃法她也能想的出來……”

  無辜躺著中槍的傅雲杉鼻子又癢了。

  “你讓我大老遠趕來就是聽你嘮叨一個小女孩兒的?”男人淡淡瞥了他一眼。

  樓重正色,從袖子裡掏出一張紙條遞給他,“這是前兩日接到的密報,我現在脫不開身沒有辦法去證實消息的真假,只好麻煩你替我跑一趟了。”

  “所羅門……”

  男人接過紙條瞧了,抬頭看樓重一眼,將紙條扔到炭盆裡,看著它燃了,才肅穆開口道,“你想插手?”

  “我瘋了才想去管那些破事!”樓重起身甩袖,走到窗邊,大紅的雲霞錦隨著他的動作劃出千道流光,慢慢恢復素淡。

  “那你還要我調查這個?不怕被你的幾個好哥哥發現端倪,惹事上身?”男人聞聽他的回答松了一顆心,淡淡諷笑。

  樓重蹙眉白了男人一眼,“我只是想知道這個消息是真是假,怎麼說要被殺的也是我同父異母的哥哥!再說,段少爺,除非你願意被人發現,這世上還能有人發現你的蹤跡?”

  “有。”男人垂眸抿了口茶,“當今六皇子,元……”

  “行了!”樓重瞪他一眼,道,“又不是讓你去皇宮大院,只是小小一個所羅門……”

  “一個連暗殺皇室成員都敢接的毒煞,來無影去無蹤的,你可真看得起我。”段姓男人涼涼道。

  樓重嬉皮笑臉的湊過去,“別這樣,大不了你的花費我出三分之一……”

  男人瞥了他一眼,沒吭聲。

  樓重又湊了湊,“那一半……”

  看到男人依舊毫無反應,他咬了咬牙,“你該不會想讓我全包了吧?”

  “不要勉強。”

  “……”樓重撐了撐額頭,一臉痛色,“包了就包了。十天內我要得到消息。”

  “一個月。”男人看了他一眼,淡聲道,“最近形勢嚴峻,我能動的人有限。”

  樓重蹙眉,收了玩世不恭,目光幽深的看著熱鬧擁擠的街道,表情沉重,“楹兒的線索到洛邊就斷了,當年被抓入大牢的人牙子後來全家被殺,只有一個六歲的女娃僥幸活命,據她的回憶,她爹娘臨死前曾提到所羅門三個字,我懷疑楹兒的失蹤跟他們有關!”

  段姓男一怔,看了眼好友落寞的背影,歎了口氣,“這麼多年了,你還沒放棄找她?萬一……”

  “活要見人,死……”樓重垂頭,伸手抓住欄桿,如玉的容顏上添了一抹悲嗆,“不管如何,我都要找到她,哪怕是一座墳塋!一具骸骨!我都要將她帶回到姨娘身邊去。”

  “好吧。”男人無奈的搖了搖頭,“我會盡快給你消息,你自己在外面多加小心。”

  樓重回頭笑了笑,“多謝。”

  十天後,兩封來自京城的信一起放到了樓重桌上。

  一身青衣的常寺笑瞇瞇的湊到自家主子身邊,指著其中一封信道,“爺,玉……姨夫人說時間太長,長相有些偏差,她也不能確定是不是她認識的閨中好友,要您再受點累,親自去問個清楚,記得千萬不要驚動了你爹,得了准信兒立刻告訴她。”

  樓重掃了他一眼,“姨娘沒有說其他的話,比如消息確定後她會不會跑過來?”

  “哎呀,果然瞞不過爺,姨夫人說一旦消息確定,她會立即趕過來,實際上,屬下來的時候,姨夫人已經在打點行裝了。”常寺嘿嘿笑了兩聲,身子悄悄的往後退了兩步。

  “段少爺說花楹小姐的事他已經確認跟所羅門無關了。爺讓查的那件事目前真假難定,因為所羅門門主失蹤了,沒有鑰匙他進不去密室無法查探消息真假……還有一件事,他在所羅門偶然聽到一個大秘密,可是不方便寫在信裡,讓屬下跟爺說一聲,說他等爺下次回京時告訴你。”常寺快速說完,人一竄溜出房間,合上門。

  門裡,樓重黑了臉,抓了桌上的硯台往門上砸!

  說等於沒說!

  唯一讓他慶幸的是楹兒的事跟所羅門無關,那麼或許,楹兒還在洛邊哪裡活著吧?!

  常寺拍了拍胸口朝門口當門神的兩個人挑了挑眉,不怕死的將門半開探進去個頭,朝黑臉的樓重高聲道,“爺,屬下來之前,老爺子吩咐說要你月底趕回京去,否則,後果自負!”

  “誰要回去!”樓重一把抓起筆架朝常寺的頭扔去,常寺驚險的收回頭,將門啪一聲關上,抹了把汗又嚷了一句,“今日已經是二月二十五了,老爺子說你要敢不回去就等著他過壽你入洞房吧。”

  “你給我滾!”樓重氣急,瞪著被關上的門恨不得瞪穿兩個洞。

  這老不死的,管天管地還想管他娶妻生子了!

  良久,他歎一口氣,吩咐道,“常寺,收拾行裝,明日跟外公辭行,後日返京。”

  “是。”常寺嘻嘻笑著應了,一溜煙跑了。

  三月中旬,新房子上梁,只剩後期鋪地打造家具的瑣事,傅雲杉終於閒了下來,開始計劃去鎮上買間店鋪專門做砂鍋生意。

  “砂鍋?跟火鍋有什麼關系嗎?”白昕玥困惑道。

  傅雲杉搖頭,沖楚氏笑問,“娘,咱們平時放油和鹽用的是砂罐吧?”

  楚氏點頭,傅思宗恍然,“你是說這種鍋是跟砂罐類似?”

  “是啊。砂鍋能把食物的味道完美釋放出來,再加上咱們家獨創的調味,肯定會受大家歡迎的。”傅雲杉笑道。

  砂鍋煮東西誰都會,重要的是味道和種類,她只要抓住這兩樣,砂鍋鋪子即使不能與火鍋和藥膳生意相比,也定不會少賺了銀子。

  傅明禮也笑,“好啊,李郎中說爹的身體已經大好,爹剛好來給砂鍋鋪當個記賬的。”

  “姐是掌櫃的。”小八笑呵呵的咧著嘴笑,“我也來當長工,一天三十文。”

  自知道做飯還有三十文銅錢拿,小八每天都會從床上爬起來,到王嬸家幫忙,以圖他姐看他辛苦的份兒上也給他發工錢。

  傅雲杉伸手點著小八的額頭笑罵,“姐,你們老說我是小財迷,咱們家的小財迷在這兒呢!”

  “你們倆都是財迷,看到銀子就走不動的主!我們這些人都是勞碌命,到時候還求東家多發點工錢好養家糊口啊!”傅剪秋調笑道。

  白昕玥也笑著舉手,“我來當堂前點菜的。”

  “那我來當跑堂的。”傅思宗笑。

  “那我去後廚幫忙?”楚氏看了眾人一眼,也湊趣道。

  床上的小紫菀嗚嗚呀呀的叫著,一雙黑眼珠咕嚕嚕的看著幾個哥哥姐姐,極其興奮。

  傅雲杉哈哈笑著,“哥和小八平時還是以學業和練武為主,爹每日去半天就成了。至於到時候缺人的話,咱們可以請王嬸張嬸她們來幫忙,堂前請幾個伙計,負責上鍋,昕玥負責看單。姐就留在家裡陪娘,不要過去了。”

  “是這個理兒。”楚氏點了點頭,“你姐年紀大了確實不適合在人前露面,那我回頭跟你王嬸說一聲,讓她找幾個信得過的媳婦去後廚幫忙。”

  “好,後廚這塊到時候就交給王嬸好了,娘你記得和王嬸說。”傅雲杉笑著點了點頭,“至於請多少人,咱們先去鎮上看過鋪子再說吧。還有砂鍋飯的定價……”傅雲杉想了想道,“我明天上街找人做了砂鍋,咱們先做幾樣出來,嘗了味道一起定價如何?”

  一家人點頭同意。

  隔日,傅雲杉去鎮上找了燒制瓦罐的鋪子,畫了圖紙請人燒制,並簽了文書言明這種砂鍋是專有,他們不可以再隨便幫他人燒制。

  幾日後,成品拿了回來,傅雲杉用大骨湯、牛骨湯、羊骨湯分別燒了蘿卜砂鍋羊肉湯、砂鍋白菜凍豆腐、砂鍋豆腐魚、砂鍋酸菜魚、砂鍋烏冬面、砂鍋燴面、砂鍋拌飯等十余種飯、菜、湯,擺了滿滿一大桌子。

  她當然沒有親自動手去燒,而是將味道步驟大概的跟傅剪秋和楚氏說了,在一旁看著兩個人燒,然後嘗味道,一直到吃出滿意的味道為止,十道砂鍋,花費了兩天的功夫做出來的味道才都讓她滿意點了頭,楚氏和傅剪秋累的夠嗆,一邊幫忙的白昕玥也大呼好累。

  “燴面、拌飯我覺得價錢可以少一些,一碗三十文應該足夠了。”白昕玥建議道。

  傅剪秋點頭,“燴面有大骨湯、羊肉湯、牛肉湯三種,牛肉價格最貴,我看按順序每個加五文好了,杉兒覺得呢?”

  “嗯,可以,拌飯如果加肉和雞蛋價格另算,燴面就按姐姐說的算。”傅雲杉指揮傅思宗將商量的價格寫好。

  傅明禮指著其中兩道菜道,“這兩個用料足,味道好,我建議這個一百文,這個五十文。”

  傅雲杉伸頭瞧了瞧,搖著道,“爹,一碗燴面都三十文了,這個菜用料這麼多怎麼才五十,我看一個八十,一個一百吧。”傅雲杉捅了捅傅思宗記下。

  “這……是不是太貴了?”一道菜一百文啊!

  傅雲杉擺了擺手,“哪裡貴了?豐華樓最低一道菜都要五百文呢,咱們走的已經是平民路線了,再低就顧不住本錢了。”

  楚氏和傅明禮面面相覷,白昕玥和傅剪秋偷笑。

  幾人商量了半天,總算將砂鍋店的幾道招牌飯菜的價格都定了下來,接著就是偷閒跑去街上亂晃了,本來想找許長清介紹個好地方的,可恰好許長清跑去府原收芝麻渣和花生渣,沒辦法,他們只好一路摸著,將清河寫有吉屋出租、出售的房子都看了一遍。

  可不是店鋪位置太偏,就是價格太貴不劃算,再不然就是店鋪布局她不喜歡,只折騰了兩三天還是沒個著落。

  這一日,三人走到一個胡同時,瞧見其中一家走出個花枝招展的婦人,後面跟著一個笑的合不攏嘴的老婦和一個男子,一瞧見傅思宗等人,那婦人打了個招呼就關了門。

  一群人莫名其妙,傅思宗突然道,“爹,那不是二姨夫嗎?”

  “嗯。”王笙顯然也看到了他們,神色微微一僵,低聲跟婦人說了句什麼,就朝幾人走了過來。

  那婦人哼了一聲,扭著身子從胡同另一邊走了。

  王笙已到近前,躬身,“姐夫。”

  “妹夫。”傅明禮還禮。

  “姨夫。”傅思宗拉著妹妹行禮。

  王笙笑著拍了拍傅思宗的肩,又看了眼傅雲杉,“這是思宗和雲杉吧?幾年不見都長這麼大了。”

  傅思宗笑著搭話,傅雲杉卻覺得那花枝招展的婦人有些奇怪,眼珠轉了轉問道,“姨夫,你家有人說媒嗎?”

  “沒有啊。”王笙一怔,搖了搖頭。

  傅雲杉哦了一聲,做望遠狀,“我剛看到那個花枝招展的還以為你家有人要說親呢。”

  “沒……沒有的事。”王笙臉色一變,干干笑了兩聲,“那是……是娘的一個朋友,我剛好有事就一起出來了。”

  傅雲杉心裡咯登一下,聯想到過年時娘說的二姨進門幾年都沒有孩子的事,心裡突然有一股不好的預感!她這個姨夫怕真給自己找了房妾室。

  她還想再問什麼,王笙已經岔開了話題,問他們來鎮上的緣由,聽說他們要找間鋪子開店時,不由吃驚。

  傅明禮笑著將他們已經分家出來單過的事說了,王笙一臉不贊同卻也沒說什麼,笑著帶他們看了幾個正准備轉賣的店鋪,其中一處三個人極其滿意,那鋪子跟豐華樓隔了一道街,剛好在衙門那條街的隔壁,分上下兩層,一樓是大堂,二樓是雅間,後面自帶一個小院子,要價一千兩。

  這還是看在他們是王笙帶去的份上給的優惠價。

  傅雲杉前後看了看,很是喜歡,小院子環境清幽房間也多,到時候有什麼事,一家人來鎮上連住的地方都有了!

  “八百兩!”

  店主怔了怔,看了眼傅明禮,傅明禮笑了笑,“我們家都聽我閨女的。”

  “九百五十兩。這是最低價了,我要不是想去府城發展,這裡也捨不得賣掉。”店主搖了搖頭,道。

  傅雲杉想了想,點了頭,這麼大店鋪還有個小院子,價格也算合適了。

  王笙驚異的看了傅明禮和傅雲杉一眼,欲言又止。

  直到與店主說好過兩日帶了銀子一起去縣衙換紅白契,分了手,王笙才開口問道,“姐夫,這錢……”

  “女兒和人做了兩筆生意,賺了點銀子,我又丟了功名,索性就開個店鋪賺點錢養家。”傅明禮笑著,眉眼間難掩驕傲。

  王笙笑著點頭,誇了幾句杉兒真能干,以後多照應生意的話,就告辭了。

  回到家,傅雲杉就把在鎮上看到的事和楚氏說了,楚氏驚怒不已,轉身就寫了信托人捎去鎮上給妹妹,過兩日接到楚棲月的回信說是沒有的事,讓她別操心。

  楚氏才稍松兩口氣,傅雲杉卻總覺得哪裡不對。

  四月,火鍋生意隨著天氣的轉暖漸漸停滯,十幾種藥膳卻一飛沖天,每日都有人早早來訂購,倒是讓一品居賺了個盆滿缽滿!

  許長清派人送來火鍋的三成銀子,足有近六萬兩!

  一家人喜笑顏開!

  傅明禮更是高興的跟許長清喝了幾杯酒,醉倒在飯桌上。

  楚氏好笑的將傅明禮扶回房間,幫他脫了外杉讓他休息,傅明禮拉著楚氏的手笑著喋喋不休,“棲雲,你說咱閨女咋這麼能干?這麼多銀子她是怎麼賺的?”

  “杉兒不是說了是從余少爺房間的書裡瞧見的嗎?難不成你以為銀子是女兒搶的不成?”楚氏掙脫不開,紅著臉啐丈夫。

  傅明禮迷蒙著眼嘿嘿直笑,“對,閨女說過是從余少爺的書上借鑒的!六郎的毒癮解了,小八的身子慢慢的也養好了,你又幫我生了紫菀,家裡蓋了新房子,又有了這麼多銀子,這日子我怎麼覺得好的像在做夢……”

  “我也覺得像在做夢。”楚氏也笑,想到女兒小小年紀就想方設法的賺錢養家,既欣慰又驕傲。

  “要是沒分家……”傅明禮的笑臉一頓,歎了口氣。

  沒分家,這些錢怕都入了娘的手給大哥去買通人情了吧?

  到時候,六郎是個什麼情形?他和小八又是什麼樣?

  楚氏端了茶水送到他手中,道,“六郎戒毒的銀子是杉兒偷偷藏下來的,小八這一年吃的調養的錢也都是杉兒賺回來的,你救命的銀子是杉兒跟人借的!如果沒分家……”楚氏看了眼他,沉聲道,“六郎怕早捱不過去了,小八依舊是站不起來的模樣,你也早拋下我們成一柸土了。”

  傅明禮的酒瞬間醒了大半,看著妻子冷凝的臉色,尷尬的笑了笑,“爹娘他們就是有點偏心……呵呵,我這不是好好的嗎?幸好咱們分家了……”

  有點偏心?是很多點偏心吧?!

  楚氏看出傅明禮的窘迫也不挑破,只淡著神色拉了被子替他蓋好,“睡吧,到晚飯我再喊你。”

  傅明禮點了點頭,乖順的閉上了眼,心裡卻重重一歎,既然決定放下對爹娘的這份執念,他就不該再說這樣的話傷妻子和孩子的心,前半生為爹娘而活,後半生就為妻子和兒女而活吧!

  楚氏走出來看到端著醒酒湯的女兒,傅雲杉看出楚氏臉色不好,問了句,“娘,怎麼了?”

  “沒事,就是你爹喝醉酒又嘮叨起你爺奶,還說沒分家的話。”楚氏扯了一抹笑,接過女兒手中的醒酒湯,“這還是等他睡醒再喝吧。”

  傅雲杉點了點頭,“爺奶怎麼說都是爹的親爹娘,血緣關系不可斷……再說,爺奶還是爺奶,只要爹站在我們這邊就好了。”

  “嗯,希望你爹他能想通。”楚氏笑著拉了女兒轉身回去。

  另一邊,許長清也醉的沒有了分寸,拉著傅思宗的手笑呵呵的說話。

  “大姑娘,我是真心喜歡你的,你為什麼不看我一眼呢?”

  傅思宗驚:“許公子,你喝醉了!”

  “我沒有醉,我清醒的很。大姑娘……哦,不,傅大哥,我跟你說,你別看我年紀小,我從小就跟著我爹走南闖北的,這豐華樓現在都是我在管理,大姑娘跟了我,我一定會讓她過上好日子的……”許長清瞇著小眼睛笑的很是真誠。

  傅思宗搖了搖頭,將他半攙扶起來,“我扶你去睡一會兒。”

  “大姑娘,我喜歡你,我想娶你為妻……”許長清迷糊著被傅思宗推到了床上,抱緊了床上的被子。

  啊咧!這就是所謂的耍酒瘋?!傅雲杉瞧著身邊自家娘黑成鍋底的臉,吐了吐舌頭,許公子,得罪了未來丈母娘,前路堪憂啊!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6 PM

069 誰欺負誰?無恥

  對於接下來兩個月四次去傅家都未能再見到心上人傅大姑娘的事,許長清又懊悔又郁悶又感傷,每日郁郁寡歡,頗有得了相思病的征兆。

  許母看在眼裡就讓自己的侄女多陪陪兒子,偏許長清看到青蘿就躲,最後,寧願宿在豐華樓終日與賬本生意為伴,也不願回家面對表妹那張如花似玉的臉。

  青蘿哭的格外傷心,跪趴在許母膝頭,“姑母,表哥他……”

  “唉,清兒這孩子隨他爹,那就是個認死理兒的,不到南牆不回頭啊!”許母拍著侄女的背,無奈的歎氣。

  青蘿一聽,哭的更加傷心,哽咽著抬起掛滿淚痕的俏臉,“姑母,青蘿該怎麼辦啊?”

  “讓姑母見一見那傅家姑娘再說吧。”許母看著和自己有七分相似容顏的侄女,露出慈愛的笑,再抬頭看向廳外傲然獨立的紅梅時,眸光一冷。

  四月初三,方家來人下定,因彩禮不夠分量被周氏和崔氏趕出傅家。

  第二日,傅明孝打聽到方家四月十五迎娶府城小姐進門,周氏氣惱恨極。

  十日後,周氏去方家拜訪方夫人,翌日,方家再次派人下定,定下四月十八以貴妾之儀迎傅迎春過門,媒婆笑的花枝招展,周氏卻笑的格外牽強,傅明孝未露面。

  傅雲杉畫了砂鍋店的設計圖,挑了個時間和哥哥跑去鎮上找了人幫忙裝修店鋪,又順道去王家看楚二姨,被王笙的娘以二姨身子不好在修養為由推出了王家。

  傅雲杉心裡的不安加深,回家將事情跟楚氏說了,楚氏親自去鎮上走了一遭,看到了一臉病態睡著的妹妹才安下了心,拜托了王笙娘費心照顧又留下十兩銀子才返家。

  四月十五,方家娶新媳,周氏和崔氏帶禮去賀喜,幾次往新人院子走,都被方家婆子攔了下來。

  崔氏大嗓子嚷著引了不少人駐足,方夫人在前院忙著招呼鎮上的官紳大家太太,等下人稟了她時,新媳婦已經派了人請崔氏和周氏進新房喝茶,一院子的人都誇新媳婦賢惠淑德,方家娶了好媳婦。

  方夫人咬著牙撐著笑,心裡恨不得立時將她們兩人打殺出去!

  娶貴妾的事兒他們家壓根就沒和新媳婦的娘家說,這要是周氏和崔氏說出個什麼,親家老爺還不得拆了他們方家!

  好一會兒,跟進去的丫頭悄悄來稟,說周氏只是和少夫人說了幾句閒話,崔氏幾次想說不中聽的話都被她小心的擋了,少夫人應該沒有發現不對。

  方夫人松了口氣,令人好生守著院子,再不許傅家人靠近!

  新房內,新媳婦柳月眉端莊的坐在新床上,臉有些方,眉目卻格外出眾,一身紅衣十分喜慶。

  陪嫁丫頭跌手跌腳的透過門縫往外瞅,看到院子外突然多出幾個婆子來回晃悠後,皺了皺眉,對床上的柳月眉道,“小姐,剛才那兩個婦人果然有古怪,方夫人往這院子派了好幾個人,像是在防著什麼人進來。”

  “自然有古怪!”柳月眉掃了房門一眼,“有哪家夫人手會那麼粗,說話那麼粗魯的?那婦人三番兩次的想說一句話,讓我照顧誰什麼,都是恰到關鍵被方夫人的丫頭擋了。”

  “啊?”丫頭恍然,“小姐這麼一說,還真是!方家在府城也是有田產生意的人,說是一代為商,二代三代都是秀才出身,如今的方老爺更是在去年中了舉人,按理說是沒可能跟那種村婦認識……”

  丫頭搖頭晃腦的皺眉思索著,柳月眉掩唇輕輕一笑,眉如遠山,眼似彎月,竟將她普通的容顏襯的猶若絕色,“好了,咱們先前不是有打聽過嗎?方之行跟傅家一個姑娘訂過親又跟傅家大姑娘有染,那二人想必是傅家的什麼人了。”

  “啊?!”丫頭嘟了嘟嘴,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小姐都知道還讓小如猜,明知道小如最笨……”

  “誰說的?咱們小如最聰明了。”柳月眉好脾氣的哄著自小一同長大的貼身婢女,眉眼含笑。

  房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走進一個青衣少女,容顏如玉,比床上的柳月眉美的何止十分。少女瞧見屋內的情形瞪了名叫小如的丫頭一眼,“小如,你是不是又在煩小姐了?”

  “我哪有?是小姐她欺負我……”小如垂下頭,揪著手指,斜眼裡看自家小姐。

  柳月眉悄悄吐了吐舌頭,“小意,不怪小如……”

  “小姐,您現在已經出嫁了,在婆家不比在咱們自己府,萬事都需小心謹慎,特別是……”小意左右掃了眼外面,將門關上,走近了道,“我剛才在如廁的地方聽到兩個婦人說小姐三日回門時,方之行會迎傅家莊園管事的女兒進府,小姐要早拿主意才是!”

  柳月眉收了笑,素著一張臉,“我拿主意有用嗎?爹不是早知道方之行先前跟傅家一個姑娘訂過親又跟另外一個姑娘有染,不是一樣將我嫁給了他!”她唇角扯出一抹笑,似有若無,“說不定這些事爹早就知道,不過是瞞著我罷了。”

  “小姐……”小意臉上浮出一抹心疼,蹲下身將小姐的手握在手中,道,“小姐若是不願嫁,夫人一定會幫著……”

  “不用了。”柳月眉彎了彎眼睛,笑,“嫁給誰都是嫁,能讓娘在府裡過的好一點我也算得償所願了。”

  小如眼圈都紅了,語帶哭腔,“那小姐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啊?”

  “該怎麼過還是怎麼過,不過是換了個地方而已。”柳月眉笑著捏了兩個丫頭的臉一把,“好了,婆婆還年輕,不會讓我管家事的,大不了井水不犯河水,我和她互不干涉!”

  小如笑著抹眼淚,小意看著笑的牽強的自家小姐,心疼的垂下了頭,無力的點了點。

  四月十七,是給傅迎春添妝的日子,一大早,楚氏和傅剪秋在一堆布料裡挑挑撿撿最後拿了塊普通的毛青布並一根銀簪,楚氏猶豫著要不要包十兩銀子,何氏來了。

  楚氏忙把她讓到座上,問她添妝准備怎麼添。

  何氏扯了抹苦笑,歎氣,“我家裡啥情況弟妹還不知道嗎?我跟孩子她爹商量把我陪嫁的那副耳墜賣了給春丫頭添一套被面。”

  “一塊毛青布和一根銀簪,我在想要不要再包點銀子……”楚氏朝何氏一笑,“既然四嫂也不包,我家也不包了。”

  何氏點了點頭,“聽說你們家那院子也是借了人的銀子蓋的,銀子還是省著點花吧。一塊毛青布一根銀簪在咱們村也算是厚妝了。”

  “四伯娘喝茶。”傅剪秋倒了熱茶遞過去。

  何氏忙接了,笑著看傅剪秋,不知想到了什麼,又是深深的一個歎息。

  “四伯娘怎麼了?”

  “沒事,沒事。你們啊……”何氏目光幽幽的看了眼後院的方向,“分家的好,分家好。”

  傅剪秋與楚氏面面相視,都沒有吭聲。

  傅雲杉推門進來,就瞧見三人沉默苦著臉的樣子,不由蹦到何氏面前,笑著挽了她的胳膊,“四伯娘。”

  “杉兒啊。”何氏笑著摸上她的頭,“一轉眼就這麼大了,再過兩年就該說親了。”

  傅雲杉:“……”

  再過兩年她也才十四歲好不!

  傅雲杉冷汗忙岔開話題,“四伯娘,我們家月底搬家,您到時候過來幫我們做飯吧?我娘說您做的飯菜除了鹽什麼都不放味道一樣鮮美,我一直都沒機會吃過呢。”

  “你小時候可沒少吃,怎麼會沒吃過?”四伯娘臉上終於露出開懷的笑。

  傅雲杉一怔,忙補充道,“小時候都是扒眼前的飯啃窩窩頭,哪敢好好吃菜啊。”

  楚氏和何氏一怔,互相看了一眼,都歎了口氣,“他四伯娘,你那天沒事就過去吧,左右我們也要請村裡的媳婦過去幫忙,你帶著鳶尾和桔梗過去也好放松放松。”

  何氏想了想,笑著應下,“行!那就這麼定了,到時候四伯娘專門做一桌子的好菜給咱們杉兒慢慢吃,好不好?”

  “好!”傅雲杉抹了把額頭的汗,嘿嘿笑了兩聲。

  辰時,周氏來讓傅剪秋和傅雲杉過去陪坐招呼村裡來看新娘子的同齡女孩兒,楚氏和何氏跟著一起去了傅迎春呆的房間將添妝給了她,傅迎春穿了身綢緞衣裙,桃紅的對襟薄襖,對襟扣是緋色的桃紅瓣樣式,繡著紛紛揚揚的桃花瓣,下身是綠色八折裙,只在裙擺處繡了喜慶的鵲枝,頭上插了根桃花簪,描了眉,擦了粉,比起素日的清裝,這通身裝扮出來的效果著實讓傅雲杉驚艷了一把!

  想到傅家老爺子當年入帝師府其中一條便是長相俊朗,楊氏雖然姿色普通,但擋不住遺傳的力量強大,瞧瞧傅家幾個兄弟的樣貌就知道了。

  鳶尾和桔梗早就在房間內了,被傅迎春指揮著給前來添妝的農家小姐妹倒茶端點心,偏那些人個個頤指氣使絲毫不把鳶尾姐妹當同等人對待!薄春的天兩人額頭都出了汗,傅雲杉不由微微蹙了眉,看了笑的亂顫的傅迎春一眼,果然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傅迎春這樣的人交的朋友也都非普通人!

  她接過桔梗手裡的茶壺,示意桔梗去休息一會兒,一轉身就把茶水潑到正指揮傅鳶尾倒茶的女孩兒身上,女孩兒尖叫一聲,“傅雲杉,你干啥往俺身上潑?”

  “啊,杏兒姐,我不是故意的,你有沒有燙著啊?”傅雲杉挑了挑眉,抓了桌上的抹布撲上去要替她擦,女孩兒瞧見她拿的抹布哪肯讓她過來,“你不要過來!啊……”

  桌子翻了,一桌子的糕點茶水給傅迎春一眾好姐妹重新換了衣服!

  “啊!俺的衣服……”

  “我的絹花……”

  “不要踩俺的裙子……”

  “怎麼了?這是怎麼了?”屋外正聊天的婦人聽到動靜都走了過來,圍在房門往裡看。

  一整個雞飛狗跳,好不熱鬧!

  傅迎春似是不敢相信剛才還其樂融融的添妝會頃刻間變得如此狼狽,愣怔了好一會兒,直到有人叫嚷著要回家,她才回神,跳下床對眾人笑的和煦,“姐妹們,都是雲杉和鳶尾桔梗不懂事,迎春給大伙陪不是了。”

  “俺看她們就是故意的,連個茶水都不會倒!活該一輩子當老百姓。”杏兒姑娘柳眉倒豎瞪著傅雲杉。

  傅迎春也順著她的視線看傅雲杉,皺著眉對傅雲杉道,“杉兒,還不快給杏兒姐陪不是。”

  傅雲杉抬頭看了傅迎春一眼,沒有動。

  傅迎春面露惱色,跺了跺腳,朝一旁的楚氏哭道,“五嬸,今天是侄女的添妝禮,杉兒妹妹這樣讓春兒以後還怎麼回娘家見諸位交好的姐妹?您幫春兒說句話,杉兒妹妹肯定會聽的。”

  楚氏蹙眉,掃了眼圍觀的眾人和傅迎春眼裡的陰冷,臉色也是很不好看。

  傅剪秋也看出了傅迎春的故意,喚了聲,“杉兒……”

  “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看桔梗都累的站不住了,春兒姐還坐在床上使喚她,就想幫幫她,春兒姐你別生氣,我道歉還不行嗎?杏兒姐,對不起,我幫你擦擦……”傅雲杉委屈的抽噎兩聲,抓著抹布往杏兒身上抹,瞬間,剛才只是一片茶漬的地方多了一層油污,杏兒慘叫一聲,抬手就想把傅雲杉推開,傅剪秋站在妹妹身後,看到杏兒的動作,手一伸,把妹妹拉到了一邊,杏兒驚呼一聲直直撞向傅迎春。

  “啊!”

  傅迎春被杏兒仰面推到在地,叉開雙腿極不雅的坐在地上,外面被吸引過來的村婦一看她那坐姿,都撇嘴低語,面露不屑。

  她們可沒忘記傅迎春半裸著身子和方之行在小樹林的事,瞧這坐地的架勢,一瞅就不是清白身,嘖嘖,難怪上趕著爬著去給人家當妾,啥,你說貴妾?拉倒吧!再貴也是妾不是妻,生的孩子那就是奴不是主!

  身後的聲音越來越大,周氏黑著臉上前一把將杏兒推到一邊扶起自己的女兒,朝門外一眾媳婦道,“添完妝的都散了吧!堵在這裡給我家當門神呢?!”

  婦人們這才撇著嘴漸漸散了,出了傅家院子不一會兒傅迎春失了清白不得不去給人當妾的事就傳遍了整個村子。

  傅迎春自然惱怒的將賬都算在傅雲杉一家身上,腦子裡眼睛裡都是她爹得了勢傅雲杉一家跪地求饒的淒慘模樣!

  “娘,你不是說爹被老太爺問了話嗎?不是說爹有可能回帝師府當……嗚嗚……”傅迎春怒著朝周氏吼,她受不了了,實在受不了了!傅雲杉欺人太甚了!

  周氏一把捂住女兒的嘴,臉色惶然道,“我的小祖宗,快別嚷嚷了,娘比你還心焦,可咱什麼都不能說什麼都不能讓外人知道,不然壞了你爹的事,咱們一家就真的永遠只能被壓著過一輩子了!”

  “娘,我受不了了!你瞧剛才那些村婦看我的眼神?我本該被人捧著當方夫人的,可我現在只能委身在一個官家小姐下面當個妾,娘,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啊!”傅迎春紅了眼眶,趴在周氏懷裡嗚咽。

  周氏恨恨的盯著外院的方向,小心的拍撫著懷中的女兒,“你爹已經跟你爺說了,很快,用不了多久,娘一定讓方賊婆親口扶你為正妻,到時候,娘讓方之行只有你一個妻子,你想要什麼,娘都給你!快別哭了,添妝是個大喜的日子,哭花了妝就不好看了。”

  “很快要到什麼時候?爺不答應嗎?”傅迎春抬起滿是淚痕的臉問道。

  周氏點了點頭,心有余悸道,“你爺說什麼也不答應,不是你爹守著,你爺早就把真相捅出去了,真要這樣,咱們家就全完了!”

  “那怎麼辦?”傅迎春擔心道。

  “給你爹一點時間,他會說通你爺的。不管怎麼說,你爹也是他的長子,再說能重回帝師府是你爺這輩子最大的願望……”周氏忐忑的望了眼後院,“他一定會答應的。”

  “娘……”

  “乖。方家的新媳婦看著是個好拿捏的人,你進了府先摸著相處看,等你爹這邊事情處理好,娘給你買幾個貼身丫頭過去伺候,絕不讓你落在那官家小姐身後!”

  “娘!”

  周氏轉身幫女兒擦了擦臉上的淚,慈愛的臉上露出抹堅決的笑,“為了你和你哥,爹娘什麼事都會去做的。”

  “娘,哥身上的傷是被傅雲杉救回來的那個男人打的……”

  “娘知道,娘和你爹不會那麼輕易放過欺負咱們家的人的!”

  傅迎春哭著展開了笑顏。

  外院,傅鳶尾擔心的看著傅雲杉,“杉兒,春兒姐好像很生氣,咱們是不是太過分了?她畢竟是咱們堂姐……”

  “姐,傅迎春就是拿我們當丫頭使啥時候當我們是堂妹了?今天這事根本就不是杉兒姐的錯!她要是不逼著杉兒姐道歉,就不會有後面的事,她就是活該!”傅桔梗氣鼓鼓的瞪著內院。

  傅雲杉笑著捏了傅桔梗的臉一把,“桔梗說的對!她自己的姐妹不自己招呼把你們使喚的團團轉不說還任由村裡那些女孩拿你們當丫頭一樣使喚,我只是給那個叫杏兒的一個小小的教訓,誰叫她拉出我娘逼我低頭,哼,就是活該!”

  “可是……”傅鳶尾一方面覺得傅迎春是很過分一方面又覺得干一點活而已她們不會計較的,可看到妹妹氣憤的神情,後面的話她又不好說了。

  傅剪秋笑了笑,上前將傅鳶尾拉坐到床邊,“好了,鳶尾,這事本來就不是咱們的錯,再說,杉兒剛開始真不是故意的,她只是好心幫桔梗的忙,再說杉兒當時就道歉了,誰知道……後來的事你也看到了,是春兒姐太欺負人,跟咱們真心無關了。”

  “啊,秋兒姐,是嗎?”傅鳶尾點了點頭,去看傅雲杉,如果杉兒先前真不是故意的,那後面的事就真的是春兒姐的錯了。

  傅剪秋朝妹妹使了個眼色,傅雲杉無奈的點頭,“是的。”

  等姐妹二人離開後,傅剪秋拉過妹妹的手,“讓姐看看有沒有燙到手?一壺茶你說翻就翻也不怕燙到自己!”

  “沒有,我小心著呢,都倒杏兒身上了,嘿嘿……”被自家姐姐看出端倪,傅雲杉索性大方承認。

  傅剪秋點了點她的額頭,“下次不許這樣了,萬一沒潑到別人身上燙到自己有的你哭!”

  “不會有下次了。春兒姐馬上就要出嫁了,她一出嫁咱們就著手搬家,她回門也回不到咱們家去!”傅雲杉笑嘻嘻的將頭放在姐姐肩膀上,使勁兒嗅著。

  傅剪秋笑著摟住妹妹,眸子裡一片暖意,“你就貧吧。”

  四月十八,傅迎春出嫁。

  楚氏一大早就起了,本想過去幫忙,被傅雲杉一把拉了,“娘,咱們現在已經分家了,奶又沒喊你,你過去受那氣干什麼?咱們就老老實實在家等著有人請,到時候說幾句吉祥話就成了。”

  “這……能行嗎?”楚氏有些不安,侄女出嫁她這當嬸子的……

  白昕玥點了點頭,“行的,嬸子,分了家你過去就是客人。他們沒讓咱們過去幫忙,咱們何必過去惹人嫌?”

  經過大半年的適應,白昕玥越來越把傅雲杉一家當親人,說話也多了幾分親暱和隨意。

  楚氏左右看了看,笑了,“好吧,不去就不去,那你們也得讓我出門啊,咱們總得要吃早飯的。”

  傅雲杉與白昕玥相視一笑。

  巳時末,方家迎親隊伍到傅家,方之行並沒有親自來迎親,被派來迎親的是方家一個管事,進屋見了傅老爺子和楊氏,跟傅明孝說了幾句客套話,就說跨門的吉時定在午時正,讓傅家大姑娘早些拜別親人出發回鎮上。

  周氏惱方之行沒來,問及他的去處,管事笑著回,“少爺帶少夫人回門,五日後回來。”

  廳中傅家眾人面面相覷,這意思是今天真的只是抬傅迎春過門,連新郎官都見不到。

  “渾說,新郎官不在,怎麼拜堂?”周氏怒瞪管事。

  管事仍是彎腰笑答,“大姑娘過門是妾,不用拜堂的。”

  “這……”周氏怒起,“你們方家欺人……”

  “好了,別誤了吉時,去讓春兒出來拜別親人吧。”傅明孝在旁邊突然開口道。

  周氏一窒,“他爹!”

  “快去。”傅明孝瞪了周氏一眼,眸子裡染了幾分急色,周氏一怔,順著他的目光看到傅老爺子盯著廳中某處糾結不斷的眼神,渾身一個激靈,轉身就走,“我這就去。”

  傅迎春並不知道這些事,在屋內歡歡喜喜的蓋上了紅蓋頭,被周氏扶了出來,跪在廳中跟傅家眾人一一拜別,聽周氏說跪傅明禮夫婦時,她故意跪在傅明禮夫婦和傅明義中間,朝空曠處磕了一個頭,傅雲杉無語。

  等傅迎春歡天喜地上了迎親的馬車,憧憬著洞房花燭良辰美景時,傅雲杉一家也開始收拾東西,先將楚氏的幾個嫁妝箱子和櫃子搬上牛車往新家去搬。

  除去楚氏的嫁妝,家裡唯一值錢的就是傅明禮的書箱了,裡面的書在傅雲杉落水那次都賣了干淨,書箱雖然被傅雲杉又買了回來,那麼多書籍卻早已散落,不知何處,無法買回。

  “娘,咱們每個房間都新做了衣櫃,你的嫁妝不如收到後面的庫房去,以後留著給我哥娶媳婦的時候用。”傅雲杉笑嘻嘻的看著車上的衣櫃。

  楚氏瞧了瞧新房裡面紫紅漆的大衣櫃,再瞧了瞧自己這已經褪色斑駁的衣櫃,笑著看了傅明禮一眼,“那就放庫房吧,既然搬了家離了老宅,就將過去的全都放下吧。”

  “好。”傅明禮一怔,頓時明白妻子話中的意思,笑了笑應道。

  傅雲杉三兄妹互相挑挑眉,幫著將老東西往後面庫房塞。

  “二姐,這裡好大好漂亮,咱們以後就住這裡嗎?”小八眨巴著黑眼珠興奮的看著傅雲杉。

  傅雲杉笑著刮了下他的鼻頭,“是啊,咱們以後就住這裡!”

  “那……爺奶大伯他們也不會搶走嗎?”

  傅雲杉神色一頓,蹲下身抱著小八,“是啊,他們搶不走,這些是咱們的,就永遠是咱們的!”

  “真的?”小八高興的咯咯笑著,“他們要敢搶,我就用師傅教我的武功打他們!”

  “嗯,小八最厲害了,等咱們搬了家就讓你師傅和你們一起住好不好?”傅雲杉心底一暖,笑著拍了拍小八的腦袋。

  小八使勁點著頭,“我去告訴師傅。”拔腿跑了。

  “杉兒!”王叔抬手招她過去。

  “王叔,什麼事?”

  “怎麼樣?這房子蓋的滿不滿意?”王叔搓著手笑的一臉和藹,眸子裡閃爍著企圖。

  傅雲杉笑了笑,故意忽略他眼中的別有所圖,“很滿意,王叔這只蓋房隊伍很是了得,速度效率質量都是一流的!”

  “那什麼……”王叔吭哧吭哧好一會兒才開口道,“王叔在鎮上吃飯時不小心把你給我的馬桶和地暖圖紙給人看了,有人想出錢買,托我做個中間人,問你願不願意賣?他願意出高價購買……”

  “王叔……”傅雲杉笑著打斷他的話,“你最初跟我說至少要三個月,可從二月初八動土到現在不過二個半月的時間,你這只臨時組建起來的隊伍配合默契如此之好,就如我剛才所說,速度效率質量都是一流的!這是支每個雇主都喜歡的建房隊伍,王叔難道沒有將這些人拉起來一起干的想法嗎?這樣只要你手裡有活,他們就會跟著受益賺錢!不會落到饑一頓飽一頓的地步,至於你說的那兩張圖,如果王叔要用我可以分文不要,賣給他人的話……無價的東西如何開價?”

  “這……”王叔聽的有些發怔,他一直是做中間人賺些拉活的錢,說白了就是先一步知道哪裡有人需要蓋房,談下來再找磚瓦匠幫主家蓋房,他收取的就是替磚瓦匠找活替主家把關的錢,主家大方會多給,他能從中抽取的也多,不滿意不給中間費的也有!如果能自己拉起這麼一支隊伍,再有杉兒的圖紙,那他就可以隨時接活,不用擔心找不齊工匠做出的活主家不滿意不給錢……

  他可以想見地暖和馬桶在以後的市場需求會占有多大的分量,它絕對是一座搖錢樹!

  傅雲杉看著王叔臉上表情變化,又笑瞇瞇的湊近加了句,“我家裡全套的衣櫃桌椅的圖紙也可以全部給王叔喲。”

  “真的?”王叔的眼睛猛的一亮,想到傅雲杉精心獨特的衣櫃抽屜設計,忍不住商人本質作祟,開始巴巴盤算起圖紙復制後能帶來的銀子風暴!

  王嬸幫忙將最後一個妝匣抱過去回來找王叔時就看到自家男人瞪著傅雲杉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大笑,不由上前拍了他一巴掌,“會不會好好看人?把孩子嚇出個好歹,看你怎麼陪棲雲姐!”

  “嘿嘿……一時高興。”王叔愣愣回神,尷尬的摸了摸後腦勺,對傅雲杉道,“杉丫頭,這事我覺得可行!不過,我得先回去跟大家伙商量商量,他們要是同意,王叔就跟著你干了!”

  “什麼跟著我干?是王叔自己干,我可不給你當打雜的,我還要努力賺錢養家呢!”傅雲杉撅了撅嘴,又道,“對了,王叔,你記得和他們簽份二十年的文書,言明這些年裡如果發現有人洩露圖紙,就要賠上二十萬兩!”

  “啊,這麼多?”王嬸驚詫。

  王叔瞬間就明白了傅雲杉的意思,慎重的點了點頭,“你放心,我會提前將這件事說好的。”

  王嬸瞧了兩人神秘兮兮的模樣一眼,搖了搖頭。

  三日後本該回門的時間,傅迎春沒有回來,周氏去方家也沒有見到女兒,氣的大罵方賊婆做事太過分。

  崔氏和蔣氏去看了幾次,間或聽到崔氏討伐方之行的聲音,蔣氏的勸和聲,楊氏倒是許久都沒再罵人,天天在後院陪著不出門的傅老爺子,不知道在干什麼!

  顧慮到新房已經惹人眼紅,傅雲杉和家人商量過後暫時決定先不把買下的荒地一起圈進去,等砂鍋店開起過倆月再圈。

  四月二十四日,一大早,傅明禮和楚氏就過去請傅老爺子和楊氏今天過去新宅,傅老爺子瞧著傅明禮的眼神格外瘮人,不知道是感歎還是什麼,終是應下中午過去吃飯,傅明禮卻從中讀出了欣慰的神色,一早上的心情都很美好。

  楊氏的目光則簡單的多,既復雜又怨恨,既恐慌又害怕,傅明禮沒有多想,楚氏卻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直覺楊氏會不會在搬家酒席上鬧事?

  回來跟傅雲杉兄妹一說,都覺得奇怪,商量了覺得給傅老爺子和楊氏在屋內單開一桌好了,這樣不在外面,接觸的人不多,就是想鬧事也不得!

  將家中最後幾床棉被一卷抱上牛車,屋內就只剩下床板了,傅明禮感傷的看著空落的房間,歎了歎,就走出了房間,毫不猶豫將房間門鎖了,將外院門鎖了,拿著鑰匙追上一家人的腳步朝新房走去。

  因為要待客,早兩日就買好了菜肉放在了新房的廚房,幾個幫了兩個多月忙的媳婦早早就來洗菜切肉蒸饅頭准備。

  村裡人七七八八的都來了,手裡或拿著幾個雞蛋或拎著一包紅糖,送上禮開始在院子裡晃悠,走到一處說一處,眼裡又是羨慕又是嫉妒,有幾個還低聲嘀咕說傅老五早就存了銀子准備分了家蓋房呢,終於如願了等等的話,被張嬸聽到了一通喝罵!

  “人家有錢自己兒子的命都不救?人家有錢閨女掉河裡要死了去賣書賣家具換救命錢……不知道就不要亂嚼舌頭,也不怕死了下拔舌地獄!”

  說的幾個婦人尷尬不已,連連求饒,張嬸才哼了一聲,轉身去廚房幫忙。

  傅雲杉聽說張嬸的彪悍好一頓開懷大笑。

  兄妹幾人擔心的楊氏鬧事沒有發生,整個吃飯過程,楊氏一直安靜的坐在傅老爺子身邊幫傅老爺子布菜,倒是傅老爺子不知道抬頭看了忙著敬酒的傅明禮多少次,直到酒席結束,傅老爺子被傅明孝扶回傅家院,目光還一直盯著傅明禮看。

  三兄妹奇怪的很,白昕玥給出的解釋是,“或許分了家發現五叔的好了?”

  三人同時別開頭,白昕玥自己也笑了。

  那是為什麼?

  不得而知!

  傅雲杉搬家的第二日一大早,王叔興沖沖地的跑來找傅雲杉,傅剪秋好笑的將妹妹從被窩裡拽出來,幫她穿了衣服讓白昕玥擰了條濕帕蓋到她臉上。

  傅雲杉一聲慘叫,清醒了!

  無比哀怨的去了前院見王叔,“王叔,早。”

  “杉兒,我跟他們商量好了,他們都同意簽這個文書,不過他們擔心平時的收入,你有什麼解決的辦法?”王叔笑呵呵的湊上前,討好的笑著。

  傅雲杉打了個哈欠,看了他一眼,迷迷糊糊道,“那簡單啊,你在文書上加一條,有一技之長的每個月都有2兩銀子的補貼,沒有一技之長的每個月一兩銀子補貼,有活的時候就拿工錢,這不就行了。”

  “補貼?哎,對啊!這個主意好!”王叔一拍大腿,隨即又沮喪了,“這群人共三十六人,有一技之長的就有十幾人,這麼算下來,沒活的時候一個月就要倒貼出去四五十兩的銀子,這……”

  “我可以先幫王叔出啊,等你賺了錢再還給我就是了。”傅雲杉以手撐著頭,笑的憨憨的。

  王叔不由會心一笑,“我前幾日也聽你爹說了,你跟豐華樓的少東家合伙賺了不少銀子,既然你能和別人合伙,也跟王叔合個伙如何?你只用負責提供圖紙,其他的王叔搞定,到時候咱們四六開,你三我七如何?”

  傅雲杉一個激靈,徹底醒了!

  她抬頭瞧著王叔認真的神色,扶了扶額頭,她能說她把圖紙給他勸他組建建築隊只是想讓他們家生活過的好一點嗎?

  “王叔,我……”

  “四六?”王叔瞧了瞧她的臉色,笑容拉大。

  “……”

  “五五?”王叔苦著臉,“我還有三十來號人要養活,杉兒……”

  “我只提供圖紙,其他的一概不管?”傅雲杉妥協了,如果只是畫畫圖紙,這時間擠一擠會有的!

  王叔立時笑開了,“其他的都有我!”

  “好吧,二八分吧,你八我二。”傅雲杉咧嘴笑了笑。

  王叔一怔,拍了拍她的頭,“好,都聽你的,不過你得先給我點銀子穩住這段沒活接的空閒時間。”

  傅雲杉嘟嘟嘴,“銀子都在我爹娘那放著,你找我爹要吧,一萬兩夠不?”

  “……一千兩就夠了。”

  傅雲杉擺了擺手,“讓我爹給你一萬兩吧,你不是要把地暖和馬桶推出去嗎?可以先在鎮上或者哪裡蓋座樣品房,讓想蓋房的人或者想改造馬桶的人一看到樣品就下定決心要蓋要改!還有那些家具總要做出個樣品讓人看到實物,人家才好決定做不做吧?”

  “哎呀,真是這樣!你這丫頭可真聰明!王叔這就去找人簽文書,明兒個就去看地方把這些東西弄出來,好早些接活做!”王叔大笑一聲,正想出去,突然頓住腳步看了眼空曠的院子,“杉兒,既然家裡不缺錢,也該請倆人幫忙看房子,我剛才在前院喊了好半天司命才黑著臉出來給我開門!”

  “額……”

  司命起床開門?!

  這畫面還真是詭異!

  不過她當初建房的時候就想好要買人看房的,既然如此……

  “王叔,鎮上的人牙子你熟悉嗎?”

  王叔點了點頭,“有一兩個熟悉的。”

  “那好,咱們今天就去鎮上買幾個人回來看家吧。”

  傅明禮和楚氏聞聽要去買人回來伺候,都有些不安,眸子幾次都無意的掃過傅家老宅。

  傅雲杉好笑的搖頭,“爹、娘,咱們已經分了家!家裡這麼大沒有個看門的人,咱們住這麼遠,村裡有人來找咱們也是麻煩事,再說,砂鍋店很快就要開張了,咱們到時候一樣要請人,既然同樣要花錢,不如買死契的僕人,最起碼咱們不用擔心方子外洩!”

  “杉兒說的對。”傅思宗點頭道,“咱們就買兩個看院子的,幾個到砂鍋店幫工的,平時怎麼樣以後還怎麼樣不就行了?”

  傅剪秋跟著點頭。

  楚氏和傅明禮面面相視,笑了笑,算是同意了。

  兄妹三個帶著小八興高采烈的坐著王叔的車去鎮上買人去了。

  先去的這家人牙子姓朱,長的肥頭大耳,一臉油光,看到來挑人的是幾個孩子,當下眉頭就挑了挑,不甚滿意的瞟了王叔一眼,王叔笑著上前拍了男人一巴掌,“這是我本家大哥家的孩子,家裡院子大又要開店做生意,挑幾個老實穩重的,好處不會少了你的!”

  朱姓男這才有了笑,拍了巴掌喊自家婆娘領進來十幾個孩子,從六歲到十六歲不等,都穿著統一的衣服,頭發和手很是干淨。

  傅雲杉滿意的點了點頭,王叔湊近幾人小聲道,“別看這朱牙子長成這樣,做人還是不錯的,這裡的孩子多半是無家可歸的流浪兒或者自賣自身的,他這裡絕不強求人賣身。”

  “哦。”傅雲杉的好感又增加不少,一一看過十幾個孩子,挑了四個十五六歲的,兩個十三歲的,就笑著跟朱牙子說還想找兩個看門的,最好是夫婦。

  朱牙子想了想道,“我這昨日倒是剛來了一對夫婦,看上去像落難的,是為了救一個六歲的孩子才自賣自身,不過……”朱牙子看了一眼傅雲杉道,“那對夫婦說如果有人要買,就替他們問一句,能不能救他們的孩子?能救,他們分文不要,不能救……”

  傅雲杉看了眼小八,笑了笑,“我先看看人,如果能救我自然會救,不能救我也沒有辦法。”

  朱牙子點了點頭,朝妻子使了個眼色,不一會兒,一對中年婦人抱著一個孩子進了屋,一進門就跪在了傅雲杉兄妹面前。

  兄妹幾人忙散開,傅雲杉上前看了眼孩子,“這孩子中毒了吧?”

  聞言,夫妻倆驚喜的抬頭,“是,姑娘能救我家……孩子?”

  傅雲杉搖頭,夫妻倆失望的垂下了頭。

  “娘,娘……庭兒好痛……”小孩子睜著朦朧的眼睛,看了傅雲杉等人一圈,最後目光定在小八身上,眉頭一皺,額間落下豆大的汗珠。

  傅思宗拽了拽傅雲杉的衣服,想提醒她司命有白毒丹可以解毒的!

  “二姐,能救能救,我師傅能救他……”小八看著可憐兮兮的小孩兒,眼圈都紅了。

  傅雲杉瞇起眼,瞧了那孩子一眼,歎了口氣,“好吧,那就帶他們回去吧。”

  如果她剛才沒看錯,那個六歲孩子的眼神……

  希望她帶回家的不是禍害!

  小八笑嘻嘻的湊到那男孩身邊,抓著他的手道,肯定的說道,“我師傅很厲害的,他一定解了你身上的毒!”

  男孩的眸子微閃了一閃,虛弱的撐起一個笑,慢慢閉上了眼睛。

  六個男孩,一對夫婦加一個孩子,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兩銀子,朱牙子當初將幾人的賣身契交給傅雲杉,傅雲杉笑著接了遞給哥姐,一家人才高高興興的出來。

  看著身後的一群人,總不能都走著回家吧?!

  帶著幾人吃過午飯去醫堂看過身上有沒有病,傅雲杉干脆又拿了一百兩銀子去買了套馬車,讓幾人坐上了王叔的牛車,他們坐在了新馬車上,一路朝家駛。

  ……

  外院,白昕玥拿著抹布擦著大門,臉上帶著笑,午後的陽光灑在俏美的臉蛋上,微風吹起鬢間兩捋垂發,一身銀白色的薄襖,讓她看上去美若仙子,傅三郎躲在不遠處的一顆大樹後垂涎的吞了吞口水。

  沒想到一年前那個不起眼的小丫頭長這麼漂亮了,真是美!瞧那臉蛋,瞧那紅唇,瞧那腰肢……要是能親兩口,摸兩把那個……嘿嘿……

  反正她是五叔家救回來的下人,他就算欺負了她,頂多把她娶回家,能有個這麼漂亮的媳婦又不花一文錢,兩全其美的事兒啊!

  傅三郎偷偷摸摸的朝白昕玥靠近,白昕玥專心擦著大門上的泥,絲毫沒發現一道猥瑣的身影已經到了身後,一把抱住了她!

  “啊!”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7 PM

070 便宜媳婦,陰毒

  白昕玥驚的叫出了聲,傅三郎嘿嘿笑著湊上了嘴就往白昕玥臉上拱,一邊拱一邊淫笑,“乖乖的讓哥哥親一口,趕明兒哥給你買個銀簪子……”

  “傅思容!你想干什麼?”白昕玥扔了手中的抹布推開傅三郎湊近的臉,拼命掙扎著,“你快放開我!你這個無恥之徒……”

  “嘿,我咋無恥了,我這是喜歡你……”傅三郎瞇著眼將白昕玥抱的更緊,身子不斷的往白昕玥身上蹭,臉上帶著猥瑣的笑往白昕玥發間使命的嗅著,“真香!”

  說著,臭烘烘的嘴巴埋了下去就要往白昕玥耳後親,白昕玥羞憤的大叫一聲,“傅思宗,你這個混賬王八蛋!”一腳踹上傅三郎的膝蓋!

  傅三郎吃痛,一下子松開了手抱著膝蓋蹲下了身,白昕玥一見他松了手,轉身就往院子裡跑,進了院子就把門彭一聲關上!癱在地上,委屈的瞬間就紅了眼眶!

  傅三郎扭曲著瞪著大門,“臭娘們,給臉不要臉!跑啥跑?跟了哥哥,哥哥又不會讓你吃虧,哥哥會讓你欲仙欲死……”說著,想到剛才抱在懷中那身子骨的柔軟勁兒又嘿嘿淫蕩的笑了兩聲,“小娘們兒,還真烈,哥哥喜歡……”

  “你給我滾!”白昕玥氣白了一張臉,恨不得一棍子打死這個不要臉的男人!

  傅三郎嘿嘿笑著,上前拍了拍門,“你跟著他們家有啥出息,不過就是新蓋了間大院子,就都是找人借錢蓋的!別以為哥不知道,你在他們家就是個伺候人的,跟著哥,保管以後給你吃香的喝辣的,正正經經的當管家娘子,哥哥啥都給你管……”

  “誰要當你家管家娘子?傅思容,你再不滾,我就拿棍子打斷你的腿!”白昕玥怒聲打斷傅三郎的話,威脅道。

  傅三郎賤賤的敲著門,“你打啊,你開門哥哥給你打……”

  “昕玥,你坐在地上干什麼?怎麼哭了?”

  院子內,傳來楚氏擔心的問話,傅三郎轉了轉眼珠,神情猥瑣,正想開口,斜眼裡卻突然瞟到王叔家的牛車緩緩朝這邊駛來,想到大郎哥和二郎哥被傅雲杉手裡那個男人打的半年下不了床,心裡有些膽怯,想了想,決定今天這事先這樣,以後有機會再過來逮這個小賤人,嘿嘿,他就不信她一個寄人籬下的丫頭還能翻出他傅三大爺的手心!

  白昕玥抹了把眼淚,扯出一個笑,“沒事,剛才不小心被土迷了眼,揉了兩下就這樣了。”

  “這天風大,小心點。”楚氏笑著上前幫她拍了拍身上的土。

  白昕玥點了點頭,“嗯,謝謝嬸子關心。大門我已經擦好了,嬸子過來還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好孩子,辛苦你了。”楚氏摸了摸她的頭,笑道,“杉兒他們幾個去了大半天,飯都熱了兩回了,我來看看他們回來沒有?快把門開開。”

  “哦。”白昕玥搖了搖頭,“我剛一直在擦大門沒有注意……”

  想到門外的傅三郎,白昕玥的臉色驀然蒼白,手攥著衣裳抓的緊緊的,話也不會說了。

  “怎麼了?”楚氏見白昕玥的臉突然難看不由摸上她的頭,“沒有發燒啊,臉色怎麼突然這麼差?昕玥,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啊?沒……沒有。”白昕玥連連搖頭,身子擋在大門前,僵硬著動也不敢動,生怕一開門,那傅三郎又竄進來輕薄她……

  楚氏瞧她越來越不對勁兒,也顧不得看女兒和兒子的事了,忙一把將她拽到懷裡,“走,快回屋躺著你,你指定是這幾個月蓋房做飯送飯累的了!都怪嬸子,你以前家裡條件好也是爹娘寵著長大的,這麼累的活怎麼能讓你干呢?快回去,嬸子給你弄點姜絲紅糖水喝兩碗,晚上咱們燉個雞湯給你補補身子……”

  “嬸子……”白昕玥有些感動,話裡帶了哭腔,“我沒事,真的!就是突然想爹娘了……”

  “……”楚氏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後背,“傻孩子,你爹娘在天上看著你呢,你活的好,他們就開心了。”

  “嗯。”白昕玥眼圈發紅,張了幾次口也沒敢將傅三郎輕薄自己的事說出來。

  她不是怕楚氏將自己送給傅三郎,也不擔心這一家人有什麼歪心思,這一年多,傅雲杉一家怎麼對她的,她都心裡有數,如果讓楚氏和傅雲杉兄妹知道傅三郎的事,他們指定會為她出頭!

  他們一家與傅家老院那些人的關系已經夠緊張了,她怎麼能再讓他們為了她的事再把關系弄的更不可挽救?!畢竟那是傅五叔的親爹娘兄弟……

  “到家了!我師傅一定可以救你的,我去拍門!你等著啊。”

  是小八的聲音,下一刻,大門被人從外面拍響!

  “娘,娘,我是小八,我們回來了!快開門啊……”

  “你這麼拍,娘他們肯定聽不到,讓我來,我嗓門比你大!”傅思宗笑呵呵的將弟弟提溜著放到一邊,自己大巴掌的拍著門。

  楚氏一喜,“是六郎他們!”

  白昕玥僵著的身子突然放松了,他們回來了沒有聽到與傅三郎的說話聲,傅三郎走了?!

  “我來開門。”白昕玥收了眼淚,轉身抽出了大門上的木橫槓,將大門緩緩拉開,門外站著的正是傅思宗和小八。

  小八一看到白昕玥和楚氏,笑嘻嘻的沖了過來,先喊了聲昕玥姐,小身子就抱住了楚氏的腿,指著那牛車嘰嘰喳喳的說了起來,楚氏聽了好一會兒才明白,是女兒在兒子的哀求下救了個中毒的孩子要找司命求百毒丹,忙示意昕玥把大門全部打開讓車子直接駛進來。

  待看到中年婦人懷中臉色青紫努力睜著眼睛的孩子,同情心一下子就起了,“快,快抱著孩子去找司命,他在右邊那個跨院裡,杉兒,你快帶著他們過去。”

  “娘。”傅雲杉一抬頭看到自家娘親那個擔心的模樣,不由心裡歎了口氣,心裡有些後悔沒忍住將這三個人帶回來了,她剛才在路上越想越不舒服,那孩子才六歲,只掃了他們一眼,就知道要利用小八來達到自己的目的,這樣的孩子絕不可能是平常人家的孩子,說不定是哪家大戶人家的……

  楚氏看了她一眼,“還不去?”

  “是,我這就去。”傅雲杉無奈的應了聲,看了那中年婦人和孩子一眼,淡淡道,“跟我來!”

  她想好了,司命能救了這孩子就救,救了就尋個錯讓他們離開,如果不能救?那正好光明正大的還了他們賣身契,讓他們離開。

  右跨院內,司命正削著一把竹劍,一身玄色袍子,清冷的俊顏表情很是專注,鋒利的匕首在竹子上上下翻飛,削下廢屑。

  傅雲杉穿過圓形拱門,司命的動作戛然而止,猛然抬頭看了她身後的三人一眼,目光陰冷,又瞟了她一眼,才默默收回了視線,繼續削著竹劍。

  “師傅,師傅……”小八從傅雲杉身後走過來,沖著司命喊了幾聲,司命起初沒有搭理他,小八不服輸的又喊了幾聲,他才慢慢抬起頭瞟了傅雲杉一眼,目光落到小八身上,淡淡嗯了聲,小八立時笑了,蹭蹭的跑過去,抓著他的衣角道,“師傅,師傅,這個小弟弟中了毒,你能救他嗎?”

  “我為什麼要救他?”司命看也不看那所謂的小孩,拿著手中的竹劍和小八的身高比了比,發覺和小八的身高不成比列時,眉頭蹙了蹙,又將劍頭的地方削短了一部分,再比劃。

  傅雲杉輕咳了咳,喚了聲,“司命……”

  她身後的中年夫婦此刻也明白過來能救人的是眼前的玄色男子,忙三步並兩步跪在司命面前,磕頭道,“求這位大俠救救我們的兒子。”

  司命理也不理二人,只抬頭睨了傅雲杉一眼,冷冷道,“干什麼?”

  “額……”傅雲杉一怔,想到自己雖然救了他一命,但他也救了自己的哥哥,算是兩清了,現在她還真不好開口再說讓他救人的話,可是……

  “他的毒你能解嗎?”

  “能。”司命瞟了一眼男孩的臉色,冷道。

  中年夫婦一聽大喜,“求大俠救救我們兒子,陳忠夫婦做牛做馬報……”

  “可以救嗎?”傅雲杉朝司命使了個眼色,希望他能看懂,司命眉頭動了動,側目盯著中年夫婦和男孩看了幾秒鍾,回頭看著傅雲杉點頭,“可以救。”

  傅雲杉歎了口氣,“那就救吧。”

  看著司命掏出瓷瓶拿了顆百毒丹喂男孩吃了,才淡淡對中年夫婦道,“你們從今日起就住到前面的倒座房去,左右兩邊的房子隨你們挑揀,一會兒我會讓人送被褥過去,你們先去吧。”

  看著中年夫婦一臉感激的抱著孩子朝跨院外退,傅雲杉又加了句,“解毒丹配合內力催動,藥效發揮的會更快。”

  中年夫婦腳步一頓,沒有接話,小八拽著小男孩的手對傅雲杉道,“二姐,我帶他們過去,我找娘給小弟弟准備被子。”

  “乖,讓哥把一起進來的那幾個人也安頓在前面,我跟司命說幾句話再過去。”

  “嗯。”小八興沖沖地的領著人出了跨院。

  傅雲杉才抬頭看著司命道,“那三個人有古怪?”

  “嗯。”司命看了她一眼,低聲道,“兩人都會武功,深不可測。那小孩子身上的毒,叫九九花開,這種毒陰毒至極,一貫是下在女孩兒身上的……”司命奇怪的皺起了眉頭,額頭的刀疤扭曲著十分恐怖。

  “九九花開?”傅雲杉也蹙眉,“百毒丹不能解?”

  司命撇了她一眼,頗有怎麼可能有我解不了的毒的傲然!

  傅雲杉干干笑了聲,看著他手中的竹劍眼睛有些亮,“好精致的竹劍,是做給誰的?”

  “……”司命死皺著眉頭看她,傅雲杉不明所以的與他對視,“怎……怎麼了?”

  “不是你要我教那倆孩子武功的嗎?”司命眸子裡掠過惱色,傅雲杉瞬間回神,忙上前陪笑,“一時沒想到,做的好,做的真好,司命大俠不但武功蓋世,天上地下無人能及,還說話算話,小女子真是佩服的五體投地……”

  司命涼涼的撇了她一眼,低下頭又開始削手中的竹劍,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找了個借口遁了。

  沒有發現司命一貫涼薄的眸子裡多了抹含糊不清的暖色,讓他冷峻面癱的臉添了簇生機,灼了心神。

  傅雲杉出了司命的跨院,到前面看了帶回來的四個人,將家裡的成員一一介紹了,又說了以後他們要干的活,還說好如果以後干的好,掙了錢想給自己贖身的,她絕不強留。

  幾人千恩萬謝的說會好好干,絕不讓主家失望,傅雲杉才笑著讓幾人退下去休息,拉了一家人回了後院。

  連著幾日,傅雲杉去鎮上看了新店裝修的進程,又買了材料在家訓練幾個新店的伙計,白昕玥忙前忙後的跟著,一說到出門就異常抵觸,傅雲杉因為太忙也沒太在意,倒是傅剪秋覺得有些不對勁。

  一日,傅三郎瞅准了傅雲杉出門的時間,來找傅思宗,說是二郎哥托他來借兩本書,看門的陳忠夫婦一聽是親戚就把人放了進來,要帶他過去,傅三郎瞪了陳忠一眼,擺了擺手,“爺自己去找。”

  陳忠一時沒有多想,就笑著應了,誰知道傅三郎一瞧見陳忠進了屋,撒腳就往後院鑽,在預留的花園處逮到了白昕玥,捂著她的嘴將她拉到了傅雲杉三人住的院子裡,關了門就要對白昕玥不軌。

  白昕玥怒極,踹開了傅三郎往院子外面跑,正巧被從前院回來的傅剪秋看到,抓了扁擔就打在傅三郎的身上,傅三郎狼狽的一邊跳腳躲一邊高聲叫嚷,“傅剪秋,我是你哥,你敢打我!小心我回頭揍你!”

  “我沒有你這麼不要臉的哥,欺負我家人都欺負到家裡了,我今天不打你我就不叫傅剪秋!”傅剪秋恨的牙癢癢,去年的事她可是記得清清楚楚,要不是他亂嚷嚷,杉兒就不會被大伯一腳踹上心口昏死大半天,虧的是命大,不然,她怎麼哭死的都不知道!

  他們現在都搬家了,他居然敢上門欺負昕玥,怪不得昕玥這兩天神情不對勁,傅三郎肯定不止一次這麼對昕玥了,想到這她就窩火!手下不由更用力,打的傅三郎嗷嗷直叫。

  “不就一個在你家伺候人的臭丫頭,我看上她是她的福氣!”傅三郎抱著頭左右逃竄,還不忘在口頭上占白昕玥的便宜,“她都給爺抱過又親過了,不嫁給爺還能嫁給誰去?!她那天一聽說要答應嫁給爺當管家娘子,高興的那個勁兒……”

  “你胡說!”白昕玥一下子哭出了聲,“剪秋姐,你別聽他胡說,我沒有……”

  “你給我滾!以後再不許進我們家院門!”傅剪秋怒喝,拼著全身的力氣往傅三郎身上打,“滾!”

  院子裡的動靜引起了楚氏和傅明禮的注意,二人出門一看到眼前的景象,忙奔了過來,“秋兒,快住手。”

  “爹,你別管,我今天非把他打出門不可!”傅剪秋不管不顧,抓著扁擔的手用力的泛起白。

  傅明禮一把抓住女兒的手,沉聲道,“胡鬧,有話好好說,你三郎哥做錯啥事了?”

  “他……”傅剪秋氣紅了眼,指著傅三郎罵道,“他欺負昕玥!嘴裡不干不淨占昕玥便宜……”

  楚氏和傅明禮同時看向白昕玥,白昕玥哇一聲哭了,捂著臉跑回了屋。

  夫妻倆的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傅明禮回頭瞪著傅三郎,“三郎,你妹妹說的是真的?”

  “呵呵,那啥,我就是跟她們鬧著玩兒的,鬧著玩兒的,五叔五嬸我先回去了,有空再來看你們……”傅三郎一看情形,拔腿就往院子外跑。

  傅剪秋抓著扁擔還想追,楚氏一把抓住女兒,“別追了!你想鬧的一村子人都知道嗎?到時候昕玥的名聲就全毀了!”

  “娘!他欺人太甚了!昕玥她……”傅剪秋恨恨的瞪著傅三郎逃跑的背影,一把扔了扁擔!

  “真是個混不吝的,整天在家不干好事!”

  傅明禮搖了搖頭,歎息,“三哥三嫂不知道怎麼教的孩子,五郎整天不著家,七郎天天在村裡惹事,三郎更是跟鄰村的混混混在了一起,一個個的……”

  “相公,這事怎麼辦啊?”楚氏看了眼白昕玥住的房間,擔心的問道。

  傅明禮蹙眉道,“先不要聲張,回頭我找三哥說一下,讓他好好管教一下三郎,昕玥這一段時間……留在家裡不要出門了。秋兒,你去跟陳忠夫婦說一聲,以後三郎來了,一定不能讓他來後院……”

  “爹!”傅剪秋不滿的出聲,“你怎麼還敢讓他來咱們家,萬一再出現今天的事,我們都不在,昕玥怎麼辦?難道真讓傅三郎欺負了昕玥,讓昕玥嫁給他不成!”

  “你這孩子,怎麼不等你爹把話說話?”楚氏拉了拉女兒的手,對傅明禮搖了搖頭,“還是不要讓他來咱們家了,真萬一出了什麼事,咱們怎麼對得起人家閨女的爹娘啊?!”

  傅明禮歎了口氣,“也罷,我這就去跟陳忠夫婦說一聲,這段時間不讓三郎進咱們院子就是了,你們去勸勸昕玥,別有啥想不開的……”

  “嗯。”楚氏應了聲,拉了女兒去了白昕玥的屋子。傅明禮轉身朝前院走去。

  傅三郎倉皇奔出了傅家,正好碰上從鎮上回來的傅雲杉,驚的一溜煙躲在傅家不遠處的一棵大樹下,看著傅雲杉進了院子才探頭探腦的跑回了家,狠灌了兩大杯水,看的崔氏直皺眉,“哪裡野去了?瞧你這樣子……”

  傅三郎砸吧砸吧嘴,回味了一把白昕玥小嘴在手裡的感覺,淫蕩的笑了笑,崔氏一見覺得不對勁,一巴掌拍到了兒子頭上,“做啥笑成這樣?!”

  “疼!啊,娘,你干啥打我!”傅三郎不滿的皺眉,看著崔氏,看著看著突然笑了,“娘,你替兒子去說親唄。”

  “說親?說啥親?”崔氏滿不在乎的應了句,下一刻從床上跳下來,抓著兒子的胳膊興奮的問道,“說,你看上咱村裡哪家丫頭了?娘這就去給你說,還能省下一筆媒婆錢……”話聲一頓,又搖了搖頭,拍了兒子一巴掌,“你著啥急,再等等,娘保准給你找個官家小姐當媳婦,要模樣有模樣……”

  “娘,我就要她!你去幫我跟五嬸說,我娶她,明媒正娶!”傅三郎搖了搖頭,抓著崔氏的胳膊道。

  “你五嬸?”崔氏一怔,隨即哎呦一聲抓了兒子的頭就打,“你個作死的!剪秋可是你親妹妹!你是想媳婦想魔怔了吧,看娘不打死你這個下作的……”

  “哎呀,娘,你想到哪裡去了!”傅三郎一把抓住崔氏的手,氣呼呼道,“是寄養在五叔家的那個丫頭,叫白昕玥的!”

  “啥?那丫頭……”崔氏一愣,撥浪鼓般的搖了搖頭,“那不行,你沒聽你五嬸說嗎?那丫頭死了養父母,連親生爹娘都不知道是誰,身家光禿禿的,你怎麼能娶她?”

  “我不管!我就要娶她,娘你去不去說?你要不去,我就找媒婆去說……”傅三郎瞇著豆粒眼,氣哼哼的拽著。

  崔氏皺了皺眉,想了想,白昕玥模樣不錯,屁股看上去也是圓的,應該是個好生養的……

  最重要的,她既然是寄養在老五家的,到時候這媒婆錢和彩禮錢就都省了,擺幾桌酒席這事就成了,怎麼看都是劃算的買賣!

  崔氏為自己第一次這麼聰明而高興。

  當下,一拍大腿,應下了,“行,娘去給你說!”

  於是,當天下午拿了家裡兩包紅糖就帶著兒子樂顛顛兒的去了傅雲杉家,陳忠得了主家的信堅決不放傅三郎進來,惹的崔氏大罵了一通,將傅雲杉一家都引了出來,一家人一見傅三郎都沒好臉色,崔氏不知道兒子調戲白昕玥的事,只以為老五一家給她甩臉子,正想破口大罵,被兒子扯了衣袖才想起正事,只好憋屈著忍了,開門見山道,“老五,我兒子看上了你家那丫頭叫什麼白昕玥的,你給她收拾收拾,過幾天挑個好日子,擺兩桌酒席,讓她嫁了我們三郎吧……”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48 PM

071 若爹求你?親情

  “他以為他傅思容是誰?看上誰誰就要嫁給他?”傅剪秋怒氣上臉,指著傅三郎罵,“帶著你那兩包糖,滾!”顯然是氣極了!

  “秋兒!”楚氏冷著臉上前將女兒拉回,朝崔氏淡道,“三嫂請回吧,我們不可能把昕玥嫁給三郎的!昕玥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而她……”她瞥了眼傅三郎,眸子裡一閃而過的也是怒火,“是絕不願意嫁給三郎的!三嫂就死了這份心吧!”

  “哎,傅剪秋、楚氏!你倆咋說話呢?俺兒子咋了?她一個伺候人的丫頭,跟了俺兒子是她八輩子的福氣,矯情個啥?”崔氏臉色一虎,跟楚氏母女槓上了。

  楚氏看了傅三郎一眼,別過頭跟崔氏視線相對,“三嫂,福氣不福氣的不論,昕玥是我家的客人,不是我家的丫頭!我再說一遍她的婚事由她自己做主,她不願意嫁給三郎!”

  “她都給俺摸了親了還能嫁給誰……”傅三郎嘿嘿淫笑,話聲在看到傅雲杉冷厲的視線時戛然而止,眼珠滴溜溜轉了兩圈,後退了一步躲在了崔氏身後,低聲道,“娘啊,兒子就要她,你今天要是能說成了,兒子以後都聽你的!”

  “三郎哥,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你再說一遍?”傅剪秋冷冷的看著矮著身子往崔氏身後貓的猥瑣男,想到她剛才從白昕玥那親耳聽到的話,簡直不敢置信,這猥瑣男居然連個十四歲的孩子都不放過!

  崔氏聽到兒子的話很是激動,她是傅家最能生兒子的人,一口氣生了仨,可偏偏哪個兒子都不聽她的話,這會兒兒子既然說下這種話,她咋地都要試一試!

  “說啥,那丫頭都是俺兒子的人了,不嫁給俺兒子還能嫁給誰去……”崔氏撇嘴斜視傅雲杉,又挑眉看了冷臉的楚氏一眼,大笑,“他嬸子,俺可是沒瞧上那丫頭,瞧那胸小的,生完孩子指定沒奶,一身的細皮嫩肉,一看就是不常干農活的,也就俺兒子喜歡這口……”

  “他三伯娘!”楚氏開口喝道,“說話留點口德,人家清清白白一個姑娘沒得讓你毀了名聲!這事我們不會答應的,你們走吧!”

  “哎,咋就不能答應了?”崔氏叉腰大著嗓門嚷,“她吃你家的住你家,那不都是咱傅家的,你們說讓她嫁她敢不嫁?還是說你們一家人就是見不得俺兒子好?!你把她拉出來咱們說道說道,這恩她該不該報?”

  簡直不可理喻!

  傅雲杉無語的看著崔氏一臉無賴的模樣,恨不得撬開她腦袋看看,那裡面的腦回路到底是怎麼長的,怎麼會有這麼奇葩的想法?他們家救的人他們家養的什麼時候跟傅家扯上關系了!

  “三伯娘怕是弄錯了!救昕玥姐的是我,給昕玥姐飯吃衣服穿地方住的是我們一家,就算昕玥姐要報恩,報的也是我們一家,跟你們沒有一文錢的關系!”

  崔氏一瞪眼,“咋沒關系了?你爹不姓傅了?你們一家不姓傅了?姓傅那就是一家,你家救的那不就是咱們傅家救的,讓她嫁給俺兒子就算是報恩……”

  “三嫂!”傅明禮無奈的歎了口氣,“三郎既然想娶親,你和三哥應該給他正正經經找一家去,人家閨女不願意嫁給三郎,這事就不要再提了……”

  “老五,你沒良心啊!”崔氏一拍大腿,蹭蹭兩步走到傅明禮面前,伸手就想抓傅明禮的衣服,傅雲杉蹙眉上前將崔氏攔了,“三伯娘想說啥站好說,你一個當嫂子的跟我爹拉拉扯扯的讓人看見像什麼樣子?!”

  崔氏果然不動了,揪出身上不知藏在什麼地方的一塊破手帕擦著眼角壓根不存在的淚,“想當初你分家的時候,俺們兩口子可是一門心思的想幫你來著,你如今咋能過河拆橋?!你一句話就能讓那丫頭跟了俺兒子為啥就一定要攔著不讓俺一家過好日子……”

  過河拆橋?!

  她知道這詞是什麼意思嗎?再說,她什麼時候一門心思想幫他們家來著?她怎麼一點也不知道?!

  傅雲杉一家面面相覷,感覺跟不上這人的思維跳躍了!

  “三伯娘,你是非要昕玥姐嫁給三郎哥還是只要昕玥姐親口說不願意嫁就罷手?”干脆一催定音吧,越說越不知道她扯什麼了!

  崔氏一怔,看了眼兒子,傅三郎忙朝她眨眼,崔氏不明白,傅雲杉看明白了,嘴角扯開一抹笑,走到傅三郎身邊,“三郎哥,你說呢?”

  “我就要她!”

  “她不願意嫁給你呢?”

  “她都被我摸過親過了,不嫁給我嫁給誰!”傅三郎豁出去了,嘿嘿笑著湊近了傅雲杉,“杉兒妹子,你要是幫你三郎哥搞定了她,以後爺奶大伯有啥對你家下啥手我都跑來告訴你,咋樣?”

  “哦?爺奶大伯要對我家下啥手?”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撇了他一眼。

  他嘿嘿笑了兩聲,“你先幫我搞定白昕玥,我就告訴你!”

  “你先說,萬一你說的不值錢,我干嘛費那心思?!”

  “杉兒!”傅剪秋急了,上前拽了拽妹妹的衣服,“你怎麼可以……”

  傅三郎擺了擺手,沖傅剪秋嚷,“你知道啥……”

  “三郎哥不說就算了!陳忠,送客!”傅雲杉抓住傅剪秋的手,安撫的捏了捏,高聲喚陳忠。

  傅三郎忙壓低了聲音,做俯小狀,“杉兒妹子,別啊,哥說,哥說還不成嗎?我昨天在大郎哥屋裡,聽到他和二郎哥說等大伯回京城後一定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到時候一定要派人來殺了你救回來的那個男人!咋樣,這消息值不值?”

  “不值!”傅雲杉心底一陣翻騰,臉上卻故作淡然,看了傅三郎一眼,“他若有本事殺得了司命,盡管來!”

  “我可親眼瞧見大伯纏著爺好多天了,這事指定有戲!以我爹和大伯現在的關系,別說我沒提醒你,到時候她想嫁……哥我還不一定樂意娶了……”

  “那正好,陳忠,送客!”傅雲杉高喝一聲,陳忠立時從房間走了出來,一手一個也不見怎麼使力氣,兩人都乖乖的被牽了出去,崔氏一邊走一邊罵罵咧咧,傅三郎更是句句都是猥瑣的下流話。

  傅雲杉眉頭蹙著,淡淡說了句,“閉上他的嘴巴!”

  下一刻,傅三郎母子都說不出話了,母子倆瞪大了驚恐的雙眼,張著大嘴跌跌撞撞瘋了一般往家跑!

  “杉兒?”傅明禮皺了皺眉擔憂道,“他們會不會跟你爺奶……”

  “肯定會!”傅雲杉歎了口氣,“說不定一會兒爺奶就會上門,可是,不給他們點懲罰,讓他們這麼罵著回了傅家院子,昕玥姐的名聲就毀了,以後還怎麼出門怎麼嫁人啊?!”

  “爹知道,是爹欠考慮了,你說的對!”傅明禮唉了一聲。

  傅剪秋在一旁蹙眉建議,“不如爹娘收昕玥當個義女吧?這樣就是咱們傅家的人了,爺奶再偏心也不能壞了規矩讓爹的閨女嫁給三郎哥吧?”

  “秋兒這主意不錯!咱們趕緊回去跟昕玥說一聲,這事宜早不宜遲,不解決了以後肯定沒完沒了的!”楚氏點頭同意。

  傅雲杉也點了點頭,傅明禮也笑了,“那還等什麼,咱們這就去!”

  白昕玥一聽忙跪下謝恩,“都是昕玥的錯,惹的叔嬸跟傅家鬧不愉快了。”

  “傻孩子,你來我們家一年,叔嬸當你是親閨女一樣疼。三郎啥人我們還不知道嗎?怎麼捨得讓你被他禍害了,以後你就是我和你叔的閨女,有啥事我們給你擋著!”

  “謝謝五叔嬸子!”白昕玥眼睛一紅,眼淚就要往下落。心裡明白他們一家完全可以將自己嫁給傅三郎,可他們卻選擇站在自己這一邊,甚至不惜跟傅家院子的人對上,只為保護她!心裡的感激之情難於言表,只滿心希望過了此事以後定好好孝順服侍他們!

  傅雲杉笑嘻嘻的湊過去,“昕玥姐,要改口叫爹娘了。”

  “是。”白昕玥紅著眼磕頭,“爹,娘!”

  “哎,好孩子,快起來!”楚氏也紅著眼將白昕玥扶起來,拍著她的手,“委屈你了。”

  白昕玥搖頭,“是昕玥連累了爹娘。”

  “一家人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話。”傅明禮欣慰的點了點頭,“我這就過去和爹娘說一聲,斷了三嫂的念頭,免得她在外亂嚼舌頭壞了昕玥的名聲。”

  “爹,我和你一起去。”白昕玥忙開口,“禍是我惹的,我去了爹也好說話。”

  “不用,爹一個人能應付。你爺……不是不講理的人。”傅明禮笑著朝她點了點頭,轉身走了。

  傅雲杉有些擔心,楚氏笑著拍了拍她的頭,“交給你爹吧,他說能應付就能應付。”

  傅雲杉與傅剪秋視線交接,目光中都有憂色。

  “爹,讓陳忠跟著你,事情解決了就讓他把三伯娘和三郎哥的穴道解了。”

  傅明禮應了一聲,陳忠看了眼傅雲杉低頭跟上。

  傅雲杉的擔心很有道理,傅明禮剛走到傅家院子門口,就聽到裡面吵吵嚷嚷的,走進去就看到傅明忠抓著崔氏吼叫,“你好好的咋不能說話了?你說話……”

  “好了,老三,你媳婦和三郎這是被人點了啞穴,不解穴你讓他們咋說話?”傅明孝在一旁沒好氣道。

  傅明忠扭頭就朝傅老爺子急,“爹,老五太過分了!好好的干啥點我媳婦和三郎的穴?他這是有了錢就財大氣粗專欺負自家人了,你可得給我們做主……”

  “老五來了,讓他自己說個清楚。”傅老爺子沉著臉面色復雜的看著傅明禮。

  傅明禮垂頭作揖,叫了聲,“爹,大哥,二哥,三哥……”

  “老五,你眼裡還有我這個三哥嗎?你干啥點了你嫂子和你侄子的啞穴?你……”傅明忠上前揪著傅明禮的前襟就吼開了,滿臉都是怒色。

  陳忠不等傅明禮吩咐,上前抓開了傅明忠的手,傅明忠一個踉蹌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好一會兒,才嗷嗷跳起來,“爹!他這是帶了幫手來要打殺了兒子啊!爹,您可得為兒子做主啊……”

  “老五!這是怎麼回事?”傅老爺子歎了口氣,眸子陰冷且復雜的盯著傅明禮。

  傅明禮苦笑一聲,以往從不敢直視傅老爺子這種眼神,今天這麼盯著真是渾身都泛著冷,“爹,兒子今天來跟您說件事……”

  “那個人是你帶來的吧?讓他先解了三郎和老三媳婦的穴道!”傅老爺子冷冷道。

  傅明禮看了陳忠一眼,陳忠略一猶豫抬手在傅三郎和老三媳婦身上點了兩下,崔氏立時嗷嗷叫嚷開,“傅明禮,你這個王八犢子,俺不就是想娶你家丫頭當媳婦,你居然恩將仇報,你不得好死……”

  “讓你媳婦住口!”傅老爺子瞪了傅明忠一眼,傅明忠忙上前捂住崔氏的嘴,將她拖到一邊。

  傅三郎一看崔氏被拉走了,張了張嘴發現自己也能說話了,眼珠轉著就到了傅老爺子膝下,“爺,我看上五叔家那個白昕玥了,我要娶她,您跟五叔說說,讓五叔把她嫁給我吧,我保准虧不了她!爺……”

  傅老爺子陰冷的眸子掠過一抹暖意,似是很享受這種孫子繞膝的感覺,下一瞬抬頭看傅明禮時,眸光又是一片冰冷,“老五……”

  “爹,兒子來就是跟你說這件事的。杉兒一年前救回一個姑娘名叫白昕玥,我和棲雲已經收了她當義女,以後她就是咱們傅家的閨女了!”前後神情的變化,眸子裡的冷暖,傅明禮不是瞎子不能裝自己沒看到,只是心裡某個地方,被傅老爺子眼中的冰冷狠狠劃了一道,汩汩往外滲血。

  傅老爺子臉色一變,“你……不過是一個丫頭!三郎好不容易想定性找個人好好過日子,你就這麼不待見他能安生……”

  “爹!昕玥不是丫頭,她以後是我們傅家的女兒,也是你的孫女,怎麼能嫁給三郎?!”傅明禮苦笑著接話,“再說,昕玥出身耕讀之家,她爹娘若天上有知,兒子怎麼對得起……”

  “你就對得起你三哥和你侄子?”傅老爺子似是極其生氣,臉色黑沉,眼神復雜,“若是爹求你呢?求你把那丫頭嫁給咱們三郎……”

  “爹!”傅明禮垂首,手在袖子裡攥的緊緊的,強扯了個笑,“昕玥是兒子的女兒,不能嫁給三郎!”

  “好!好!很好!”傅老爺子看著他,良久,吐出一句話,“果然是……喂不熟的狼!”

  傅明禮心底排山倒海一樣的難受,心中似是有千萬把尖刀一刀一刀的刺著,抬頭朝傅老爺子笑了笑,“如果兒子答應了這件事,爹會滿意嗎?”

  傅老爺子一怔,張了張嘴,還未出聲,傅明禮已經自嘲的笑了笑,“不!不管兒子怎麼做,爹……”他目光清淡的看了傅老爺子一眼,“您和娘都不會滿意的!爹,我也是你的兒子啊……”

  話落,轉身而走。

  陳忠跟在傅明禮身後,看著他出了廳,渾身立時殺氣盡釋,目光冷冽的盯著傅三郎和崔氏,低聲冷冷道,“二位如果管不住自己的嘴,陳某不介意讓你們變成啞巴!”

  傅三郎和崔氏驚恐的瞪大了眼睛捂著自己的嘴巴狂搖頭,陳忠斜了傅老爺子一眼,收了殺氣出了門去追傅明禮!

  “……”傅老爺子的腦中一片空白,精明的雙眸直勾勾的盯著傅明禮的背影,越睜越大,目光中傅明禮的神色與記憶中某人重合,他駭然起身,傅明孝發覺他的異常,忙一把扶住了,叫道,“爹,爹你怎麼了?”

  “我、我沒事。”傅老爺子顫抖了手抓著兒子的胳膊,“老大,老五他……你看出來了嗎?”

  “爹,看出什麼了?”傅明孝有些莫名。

  傅老爺子搖了搖頭,目光晦澀難懂,最後深深歎了口氣朝傅三郎和崔氏喝道,“以後再不許提娶老五家那丫頭的事,誰敢傳出去一句,老子打斷他/她的腿!聽到沒有!”

  傅三郎和崔氏忙點頭,傅明忠不滿,喚了聲,“爹!”

  “我累了,老大,扶我回去休息。”

  “是,爹。”傅明孝搭上手,扶著傅老爺子回了後院。

  傅明忠氣惱的跺了跺腳,心疼的看著媳婦和兒子,憋屈的瞪了外院一眼,“老五這混不吝的,竟然幫著外人!看我逮著機會不整整他!”

  傅明禮出了院子,腳步越走越快,他生怕一停下,滿腹的委屈痛苦不堪就會爆炸,將他炸的體無完膚!

  三郎什麼樣的人,爹不知道嗎?為什麼要拿身份壓自己同意?他怎麼忍心讓人家好好一個閨女嫁給他生受玷污?!難道人家姑娘就活該遭這份罪?

  為什麼從小到大,每次都這樣?爹他從來不聽他的解釋,想當然的以為都是他的錯!

  傅明禮想不通,卻看的清楚,爹眼中對傅三郎的喜愛之意和看向他的冷漠,那種冷漠似在看一個毫無關系的陌生人!

  傅明禮想起很久以前,娘朝自己撒潑,爹發怒時,女兒問過的一句話,“爺,我爹是你親生的嗎?”

  一想到那句話,傅明禮就止不住的身子泛冷,似乎連骨子裡都冒著寒氣。

  不!爹娘只是偏心,他肯定是爹娘的親生兒子……

  可爹今天為什麼會說出跟娘一樣的那句話,“果然是……喂不熟的狼!”

  這種想法就如一顆種子在身體裡發芽開始瘋長,將他整個心神都拽了過去,傅明禮忍不住長吼一聲,一拳砸在路邊地上,手背立時泛紅,隱隱有血絲滲出,可見使了很大的力氣。

  陳忠跟在後面,看到他的舉動,想了想,說了句,“得不到的東西何必強求?珍惜眼前所擁有的才是最重要的!主家,你還有愛你的家人……”

  傅明禮沒有出聲,跪在地上良久,起身望了眼傅家大院,轉身朝新宅走去。

  看不清是執念,看清了是痛苦……

  陳忠說的對,求之不得的東西求來何用?他已經掙扎在這條路走的太遠了,是時候回頭了!

  他還有家人等著,他也該為自己的家人努力了!

  以後……

  傅明禮又回頭望了眼傅家大院,眸色疏離,神情痛楚嘴角帶著苦笑。

  就這樣吧!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52 PM

072 人命案子,開業

  出了村子上了去鎮上的大路,就能遠遠瞧見他家的新院子,傅明禮遙遙瞧見楚氏帶著幾個孩子在院門前翹首,心裡一暖,腳步輕快了許多,一會兒就走到了門前,小八一看見傅明禮,就蹦跳著跑了過去,大叫著,“爹,爹!你看,師傅給我做了把竹劍,我一會兒耍劍給你看……”

  “哎,咱們小八真厲害,這麼短的時間就學會一套劍法了,走,咱們回家!”傅明禮一把抱起兒子,朝楚氏溫柔一笑,楚氏眸子的擔心緩緩放下,也回了他一個笑容,夫妻倆默契的一起抬腳回家。

  陳忠走到傅雲杉身邊,低語了幾句,傅雲杉抬頭看了一眼傅明禮,眸子一暗,歎了口氣,揮手讓陳忠離開。

  傅思宗和傅剪秋擔心的望過來,傅雲杉給二人一個‘放心,已經沒事了’的眼神,兩人同時松了口氣。

  小八嘻嘻笑著趴在傅明禮的肩頭朝傅雲杉眨了眨眼,傅雲杉挑了挑眉,暗暗比了個大拇指,小八得意的咧開了嘴笑。

  白昕玥笑著看這一幕,眼睛不知道什麼時候又紅了,鼻子酸酸的忍不住想落淚,傅剪秋摟著她的肩膀安慰,“沒事了,以後都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快別哭了……”

  “秋兒姐……”白昕玥含淚笑著,“我沒事,我只是好久沒被家人這麼寵著了,一時感動。”

  “那以後有這麼一大家人寵著,昕玥姐是不是天天都要感動的哭一場?”傅雲杉湊到兩人中間,嘻嘻笑著。

  白昕玥看著這個將她從死人堆裡救過來的女孩兒,心中說不出的感激。她失去爹娘,親生父母不明,跟著傅雲杉不過為一個安身立命之地,有衣穿有一口飯吃,能完成爹的遺願,好好活著。

  她潛意識的將自己當做他們家伺候人的丫頭,專心干著伺候人的活,可楚氏和傅明禮從未當她是下人,傅雲杉兄妹有的從來都沒少過她的,每天吃飯都不忘給她夾菜,干活時總會搶了她的活怕她累著讓她歇著,甚至從過了年開始,楚氏每個月都會給她幾百文錢當零花,讓她買一些自己喜歡的東西,就是親爹娘也不過如此了!

  想著想著眼中的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傅剪秋忙掏出帕子給她擦淚,還不忘瞪自家妹妹一眼,“昕玥別哭,咱們以後都不搭理這個愛取笑人的壞丫頭了!”

  “哎呀,兩位姐姐別生氣嘛,小妹這廂給二位姐姐陪不是了。”傅雲杉拽著自己的嘴巴咧出個標准八顆牙微笑,正正經經的蹲身福禮,惹的傅剪秋笑罵,“又耍貧!”

  “謝謝二姑娘!”白昕玥破涕而笑,朝傅雲杉福禮。

  傅雲杉忙上前扶了,笑著道,“以後你才是這個家的二姑娘,我……”傅雲杉挑了挑眉,“是三姑娘啦!二姐!”

  “二姐!”小八洋溢著一臉的喜悅,朝白昕玥大聲叫道。

  白昕玥笑著應了,“哎。”

  傅明禮與楚氏視線交接,看了身後的女兒們一眼,都露出欣慰的笑。

  傅明禮抱著兒子,大手一揮,“姑娘們,跟爹娘回家了!”

  三個女孩相視而笑,挽著手大聲應道,“是,爹。”

  砂鍋鋪子很快就裝修好了,樓上的雅間傅雲杉沒有動,只是將裡面的布置稍微做了調整,以梅蘭竹菊三劍客等花為名重新為雅間取名布景,倒是極其清幽寧怡,用來招待鎮上有錢人家或當官人家的夫人和小姐來用餐再合適不過了。

  樓下大堂通體透亮,四面開窗,堂內的飯桌皆用圓桌圓凳替換了鎮上常規的方桌長凳,可以容納更多的客人同時用餐,桌上鋪了暗紅色的桌布,是傅雲杉找了鎮上衣飾店特意量身定做的,大廳四周的窗戶都掛了素白的紗幔,用金色的鉤子掛著,周圍牆壁上掛著畫好的幾款招牌砂鍋料理!是傅雲杉特意調了顏色讓傅明禮和傅思宗畫出來的,下面分別注明了砂鍋料理的名字、用料和砂鍋本身的營養價值!

  一家人擔心寫出配料,別人會學了就不來吃了,傅雲杉嘿嘿笑了笑,拍著胸脯說他們自己做不出來的,因為最關鍵的東西她沒寫上去啊。

  不過……

  看著桌布和窗簾的顏色傅雲杉無奈的歎了口氣,當初也准備用素白的布料做桌布的,可擋不住一家人的反對,說白顏色容易髒不好洗,一部分人推薦黑色,一部分人推薦紅色,還有人說干脆什麼也不鋪最好!

  傅雲杉好不容易才爭取到暗紅色,顏色內斂雖不符合她的預設,卻也只能將就了!

  砂鍋鋪的生意,傅雲杉定位在中下等百姓,一碗大骨湯的燴面只要三十文,能買普通的兩碗缸稠的面條,但貴在湯是精心熬制的骨湯,還會額外奉送一道特制的小菜酸辣白菜絲,這白菜絲說白了就是現代的韓國泡菜辣白菜,她前世在沒有進蘇家之前工作五花八門,曾在韓國泡菜工廠兼職夜班,對於辣白菜的醃制過程十分熟悉,她臨時起意央了楚氏切了顆大白菜做試驗,一次成功,一家人對這種酸辣中帶著微微甜味的白菜贊不絕口,傅雲杉當下就決定將這種菜當作開業當天的贈品來促進消費。

  住在外院的四個男孩兒已經搬到了鎮上住進了砂鍋鋪後面的房子裡,負責每天砂鍋鋪的開門關門營業。

  五月六日,楚氏砂鍋店鋪正式開業,前一日晚上,一家人除了楚氏、傅剪秋和小紫菀沒有過來,其他人都住到了店鋪後面的屋子裡,王嬸接了砂鍋鋪後廚的掌勺,忙活的不亦樂乎,王凌兩兄弟則雙眼亮晶晶的盯著小八腰上的竹劍,一臉羨慕圍著小八轉!

  待從小八那得知是他的司命師傅做的後,都奔著去纏司命,司命卻理也不理他們,倆人委屈的小模樣讓傅雲杉忍俊不禁,司命挑眉看了她一眼,王凌聰明的跑過去抱起了傅雲杉的大腿,嚷著求著也要拜司命當師傅,學劍法。

  傅雲杉被纏的沒有辦法,只好訕訕的去搭冷面男人的腔,司命淡淡的撇了她一眼,眉頭擰的能夾死一只蚊子,又看了懷著希冀目光盯著他的兩個男孩一眼,鼻子裡發出似有若無的一個哼聲,算是答應了,傅雲杉忙陪笑誇了一番司命大俠是天上地下絕無僅有的好人一枚,才讓冷面男眉頭松了。

  自從搬了家,司命總會莫名其妙的出現在她的身邊,不想他時他不在,只要她想起他,一抬頭一回眸,總會在不遠的某個地方看到他,那種感覺很讓她驚悚!

  司命似乎很喜歡看她每次發現自己時那種毛骨悚然的表情,有一次還故意出現在她房間的屋梁上,嚇的正穿肚兜的傅雲杉差點沒把肚兜給撕了,抓了被子裹住身子就朝司命吼,“司命,你這個不要臉的登徒子,還不快出去!”

  “要胸沒胸……”司命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視線滑過她胸前,搖了搖頭,從房梁上下來,拍了拍因睡了一晚上而皺巴巴的衣服,施施然開門走了。

  傅雲杉:“……”

  誰能告訴她,她的小饅頭是不是被那古代冷面男鄙視了?!是吧?不是?一定是,她都看見司命那不屑的眼神了!

  那個傲嬌的悶騷男!

  第二日,砂鍋鋪開業。

  傅雲杉在店鋪外張貼了大紅紙,上面用黑字寫著:全店所有砂鍋半價,且免費奉送一碟小菜,吃五鍋送一鍋!下面還詳細介紹了各種砂鍋,許多圍觀看熱鬧的人越看越歡喜。

  做工用料明顯精致又繁瑣且半價只比普通的面食貴了幾文錢還能得一碟免費小菜,很明顯是占便宜的事兒,很多人不等吉時放炮就進了店看著牆上的圖點了自己喜歡的東西在等吃的過程中天南地北的侃著。

  許長清一早得了消息,離吉時還有半個時辰的時候就趕到了店鋪,送上了開業禮,看到店內火爆的場面,激動的轉了一圈,在沒有看到傅剪秋時,眸子裡明顯蓄滿了失落。

  傅雲杉偷笑,看夠了他郁郁寡歡的表情,才上前告訴他,“我娘說姐姐年紀大了不方面出來拋頭露面,所以以後都只能呆在家裡繡花學規矩。”

  “啊?”許長清大愣,“那我豈不是再也見不到大姑娘了?”

  傅雲杉搖了搖頭,這種事她愛莫難住!

  只是,看著他可憐巴巴的樣子,不忍心又點撥了句,“你那天在我家醉酒說的話被我娘聽到了。”

  許長清驚的臉色都白了,連跟傅雲杉告別的話都沒說跳上馬車就跑了,看到他馬車行駛的方向是雙河鋪時,傅雲杉嘿嘿奸笑了兩聲,與許長清相處這麼久,他的為人處事自己還是很喜歡的,更難得的是他真心喜歡姐姐,能找到一個真心愛自己的人不容易,她希望自己的姐姐幸福。

  不過,他家裡那個名叫表妹的‘定時炸彈’……

  傅雲杉蹙了蹙眉,神色驀然一冷,他與姐姐若真成了,那女的絕對不能留在許家!

  “哈哈,姐夫,恭喜新鋪開業!”門外傳來熟悉的男聲,傅雲杉抬頭正好迎上王笙的目光,王笙一臉志得意滿,明顯是興奮過頭的症狀,傅雲杉可不覺得她家開店能惹他那麼高興!難道是……

  傅明禮笑著接了王笙遞過來的一壇酒,將他引入大堂,傅雲杉想到生病的楚二姨,眼珠轉了轉接了一旁伙計的托盤過去給王笙倒了杯茶,“姨夫請喝茶!”

  “是杉兒啊?第一天開業生意就這麼好,你爹真是個有本事的人!”王笙笑的一臉慈愛,眸子裡還帶著笑意伸了手想摸傅雲杉頭上的包子,傅雲杉不動聲色的側身做倒水狀,避開了他的手,他笑著不以為杵。

  傅雲杉觀察了他一會兒,才又笑著道,“看姨夫這麼開心,是不是我二姨的病好了?”

  “額……”王笙的面部表情瞬間一僵,扯了扯嘴角搖頭歎息,“還沒有,大夫說她需要多休息才能好的快!最近睡的都特別沉……”

  眸子裡閃過一抹心疼之色,又歎了口氣,“幸好有娘幫忙照顧著,哎……”

  傅雲杉瞧的清楚,一時不明白王笙這一連串的表情是什麼意思了?

  等等,睡?!

  什麼病能讓二姨一直睡?會讓一直看不上二姨的婆婆親自照顧?

  她記得過年時見到的二姨身體健康的很,一點生病的症狀也沒有啊?!

  還有上次,他們兄妹去探望二姨被王笙的娘以二姨在休息打發了,娘親自去見到的也是二姨昏睡的場面,王笙也說見到二姨一直在睡,她還記得娘曾說過二姨是堅決不同意王笙納妾的,以二姨的脾氣,如果王笙納妾,除非她死!

  除非她死?!

  難道是二姨不同意王笙納妾,王笙和他娘暗地裡朝二姨下手了?!

  天啊!

  傅雲杉被自己腦子裡瘋長的念頭嚇白了臉,手中的茶壺啪一聲摔碎在地上,熱茶一下子潑到腳上,她卻連疼都顧不上了,掂起裙子就想朝傅明禮跑過去,剛跑了兩步又突然停下,扯著嗓子叫了聲,“哥!”

  聲音中的焦灼尖銳讓大堂內眾人的目光同時聚集過來,傅思宗瞧見妹妹蠟白的臉和腳下的碎茶壺,以為妹妹被開水燙到了,忙跑了過來,蹲下身就要去看妹妹的傷,卻被傅雲杉一把扯住衣袖,“哥,我們快去看看二姨,我心裡很不安,我怕二姨她……”

  雖然只見過幾面,但二姨那張與楚氏相似的臉和眸子裡同樣的溫暖,讓傅雲杉忍不住想快點毀掉心裡的不安,確認她真的只是生病……

  “杉兒!”王笙見傅雲杉頃刻間表情大變嚇了一跳,忙笑著試圖安撫,“你二姨從過年回了娘家後身子就一直不好,大夫也說了不是什麼大病,靜養多休息就好……”

  從過了年後就是這樣了?現在已經是五月了!五個月了……

  天吶!二姨……

  “你是不是納了一房妾室?!”傅雲杉轉頭冷冷看著王笙,打斷他的話。

  王笙一怔,表情有些不自然,尷尬道,“是,我與你二姨五年都沒有孩子,娘做主替我娶了妾室。你二姨也知道的,將來生了孩子會寄養在她的名下,那孩子就是我和你二姨的孩子!”

  “王笙,我二姨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們一家的!”傅雲杉深吸一口氣,恨不得一巴掌打掉他臉上那虛假的深情厚誼!

  傅思宗這時也聽明白了,二姨的事他知道的不比傅雲杉少,再聯想到妹妹剛才的話和二姨的脾性,臉色也難看起來,“杉兒,叫上爹,咱們一起去。”

  “我去喊上司命!”司命會武又懂醫毒,到時真有什麼事也是個助手!

  傅雲杉掂起裙擺直沖向後院,傅思宗看了一眼王笙,轉身朝店門口招呼人的傅明禮走去,在傅明禮耳邊低語了兩句,傅明禮臉色大變!

  王笙方才驚覺事情鬧大了,忙跑過去攔住傅明禮,“姐夫,棲月真的沒有什麼病!”

  “姨夫剛才也說二姨一直在睡覺,是什麼病要從過了年睡到現在?一睡睡上五個月的!”傅思宗語聲冷淡,王笙訕訕的松了手,臉色變的極差!

  傅雲杉到後面跟王嬸招呼了一聲,叫了司命到前面跟傅明禮二人匯合,王笙見狀,臉色突然變成灰白色,身子抖索著竟然轉身跑了。

  這個混蛋!

  “爹,哥,司命,我們追!”傅雲杉雙手揪起身上的裙裝,朝王笙的方向追了過去。

  王笙跑的都是近道,穿街過巷,走的都是狹窄的道,不知道穿第幾條小巷的時候,傅雲杉好像看到了傅大郎傅思德的身影,幾個人圍著一個人,隱隱有哭聲從人堆裡傳出來,傅大郎站在最邊緣,看到傅雲杉時還瞪了她一眼!可看到傅雲杉身後緊跟著的司命時,身子明顯往人堆裡縮了縮,傅雲杉哪有心情搭理他,回了他一個冷眼就回頭繼續追王笙去了。

  王笙跑的極快,若不是後來司命拎著她跑了幾步,她差點追丟!

  直到王家巷子口,傅雲杉捂著彭彭跳著恨不得蹦出胸口的心,不得不歎一句,她這具身體的素質實在是太差了,等忙完這段,她一定找司命好好求教一番如何強身健體!

  “王笙!”

  傅雲杉喝叫一聲,王笙驚慌的回頭,看到傅雲杉,身子一閃進了門,一把關住了門!

  “你們想干什麼?”

  傅雲杉皺眉,“這句話該我們問你!你和你娘想干什麼?你們把我二姨怎麼了?你快開門!”

  “我不開!娘要我娶妾生孩子,棲月不願意,她不願意……可是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我只是想讓棲月睡一覺,等孩子生了我就把那妾休了,孩子就是我和棲月的……”王笙隔著門大聲道,“五個月了再等五個月、再等五個月孩子就生了,很快我和棲月就有孩子了……”

  “你瘋了!”傅雲杉拍門大罵,“你會害死二姨的!王笙,你快開門!”

  “王笙,你開門,咱們有話好好說……”傅明禮和傅思宗也追了過來,看到傅雲杉和陳忠媳婦被困在門外,也喘著氣拍門喊話。

  “棲月只是在睡覺,她不會有事的,我怎麼會害她呢?我那麼愛她……可是她不同意納妾,我只好給她下了藥……”王笙在門後解釋道,“姐夫,杉兒,你們相信我……”

  “把門給我撞開!”傅雲杉額頭青筋直跳,再不想搭理這個瘋了的男人,對身邊的司命冷聲道。

  司命點了點頭,上前一腳踹開了門!

  傅雲杉沒來過二姨婆家,不認得路,只好隨手抓了個丫環,逼著她帶路去了二姨的住所。

  楚二姨安靜的躺在床上,一頭長發在枕上鋪散,長長的睫毛安靜的沉睡著,臉色白皙透明,放在被子外面的手指甲泛著晶瑩的光,仿佛能看見血絲在流動,整個人透明的似就要飛升而去的仙子!

  “二姨!二姨!”傅雲杉忙撲了過去,抓起她的手拍著她的臉,楚棲月毫無反應!

  傅思宗和傅明禮也跟了過來,一看到楚二姨的臉色同時倒抽一口冷氣,傅明禮轉身抓起王笙的衣領,怒喝,“王笙,你把二妹怎麼了?!”

  “你們干什麼?快放開我兒子!”王笙的娘被一個丫環扶著跌跌撞撞跑了進來,一看到屋內的情況,上前就要掰開傅明禮抓著王笙的手。

  傅明禮忙松開手,瞪了王笙一眼,看向王笙的娘,“我是棲雲的相公,棲月的姐夫!老夫人,我二妹這是怎麼了?過年時還好好的一個人現在怎麼變成這樣了?!”

  “她……”王笙的娘臉色一變,手抖了抖身子往後退了退,“她生病了,在休息,大夫說要多睡覺……”

  “姐夫,我求你了,棲月真的只是在睡覺!”王笙噗通一聲跪在傅明禮身前,舉手發誓,“我保證等那女人一生完孩子就休了她,我保證我身邊永遠都只有棲月一個,我真的很愛她……”

  “王笙,你看看我二姨!她現在人不人鬼不鬼,你就是這麼愛她的!”傅雲杉轉身怒視王笙,咬牙恨聲道。

  王笙抬頭看了楚棲月一眼,眸子裡帶了笑意,“她變成什麼樣在我心裡都是最美的!”

  “你這個瘋子!你真是瘋了!”傅雲杉搖頭,看著司命擔憂道,“司命,快過來看看我二姨!是不是中什麼毒了……”

  司命看著她眼中的焦急擔心,挑了挑眉走了過去,看了楚二姨的臉一眼,又抬手撥開她的左右眼皮,正想說什麼,王笙就沖了上去,傅思宗忙攔住了,王笙大叫,“你是誰?你是哪冒出來的野男人,離我家棲月遠一點……”

  “姨夫!”傅思宗忍無可忍,一把將王笙推開,“你能不能安靜一點!司命在看二姨還有沒有救?你真想讓二姨死了才滿意嗎?”

  王笙踉蹌一步,跌坐在地上,王笙的娘忙撲過去扶起兒子,“我就知道娶了她家裡不能安生,你偏要娶,進門這麼多年連個蛋都不下,娶個妾生孩子也不讓,現在還要咱娘倆看人臉色,這日子沒法過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55 PM

073 以愛為名,二姨

  “夠了!”傅雲杉一聲冷喝,“你們要死要活,我不管!但是……如果我二姨真有個什麼,王笙,我們一家絕對不會放過你……”傅雲杉冷冷看了眼滿臉慌色的王笙娘,“和你娘!”

  床邊,司命又拿了楚棲月透明的指甲仔細看了,才對傅雲杉道,“她服用了過量的曼陀羅花粉,暫時不會有生命危險……”

  王笙一喜,就要從地上爬起來,司命淡淡瞥了他一眼,接著道,“不過,再多用三日的量,就永遠只能這麼躺下去成活死人了!”

  傅雲杉一把抓住司命的胳膊,“司命,你有辦法救我二姨的對不對?”

  “不、不可能!那人明明告訴按他說的量用絕對不會傷及性命的……”王笙雙眸驀然瞪大,朝司命喊了一聲。

  傅雲杉氣極怒笑,“當然不會傷及性命!你沒聽見嗎?再多用三日,我二姨就永遠只能這麼躺著做一輩子的活死人!王笙,這就是你所謂的愛我二姨?愛到恨不得她變成一個活死人躺在這張床上容顏消枯,直到死都睜不開她的眼睛?!”

  “不!不是這樣的!一定是你弄錯了!一定是……”王笙慘白著臉拼命搖頭,趴在地上往床邊爬!

  傅明禮站在一旁不忍再看,“王笙,你和二妹都還年輕,為什麼不能再等兩年……”

  “七年無所出會被休的……”王笙喃喃抬頭看著床上白皙的容顏,“棲月說再等兩年,如果她還生不了孩子,就跟我和離,她怎麼能說出這樣的話……”王笙歇斯底裡,眸子裡痛苦絕望,“我那麼愛她,她怎麼能離開我?!”

  “我只是想要個孩子讓娘安心,棲月不想看見我納妾我就不讓她看見……她睡著了就不知道了……”王笙低語,臉上的表情慢慢柔和,“他看不見就不會不高興了,你瞧她現在睡的多開心……”

  “你瘋了!”傅雲杉看著他幾近癲狂的模樣,卻興不起一絲一毫的同情,這種以愛為名做出禽獸不如之事的男人說他是人渣都玷污了人這個字!

  傅思宗伸手將妹妹從王笙面前拉開,“杉兒小心!”

  “哥,你背上二姨,我們走!”傅雲杉抬腳將王笙踹到一邊,王笙的娘慘叫一聲撲過去抱住兒子,朝屋子外吼,“來人,來人啊!把他們都給我趕出去!”

  “不用你們趕,我們這就走!”傅思宗一臉怒容瞪著沖進來的丫環婆子,“滾開!”

  丫環婆子面面相覷,看了眼地上的王笙母子,個個膽怯的推攘著退出了房間。

  傅雲杉扶著楚二姨放到傅思宗的背上,又在上面蓋了床薄被擋住二姨白皙透明的臉,站起身朝傅明禮點了點頭,“爹,咱們走!”

  “姐夫!”王笙眼見傅思宗要把楚棲月背走,膝行幾步抱住傅明禮的雙腿,痛苦出聲,“姐夫,求你,不要把棲月帶走!我不能沒有……”

  “王笙!你還想干什麼?二妹已經這樣了,能不能救活還難說!我今天一定要把她帶走!有什麼話,等二妹醒過來再說吧!”傅明禮冷淡的看了他一眼,彎腰掰開他的手,朝兒子女兒看了一眼,深歎一口氣,“六郎,杉兒,咱們走!”

  “姐夫……”王笙絕望的伸著手還想去抓傅明禮的長袍,王笙娘一把將兒子拽了回來,瞪著往外走的傅雲杉等人,“笙兒,讓他們走!娘早說過不讓你娶那個喪門星,你偏不聽!如今去了更好,你明天就寫休書,將楚氏休了,抬田家那姑娘做正室,她肚子裡可懷著你的骨肉……”

  “娘!我不要什麼骨肉,不要什麼孩子,我只要棲月!我只要棲月……”王笙吼叫著從他娘懷裡往後退,胳膊碰到凳子不管,腰撞上腳踏幾不顧,好不容易借著房間中央的圓桌站了起來,踉踉蹌蹌的就往門外沖。

  “這是咋了?相公,你怎麼了……”一個粗憨的女聲從室外響起,隨即是女子的驚叫,“相公,你想干啥,娘,救命啊……”

  王笙娘一個激靈從地上爬起來沖到門外,就看到兒子正雙眼通紅的看著田家小姐的肚子笑,“孩子!沒了孩子棲月就不會生氣了……”

  “快攔住他!”王笙娘沖著田氏身邊的婆子吼,那婆子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上前按住王笙,幾個婆子忙在旁邊搭手,將王笙徹底禁錮住,讓他動彈不得。

  “放開我!”王笙嘶吼著。

  王笙娘心疼的抱著兒子的頭,“笙兒啊,娘的兒,你可不能犯糊塗啊,田氏肚子裡可懷著你的骨肉,那是咱們王家的後啊!你要讓你爹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嗎?你快清醒清醒,寫封休書休了那不能生孩子的楚氏……”

  “棲月……棲月……”王笙死命掙扎著,如困獸之斗,卻無法動作。

  傅雲杉走到院子門口停下腳步,對王笙和王笙娘冷冷道,“不用你們寫休書,我今兒就替我二姨做主休了王笙!你們……等著以謀害之罪被告上公堂吧!”

  王笙娘一愣,忘記了要說的話,眼睜睜看著傅雲杉幾人出了王家。

  從後門進了楚記砂鍋鋪的院子,傅雲杉快速將她和白昕玥住的房間收拾出來給楚二姨住,又拉了司命求百毒丹。

  司命看著她焦急擔心的眸子,擰了擰眉,道,“毒素入體太久,生命跡象虛弱,百毒丹藥性太大,吃下去就會要了她的命!”

  “那怎麼救?”傅雲杉抓著司命的衣袖,攥的緊緊的,“司命,你一定還有其他辦法的,對不對?”

  “有。”司命睨了她一眼,“曼陀羅花毒已經滲入她的血液,除了百毒丹就只有用內力慢慢將毒血匯聚放出,這樣花的時間較長……”

  “那需要多久?”傅思宗和傅明禮亦是一臉擔心。

  司命看了床上的楚二姨一眼,垂眸想了一瞬,“一個月!”

  “有救就好!”父女三人同時松了一口氣,傅雲杉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又問了句,“要過一個月我二姨才能清醒?”

  “是。”司命點頭。

  傅雲杉垂首表示了然,“爹,你找人給我娘稍個信兒,讓她過來的時候帶上陳忠媳婦來照顧二姨,這一個月是關鍵,千萬馬虎不得!”

  “好,我這就去找你王叔。”傅明禮歎息一聲,出了門。

  傅思宗看了床上的楚棲月一眼,又拍了拍妹妹的肩,“你在這裡照顧二姨,我去前面幫忙。”

  楚氏得了傅明禮的信兒,帶著幾個孩子和陳忠媳婦趕到楚記的時候,司命正在幫楚二姨逼毒,妹妹那一臉透明的臉色讓楚氏的眼睛瞬間就紅了,流著眼淚咬牙,“王笙!他就是這麼對棲月的……”

  傅雲杉將楚氏扶坐在一旁,將她在王笙娘面前說的休王笙的話又講了一遍,楚氏有些發怔,好半響才苦笑著看了床上的妹妹一眼,“休了也罷!這樣的女婿我們楚家要不起!只是……上公堂還需要娘家人出面,我明日就去石佛堂把這事跟爹娘說了!”

  “王八犢子,平時看著挺老實的一個人,居然敢下這樣的毒手!早休早干淨!可憐了我們棲月,好好一個人要遭這份罪……”王嬸安撫著楚氏,臉上是對王笙的憤恨和對楚棲月的擔心。

  門外有小廝叩門。

  “三姑娘,有個男人跪在咱們大堂外,說要見老爺和夫人,不見他不走!”

  “啥?這混不吝的,居然鬧到我們店裡,他這是想干啥?!”王嬸從凳子上跳起,臉色難看。

  傅雲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是誰說王笙老實?他聰明著呢!

  他一個做生意的人會不知道在新開張的鋪子裡鬧事會給主家帶來多大的流言和損失?

  說他為愛沉淪顧不得其他?

  哈,一個為了得到心愛女人甘心任人使喚三年,為了得到家裡老人點頭跪著求親使用苦肉計,為了孩子對心愛的人下的去手的男人會老實?騙鬼去吧!

  傅雲杉起身,攔住了想往外走的王嬸和楚氏,“娘,王嬸,你們在這裡看著二姨,我帶陳忠媳婦過去。”

  “杉兒,娘跟你一起……”楚氏擔心王笙盛怒之下會對女兒不利。

  看出楚氏的擔心,傅雲杉笑了笑,安撫,“娘,有陳忠媳婦跟著我,我吃不了虧,再說,這店是咱家的,大不了……”她眸色一冷,嘴角的笑立時多了幾分冷冽,“咱們關門!”

  走出房間,傅雲杉低聲跟陳忠媳婦說了句,陳忠媳婦點了點頭,轉身從小門出了楚記,直奔王笙家。

  因為地勢優越,人流量大,再加上傅雲杉策劃的一系列優惠活動,此刻的楚記砂鍋店已是人聲鼎沸,桌桌客滿,一些聞風而來嘗鮮的人更是擠在了大堂櫃台求小廝幫他們找位置,幾個伙計更是忙的腳不沾地。

  王笙就那麼直直的跪在大堂正中間,臉色哀戚,身形搖晃不穩,看上去極其可憐。

  一些吃飯的客人看著他竊竊私語,不時指指點點,還有好奇者上前問是怎麼回事。

  王笙眸中含淚,只搖頭做不語,更是引的客人對主家開始不滿,幾個大老粗看不下去吵著伙計喊他們東家老爺夫人出來把人家媳婦還給人家!

  傅雲杉帶著陳忠媳婦出現的時候正看到一個男人拉著伙計的衣領沖他吼,“你給老子放什麼狗屁?人家夫妻的事你們東家跟著攙和啥……”

  “住手!”傅雲杉稚嫩的嗓音在大堂響起,那男人一看出來的是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不滿的皺起了眉。

  傅雲杉看也不看他,徑直走到王笙面前,冷笑,“王笙,好手段!”

  “杉兒,我知道錯了,你幫我求求你爹娘,讓棲月跟我回家……”王笙見引出了傅雲杉,臉上一喜,忙伏小做勤懇認錯狀。

  周圍的吃客也都隨聲附和,“是啊,小姑娘。人家都認錯了,你爹娘攔著人家夫妻不讓重逢說不過去啊,還是趕緊放人家一家團聚吧……”

  傅雲杉眉眼清冷,似笑非笑的看著王笙,“王笙,你以為讓這些人幫著你說話就能帶走二姨?你可真是一個自私自利只管自己從不顧及他人的人渣!哦,不,人渣還是人,你對二姨做的事已經不是人能做的了,那是畜生!”

  她嗓音清亮,雖稚嫩說出的話卻擲地有聲,一時間,大堂都被女孩說出的話震住了,好一會兒,才有人反應過來,拍著桌子指責,“那小丫頭說是人話嗎?有這麼跟長輩說話的嗎?你爹娘是咋教你……”

  “你想利用這些人達到你的目的,也得看看這店是誰家的?!”傅雲杉嗤笑一聲,眸子裡的蔑視和周身的肅殺之氣讓王笙忍不住打了個冷戰,再多的話也說不出口。

  傅思宗這時也走到了傅雲杉的身邊,看著跪在地上的王笙聽著周圍一片聲討自己爹娘和妹妹的聲音,臉色十分難看!

  “各位靜一靜!聽我們兄妹說兩句……”

  “誰要聽你們說,快放了人家媳婦才是……”

  “是啊,這壞人姻緣的事咋能做……”

  “以後再也不來這家吃飯了,都是啥人啊……”

  “……”

  傅思宗的臉徹底黑了,傅雲杉看了哥哥一眼,又瞄了店外一眼,笑著湊近了,“王笙,你瞧,大家伙都向著你呢!說我們一家是拆人姻緣的壞人!不知道,大家伙知道真相後又會怎麼對你……”

  王笙的瞳孔明顯一縮。

  “兒啊!笙兒啊!”店外,王笙娘擠開人群沖了進來,一看到跪在大堂中間的王笙和站在王笙面前的傅雲杉兄妹,臉都綠了,三步並兩步跑過來一把拽起兒子,“你跪他們做什麼?”

  見王笙不動,王笙娘起身沖傅雲杉兄妹嚷道,“楚棲月那個小賤人嫁到我們王家五年連個蛋都沒生,我替我兒子娶個妾生兒子有什麼不對?她就要死要活的!我告訴你們,她死了是她自己活該跟我們王笙一點關系都沒有……”

  “哦?”傅雲杉淡笑,目光冷厲,“所以,你們母子就合伙喂我二姨吃曼陀羅花粉,想要她做一輩子的活死人……”

  “不!等生了孩子我就給棲月吃解藥……”王笙辯解。

  “王笙,我記得你說過我二姨曾答應過你若七年還無所出就自請下堂,讓你另娶妻生子!”傅雲杉淡淡接了句。

  王笙搖頭,“不,我要的只有棲月,我誰都不要……”

  大堂一片靜寂。

  “相公,相公……”田氏被丫頭扶著也擠了進來,那明顯凸起的肚子讓眾人看的心驚。

  “龜孫子的!你還是不是男人?自家婆娘都下的去手?!”還提溜著伙計的粗狂男子一把松開了伙計,大踏步走到中間踹了王笙一腳,“小妾都娶了,人都上完孩子也有了,還在這裡裝啥夫妻情深,真他娘的讓爺惡心!”

  又是一腳!

  王笙被踹的身子跌倒在地上,王笙娘撲過去護在兒子身上,張牙舞爪的沖男子吼,“你憑什麼打我兒子?我就說楚棲月那賤人仗著模樣好不安生……”

  “啊呸!”粗狂男張口吐了王笙娘一身口水,轉身對傅雲杉兄妹道,“小姑娘,俺剛才錯了,這種男人就不值得人同情,休的好!”

  “好!”靜寂的大堂突然有人吼了聲,接著一連串的叫好聲響起。

  “哎,這不是王家雜貨鋪的東家嗎?聽說他一直很愛他媳婦的,怎麼……”

  “愛?為了個兒子就朝媳婦下毒手,嘖嘖……”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以後還是離他們家遠點吧……”

  “太可怕了……”

  傅雲杉站在中間,看著王笙臉上的血色一點一點褪盡,才笑著道,“王笙,有句話送給你。”

  王笙抬頭,目光惶然。

  “天作孽猶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王笙的臉色徹底灰白!

  傅雲杉招了招手,幾個伙計見狀忙跑過來拖著將王笙母子幾人趕出了楚記。

  看著他們離開,傅雲杉才重新揚起笑容,站在大堂中間對店內的客人大聲道,“楚記新店開張,今日在本店花費超過一兩的客人額外奉送一鍋燴面。”

  “好……”

  眾人笑著鼓掌,店鋪的氣氛一時又高漲起來。

  沒有等第二日,當天下午,楚外公和外婆玉氏就從石佛堂趕了過來,一瞧見自家女兒沒有人氣的模樣,玉氏心疼的眼淚當場就落了下來,楚外公強忍著淚水讓傅明禮找了紙筆,親自寫了和離書和狀紙,將王家母子一並告上公堂!

  王笙娘吵嚷著是媳婦不讓兒子納妾生兒子,他們只是放了點讓她睡著的藥,沒有要她性命!

  王笙卻一句話也沒有說。

  縣太爺命衙裡仵作的媳婦去瞧楚棲月的病狀,仵作媳婦直歎氣,“不過是不能生孩子,和離了再找能生的就是,犯得著這麼害人性命嗎?”

  “誰害她性命了?她就是在睡覺,一點事都沒有!”王笙娘死不承認。

  傅雲杉取了楚二姨的血給縣太爺,縣太爺找人查了證實楚二姨是服食了太多曼陀羅花粉造成的,極有可能永遠都醒不過來後,當下結案,令楚棲月和王笙和離,以後婚嫁各不相干!王笙母子下毒害人,王笙打五十大板,王笙娘打三十大板!

  王笙怔怔的,被人按倒打板子也不吭聲,直到板子打完,人爬到楚外公腳下,“岳父,王笙知道錯了,求您不要和離……”

  “笙兒!”王笙娘上了年紀,三十板子下來人已經奄奄一息,聽到兒子祈求的話,恨鐵不成鋼,“你要讓你爹……死都不瞑目嗎!那個賤人讓咱們母子離心早就該休!你不許求!她要是回王家,娘一頭撞死在你眼前……”

  “你放心,你兒子就是跪死在我們面前,我也不會再讓我女兒回王家!”玉氏看了王笙娘一眼,冷冷道!

  王笙撲在地上,一臉絕望。

  “咚咚咚!”

  師爺愣了愣,“老爺,又有人擊鼓告狀。”

  “宣!”

  一塊床板被抬了進來,床板兩側扶著夫妻倆,哭的撕心裂肺,“傅思德逼死我女兒!大老爺要為草民的女兒做主啊!”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57 PM

074 兄弟算計,收益

  傅雲杉一家齊齊看過去。

  那夫妻倆一身白衣,神色枯槁,雙眼不停的流著淚,跪倒在大堂上哀嚎不已。

  “傅思德?何許人?”縣太爺詢問的看了眼一旁的師爺。

  師爺湊近低聲道,“大人,何思德是楊莊傅家莊園的管事傅明孝的大兒子也是傅秀才……傅明禮的侄子。”

  “哦,就是上次害我小舅子的那家人!”縣太爺眉頭一擰,瞥了底下的夫婦和蓋著白布的屍首一眼,揮手,“來啊,去把那傅思德捉拿歸案!”

  “是。”幾個衙役應聲而去。

  師爺瞧見大堂多出的其他人,看了縣太爺一眼,朝傅雲杉一家人擺了擺手,“沒你們什麼事了,還不退下!”

  楚氏張了張口,想說什麼,被傅雲杉一個眼神攔了。

  一家人退出大堂。

  出了縣衙,楚氏站住,神色有些躊躇,“杉兒,咱們就這樣離開……你爹知道的話……”

  因為傅明禮與縣太爺有過節,所以這次上公堂傅雲杉兄妹讓他留在了楚記,免得縣太爺看到他心生罅隙,將簡單的事情弄復雜。

  “娘,大郎哥犯的是人命官司,爹知道了又能怎麼樣?”傅雲杉挽著楚氏的胳膊,臉色陰郁,“難道讓爹再替他們頂一次罪?”

  “那哪能!”楚氏一驚,臉色瞬間變了,她可沒有忘記傅明禮替傅明孝頂罪丟功名險些連命都丟掉的事,“你爹現在沒了功名傍身,再說,大郎這可是人命案子……”

  “所以說……”傅雲杉看了縣衙一眼,淡道,“咱們就當做不知道這事!”

  “娘,這事聽妹妹的,咱們就當什麼都不知道。”傅思宗在旁邊幫腔,“左右咱們分了家,好事咱們不趕趟,壞事咱們也不去沾,安安穩穩過咱們自己的日子就好了。”

  傅剪秋點頭,“嗯,娘,哥和妹妹說的都對。”

  楚氏怔了怔,笑了,“娘也知道是這理。”隨即歎了口氣,“娘只是怕你爹知道了擔心。”

  楚外公和外婆玉氏視線交接,玉氏拍了拍女兒的手,“孩子們說的好,既然分了家,以後老宅的事,你們少攙和!”

  “娘……”

  玉氏攔住女兒的話,擔憂的歎息了一聲,“我知道你和女婿都是孝順懂事的孩子,可孝順懂事是一回事,被人算計利用是另外一回事!女婿是命大遇見了貴人,真要是因為替傅老大頂罪去了,他們家能念你們家一個好字?!”

  “棲雲啊,以後做事多為孩子們想一想,老人要孝順,孩子也要顧!”楚外公看了女兒一眼,嚴肅的點了點頭,“回去告訴明禮,就說這話是我說的,讓他以後好好記著!”

  “是,爹。”楚氏無奈的看了他一眼,撒嬌的搖了搖楚外公的胳膊。

  楚外公嚴峻的臉上露出一抹笑,瞪了自己女兒一眼,“多大的人了也不怕孩子們笑話。”

  傅雲杉兄妹忙低頭交耳,做忙碌狀,楚氏紅了紅臉,松開了楚外公,一家人笑著朝楚記走去。

  另一邊,王笙的妾室田氏扶著丫頭的手焦急的等著王笙和王笙娘,一看到半身血糊糊的王笙扶著同樣血糊糊的王笙娘出來,差點沒嚇暈過去,幸好身邊的丫頭手勁兒大,將她的身子牢牢的扶穩了。

  “相公,娘,你們這是怎麼了?天啊,娘是不是快要死了……”田氏撲上去,想扒王笙娘。

  王笙抬腳就想把她踹到一邊,王笙娘瞇著眼掐緊了他的胳膊,王笙眸子裡閃過痛楚,冷眼瞪過去,“滾開!”

  “相公……”田氏一愣,雙手還保持著伸出去的狀態,可看到王笙如殺人一般的眼神,再不敢造次,任丫頭將她扶了開去。

  楚記砂鍋鋪後院

  傅明禮和白昕玥正左顧右盼,一瞧見楚外公帶著幾人回來,立時迎了上去。

  “岳父岳母。”

  楚外公看了他一眼,點點頭,“縣太爺已經同意棲月與王笙和離了,以後咱們楚家跟他們王家再無瓜葛。明禮啊,你去幫我們租輛馬車,我和你娘這就帶棲月回家。”

  “外公。”傅雲杉攔道,“還是讓二姨留在鎮上吧。二姨身上的曼陀羅花粉毒需要內力匯聚才能逼出體外,現在能做到這個的只有司命,二姨留在鎮上我才好讓司命每天幫她驅毒。”

  楚外公略一沉思,便應了下來,回頭對玉氏道,“你留下來照顧棲月吧。有什麼事往家捎個信兒。”

  “好。”玉氏點點頭。

  楚氏本來不想讓玉氏留下來,可白昕玥在她耳邊低語了一句話,她便笑著去張羅玉氏的住處和大家的晚飯了。

  “娘,不讓外婆留下來,外公和外婆都會擔心的。”

  晚飯很豐盛,楚外公特意給司命斟了杯酒,謝他的救命之恩。

  司命瞥了楚外公一眼,一點要舉杯的意思都沒有,傅雲杉忙跳過去親自端了外公倒好的酒塞到司命手中,司命才拽拽的斜睨了她一眼,一飲而盡。

  楚外公詫異的看了司命一眼,傅雲杉尷尬的陪笑,“外公,他……有點認生。”

  換來司命又一記不鹹不淡的斜睨。

  楚外公笑著放下了酒壺。

  飯後,白昕玥給楚外公和玉氏磕頭,玉氏不解。

  楚氏笑著在旁邊解釋,“昕玥是我和相公認的女兒,以後就是我們家的二姑娘。”多余的話一字沒說。

  玉氏笑著將白昕玥扶了起來,褪了手腕上的一只翡翠玉鐲,親手給她戴上,摟入懷中,“好孩子,你娘要敢偏心,你就過來跟外婆過。”

  昕玥眸子裡一片感動,輕笑著縮在玉氏懷裡叫了聲外婆。

  傅雲杉和小八賊笑著也往玉氏懷裡鑽,“外婆偏心,就疼二姐了……”

  一時間,氣氛溫馨,一屋子的人都笑了。

  第二日,傅明禮和王叔去王笙家取楚二姨的嫁妝,傅雲杉兄妹和楚外公在大堂用早飯,玉氏在店鋪後院問楚氏,“店鋪為什麼叫楚記?”

  “是杉兒出的主意……”楚氏笑著替自己娘倒了杯茶,看到玉氏不贊同的目光,解釋道,“您也知道傅家大院都是些什麼人,如果讓他們知道這砂鍋鋪子是相公開的,不定怎麼來鬧騰!杉兒就出主意說鋪子記在我名下,算是我的陪嫁!”

  “你也不攔著點!孩子的心思是好的,可這要是被楊氏知道了,還以為你怎麼教唆他兒子了?!”玉氏歎氣。

  想到楊氏,楚氏也暗了臉,“女兒怎麼做,她都不會滿意的。”

  “算了,這事已經成定局就這樣吧。只是你們夫妻以後行事多注意些。”玉氏無奈的搖了搖頭,安慰女兒。

  楚氏點頭。

  去王家取嫁妝的事並不順利,王笙抱著臥室的那抬鏤空拔步床死活不松手,傅明禮歎氣,“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姐夫,我是真的很愛月兒……”王笙喃喃,“我從沒想過害她……”

  傅明禮臉色冷淡,朝抬床的伙計擺了擺手,“再說這些還有什麼用?留的了東西也留不下人了!你還有你娘和未出生的孩子照顧,以後……”

  他看了王笙最後一眼,歎息著說了句,“好自為之吧。”

  拔步床到底沒抬回來,楚外公和玉氏也沒有多說什麼,傅雲杉開口,“二姨說不定也不喜歡被王家玷污過的東西,沒抬回來正好!”

  傅明禮點頭,他也是這個意思。

  王笙做下這樣的事,等二妹醒來見到陪嫁的東西,睹物思人,說不定心裡更難受。

  楚外公點了點頭,下午帶著為數不多的嫁妝返了家。

  晚上,一家人坐在燈下盤算兩日的賬。

  “買牛骨、豬骨和羊骨花了二十兩銀子;各種干貨和菜共計六十兩;面粉八兩;柴禾茶水免費小菜人工費加上各種調味料算上的話……”傅雲杉掂著筆垂首計算,“成本費算一百兩!”

  “一共收了三百一十五兩七百五十八文,除去杉兒說的那些成本費,咱們這兩天一共賺了二百一十五兩七百五十八文!”白昕玥一等傅雲杉說完,就笑著開口。

  玉氏驚奇的看了桌上的記賬本一眼,“這麼賺錢!”

  “那一天差不多有一百七兩八百多文錢……”傅剪秋瞪大了眼睛。

  傅雲杉得意的扛了扛小胸脯,“咱們現在剛開業,砂鍋品種比較少,等過一段時間再上一些新品,生意會越來越好,到時候,姐的嫁妝就不愁了!”

  “你這個小蹄子,讓你瞎說……”傅剪秋的臉騰的一下紅了,伸手就想去揪妹妹的臉,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躲在玉氏的背後,傅剪秋氣的跺腳。

  傅思宗在旁邊挑眉輕笑,“秋兒的嫁妝不愁了,你和昕玥的嫁妝也不用愁了……”

  “哥!”

  “大哥……”

  三個女孩異口同聲,互相看了一眼,笑著朝傅思宗撲過去,傅思宗繞著玉氏轉,小八笑嘻嘻的幫著傅雲杉撓傅思宗……

  傅明禮和楚氏笑著看孩子們吵鬧,眸子裡暖意融融。

  傅家院子裡卻一片慘淡!

  傅老爺子坐在廳中,沉著臉看傅明孝。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大郎為什麼會被縣太爺收監?!他為什麼會犯上人命官司?!”

  傅明孝垂頭不吭聲。

  “說!”

  傅老爺子惱怒,抬手抓起桌上的茶壺往傅明孝身上砸,周氏驚呼一聲,眼睜睜的看著冒著熱氣的茶水一下子潑到了傅明孝胸前,讓他一聲痛呼。

  “嘶!”

  “爹,您消消氣,這件事大哥可能也不知情。大哥最近一直在家伺候您和娘,大郎從身子好了之後就一直待在鎮上很少回家,這事咱們還是去鎮上書塾找他相熟的朋友問一問,事情不就清楚了……”傅明悌在一旁笑著勸說。

  崔氏捅了捅自家男人,傅明忠也笑嘻嘻的湊過去,“是啊,爹,去鎮上問一問啥事都清楚了!”

  “問?你們這一家家的,衙役來抓人的時候都在哪兒?!”傅老爺子臉色難看,看著廳中的兒子一個個瞪過去,“老二,你在鎮上人面廣,明天去鎮上打聽打聽這朱家三口是什麼人?順便去牢裡問問大郎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爹,我的人面哪有大哥廣,他怎麼說也是傅家莊園的管事,鎮上那些人會賣大哥面子可不一定賣我的面子,我看這事大哥去比較合適。”傅明悌眼中閃過一抹不滿,瞬間又消失,笑著對傅老爺子道。

  蔣氏淡淡瞥了傅明孝和周氏一眼,嘴角勾起一道諷刺的笑。

  傅明忠也在旁邊開口,“爹,二哥說的對,咱們家除了你和老五,就數大哥在鎮上有面子了……”

  “老二,老三,我知道有些事瞞著你們讓你們生氣,可眼下是置氣的時候嗎?你們親侄子現在就在牢裡,攤上了人命案子,說不定……”傅明孝突然抬頭,臉上有幾分疲憊,看了傅明悌和傅明忠一眼,歎了口氣,語氣裡多了一分懇求,“我這時候不宜出面,你們就不能幫大哥跑這一趟?!”

  “大哥說的什麼話?”蔣氏笑了笑,“我們哪裡敢跟大哥置氣?只是,我們前段做調味生意得罪了不少人,這事大哥是知道的。”她轉頭看了眼傅明孝,淡淡道,“大哥,您說他們怎麼會賣一個騙子的賬?!”

  “就是就是。”傅明忠和崔氏在旁邊笑呵呵的附和。

  他們這是要和他算調味方的舊賬了!

  可他手上的秘方出來的調味方味道也是不對的啊!他們都被傅雲杉那個小賤人給耍了!

  傅明孝氣的臉漲紅。

  “你們要我說多少遍才能相信,我手上的秘方是和你們一模一樣的!我們都被傅雲杉騙了……”

  “大哥這話俺們不愛聽!”崔氏哼了一聲,“秘方都一樣你會護著一直不給俺們看?”

  “好了!”傅老爺子拍著桌子,“吵什麼吵,一點繩頭小利就值當你們這麼……”

  “爹!那可是一斤十五兩的生意,咋到你口裡就成了繩頭小利了?”崔氏反駁,“大哥要看不上把秘方給俺們,俺們看得上!”

  傅老爺子喘著氣瞪了楊氏一眼。

  “崔氏,你給我閉嘴!再不閉嘴就滾回你們崔家去!”楊氏狠狠瞪了崔氏一眼,崔氏撇著嘴不說話了。

  傅老爺子歎了口氣,“好了,等大郎從牢裡出來,這秘方你們三兄弟共有!”

  “爹……”傅明孝欲言又止,傅老爺子瞪了他一眼,“就這麼定了!”

  傅明孝垂首。

  傅明悌看了眼上臉的傅明孝,垂眸想了想,笑道,“大哥,老三剛才有句話說的對。除了你和爹,還有一個人在鎮上人緣不錯……”

  傅明孝抬頭迎上傅明悌含笑的目光,“你是說找老五?”

  “哎,二哥說的對啊,老五以前在鎮上書塾當先生,肯定認識不少人,讓他出面去打聽……”傅明忠笑著應和。

  傅老爺子看了三個兒子一眼,眉峰微擰,正想點頭時,一直坐著沒說話的傅明義出聲了。

  “爹,這事我不同意!”傅明義從椅子上站起來,看著自己精於算計的三個哥哥,不滿譴責,“不說五哥已經分家出去,咱們家裡的事跟他沒關系,單就說上次五哥替大哥和三哥頂罪丟了秀才功名差點連命都丟了,大哥和三哥事後可有去說過一句道歉的話?!”

  “他那不是沒事嗎?”傅明忠干笑著嘀咕了一句。

  傅明義氣哼哼的白了傅明忠一眼,“沒事?大夫說五哥命在垂危需要錢救命的時候,大哥和三哥可掏了一文錢出來!要不是遇見了貴人,五哥那條命早就交代在替你們頂罪上了!你們現在怎麼還有臉算計五哥?!”

  “老六,怎麼說話呢?”傅明孝惱怒,“什麼叫頂罪?那是你五哥要幫我們,我們可一點也沒有強求……”

  “爹!您都聽見了,這就是我們的好哥哥!”傅明義懶得搭理傅明孝,直直看著上座的傅老爺子。

  何氏悄悄拉了啦傅明信的衣服,傅明信拍了拍妻子的手,也起身道,“爹,這事我也不同意!老五一家不容易,他們既然分了家,咱們家的事就別讓他們攙和進來了……”

  “老四,大郎可是你親侄子……”傅明孝惱羞的瞪著傅明信,開口指責。

  傅明信苦笑著看傅明孝,“大哥,老五替你和三哥頂罪生死未卜需要用錢救命的時候,你可想過他是你的親弟弟……”

  “他哪是我……”

  “好了!”傅老爺子一聲吼,瞪了幾個兒子一眼,“三郎,去喊你五叔過來,這件事怎麼說也是傅家的大事,他願意出面幫就幫,不願意出面……爹也不勉強!”

  “爹!”傅明義臉色難看,“五哥從小就孝順,您要說出來,他怎麼可能不去?!爹啊……”

  “老六!如今能出面的就只有你五哥了,你讓爹怎麼辦?”傅老爺子皺眉,“他是你五哥,我是你親爹!你要讓爹白發人送黑發人嗎?!不就是讓他去打探個消息,又不是要他的命……”

  “爹,五哥與縣太爺有過節啊!縣太爺看到他哪裡會輕饒了他……”傅明義無力的哀求。

  “行了,就這麼定了。”傅老爺子大手揮下,不再聽兒子的話,朝傅三郎擺了擺手,傅三郎轉著眼珠一溜煙的跑了。

  傅明信憨實的臉上盈滿苦笑,“爹,地裡還有活,兒子先去忙活了。”說完,又補充了一句,“有什麼事兒子能幫上忙的,爹盡管使喚……”

  話落,轉身就走出了正廳,何氏起身跟上。

  從未見過傅明信如此的傅老爺子明顯一怔,半響歎氣,“都被帶壞了,一個兩個的……”

  說著看了傅明義一眼,傅明義面無表情,轉身也出了正廳。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4:59 PM

075 傅爹態度,失望

  傅雲杉家大門緊閉,傅三郎自然沒有找到人。

  傅老爺子聽著傅三郎的回報,眸中神色隱晦難懂,傅明孝著急的拍桌,“他一個病癆子,不好好呆在家裡又跑哪裡去折騰啥?”

  “大哥別急,讓三郎在他們家遠遠守著不就好了。”傅明悌出主意。

  傅明忠看了眼自家兒子,笑著點了點頭。

  兄弟三個一齊看向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掃了眼三個兒子,目光在傅明孝身上轉了兩轉,擺了擺手,“去吧。”

  傅三郎眼珠轉了幾轉,嘿嘿笑著應聲跑出去。

  天擦黑,傅雲杉一家坐著馬車趕回家時,遠遠看到一個人影在自家門前晃悠,陳忠先下了車看,發現是傅三郎時就要趕他走,誰知他扯著嗓子沖馬車吼,“五叔,我是三郎啊!爺有急事找你,讓我等你半天了!”

  “爹找我?這麼晚會有啥事?”傅明禮在車內一怔,掀了車簾讓陳忠放了傅三郎,傅三郎一得自由,一溜煙的跑到馬車旁,豆粒大的賊眼透過傅明禮掀開的車簾往裡望,發現白昕玥在車內後就露出淫蕩的笑。

  傅雲杉看到他的目光,眉頭一蹙,上前將白昕玥擋在身後,“三郎哥,爺有啥事找我爹?”

  “大郎哥殺人了,爺讓五叔去鎮上找人打聽消息。”傅三郎眼瞅著白昕玥被傅雲杉擋到了身後,傅雲杉臉色不善,忙嘿嘿陪笑了兩聲,吸了吸鼻子。

  傅明禮一愣,“你說什麼?大郎殺人了?”

  “是啊,大伯和爺他們是那麼說的。”傅三郎伸手摸上馬車,眼羨道,“五叔,這馬車真好看,你家咋一分家就有錢了……”

  “三郎哥要是不去賭博,那一百多兩銀子夠買好幾兩這樣的馬車了!”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接了句。

  傅三郎撇了撇嘴,眼睛卻賤兮兮的往傅雲杉身後瞟,“那也沒你家有錢,又是大宅子又是馬車的,說不定我娘說的就是真的,你們就等著分家拿銀子出來……”

  傅雲杉沒有搭理他。

  傅明禮從車上跳下來,對楚氏和傅雲杉兄妹道,“你們先家去吧,我去看看怎麼回事?三郎,走。”

  話落,朝村子走去。

  “哎。”傅三郎跟上傅明禮,巴結的笑,“五叔,你家馬車啥時候給我家用用唄……”

  傅雲杉兄妹和楚氏目光相接,都無聲的歎了口氣,他們瞞著傅明禮就是不想他操心這事,傅明孝、傅明悌哪個在鎮上沒有大把的人脈,想打聽事情的緣由還不容易,為啥非要巴巴的來找傅明禮啊!

  可仔細一想就明白了。

  傅明孝因為縣太爺小舅子的事不敢出面怕入了縣太爺的眼,招縣太爺記恨;傅明悌則是不想沾上一身腥,他們可真是好算計!

  看著傅明禮離去的背影,楚氏無奈搖頭,“這一家的為啥就見不得咱們安生過日子啊?”

  “還不是因為爹好欺負!”傅剪秋嘟嘴,不滿的瞪著傅家大院的方向。

  傅雲杉從車上跳下來,“娘,我跟去看看,有啥事我好給爹提個醒。”

  “我和你一起去。”傅剪秋也從車上下來。

  “……”楚氏張口想說什麼,話到嘴邊,又換了,“等你爹見過你爺,你們一起回來,天黑了注意路。”

  “好勒。”姐妹倆應了,轉身去追傅明禮。

  走到傅家大院時,傅家人正在吃飯,看到傅明禮來,兩桌子上的人表情不一。

  傅明信夫婦和傅明義先是一怔,接著看了傅老爺子一眼,歎息,再轉過來看傅明禮時臉上都掛著一抹擔憂。

  周氏面無表情,蔣氏淡淡一笑,崔氏拍著大腿說總算來了,比裡正還難請之類的話。

  傅老爺子的臉色難看的不是一點二點,楊氏的臉如扭曲了一般要笑不笑想怒不敢怒,看的傅雲杉姐妹面面相覷。

  “爹。”傅明禮躬身行禮,態度不遠不近。

  傅老爺子看了他一眼,皺了皺眉,嗯了一聲,“你先去廳裡等著,等我吃完飯再說事。”

  傅雲杉無語,傅老爺子真夠可以的!

  飯點了,居然連問都不問兒子吃過飯沒要不要一起吃飯之類的話,就這麼將他攆去坐冷板凳!

  “是。”傅明禮轉身朝廳裡走去,傅雲杉看了姐姐一眼,兩人苦笑。

  傅明義開口了,“哎,五哥,你吃過飯沒有?來一起吃點……”

  “吃啥吃,一共就做了這麼多,你不吃還是讓你這些侄子侄女不吃了?!”楊氏看了眼傅老爺子的臉色,瞪了六兒子一眼。

  崔氏大嗓門的接道,“糧食還要過倆月才能下來,家裡眼見就斷糧了。他五叔不會奪侄子侄女的飯吧……”

  “家裡已經在做飯了,我們一會兒回家吃,你們吃,不用管我們。”傅明禮腳步不停,背對著人看不清表情。

  楊氏哼了一聲,“聽到沒有,人家不稀罕吃咱們家的飯!”

  “娘,你講不講理……”傅明義皺眉。

  楊氏瞪了他一眼,“我跟你講鬼理,吃你的飯吧。”

  傅明義氣鼓鼓的坐了下來,扒拉了兩筷子就道吃飽了,抓了倆窩窩頭進了廳塞給傅雲杉姐妹吃,傅雲杉笑著說一會兒回家吃,硬是不接,期間偷偷瞧了楊氏一眼,傅剪秋自然也不接。

  “你奶就那樣,你們別管她,六叔給的是六叔的口糧,誰也管不著!六叔讓你們吃你們就盡管吃……”傅明義看見侄女的目光,歎了口氣,將窩窩頭硬塞進了傅雲杉姐妹的手裡。

  傅雲杉是真不想吃!

  自從分了家,她家雖不說頓頓白面饅頭,但天天都會有這是肯定的,再加上為了幫家裡的男丁調養身子,每日還換著花樣的做好吃的,這窩窩頭……

  說實話,她早就看不上眼了!

  姐妹倆為難的看著手裡的窩窩頭。

  傅明義以為她們還在擔心楊氏,就想繼續說兩句,冷不防傅七郎竄進廳,小手一把一個將窩窩頭抓走了,還在上面咬了個牙印,嘿嘿笑,“六叔,她們不吃我吃!我都沒吃飽呢。”

  “七郎!”傅明義惱怒的瞪了傅七郎一眼!

  “六叔,我剛才在五叔家門口看到五叔他們都是坐馬車回來的,五叔家有錢才不會稀罕倆窩窩頭!”傅三郎狼吞虎咽的咬著口裡的肉,滿嘴都是油,幫弟弟說話。

  崔氏的眼睛咕嚕嚕轉了兩圈,“三郎,你親眼見的?啥樣的馬車?”

  “嗯,我還親手摸了,好大好氣派的馬車,就跟……”傅三郎又塞了一口肉到嘴裡,含糊不清道,“表姑來家時的馬車一樣……”

  “天啊,老五家發財了!”崔氏驚呼一聲,“你表姑家那馬車可值一百多兩啊!咱家啥時候也能買上馬車啊……”

  傅老爺子斜了一眼過去,楊氏瞪了崔氏一眼,“瞎叫喚啥?再好那也是人家的馬車,你眼紅自己買去!”

  崔氏撅撅嘴,手裡的筷子扒拉了幾塊肉菜到自己碗裡。

  蔣氏和傅明悌的目光碰了碰,兩人同時看向了廳中的傅明禮,默契的挑了挑眉。

  廳中,傅明義起身去茅房,傅明禮望著吃飯的傅家人發呆,傅雲杉眸子一轉,蹭到傅明禮身邊扯了扯他的衣角,“爹,我餓了。”

  傅明禮垂首看到女兒委屈的模樣,又看了眼一大家其樂融融的吃著晚飯,歎了口氣,強扯了抹笑,“乖,你娘一定在家做好了飯等我們回去吃,再忍一會兒啊。”

  “哦。”傅雲杉乖順的點了點頭。

  傅老爺子吃過飯,進來廳內,楊氏泡了茶倒上,依舊沒有傅明禮的份,瞧著楊氏故意的行為,傅明禮苦笑,傅雲杉冷笑。

  傅老爺子飲了口茶,道,“老五啊,大郎的事你應該也聽說了,你大哥二哥都不方便出面,這事還要你出面去打聽一下……”

  真是直接,一點彎子都不繞!

  “爺,我爹沒了功名,你讓他拿啥打聽?”傅雲杉仰著小臉困惑的問。

  “小毛孩子在這攙和啥?”傅明孝抬手想把傅雲杉撥到一邊,傅雲杉一側身,避開了傅明孝的手。

  傅老爺子的眼神冷了一分,看了她一眼,視線又轉回傅明禮身上,“雖說你沒了功名,但人緣還在,大郎怎麼說都是你的親侄子,爹希望你能不計前嫌幫你大哥一把,日後,你哥一定會記你的好……”

  傅明禮將女兒拉回自己身邊,看了傅明孝一眼,沒有出聲。

  “老五,你什麼意思?”傅明孝皺眉瞪著他,“大郎可是你親侄子,你要見死不救嗎?!”

  傅明禮抬頭看傅明孝,苦笑,“見死不救?大哥覺得我該怎麼救?”

  “當然是先打聽清楚究竟怎麼一回事?能讓那對夫妻撤狀紙最好,不然就去求縣太爺……”傅明孝道。

  傅明禮抬手,“大哥,別說我現在沒了功名,就是功名在身時,縣太爺可曾給我一分薄面?”

  “爹!你聽,我就知道他還記恨當時頂罪的事兒!”傅明孝惱羞成怒,指著傅明禮朝傅老爺子叫道。

  傅老爺子看著傅明禮,眸子裡隱隱有冷光閃動,“老五,不過是讓你出面打聽一下,你這麼推三阻四的做什麼?難不成你真打定主意要見死不救?”

  “爹,兒子自丟了功名就很鮮少與鎮上的人來往,現在比普通百姓還不如,您要兒子怎麼出面怎麼救?”傅明禮自嘲的扯了個笑,“再說,我整日在書塾教書,認識的也大多是書塾裡的學子和一些學子父親,哪有能和縣太爺說上話的人?”

  “書塾裡教書的先生大多是秀才出身,老五,你拜托一兩個出面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傅明悌笑著開口。

  傅明忠也笑嘻嘻的湊上來,“對啊,秀才老爺出面咋也比咱們這些人強啊!”

  “三哥,大郎犯的是人命官司,人家躲都來不及誰會願意出面……”傅明禮強忍著心裡的無奈,苦笑道。

  傅明孝諷刺一笑,“你好好的去求人家,人家為什麼不願意?還是說你壓根就不想幫忙?”

  “行了。”傅老爺子眉頭深鎖,看向傅明禮的目光陌生陰冷,“老五去鎮上找人打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需要花錢的地方就先墊著,回頭來家裡取……”

  “他家都有馬車了還缺那點錢?”楊氏撇嘴,淡淡看了傅明禮一眼。

  傅老爺子瞪了楊氏一眼,“有你啥事,還不給我回屋去!”

  楊氏臉色一變,瞪了傅明禮一眼,轉身走了。

  “老五,這事就這麼定了!你去吧,有什麼消息回來說一聲。”傅老爺子大手一揮,強硬的決定道。

  傅明悌與蔣氏互視一眼,眸子裡有諷刺。崔氏撇了撇嘴,傅明忠一臉笑。

  傅明孝得意的瞥了傅明禮一眼,“老五,這事就交給你了,你侄子的命可就全靠你……”

  “爹……”傅明禮臉色黯然,嘴角強撐著一抹笑,卻苦到了心裡,想拒絕又覺得非答應不可……

  “爺對大伯真好!大伯說啥就是啥!”傅雲杉抓住了傅明禮濕漉漉的手,柔軟的小手慢慢抹去他手心的冷汗,傅明禮聽到女兒稚嫩的嗓音哭著說話,“上一次為替大伯和三伯頂罪,爹丟了功名命在旦夕咋沒見爺強硬的讓大伯三伯出錢給我爹治病?!”

  他的心一抽,心裡某個地方疼起來……

  大廳瞬間安靜下來,北風呼呼刮在人臉上,打的人生疼!

  “楊康欺負我娘,爺明知道我娘是冤枉的!大伯要將我娘沉塘咋沒見爺強硬的讓大伯住手保住我娘的性命……”

  傅明禮呼吸一窒,眸子裡全是傷,心裡那塊疤血淋漓的似又被揭開了,好疼……

  “我哥被大郎哥陷害染上五石散只能活活等死,大伯要前途我哥就得死咋沒見爺強硬的讓大伯放棄好留下我哥的命?!”

  他的兒子,因為他想要得到爹娘的關注目光而被折磨的人鬼不如的可憐孩子,他做錯了什麼?傅明禮閉上了眼,眸子忍不住的酸澀,心裡的疼更強烈了……

  “我姐被春兒姐搶了夫婿又被她騙到小樹林險些丟了清白,大伯逼著我姐退婚咋沒見爺強硬的讓大伯放手還我姐一個公道?!剛分家出去,我姐被騙去府原當通房,家裡可有誰關心過她的死活?!”傅雲杉冷笑一聲,看著臉色陰冷的如同冬日冰雪的傅老爺子,“這些時候,爺,你可曾開口說過一句為我們家主持公道的話?”

  傅剪秋在一旁已是泣不成聲,大廳內,除了氣憤難平的傅明孝,其余人都是一臉淒楚的同情。

  傅老爺子張了張嘴,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傅明禮驀然睜開了眼,一臉的傷痛瞬間消失不見,表情淡漠,通身氣質清冷,看著傅老爺子淺笑,“爹,這件事兒子愛莫難助。大郎怎麼說都是大哥的兒子,這事有大哥出面再合適不過了。兒子家裡還有事,先回去了。”

  話落,抬袖替大女兒擦了眼淚,一手一個牽著走出了傅家大廳。

  “爹,你瞧瞧他哪裡把你這個爹放在眼裡了,你還那麼護著他……”傅明孝怒著吼。

  護著?

  傅明禮苦笑一聲,攥緊了女兒的手加快腳步再不理身後都傳來什麼話。

  傅老爺子陰郁著臉,看著傅明禮加快的腳步皺眉,黑色的眸子裡是深深的失望,嘴裡低聲念了句,“真像啊……”

  “爹!”傅明孝聽到傅老爺子的低語,臉色大變,看了廳中的眾人一眼,“我扶你回屋……”

  “老三,你去鎮上跑一趟吧,找大郎平時的朋友打聽一下情況,需要用錢的地方就找你娘拿。”傅老爺子看了眼大兒子,擺了擺手,對傅明忠道。

  傅明忠一聽有銀子拿,立即笑嘻嘻的上前應了,“爹,您就瞧好吧。”

  傅雲杉和傅剪秋被傅明禮拉著一路都沒有吭聲,直到進了家門,坐上飯桌,傅雲杉才左右看看,‘哇’一聲捂著眼睛哭開了,沒辦法,干哭沒有淚啊,得擋著點。

  一家人手忙腳亂要扒開她的眼睛給她擦淚,她死活不肯。

  楚氏心疼的瞪了眼傅明禮,傅明禮卻笑著將女兒摟入懷中,“杉兒不哭,爹不好,都是爹不好,爹以後再也不會讓人欺負你們了,爹發誓……”

  “嗚嗚,爹……爺就知道欺負爹,杉兒好難過……”傅雲杉的鼻子一酸,真的哭了。

  她的傻爹爹!

  傅明禮笑著紅了眼眶,將女兒摟的更緊一點,“那爹以後都不管他們家的事了,好不好?”

  “爹說話算話?”傅雲杉帶著淚的臉從傅明禮懷中抬起。

  傅明禮溫柔的替女兒擦干了淚,笑,“爹說話算話!”

  “好……”傅雲杉破涕為笑。

  楚氏紅著眼看了丈夫一眼,“好了,吃飯吧,一會兒飯就涼了。”

  “爹,有你最愛吃的紅燒肉!”

  “你們哪一個不愛吃?”楚氏瞧著朝自己伸舌頭的女兒,鼻子一酸,背過身去。

  “我們都愛吃……嘻嘻……爹娘快來……”

  傅明禮撫上妻子的肩頭,安慰的摟了摟,楚氏回眸,笑中含淚,傅明禮笑著替她擦了淚,“棲雲,辛苦你了。”

  “我心甘情願的。”楚氏笑紅著眼,與丈夫一起看著掀篦籠蓋的孩子。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00 PM

076 鬧事者打,真相

  想查清傅思德逼死人的真相並不難。

  傅明忠死皮賴臉的在楊氏那裡要到了十兩銀子,來到鎮上直奔一個叫周淮的學子家裡,只用了二兩銀子就收買了這人,將事情的來龍去脈摸了個一清二白。

  原來,被逼死的女子姓何,家裡是賣豆腐的。一年前,女子的父親走夜路不小心歪了腳,去書塾送豆腐的事就落在了何姑娘身上。

  一日,傅思德與幾個同學在涼亭品茶對詩,說到一句‘鏡花水月,美景良辰皆虛幻’不知下一句該如何接時,路過的何姑娘笑著接了句,“一枕黃粱,富貴榮華難成真!”

  一群學子大加贊揚,自此,何姑娘每次來送豆腐都會和幾個學子對上兩句詩,如此三月有余,傅思德對她暗生情愫,何姑娘婉言謝拒,傅思德緊追不放。

  幾日後,何姑娘父親腳好,何姑娘便不再來書塾。

  後來,傅思德不知是何原因被人打傷在家養病,何姑娘的父母為女兒尋了門親事,定好今年六月出嫁。傅思德回書塾後知曉此事,便日日去何姑娘家求她回頭,何姑娘嚴詞拒絕,並說出絕不二嫁的話。何姑娘的父母為了女兒著想與親家商量著將親事提前,卻不知因此惹怒了傅思德,他花銀子找了幾個地痞……

  說到這,那周淮左右瞧了瞧,湊近傅明忠低聲道,“傅三叔,你說思德最近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平時挺文弱一個人,咋下手這麼重?!唉,那何姑娘人長的好看又讀過書,真是可惜了……”

  傅明忠轉了轉眼珠,“行了,我知道了,這事誰也不要說,以後少不了你的好處。”

  “傅三叔放心,我和那何姑娘也不過是幾面之緣,我和思德才是從小一起讀書長大的玩伴,再說,我兩耳不聞窗外事管那些閒事做啥?!”有了這二兩銀子,書塾三個月的嚼用就有著落了。誰死誰活,與他何干?周淮攥著手裡的二兩銀子,笑的格外堅定。

  傅明忠笑瞇瞇的從周家出來,對於能用二兩銀子解決問題很是自滿,摸著腰間剩下的八兩銀子,在鎮上各街道的晃悠著,琢磨著去哪裡吃頓好的,再給自家媳婦孩子帶點回去。

  “客官慢走!”一道熟悉的女聲突然在前方響起。

  傅明忠順著聲音看去,一瞬間就瞪大了眼珠,那……那不是老五家收養的閨女——白昕玥嗎?

  一襲月牙白的素綢衣裙,繡著淡雅的百合,烏黑的長發梳著時下少女流行的發型,幾根或銀或玉的發簪在發間因她的走動而微微搖晃著,耳下吊著兩顆玉米粒大小的白色珍珠墜子!

  這通身的氣派活活是富家小姐的裝扮啊?!

  她哪來的錢?!

  想到昨天三郎說到老五家有了馬車,他還半信半疑的,可今天……

  能給一個養女買這麼好的衣服,說明老五是真有錢了啊!

  傅明忠的眼睛要紅了,瞪著白昕玥罵傅明禮!

  好你個老五,有錢了不說給他們這些嫡親的侄子哥哥們買東西,先給一個外姓人花上了!看他怎麼跟爹和大哥二哥說!

  白昕玥送完客人正要回店,突然感覺到從身後傳來一道視線緊緊盯著自家不放,不由蹙眉轉身去看,待看到紅著眼的傅明忠時,驚了一驚,忙背過身利落的進了店,直奔店鋪後面的小院子去。

  傅雲杉正和玉氏一起喂楚二姨吃飯,瞧見白昕玥慌張的跑進來,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白昕玥急急忙忙的將剛才看到傅明忠的事說了,傅雲杉垂眸想了想,抬頭笑,“看到就看到了吧,反正這事早晚也瞞不住!沒事的,他要進來吃飯就讓他吃,其他客人怎麼樣他也怎麼樣,昕玥姐不用理他那麼多。”

  “那他要是問起這店鋪的事兒我該怎麼說?”白昕玥擔心道。

  傅雲杉看了玉氏一眼,賊兮兮的笑,“就說這店是我外公外婆慶賀我爹娘分家補陪送過來的嫁妝!”

  “啊!我明白了。”白昕玥笑逐顏開,“我這就出去盯著點。”

  看著白昕玥出門,玉氏也不由擔心道,“你讓昕玥這樣說,親家三叔會信嗎?”

  傅雲杉笑著挖了勺粥慢慢送進二姨嘴裡,“他信不信我不知道,不過要是說這店是我家的,你就看著吧,保管不出一個時辰,傅家院子那群人就敢殺過來找我爹的麻煩!”

  “唉,你說你娘沒嫁過來前,我和你外公見傅老爺子和楊氏,那還是挺和善兩個人啊,怎麼現在就變成了這樣?那心偏的……”玉氏歎了口氣,為女兒女婿抱不平,“都是親生的孩子,怎麼能這麼糟踐呢?”

  “說不定壓根就不是親生的,所以才敢這麼糟踐!”傅雲杉撅嘴低聲嘀咕。

  玉氏眉頭一皺,接過外孫女手中的粥,“可不許胡說。楊氏雖然現在對你爹不好,可小時候那也是當眼珠子疼過的,唉……”

  “說不定小時候沒發現,現在發現了,所以……”傅雲杉笑嘻嘻的將頭放到玉氏肩膀上,“外婆,你看這一年發生的事,我那所謂的爺奶哪有做過一件為人親爹娘該做的事?”

  玉氏蹙眉瞪了外孫女一眼,挖了勺粥抬起,動作卻瞬間止住了,臉上的表情極不好看!

  杉兒說的還真是,傅老爺子和楊氏這一年可真沒做過一件親爹娘該做的事!難道,女婿是傅老爺子和別人生的?所以楊氏才排擠他?

  那也不對,如果女婿不是楊氏生的那也是傅老爺子的骨肉,他即使明面上不給女婿好顏色,私下應該也不會那麼絕情,那……

  女婿真的有可能不是傅老爺子和楊氏的孩子!

  玉氏神色一凜,看了眼拿著手帕給女兒搓手指活動胳膊的外孫女,心裡重重歎了口氣,這幸好是分了家,不然,女兒一家以後的日子怕是更難過了!

  傅雲杉說這話自然有她的考量,她也是最深有體會的一個人!

  前世的自己,說好聽點是國內第一財閥的私生女,說不好聽的就是顆連親爸都不承認的精子!

  可即便如此,老頭子一知道有她的存在後還是不遺余力的找人救她,替她安排富裕的生活,讓她衣食無憂,只因為她身上流著他的血,這就是血脈親情!哪怕他不認她,依舊會為她打算!

  可傅老爺子和楊氏不會,他們做的每一件事都太絕了,傅老爺子不管家事愛面子,在內任由楊氏欺負壓搾傅明禮夫婦,對外為顧臉面不惜抹殺人命!

  這一年多,她看的很清楚,傅老爺子也好,楊氏也罷,對家中其他兒子女兒雖然也是非打即罵,但眼神和動作偏不了人,楊氏瞪其他兒子媳婦真的只是瞪一眼就罷,而不是像看她爹時那種恨不得吃肉喝血的惱恨!

  看來,得找個機會探一探老爹的真實身份!

  說實話,她真心期望自家老爹不是傅老爺子和楊氏的兒子,她爹一身俊雅清朗的氣質,才貌兼備,跟傅老爺子和楊氏沒有一個相似點……

  傅雲杉手下搗弄著,慢慢沉思著,老大傅明孝有勇無謀只會硬闖;老二傅明悌精於算計不肯吃虧;老三傅明忠愛占便宜是牆頭草;老四傅明信為人憨厚孝順父母從不違逆;老六傅明義簡單純粹看不慣就會念叨倒是很像楊氏;女傅琥珀缺心眼兒老是被人利用;長女傅珍珠聽說嫁了京城的管事,很有手段!

  這一家人不論是外貌還是性格都有一點或幾點像傅老爺子和楊氏的,但他們有個共同點就是不會讀書,怎麼努力考幾年都停在童生前停滯不前!

  聽娘說,爹那時在鎮上當木匠學徒,每日只能到學堂聽兩個時辰的課,而老大二老三都是全天在讀書,可她爹聰明一學就會,一點就通,一次就考過,成績還非常優異!

  據說,聰明是會遺傳的!

  就像她,哪怕前二十年從未接觸過商場,僅十年,就憑著一顆傲人的經商頭腦從一個默默無聞的私生女成了第一財閥的真正掌舵人!

  所以……

  傅雲杉挑了挑眉,小臉笑的詭異,她是不是可以真的期望一下,自家老爹不是真正的傅家人?

  “左右你們也分了家,以後傅家院子的事少攙和進去,安生過自己的日子吧。”

  傅雲杉回神,看到不知何時進屋的楚氏,玉氏正拍著女兒的手歎息。

  楚氏有些莫名,看了眼女兒,傅雲杉朝她眨了眨眼,給了她一個等會兒說的眼神,楚氏疑惑的笑著應了自家娘的話。

  楚氏扶玉氏去歇了午覺,又回轉。

  傅雲杉將剛才和玉氏的對話說了,楚氏聽的一陣發愣,好半響才苦笑道,“娘說句不該說的話,我倒真希望你爹不是他們親生的!”

  “娘,你也這麼想?”傅雲杉吐了吐舌頭。

  楚氏點了點女兒的頭,歎著氣道,“你爹從出生就在雙河鋪村,你這種想法壓根不成立!以後這話不要在你爹面前說,知道嗎?”

  “哦。”傅雲杉漫不經心的應了句。

  從出生就在雙河鋪也不見得就是傅老爺子和楊氏的親兒子啊!

  越說她越想查清楚老爹的身世了,從出生就在雙河鋪……出生就在雙河鋪?!

  冰果!

  她可以私下找村裡的老奶奶閒聊,問一問當年是誰替她爹接生的?!

  傅雲杉眼珠子咕嚕嚕的轉了幾圈,嘿嘿笑著跑出了屋,“娘,我去找王嬸說點事兒。”

  “小心摔著了,慢點跑……”楚氏擔心的喊了聲,傅雲杉早已跑出了院子,到後廚去了。

  王嬸表示也不清楚當年村裡的接生婆是誰,說晚上回家問一問她婆婆王奶奶明兒一早來告訴她,傅雲杉還待說什麼,白昕玥回了後廚,一看到傅雲杉就苦著臉,“杉兒,三叔果然問店鋪是誰的事了,我告訴他是外婆家的,他好像一點也沒信。”

  “不用管他,他就算請我爺來,咱們還是這話,就是老爺子去找我外公外婆對質咱們也不怕!”傅雲杉笑著安慰白昕玥。

  王嬸在旁邊聽的皺眉,“咋讓他看見了?這混不吝的!指定他前腳出了咱們店,後腳整個傅家都知道你們家在鎮上開了個鋪子……”

  “沒事兒,他想傳就讓他傳,反正是早晚的事,咱們開門做生意,不欺不瞞不敲不詐來路光明正大,還怕他不成?!”一想到傅家院子那群極品,傅雲杉也有些頭疼了。

  王嬸笑了,“杉兒說的是,咱們不欺不瞞不敲不詐,怕他們作甚!”

  白昕玥臉上依舊盈滿擔心,早知道她就不出門送客了,說不定傅三叔看不見她,就沒有這些事兒了。

  王嬸猜的真是准。

  傅明忠出了砂鍋鋪子就往家趕,想把老五開鋪子的事告訴傅老爺子和大哥二哥,誰知傅老爺子剛巧被裡正找去了,只有傅明孝和傅明悌在大廳等著他。

  一聽傅明忠說在鎮上看到白昕玥,問了說是楚氏的嫁妝後,倆兄弟都沉默了。

  “那湯真是好喝,那面比外面的大碗面好吃不知道多少倍,讓人吃了還想吃,一碗才三十文錢,太值了!好多人排著隊等吃的,大哥、二哥,你們說,老五這一天得能賺多少錢啊?”

  傅明忠還在嘀嘀咕咕的說著,嘴裡砸吧著回味著在砂鍋鋪吃到的美味。

  傅明孝想的是他正是用錢之際,楚氏的嫁妝就是傅明禮的錢,傅明禮的錢就是他爹娘的錢,爹娘的錢早晚都是他的錢,所以,他可以光明正大的讓傅明禮交出砂鍋鋪子!

  傅明悌只信白昕玥的話一半,說店鋪是用楚氏的嫁妝錢開的,他信,但賣的東西……

  傅雲杉能把一個調味料方子琢磨出來換銀子,說不定也能琢磨出來其他東西開店賺錢!

  傅明悌眼眸深幽,看了一旁閃著貪婪目光的傅明孝,皺了皺眉,他有點後悔同這個莽夫站在同一艘船上了。如果站到老五那邊,憑他們夫妻的聰明,說不定早已經分了一杯羹!

  “我們傅家的鋪子怎麼能掛楚記的招牌,老五做事越來越不靠譜,看我不找人拆了他的招牌!”好半響,傅明孝陰測測的說了一句。

  傅明悌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嘴角勾了抹譏諷的笑,正想開口說這事他不摻和的時候,傅明孝笑著看了過來,“到時候鋪子裡的方子你和老三一人一半,如何?”

  “好。”傅明悌沒有半刻猶豫就答應了,想到調味方帶來的銀子,他幾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得到楚記砂鍋鋪的方子了。

  傅明忠笑呵呵的湊過去,“大哥,你說咋做?我們聽你的。”

  傅明孝瞥了他一眼,笑了,“當然是要讓他先干不下去!咱們找人去砸場……”

  很損的招,但對付街上新開的飯館是種最快最見效的方法!

  三兄弟商量得當,決定為免夜長夢多,立刻就動手。

  傅明悌出面請人,錢由傅明孝出,到時候他們三個也跟進去做個和事佬,順便將接下來的事坐實!

  地痞一聽有錢拿還有免費好吃的,自然滿口答應,進了店大搖大擺的點了十幾個招牌砂鍋菜和面,吃了一半就摔筷子捏著一條蟲子說是從面裡撈出來的,白昕玥氣的直掉眼淚,傅明悌和傅明孝也在旁邊說這樣做生意不好,引的其他客人議論紛紛。

  傅雲杉在後院聽說,臉上表情立時就變得難看,王嬸剛說完傅家人會知道,他們就帶了人來鬧,還真是……

  王嬸一聽白昕玥的話就明白了,氣的臉色漲紅,要出去找那些人說清楚,傅雲杉攔了,“王嬸,你如果一出去,今天這事真沒法了了!”

  “太過分了!他們這是要干什麼啊?”王嬸道。

  白昕玥抹了把眼淚,“都怪我,就不應該讓傅三叔看見我……”

  傅思宗沉臉,“他們早晚都會發現的,這跟你無關!杉兒,我們怎麼辦?”

  “無非是見財起意,想像搶調味方一樣搶了咱們的店鋪罷了!”傅雲杉冷著小臉笑,“當初是顧忌大哥和娘小八的身子我才將方子作為條件給了他們,他們倒以為咱們是好欺負的了!進來鬧事容易,想出去……”

  難了!

  “杉兒,你說怎麼做?”王嬸氣憤的揮舞著勺子,恨不得立刻沖出去在傅家三兄弟頭上敲出幾個窟窿來!

  傅雲杉嘴角勾起冷肆的笑,湊近王嬸低語,王嬸眼睛越發晶亮,不時點頭,“好。”

  不一會兒,一身管事服飾的中年男人走進大堂,“各位稍安勿躁,我是楚記的管事楚揚勤!”

  吵嚷聲有一瞬間停止,片刻又響起,楚二舅掃了眼煽風點火的傅家三兄弟,一巴掌打在中間的桌子上,只聽卡嚓一聲,圓桌四分五裂碎在地上。

  大堂立時安靜了。

  楚二舅笑了笑,拱手,“後廚我已經檢查過,沒有發現有青蟲的蹤跡,我們東家有話,請各位檢查正食用的飯菜,除了現在鬧事的這幾位,如果有其他客人發現我們的飯食裡有不干淨的東西,我們楚記立刻關門,大家今日的損失全額賠付!”

  “關門?這太嚴重了吧?你們家的飯菜味道這麼好吃,關了門我們去哪裡吃啊?”一客人有些心疼。

  其他客人也忙附和,“是啊,以後多注意些就是了,犯不上關門啊……”

  楚二舅忙向這人作揖,自嘲的笑了笑,“我們楚記自開業對每天的菜面和做成的食物都有嚴格的把關,力求給客人帶去最干淨美味的食物,這種湯裡煮出青蟲的事是絕不可能發生的!可這些人不但發現了還揪著不放,這是故意來砸場鬧事的啊!就算我們沒有做,可他們這麼來鬧幾場,我們楚記還怎麼經營的下去?!我這麼說大家伙肯定不相信,所有,還請諸位客人檢查一下飯菜,我剛才說的話依舊作數!”

  大堂一片嘩然,先前那客人拿著筷子在自己桌上的菜和面裡仔細看了高聲道,“我這裡是干淨的。”

  “我這裡也是干淨的……”

  “我這也是……”

  “我們也是……”

  “干淨的……”

  直到所有的客人都說了他們桌上飯菜是干淨的,沒有發現一點髒東西,大家都恍然,譴責惱怒的目光齊齊看向中間幾個地痞和傅家三兄弟。

  一個人指著那傅家兄弟,“這幾個人一直說東家的壞話還要東家賠償,肯定是幫凶!”

  幾個地痞看著傅家三兄弟,傅明孝有些發懵,傅明悌蹙眉直覺事情脫離他們掌控了,傅明忠看著不言語的老大老二也不吭聲了。

  楚二舅冷眼看著三兄弟,道,“這三位我認識,是我們東家的兄長!怕是見不到我剛分家的妹夫和妹妹開了個店鋪想要搶了去吧?”

  “哦……”客人們恍然發出嘲諷。

  “楚揚勤,你胡說什麼?誰要搶老五的店鋪了?”傅明孝漲紅了臉,辯解。

  楚二舅笑著走近了,“不是嗎?那我外甥女的方子是誰搶的?”

  “那是她自己給……”

  “是你和你爹以不給我妹妹和我外甥吃飯……哦,還有以孝道壓著妹夫逼著搶的吧?”楚二舅冷冷的看著傅明孝,眸子掃過傅明悌和傅明忠,發出嘲諷的嗤笑。

  “真是不要臉……”

  “這種人就應該打出去!”

  “打!”

  “打……”

  店裡客人氣憤難平,一個打字喊的驚天動地,楚二舅笑的冷血,伸手從腰間抽出一條鞭子,啪一聲甩到地上,“伙計們,給我打!狠狠打!”

  伙計們一湧而上,將幾個地痞摁到地一頓暴打!

  “我們是收錢辦事,不管我們的事啊……”

  換來客人們一頓口水。

  楚二舅挑眉揮起一鞭子纏住往門外跑的傅明忠,扔到地上,緊接著,幾鞭子毫不留情的抽到傅明孝和傅明悌身上,兩人被打的嗷嗷直叫求饒,楚二舅不管不顧直打了一身汗。

  “楚揚勤,你敢打我們,我們傅家不會饒了你的……”

  楚二舅又是一鞭子下去,冷道,“回去記得告訴傅老爺子,這楚記是我們楚家的,跟你們傅家沒有半點關系,再敢來鬧場,下次就要了你的命!給我滾!”

  傅明孝一臉怒容,恨不得吃了楚二舅,傅明悌眼神陰鷙,不吭一聲轉身就走,傅明忠則嗷嗷叫著跑了出去。

  幾個地痞哭著求饒,被幾個伙計抬起來扔了出去。

  狠狠出了口氣,楚二舅收了鞭子笑著朝吃飯的客人抱拳,“讓各位客人受驚了,今天在這的客人所有飯菜半價,另額外奉送一碟小菜,即刻送上!”

  大堂的客人一陣叫好!

  回了後院,楚二舅的臉就沉了下來,有些懊悔的對傅雲杉兄妹道,“我剛才沒留手,怕是把他們打的狠了,你爺奶他們會不會為難你們……”

  “舅舅打的好!”傅雲杉笑嘻嘻的挽了楚二舅的手,“楚記掛的是咱們楚家的招牌,您是楚記的管事,他們先存了壞心來鬧場,就算我爺奶知道了也不能把我們怎麼樣!”

  “是的,舅舅不用擔心。”傅思宗和傅剪秋也笑著點頭。

  楚二舅笑了,“那我就放心了,早就想打這群人渣了,今天可真過癮,哈哈……”

  兄妹幾個都笑了。

  偷雞不成蝕把米,三兄弟被地痞逼著掏了銀子灰溜溜的回了雙河鋪,傅老爺子看到三人的慘狀,立時就怒了,“誰打的?”

  傅明忠撲過去抱住傅老爺子的腿,“爹啊,老五眼裡真的沒有你了啊!他自己開了店,我和老大哥二哥去吃頓飯,看到有人鬧事幫著說了幾句話,他就讓楚揚勤那混蛋出來打我們!您瞧瞧兒子身上的傷……嘶,好疼啊!”

  傅明孝和傅明悌站在一旁沒有吭聲。

  傅老爺子精明的一個人立時就明白了,瞪了三人一眼,“行了,都回去擦藥吧。老大,你留下!”

  “是。”傅明悌瞟了傅明孝一眼,轉身走了,傅明忠看了看傅老爺子和傅明孝,也起來走了。

  傅老爺子看著一身狼狽的傅明孝,歎了口氣,“這事是不是你的主意?”

  “是。大郎進了監獄,我需要錢疏通關系。”傅明孝直言不諱。

  傅老爺子臉色一沉,“糊塗!老二老三不知道,你還不知道嗎?如果他真是當年被偷換的孩子,那就是咱們家的主子,你這是在自掘墳墓!”

  “爹,老五的一切都是咱們家給的,我只是拿屬於咱們家的東西為什麼不行?”傅明孝一臉戾氣,“我不明白,爹一直想回帝師府,現在有這麼好的機會為什麼要放過,只要爹出面承認當年那個被你收養的那個孩子是我,咱們一家就是魚躍龍門,以後富貴榮華要什麼有什麼……”

  “住口!”傅老爺子一聲怒喝,臉色難看的起身朝廳子外面看了看,沒看到任何人時才回頭冷聲對傅明孝道,“你有沒有想過一旦事情敗露,咱們一家就是死一萬次都不夠主子們解恨的!這件事以後不要再提!我是不會主動出面去承認什麼的!”

  “爹!”傅明孝噗通跪倒在地,“老五一分家就蓋了大宅院,開了店鋪,您還看不明白嗎?他心裡壓根就沒有當你是親爹啊,您這麼為他著想干什麼啊!您想想在大牢裡的大郎,他可是咱們家的長孫,長房長孫,您真要眼睜睜的看著他為一個女人賠上性命嗎?”

  “好了!這事休要再提!”傅老爺子歎了口氣,“你拿著銀子多跑幾趟,看大郎的事怎麼轉機!”

  話落,轉身離開大廳,去了後院。

  “爹……”傅明孝癱在地上,恨的咬牙,“傅明禮!”

  大廳外,某個角落,傅明悌似還未從驚駭中醒過來,一雙眸子直直的盯著廳中的傅明孝!

  偷換的孩子?收養的孩子?傅家的主子!

  原來如此!

  傅明悌瞪圓了眼睛,唇角慢慢勾起微笑,難怪老大最近老往老爺子房裡鑽,居然在算計這件事?!他居然敢算計主子!

  哈哈!好算計!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03 PM

077 兄弟謀算,籌劃

  傍晚,回家的路上,白昕玥擔憂的問傅雲杉,“杉兒,今天的事要跟爹說嗎?”

  “要說。”傅雲杉低頭想了想,點頭,“爺肯定會找你爹過去說話的,提前知會爹一聲也好讓他有個心裡准備。”

  楚氏也點了點頭,歎了一口氣,“你爹知道了又該傷心了。”

  兄妹幾個面面相視,都無語。

  馬車到家,陳忠迎了上來,“東家已經回來好一會兒了,正在四姑娘房裡等夫人和幾位少爺姑娘。”

  “嗯,知道了。”傅雲杉應了句,扶著楚氏下車進門。

  未到外廳,就看到小八飛跑過來,身後跟著個眉眼清秀的孩子,一身藍色粗布衣服卻穿出不凡的氣質,傅雲杉的眉頭瞬間就皺了起來。

  “娘,大哥,大姐,二姐,三姐,你們總算回來了,我和爹庭兒都等的要餓死了……”

  “渾說什麼?餓了就吃,不用等我們回來。”傅剪秋笑著攔住了弟弟的口無遮攔,也注意到了小八身後的孩子,疑惑道,“這是……”

  “是陳叔的兒子吧?”白昕玥笑著上前摸了摸孩子的頭,那孩子防備似的退了兩步,避開了白昕玥的手。

  陳忠忙上前給白昕玥陪不是,“孩子認生,二姑娘莫怪。庭兒……”白昕玥忙搖頭說沒事。

  “你兒子可是好了?”傅雲杉笑了笑上前也同樣去摸孩子的頭,那叫庭兒的孩子眼中的防備更甚,卻在陳忠的目光下硬是沒有動彈,任傅雲杉的手摸在了頭上,傅雲杉眸子中的笑意更深了,“瞧這能跳能跑的樣子真是比剛抱來的時候好太多了。”

  “是。已經能跟著他娘做一些雜活,今日天晚東家一直未歸,老奴就做主讓這孩子去伺候二少爺。”陳忠彎著腰,態度極是謙恭。

  傅雲杉點了點頭,意有所指道,“他身子剛好,還是靜養的好,家裡的活不多,別讓他也跟著你們忙活。”

  陳忠怔了一怔,瞬間就明白了傅雲杉的意思,低頭應是。

  “就是就是,庭兒你好好休息,等你身體好了,咱們一起練武,到時候我去求師傅也給你做一把我這樣的竹劍,好不好?”小八興沖沖地的朝那孩子咧嘴笑。

  那孩子笑了,圓潤的臉蛋星眸閃耀,晶晶亮的看著小八腰上的竹劍,狠狠點頭,絲毫不掩飾對竹劍的喜愛之情,“好。”

  “那咱們說定了,你可要快點好起來喲?”小八抓著他的手,樂呵呵的笑起來。

  傅雲杉可沒有忽略那孩子眼底一閃而逝的仇恨神色,心中莫名一凜,這孩子和這對夫妻不能再留了!

  她雖然不知道這孩子身上發生過什麼,但一個六歲大的孩子眼睛裡居然有仇恨的目光,再加上買他們時那孩子控制表情的嫻熟程度和審時度勢的功夫,可想而知這孩子的生長環境是什麼!

  這孩子和陳忠夫妻都留不得了!

  得盡快找個理由將他們送出去,免得留下禍根!

  傅雲杉笑著拍了小八腦袋一下,“知道庭兒有病,你還敢讓他跟著你跑,以後不許這樣瘋鬧了!”

  “哦。”小八笑嘻嘻的湊過去,“三姐,你明天也帶我去鎮上吧,我想去看看咱家的店。”

  “行。”傅雲杉牽了小八的手往裡走,傅明禮恰好從內院出來看到他們,柔和一笑,“回來就好,可以開飯了。”

  陳忠媳婦抱著小紫菀跟在後面,楚氏一見忙上前接了,笑道,“辛苦你了,去張羅開飯吧。”

  “是。”陳忠媳婦彎腰應了聲,轉身去了廚房。

  傅雲杉轉頭對陳忠道,“陳叔,你去喊司命過來吃晚飯吧。”

  “是。”陳忠帶著陳庭離開,聽到司命二字,陳庭目露精光,傅雲杉看了他一眼,陳庭迅速收起,朝傅雲杉憨憨一笑,傅雲杉也回了一個笑,轉身。

  晚飯上,傅思宗將白日的事說給傅明禮聽,傅明禮半響沒說話,最後苦笑了聲,“我一會兒去老宅看看,將事情說清楚,爹會理解的……”

  語氣裡充滿了不確定。

  要是傅老爺子不願意理解呢?

  傅雲杉兄妹都沒有做聲,楚氏歎了口氣,“我跟你一起去,既然說砂鍋鋪是楚家的,有我在場,爹娘那我也能說兩句話。”

  “不用,我自己去。”傅明禮抬手給妻子夾菜,安撫道,“我去坐一會兒就回來。”

  楚氏強扯了笑,應了。

  吃過飯,一家人忐忑的送傅明禮出門。

  卻沒料到,傅老爺子連面都沒露,只是在屋內說了幾句話,說白日的事他都知道了,是他三個哥哥做事欠考慮,讓他不要因此與傅明孝三人生了罅隙,傅明禮說不會,傅老爺子在屋裡歎了口氣,就將他趕走了。

  倒是楊氏罵罵咧咧了幾句,說話很是難聽,傅明禮沉了臉加快腳步出了傅家院子,才狠狠喘了兩口氣!

  剛想抬了腳往家走,又聽到從內院傳來崔氏的大嗓門。

  “啥親兄弟,呸!誰家親兄弟會指使娘家舅打自己親哥哥的!這良心是被狗啃了還是狼掏了……”

  “說啥是他媳婦家,俺看就是他自己的銀子,故意等分了家蓋大宅子開店鋪還不就是怕咱去分了他的!屁讀書人,禮義廉恥都學到狗肚子裡去了……”

  傅明禮的臉色苦笑連連,看了眼傅家院子,無奈的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內院,晚歸的周氏看著傅明孝一身的鞭痕,氣的咬牙,“老五太過分了!這還沒得勢就敢動手打你,真要讓他得了勢還有咱們活路嗎?!”

  “要是爹能出面說出‘真相’,那些人還不上桿子來巴結咱們,大郎又怎麼會被抓進去?!”傅明孝的眸子竄起一簇火,怒瞪後院,“我看爹就是老糊塗了!這麼些年越活越懦弱……”

  “他爹……”周氏猶豫道,“你說爹是不是還記掛著大公子當年的救命之恩啊?”

  傅明孝一怔,他怎麼沒想到這一點,他記得小時候爹最愛跟他嘮叨帝師府的事,心心念念不忘的就是大公子的救命之恩,還不止一次告訴他長大進了帝師府要替他報恩……

  “如果真是這樣,那事情就更糟了!”傅明孝低喃,“一定不能讓爹把真相說出來,說出來咱們就全完了!”

  “他爹……”

  傅明孝猛然抬頭,“你明日去方家走一趟,看看春兒,順便把帝師府找公子的事說給她聽,最重要的是……”傅明孝臉色難看,目光森冷的盯著後院的方向,好半響才收回視線,對周氏道。

  “什麼?”周氏看著傅明孝嚴峻的臉,心口突突冒了幾下,似有什麼東西沖到了嗓子眼兒,要跳出來了。

  “要故意透露一兩句我不是傅老爺子親生的話……”

  “他爹!”周氏驚呼一聲捂住嘴,“你……”

  “老頭子拿不定主意,我們就先下手為強!”傅明孝沉聲道,“別忘了,大郎可是咱們唯一的兒子!他的長房長孫,他不顧念祖孫情,我還想要兒子養老送終呢!”

  周氏瞪大眼睛,好一會兒才松了手,點頭,“我知道了。”

  “我明日也去縣太爺恩師那走一走!這事掀起的風浪越大爹越沒有退路,我倒想知道救命之恩和親生兒子在他心中哪個更重要?!”傅明孝狠吞了口唾液,臉上表情有些猙獰。

  翌日,傅家院子如平時一樣,在楊氏的吆喝聲中做飯吃飯干活,周氏和傅明孝在巳時正一同出門,傅明悌和楚氏互相看了眼,悄悄跟上。

  直到確定兩人一個進了方家,一個進了縣太爺恩師家,兩人才輾轉在一個茶樓匯合,要了個單獨的房間。

  “老大他們這是要干什麼?”蔣氏皺眉不解。

  傅明悌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妻子,“我若是沒有猜錯的話,下午方家就會有人去縣衙遞口信,緊跟著縣太爺的恩師也會傳信見縣太爺一面。”

  “你是說他們去求……”

  傅明悌搖頭,“方夫人一個女流之輩能掙下方家那麼大的家業,自是有幾分能耐的,你覺得她會是那種聽別人幾句求就出手幫忙的人嗎?她犯得著為一個妾室的大哥得罪衣食父母?縣太爺的恩師更不可能了,若說他賣老爺子幾分薄面還說的過去,可傅明孝算老幾?見都有失身份,又怎麼會為了他出面說和呢?要知道,大郎可是殺了人的!恐怕,傅明孝要先下手了……”

  蔣氏驚異的看著丈夫,“他要把身份擺出來?!”

  傅明悌點頭。

  “下手還真狠!可真是一點也沒顧及老爺子!老爺子這麼久都沒有拿定主意,他倒是幫老爺子……”蔣氏嘲諷的話到一半驀然頓住,“那咱們怎麼辦?按原計劃行事還是……”

  “原計劃行不通的!”傅明悌搖了搖頭,有些自嘲,“是我欠考慮了。先不說有沒有人相信咱們,單老爺子那一關也過不去!我們可不比傅明孝在他心中的分量,一招不甚就會滿盤皆輸!”

  “難不成要白白放棄帝師府這顆大樹?”想到傅老爺子和楊氏,蔣氏也有些頹然,卻又不甘的說道。

  傅明悌目露精光,“咱們這般精於算計所圖的也不過是富貴名利,如今有這麼好的機遇為什麼要放棄?!帝師府的長孫,一步登天!富貴榮華享之不盡……”

  他話聲一頓,端了杯茶飲了,“咱們靜觀其變。”

  蔣氏一愣,看著丈夫算計的目光,笑了。

  “你說,老爺子會幫老大圓謊?還是站在老五這邊助他回到帝師府?”

  傅明悌笑問妻子,“你說呢?”

  夫妻二人心中有一桿秤,也有對未知的恐懼和興奮,卻都清楚,不管是哪個上位,他們家的榮華富貴都跑不了了!

  “帝師府?”隔壁房間一襲銀白錦袍的男人抬眸掃了眼隔音效果不好的牆壁。

  他身後的小廝上前一步道,“年前有段時間傳,帝師府一個妾醉酒後說長孫是她生的,不是原來的嫡生長孫。大公子和大夫人齊齊病倒,老帝師一怒之下令人徹查,發現是那妾故意催了胎和大夫人一起生產,又收買了產婆將兩個孩子互換了,說是要將大少爺掐死埋了,可那小妾剛生了孩子到底不忍心,就偷偷給婆子塞了錢,讓送的遠遠的永遠不要進京,才有了長孫不嫡的事發生!”

  男人眸光沉了沉,沒有出聲。

  那小廝看了自家少爺一眼,垂頭往後退了退,又立在一邊不再吭聲。

  不多會兒,有人推門而入,“老段,好速度,比我還快!”

  一身紅衣,光華耀眼,妖孽的五官勾著笑,甩袖坐在男人對面,正是樓重!

  男人睨他,“是你太慢了。”

  樓重瞪他一眼,“段少府,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是誰告訴我有索羅門驚天秘密要我回京見了面才能說的?我回了京你又出了京,要不是你妹妹又懷孕了,你會聽話的來清河才怪!”

  “你不也是奔著你爹大壽的賀禮來的?”段少府端茶,啜了口。

  樓重一窒,很沒形象的白了他一眼,“說吧,到底是什麼秘密?”

  段少府掃了眼房間的牆壁,他身後的小廝立即開口,“二位爺慢慢聊,小的這就去把隔壁兩間房都包下來。”

  段少府點了點頭,小廝出門。

  一會兒輕敲門示意已經解決,段少府才拎了茶壺替樓重倒了杯茶,道,“索羅門背後的大東家極有可能是耶羅人,我還聽到他們提及大涼後裔,再具體的就沒有聽到了。”

  “耶羅人?”樓重細長的手指摩挲著杯沿,“這跟我有什麼關系?”

  段少府無語,起身就走,“當我什麼也沒說。”

  “替我跟你妹妹道喜,等她孩子出生我再送一份大禮過去。”

  段少府頭也沒回,只抬起右手朝身後揮了下。

  門外的常寺笑嘻嘻的進來,湊到樓重眼前,“爺,段少爺說什麼了?”

  樓重摸著下巴看了常寺一眼,將他的臉推遠一點,道,“你說是去豐華樓讓許長清找那丫頭來,還是去楚記砂鍋鋪上門逮人?”

  不知道那丫頭這次又給他帶來什麼驚喜?

  “剛在路上就聽說楚記的砂鍋菜好吃,咱們去嘗嘗。”常寺流著口水嘿嘿笑。

  “砂鍋菜?”樓重挑了挑眉,倒是個沒吃過的,“走,剛好也到飯點了,咱們去吃飯。”

  “是。”常寺笑嘻嘻的跟在後面。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05 PM

078 青蘿鬧事,分紅

  樓重到楚記的時辰正是吃午飯的高峰,大堂二十多張桌子均坐無虛席,二樓除了傅雲杉留給自家人用的雅間外也無房間可用,店裡忙活的伙計雖不認得樓重,卻一視同仁,態度恭敬的說了實情,請樓重稍等,還體貼的建議他可以先看看牆上的砂鍋圖樣,選好了讓他們後廚先做上,一有空位就立即安排他們入桌用飯。

  樓重挑了挑眉,環顧了一圈大堂的生意,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聽到另外一邊有人和跑堂的伙計吵了起來。

  “來你們家吃飯是看的起你們東家!狗眼看人低的奴才,還不快給我家小姐找個位置?”一臉怒容的丫頭伸著手指點著態度恭謙的伙計額頭。

  丫頭身旁是位鵝黃春裝的姑娘,正不耐煩的看著伙計。

  伙計往旁邊側了一步避開那丫頭的手指,依舊帶著微笑,“實在抱歉,本店已經客滿……”

  “滿了就讓他們走!你不行就喊你們大姑娘出來……”那丫頭一副你真笨的模樣看伙計,“我家小姐不喜歡跟這些髒兮兮的人坐一起吃飯,你們二樓不是有雅間嗎?讓你們大姑娘給我們小姐准備一間,那間客人花的銀子我們小姐出了,再額外送他們二兩銀子……”

  聞言,周圍的食客紛紛轉頭怒目而視。

  “這位姑娘!我們楚記開門做生意,能來我們楚記用飯的客人都是我們楚記的上賓!我們不會為任何一個客人趕其他客人離開!二位姑娘若有急事不想排隊等候……”伙計出聲打斷丫頭的話,微微抬手朝隔壁指了指,“隔壁也是一家飯館,二位可出門左轉……”

  這是要趕客人走?!

  一個伙計有這麼大的膽子?!

  “杜仲,怎麼回事?”櫃台門被推開,傅雲杉蹙眉走了出來。

  名喚杜仲的伙計低聲道,“三姑娘,是這兩位姑娘要我趕樓上的一桌客人離開好給她們騰地方,我……讓她們去隔壁……”

  “你做的沒錯,這事我來解決,你去忙吧。”傅雲杉看了二人一眼,對伙計擺了擺手,那伙計應了聲轉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樓重微微挑眉,他可從沒見過敢把客人往外攆的伙計,也沒見過贊揚趕客人伙計的東家,這丫頭還真是敢做……

  她就不怕得罪客人,以後客人再不上門?

  傅雲杉顯然也看見了他,樓重勾起唇角,閒閒依靠在身後的門框上,露出一副看戲的表情,傅雲杉翻了個白眼,隨手招了個伙計過來低語了幾句,那伙計朝樓重這邊看了一眼,笑著應了朝他們二人走來。

  “樓公子,三姑娘請您後院說話。”伙計微笑躬身,不卑不亢。

  樓重笑了,“跟你家姑娘說,樓公子尚未用午飯,今日是特意來吃她的砂鍋菜的!”

  “就是就是,聽說楚記的砂鍋菜很是好吃,我們可是空著肚子來……”樓重一個爆栗打在常寺的頭上,常寺吃痛,委委屈屈的吞下了接下來的話。

  伙計目光交接,笑著點頭,一個道,“小的這就去跟三姑娘說,樓公子請先去後院用茶。”

  “樓公子請。”另一個抬手引路。

  樓重看了眼兩個伙計的動作,眉頭又挑了挑,才抬腳朝伙計指引的方向走去。

  臨走前,他下意識看了眼傅雲杉那邊的狀況,卻看到黃衣女子正怒瞪那丫頭,腳步不由一頓,再去看發現黃衣女子的臉一瞬慘白!他不由搖頭笑,那丫頭可不是個願意吃虧的主,他該替對面的姑娘擔心才對!

  想著,腳步又重新動了起來,直直穿過上二樓旁的樓梯間一個小門,進了後院。

  大堂中間,黃衣女子被傅雲杉一句話道破女兒心思,又羞又怒,“你個黃毛丫頭胡說什麼……”

  “我胡說?”傅雲杉笑著看她,“原來青蘿姑娘不喜歡許長清啊!那你今日是來……”

  “我們家小姐和少爺青梅竹馬,當然是互相喜歡的。”身旁的丫頭不屑的瞪著傅雲杉,“你既然知道我家小姐的身份,還不快讓那些人給我們小姐騰地方!”

  “哦……互相喜歡?是青蘿姑娘以為的互相喜歡還是許長清以為的互相喜歡?”傅雲杉涼涼的看了那丫頭一眼,“再說,上門即是客,哪有做生意趕客人出門的?聽說青蘿姑娘是許夫人一手教出來的,想來定是明白事理的人,這麼淺顯的道理不會不懂吧?還是說……豐華樓平時也這麼做生意?”

  周圍食客的目光瞬間凝聚在青蘿身上,帶著不屑和譴責。

  “你、你不要血口噴人!”青蘿氣急,“我……我是聽說你家開了砂鍋鋪味道很好,過來……過來嘗嘗的!”

  過來嘗嘗?她是想過來給她姐下馬威吧!不然怎麼口口聲聲的都要她姐出來!

  “啊……吃飯?”傅雲杉攤手無奈笑道,“真是不好意思,這幾天生意太好,總是客滿。青蘿姑娘若是願意先點了餐,等做好我讓人打包送到府上去可好?”

  “你想跟表哥告狀?”青蘿惱怒的瞪著傅雲杉,“是不是你姐姐讓你這麼做的?”

  “我們就在這吃,有本事就讓你姐姐出來陪我們小姐吃飯……”那丫頭撇著嘴擋在傅雲杉面前,“背後告狀算什麼本事?!”

  傅雲杉無語了,她那是諷刺好不好?!正常點的不是應該拒絕然後瀟灑離開嗎?

  她們這神轉折到底是有沒有帶腦子出門!

  “三姑娘,樓上有客人結賬。”先前招呼樓重的伙計杜仲跑到她身邊看了眼青蘿主僕,低聲在傅雲杉耳邊道,“樓公子說他尚未用飯,小的做主讓後廚做了咱們店幾個招牌菜和飯送了過去。樓公子說讓姑娘趕緊過去,他有要事找你。”

  傅雲杉點點頭,看了杜仲一眼,“我知道了,既然有人結賬,你去收拾了帶這二位上去用飯吧,免得讓人覺得我要背後去告狀!”

  “你不告狀最好!”丫頭撅嘴瞪了傅雲杉一眼,轉身扶起青蘿的胳膊,“小姐,咱們走。對了,讓你家大……”

  “扶香!夠了。”

  青蘿喚了一聲,那丫頭立時住了嘴,又翻了一眼杜仲,“還不前面帶路!”

  樓上有客人往下走,杜仲微笑著退在一邊讓路,等客人離開才做了個現代侍者引路的手勢,“二位姑娘,請。”

  “哼。”

  傅雲杉搖搖頭,從櫃台的小門進了後面的房間,回到了後院。

  樓重正吃的開懷,看到傅雲杉來,抬手指了指對面的空位,一張傾城的玉顏被嘴裡滿滿的食物鼓漲的變了形,傅雲杉抽了抽嘴角,無語的朝天空翻了個白眼。

  樓重好不容易將嘴裡的吃食都吞進肚子,又指了指離傅雲杉最近的那道蘿卜砂鍋羊肉湯,“好辣!快,快給我盛碗湯……”

  看他一副火燒急撩額頭被辣出汗的模樣,傅雲杉心裡暗爽了一把,拿了碗盛了湯遞給他,提醒道,“慢點喝,小心……”燙!

  話還沒說完,就聽到樓重一口湯吐到地上,“好燙!”

  傅雲杉:“……”

  砂鍋保溫效果好這是常識,他不知道嗎?

  “水、水……”樓重沒有形象的伸著舌頭猛扇,“辣、辣……”

  傅雲杉噗嗤一聲笑了,拎起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遞給他,“你不能吃辣怎麼不跟杜仲說一聲,讓他把菜換成清淡的不就行了。”

  樓重連飲了五六杯才停下,身子往椅子上重重一靠,“好吃!這感覺這味道真是爽!”

  傅雲杉去看桌上,三菜一湯,砂鍋酸菜魚、砂鍋麻辣毛血旺、砂鍋白菜凍豆腐、蘿卜砂鍋羊肉湯,平常二個大碗分量的砂鍋拌飯!

  這是三四個人的分量啊,他居然一個人吃下去一大半!

  “樓少,你沒事吧?”傅雲杉有些擔心的盯著他的肚子。

  樓重歪靠在椅子上,手指頭都不想動了,“沒事,好久沒吃這麼痛快了。”

  “真沒事?”傅雲杉繼續瞪著他的肚子。

  樓重順著她的目光看著自己的肚子,狹長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勾起猥瑣的笑,白皙的手指拍了拍肚子,“小丫頭對我的肚子有興趣?要不要親自過來查看一番……”

  傅雲杉轉身就走,“你不是說有要事找我嗎?咱們去其他房間談!”

  這個男人,敢不敢不要頂著一張傾城的臉說出這麼不要臉的話?!真是白瞎了那張臉!

  身後,樓重一個噴嚏打了出來。

  他挑眉揉了揉鼻子,起身,身子一動,僵住了……

  傅雲杉半響沒等到人,回來一瞧,樓重正無比郁悶的捂著肚子保持著要站起的姿勢,好看的眉頭糾結成了麻花,聽到腳步聲抬頭苦兮兮的看著她,“吃撐了!”

  傅雲杉:“……”

  “爺!小的不能過去伺候你,”門外傳來常寺可憐巴巴的聲音,“我也吃撐了……”

  有其主必有其僕啊!傅雲杉笑的一臉春天百花開的模樣,吩咐人准備山楂,還死拽著抱著肚子的樓重在院子裡晃悠了半天,美其名曰消食!

  好不容易等樓重吃掉一大盤子的山楂消完食,坐到房間准備談事的時候,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兩人剛坐下,就聽外面有伙計敲門,說那個青蘿姑娘對菜不滿意,要大姑娘親自去跟她說話!

  傅雲杉無語,“去告訴青蘿姑娘,我姐不在店裡,想找我姐明日趕早過來。”

  “是,三姑娘。”伙計轉身要走,傅雲杉又說了句,“再派個人去豐華樓請許公子過來,讓他來帶他家表妹回家,我們廟小,容不下她那尊大佛!”

  “好勒!”得了東家的話,伙計笑瞇瞇的出了後院,上樓攆人順便讓另外一個伙計去豐華樓請許長清。

  樓重押了一口茶,舒服的吐了口氣,“你跟人有仇?”

  “沒仇!”傅雲杉看著他慵懶的模樣,翻了翻白眼,“他喜歡許長清,許長清喜歡我姐,她就把我姐當成情敵了!以前我們家與豐華樓只是合作的關系,估計她沒放在眼裡,現在我家開了店,生意還很火爆,估計是受刺激了,想來找我姐發發威……”

  “情敵?這什麼稱呼?”樓重挑眉。

  “額……就是愛情的敵人!”傅雲杉額了半響,冒出一句。

  樓重敲了敲茶杯,竟煞有介事的點了點頭,“愛情的敵人?倒是有幾分意思……”

  “咳咳……你不是找我有事嗎?”傅雲杉忙岔開話題。

  樓重瞟了她一眼,順了順自己的衣擺,揚聲喚,“常寺,將帶給傅三姑娘的東西拿進來。”

  “來嘍。”常寺應聲推門而入,圓圓的臉蛋帶著說不出的喜氣,到傅雲杉面前就笑著請安,“傅姑娘安,早就聽我家爺說傅三姑娘是一個……”常寺圓臉一頓,想到自家爺說的那些好欺負、好玩兒、包子頭丫頭等等的話怎麼都不適合拿來誇獎人啊,眼珠轉了不知道有幾圈,才吐出兩個字,“有趣的人,小的真是沾了光……”

  有趣?傅雲杉看了眼樓重,她可不覺得樓重會給自己這樣一個評價!

  “再廢話,明天就去府城伺候老爺子去。”樓重瞥了他一眼,不鹹不淡道。

  常寺立刻住嘴,從懷裡掏出一個紙包遞給傅雲杉,“傅姑娘,給。”然後無比哀怨的看了她一眼,扭身走了。

  傅雲杉愕然無語。

  “這是藥膳五個月的分成。加上去年你給的九個藥膳方,扣除藥材食材成本和人工伙計的工錢,你分到的三成銀子共二十……”樓重啜著茶,還沒將下面的數字說完,就聽到傅雲杉驚喜的大叫了一句,“二十一張!居然這麼賣錢……”

  “是啊,很賣錢,你推薦的藥膳粥既美味養身價錢又便宜,每天煮再多都會賣空,府城各大家對藥膳湯的需求也越來越大,還有不少人出高價錢請一品閣的師傅去自己家裡掌廚……”

  樓重放下茶杯,瞧著傅雲杉小眼睛裡放出的光芒,小巧的臉蛋盈滿喜悅的光芒,嘴角都合不攏似的一直露著牙齒笑,他不由也露出一抹笑,褪卻玩世不恭和清冷,是發出內心的真誠笑容。

  傅雲杉並沒有注意到樓重的表情,她著實被手中那一沓萬兩銀票驚喜到了,二十一萬兩整銀!零散的幾張千兩銀票,被她擱置在桌子上沒有去看,只專心看著手中的二十一張泛著金色光芒蓋著天啟國通錢莊印鑒的銀票!

  有了這些錢,姐姐就算嫁進京都,她也有銀子幫姐姐准備嫁妝了!

  有了這些錢,她的冬季大棚想蓋幾座都不愁資金鏈斷接了!

  有了這些錢,爹娘再也不用看人臉色行事了!

  有了……

  她心裡真是對樓重感激不盡了,這些錢他本來不用給她的,反正她許了願,藥膳方子是送給他用來報答救命之恩的,可他居然一點便宜都不占,還分了三成給她……

  “小丫頭,高興吧?”

  傅雲杉連連點頭,一張臉興奮的漲的通紅,摩挲著銀票上的印鑒,“國通錢莊是……”

  “國通是天啟皇家錢莊,名下所有財產歸皇朝保護,每張銀票上都有特殊標示,只有銀票的主人親自去兌換才能拿到銀子……”樓重伸手揉了揉傅雲杉頭上的包子,驚歎一句,“小丫頭,半年不見,你居然偷偷長高了!”

  傅雲杉臉上的笑容一僵,自動將腦海中剛萌生起樓重是好人的想法給抹掉,白了他一眼,抓起他的手抬到一邊,“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當然會長高……”

  “真的只是長個子了……嘖嘖……”他視線下滑盯著傅雲杉的胸部瞅了一會兒,下了結論開始喝茶砸吧嘴。

  傅雲杉氣的羞怒,抓起桌上的銀票就往他身上砸,樓重慢條斯理的接了,笑的一臉無害,“喲,有錢了,學會拿錢砸人了……”

  傅雲杉上前搶了銀票收到懷裡,瞪了他一眼,吐了兩個字,“變態!”

  說完,拿著銀票轉身就走。

  樓重在她身後端起一杯茶,紅唇印在杯沿上,笑的狐媚而妖嬈,“聽說變態是改變心態的意思,小丫頭,你是認命了嗎?”

  認你妹的命!

  她才十二歲,才剛開始發育長個好不好!

  這個男人真有氣死人的本事!

  傅雲杉氣呼呼的出門,一個伙計恰好來後院,看到她,忙小跑過來說了句什麼,傅雲杉沉了臉去了店鋪。

  常寺皺眉看著她走遠,才小心翼翼的走進屋,一瞧見他家爺笑的花枝亂顫的模樣,瞬間就安了心,哎呦,他的小心肝啊!他還以為自家爺連這麼小的姑娘都不放過要下口呢!

  樓重斜睨他一眼,收了笑,“給爺收起你那猥瑣的臉和亂轉的眼珠子,小心我挖出來當彈珠給扔了!”

  “爺,小的什麼都沒想,那個想你連這麼小的姑娘都想下口的人絕對不是小的!”常寺嘿嘿笑著往後退了兩步,“爺,傅姑娘有沒有說給老爺的壽禮什麼時候能取?”

  樓重端了桌上的茶杯正想砸常寺,一聽到他後面的話愣了一愣,他只顧著逗小丫頭,把正事給忘了!

  常寺滴溜著眼珠看著他,“爺,您不會只顧自己玩的開心,把正事兒給忘了吧?”

  “爺等會兒再問,你有意見嗎?”樓重抬眸瞟了常寺一眼,給他個‘你敢說有意見就試試看’的眼神,常寺嘿嘿了兩聲,“沒有沒有,小的一切唯爺馬首是瞻。”

  樓重輕哼了一聲,擺了擺手,靠在椅子上假寐。

  店鋪二樓,青蘿哭的可憐楚楚,指控道,“我不過是對這裡的菜不滿意,覺得味道不好,恰好跟他們大姑娘認識就想提點意見,他們開門做生意難道還不讓人說句話嗎?”

  “你真是這麼想的就不會指明找大姑娘了!人家伙計已經說了大姑娘不在,你身邊的丫頭非說人家怠慢客人,先前還故意在大堂鬧事,不明事理,胡作非為,青蘿,我娘是這麼教你的嗎?”許長清臉色冷清,看著哭泣的表妹指責道。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07 PM

079 背後黑手,妥協

  青蘿身邊的丫頭扶香上前一步,陪笑,“二少爺,您錯怪小姐了。我和小姐是在逛街時聽說這附近新開了家砂鍋鋪,菜品極好過來嘗嘗的,到了才發現是跟咱們豐華樓有合作的傅姑娘家開的。您也知道,小姐和大姑娘有一些誤會,所以才央了店裡的伙計請大姑娘過來說幾句話,可這伙計推三阻四的,若一開始就說傅大姑娘不在,也就沒有這些事了……”

  青蘿忙朝許長清點頭。

  許長清看了扶香一眼,問一旁的伙計,“杜仲,是她說的這樣嗎?”

  “大致是這樣……”杜仲微笑,青蘿微微松了口氣,杜仲又接著道,“二位姑娘來時已經客滿,小的跟姑娘說的稍等一會兒有空位立刻安排二位入桌,可這位姑娘……”他看了一眼扶香,搖了搖頭,“來我們店吃飯就是沖著我們家東家來的,並不是所謂的到了才知道……”

  扶香一驚,似不敢相信他居然敢當面告狀,抬手就想指著他罵,“你……”

  “把手給我放下去,這是什麼地方容得下你放肆?!”許長清瞪了扶香一眼,扶香驚怕的忙收了手,站在青蘿身邊不敢出聲。

  “姑娘還說不喜歡和髒兮兮的人坐一起,要我們大姑娘出面趕樓上的客人出去好給她們騰位置……”杜仲一直保持著微笑,慢慢卻極有條理的將事情經過講了個清楚明白。

  青蘿羞怒的再哭不出來,不安的絞著帕子,嘴裡卻依舊不依不饒,“肯定是傅雲杉記恨我的丫頭在大堂給她難看,所以故意弄了不好吃的菜上桌……”

  傅雲杉在外面氣笑了,推門而入,諷刺道,“青蘿姑娘太看得起自己了!我們店的砂鍋菜每一份都是精心燒制,火候用料都有嚴格要求,力求色香味如一,你以為你是誰,還要我們廚房嬸子特意為你燒不一樣的飯菜?!”

  “表哥,你看!她一個小丫頭就敢當著你的面欺負我,肯定是背後有人指使,說不定就是那傅剪秋……”青蘿似抓到了把柄一般指著傅雲杉向許長清告狀。

  許長清看著她,臉上已是一片怒容,呵斥道,“青蘿,你鬧夠沒有?!”

  青蘿一怔,眼淚滾珠子似的往下落,“表哥,你凶我……”

  “扶香,帶表小姐回家!”許長清霍然轉身,不再看青蘿,“伺候主子不力,挑唆是非,你自己去娘那裡領十棍子打。”

  “二少爺!”扶香噗通跪下求饒,“奴婢再也不敢了,求二少爺饒了奴婢這次吧……”

  “扶香,不用求他!咱們回去,我幫你去跟姑媽說情。”青蘿淚眼婆娑瞪了眼傅雲杉,一把拽起扶香,“走。”

  “可是……”扶香面色惶惶,被青蘿拉出了房間。

  許長清歎了口氣,朝傅雲杉扯了扯嘴角,“杉兒,我表妹年紀小,不懂事,你別……”話沒有說完,就聽到傅雲杉噗嗤一笑,“她年紀可真小……”

  “那個……”許長清無奈的搖頭苦笑,“我們許家三代單傳,我爹也就只有我和我哥哥兩個男孩,我表妹自幼養在我家,被我娘嬌慣的難免有些任性!”

  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看著他,他一驚又忙解釋,“我一直在跟我娘商量把表妹送回老家嫁人的事,我娘已經有些松動了,假以時日,我一定能說服我娘……”

  傅雲杉伸手攔住他未完的話,“好了,你想想怎麼跟我娘和我姐解釋吧,杜仲,送許公子出去。”傅雲杉轉身走出房間,又回頭,“記得讓他把他青蘿表妹的賬給結了!”

  許長清苦著臉,杜仲忍笑,“是,三姑娘。”

  看著傅雲杉一句話都不聽自己解釋就離開,許長清的頭瞬間就大了,他那麼努力那麼努力啊,剛說通大姑娘的娘讓她給自己機會,考驗自己,就遇到青蘿來楚記鬧場,還點名要見大姑娘!

  他的頭啊,他要怎麼跟大姑娘和大姑娘的娘解釋啊?

  還有青蘿那性子,指定是回家立馬就跑去找娘哭訴,他的耳朵啊又要受凌虐了!

  杜仲湊過去,“許公子……”

  許長清歎了口氣,無限苦楚的看了他一眼,“多少銀子?”

  “砂鍋豆腐魚一兩,砂鍋嗆辣白菜三百文,砂鍋滑雞煲一兩二百文,砂鍋肉丸青菜湯八百文,砂鍋牛肉燴面一碗五十文,砂鍋清湯面三十文,一共是三兩三百八十文錢。”杜仲掃了眼桌上的菜,口裡立時報出菜名菜價並合計出總數。

  許長清從懷中掏出個五兩的銀錠塞到杜仲手裡,擺了擺手,“不用找了,剩下的給你們幾個喝杯茶。”

  話落,人朝門外走去。

  “謝許公子。”杜仲笑了笑,收了銀子,開始收拾桌子。

  他果然沒有猜錯,一回到家,還未到母親的院子就聽到青蘿的哭聲,許長清無語了!

  “娘。”

  許母瞧見兒子回來,拍了拍懷中的青蘿,瞟了身邊的扶香一眼,“扶你家小姐回房休息,再去找孫媽領打!”

  “夫人……”扶香求救似的看向青蘿,“小姐……”

  “姑媽,扶香是為了我……”青蘿剛開口就被許母攔了,“姑媽知道你善良,可她一個奴才敢跑到楚記跟傅三姑娘叫板,讓豐華樓在楚記客人面前丟了顏面,本就是她的不對,這十棍是給她的警告,讓她以後再行事記得分寸!你攔著是害了她!”

  “姑媽……”青蘿還想說什麼,許母一個冷厲眼神看向扶香,扶香一個激靈,忙伸手扶了青蘿,“夫人說的是,是奴婢越矩做了錯事,奴婢認罰。小姐,咱們快回去吧。”

  青蘿也看到了許母眼中的殺伐,一個怔神被扶香帶著出了院子。

  許母看著青蘿的背影,搖了搖頭,對兒子笑道,“這孩子真是被我慣壞了,你替娘給傅三姑娘陪聲不是。”

  許長清搖頭,“青蘿真是太亂來了,怎麼說都不聽。今天險些在楚記大堂鬧起來,要不是杉兒出面,她就要讓伙計趕走楚記的客人,現在,怕是已經有人知道豐華樓有個愛找茬的千金大小姐了!”

  “楚記的生意怎麼樣?”許母給兒子倒了杯茶,遞到他手裡,閒閒問道。

  許長清喝了口茶,笑彎了眼睛,“比咱們豐華樓還火,天天座無虛席,樓下二十多桌,樓上十幾個雅間,一到飯點就客滿,去晚了就要排隊,好多人吃了午飯訂晚飯就已經沒位置了……”那神情比豐華樓客滿還要開心雀躍。

  許母笑,“那倒是不錯,想來一天也能有不少收入了。”

  “可不是,菜品精致新奇味道好,又是咱們清河獨一份,雖然價格便宜,但以火爆程度來看一天怎麼也有小五百的入賬。”許長清思索了下,答道。

  許母眸光一閃,點了點頭,“這傅三姑娘倒是個聰明的。”

  “大姑娘一家人都很不錯,傅大叔為人謙和,楚姨待人可親,傅大哥勤勉好學聽說前幾年就中了童生,今年是要參加秀才考試的……”許長清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拿起茶壺把母親的杯子斟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許母臉上的表情微微一動,“你說的是叫傅思宗的那個孩子?他若是中了秀才,那傅家可就是士家了……”

  “傅大哥從年前就開始跟著傅大叔用功了,沒有十成的把握應該也有七八成了。”許長清啜著茶,點頭。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信息,許母笑著點了點兒子的頭,“還沒娶到人家姑娘就開始喊大舅子哥哥,真是不害臊!”

  “娘!”許長清想到自己確實比傅思宗大那麼一點,臉不由紅了。

  “好了,娘這裡沒事了,知道你忙,快去忙你的吧。”難得見到兒子臉紅,許母哈哈大笑,“今天這事兒是你表妹不對,我回頭再去說說她,你跟傅三姑娘多說幾句好話,可千萬別惱了咱們才是。”

  “杉兒讓我想辦法跟大姑娘和楚姨解釋……”許長清無奈的歎了口氣,“娘,我真的只當青蘿是妹妹,我是不可能娶她的,我喜歡的只有大姑娘一個人!”

  “娘懂,娘知道你的心意。”許母安撫的朝兒子笑了笑,“娘也沒說反對你和傅大姑娘的事,找個時間娘去拜訪下傅夫人,將這個事情跟她說清楚,順便問問他們家的意思……”

  “娘,您說真的?”許長清驚喜的從凳子上跳起來,清俊的臉龐滿是高興的色彩,“您什麼時候去,我替您備車!”

  許母笑著白了他一眼,“看把你高興的……”許母話聲頓了一頓,又抬頭道,“我先跟你爹通個信兒,看看你爹的意思。”

  許長清連連點頭,“娘,您真好。”

  “娘什麼時候不好了?”許母嗔罵了一句,拉著兒子坐在凳子上,試探的問了句,“你表妹對你癡心一片,你娶了傅大姑娘,也可以娶了她當平妻或納成妾,在咱們家總比嫁去外人家受氣好。”

  許長清正沉浸在喜悅中,對許母的話毫不在意,“青蘿那性格到哪都受不了欺負,娘您還是不要再起這樣的心思了,兒子一片心都在大姑娘身上,哪還看得見其他人!”

  “好了,娘知道了。娘不提就是。”許母笑的一臉溫和,眸子裡的溫度卻漸漸淡了。

  從對傅剪秋的調查中,許母知道了讓豐華樓再上層樓的火鍋生意出自傅雲杉之手,還有先前的調味料也是傅雲杉出的方子,她小小年紀,兩年不到的時間賺了幾萬兩銀子,蓋了大宅院又開了店鋪,這份能耐可不是任何人都能有的!

  這也是她最近對兒子老往傅家跑卻沒有多說的原因之一,她雖是養在深閨長在後院的婦人,卻也明白強強聯合能帶來的好處,她見過那丫頭一面,長的粉雕玉砌處事卻極為老練,一雙眸子似能看透人心,很是厲害的一個人物。

  她甚至有種直覺,傅雲杉還能發現更多賺錢的方法,只要她願意!

  如果清兒娶了傅剪秋,把許傅兩家綁在一起,對於唯一的姐姐,想來傅雲杉也不會吝嗇……

  可這並不代表她要親手毀了侄女的親事,畢竟青蘿是她唯一的侄女,是他們欒家唯一的孩子,她還想等青蘿和兒子生了第二個兒子就過繼到欒家名下好繼承欒家香火。

  這事,真的要好好琢磨琢磨怎麼辦了!

  此時,楚記,傅雲杉安排好店裡的事,帶著銀票和樓重准備回雙河鋪,王嬸出來喊住她,“你讓我問的事我悄悄問我婆婆了,她說你爹那時候幫村裡接生的婆子姓李,住在咱們鄰村。”

  “三間房村?”傅雲杉愣了愣,她差點把這事給忘了,“好,我知道了,謝謝王嬸兒。”

  王嬸瞪了她一眼,“跟嬸子還客氣這個?對了,這幾天有人點開業那天贈送的辣白菜,說很喜歡那酸辣甜的味道,問咱們哪裡有賣的。”

  “白菜是我娘醃的,別說這清河鎮就是整個天啟也沒有賣的地方。”傅雲杉笑了,果然哪裡都有吃貨的存在。

  王嬸啊了一聲,“那……讓棲雲姐再醃點?”

  傅雲杉搖頭,“娘和外婆天天忙著照顧二姨,哪裡有時間切菜啊……”

  “那真是可惜了,好多客人都在問,要是其他人也能做就好了……”王嬸惋惜的歎了口氣,“沒事了,你家去吧。”

  “嗯,王嬸多勞了,等月底我給你包個大紅包。”

  王嬸笑著啐了她一口,“你干脆把楚記送給我算了。”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出了楚記,上了馬車還在琢磨辣白菜的事,樓重靠在馬車上看著傅雲杉又是皺眉又是發呆,間或嘀嘀咕咕兩句聽不懂的話,直到馬車停下,陳忠迎出來,他下了馬車看到眼前明顯比傅家老宅還要大的宅院和院子布局,挑了挑眉,眸子裡興味十足,看著傅雲杉,“小丫頭,真是有錢了啊,這院子蓋的不錯。有我的房間嗎?”

  看在他送了二十一萬兩銀子的份上,傅雲杉送了他一記白眼,“我家沒客房!”

  言外之意就是沒你的房間!

  樓重揚眉,“原來沒拿我當外人,可我是男人,住你院子會不會吃虧啊?”

  “覺得吃虧就去住鎮上酒樓,房間多的是,隨便你翻滾……”

  常寺眼珠子咕嚕嚕轉著,又驚又喜的瞧著自家爺和傅三姑娘滾雪球似的來回踢著,砸吧著嘴在腦海裡想著一個很重要的問題,“要是傅三姑娘年紀大一些就好了!”這樣,他就可以跟老爺子稟報了,讓爺娶回家慢慢調戲……

  察覺到常寺猥瑣的笑,傅雲杉霍然轉身,決定還是不要對牛彈琴的好!

  進院,將辣白菜的事跟楚氏說了,楚氏笑著道,“這還不簡單,離收稻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村裡人大多都閒著,你找幾個手腳利落的婦人過來,就跟咱們蓋房時做飯一樣,每天給些工錢,請她們幫咱們把白菜切絲,你來醃制,這不是一舉兩得的事嗎?”

  “真是好主意。我怎麼就沒想到呢?”傅雲杉一把抱住楚氏,驚喜道,“還是娘聰明。”

  “你這腦子都在琢磨怎麼賺大錢,這點小錢哪還會看在眼裡?!”樓重依著門挑眉。

  傅雲杉撅嘴,哼了一聲,“娘,我有事出門一趟,樓公子是來取年前說好的雙面繡的,你陪他說幾句話。我晚飯前回來。”

  傅雲杉一溜煙跑出了院子,到外院喊了陳忠駕車,兩人朝臨近的三間房村而去。

  李婆子的家在村西頭,傅雲杉只是在村頭問了一句,立刻有人搶著帶他們過去,坐在馬車上興奮的說著,“李奶奶可是十裡八村有名的接生婆,咱們這方圓幾個村子可有大半的人都是她親手接生的……”

  傅雲杉笑著問了幾句都是哪幾個村,那人熱情的將周圍七八個村都說了一遍,還意猶未盡的說起他們村誰誰是李婆子接生的,一直到了李婆子的家還沒說完。

  “李奶奶,你家又有客人了。”那人喊了一聲,沖傅雲杉傻笑了一陣,“俺……俺在這裡等你們,一會兒還坐車回去,行不?”

  “行。”傅雲杉笑了笑,知道農村裡難得見到馬車,不介意的點頭答應了。

  那人笑呵呵的站在馬車邊,摸著車轅,很是羨慕。

  屋內有人應聲,一個花甲白發的老人開了門,“誰啊?”

  “李奶奶,是我,有事找你。”傅雲杉笑著進了屋。

  李婆子看上去七十多歲的模樣,臉上枯皺不平,身子卻極硬朗,讓了傅雲杉進來,還搬了個馬扎給她,“小姑娘,找我啥事兒?”

  傅雲杉看了眼門外,笑著低聲道,“李奶奶,我想跟您打聽個事兒。您還記不記得三十八年前到雙河鋪村傅家接生的事兒?”

  “是個男孩兒……”看到傅雲杉探究的目光,李婆子的神色有些不自然,略猶豫了一下,笑著道,“那孩子出生時難產,險些一屍兩命,生下來時,臉憋的青紫,差一點就沒命了,後來聽說是他娘抱著去廟裡跪了三天三夜求了菩薩才算保住一條命。”

  “哦。”傅雲杉點了點頭,她的記憶裡確實有聽傅爹講過這件事,那時楊氏剛從難產中醒過來,看到兒子的慘狀,二話不說抱著兒子就跑去了廟裡,抱著兒子跪在菩薩三天三夜磕了一千三百多個頭,直到她暈倒,母子倆被傅老爺子一同帶回家,昏睡了有十天,等她醒來,傅明禮臉上的青紫已經消失,能吃能喝,算是活了下來。

  難道她爹真是楊氏生的?!

  傅雲杉真是不甘心啊,看著頭發花白的李婆子又問了句,“您……接生的是男孩兒還是女孩兒?”

  “男孩兒!”李婆子斬釘截鐵道,“那一年出生的孩子就數他最凶險,所以老婆子才記得清楚。”

  傅雲杉在心裡重重歎了口氣,從懷裡掏了十兩銀子出來放到一旁的桌上,“我今天來問的事,希望李婆婆不要對任何人說起。”

  “那是當然的。”李婆子笑著將銀子揣進懷裡。

  傅雲杉起身離開,一路上臉色都不好。

  李婆子看著傅雲杉的馬車離去,轉身關起門癱在地上,裡間走出來一個婦人,看著她冷冷道,“今天的事敢往外說一個字,你就等著給你兒子孫子收屍吧!”

  “求求您,不要殺我的兒子和孫子啊……”李婆子爬到婦人腳下哭著哀求,“我保證今天的事誰也不說!”

  婦人笑了笑,將她扶起來,“這就對了,你兒子一家我們夫人會好好照顧的,以後有你們的好日子過,不過你要是不老實的話……”

  “我老實,我一定老老實實!”

  “這就對了!”婦人笑著拍了拍她枯瘦的手,轉身出了院子,朝李婆子屋後的一個馬車走去。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09 PM

080 富貴權謀,買地

  傅雲杉無限惆悵的離開了三間房村,在糾結著她老爹居然真的是傅老爺子和楊氏親生兒子的漩渦中到了家,到了後院,楚氏見她回來,笑著去端了晚飯,“怎麼這麼半天才回來?我已經安排樓公子住進了司命的院子,讓陳忠媳婦做了幾樣小菜送了過去。你也快來吃……”

  “娘,我爹真的是爺奶的孩子。”傅雲杉緊繃著小臉歎了口氣,抬頭看楚氏,“你說好竹出歹筍常見,我真是第一次見歹竹出好筍……”

  楚氏怔了怔,似是被傅雲杉的話驚住了,好一會兒才扯了抹笑,“什麼歹竹好筍的,淨瞎說!”說著,手裡盛了一碗米飯放到女兒手邊,突然頓住,“怎麼突然說起這個?”說完,擔心的看著傅雲杉,“你告訴娘,你是不是去傅家院子找你爺……”

  “我又沒傻怎麼可能去找爺問!”傅雲杉拿起筷子扒了一口米,戳著盤裡的菜,“我是去問了當年替爹接生的婆婆,她親口告訴我的。”

  楚氏哦了一聲,強扯了一個笑容,替女兒夾了一筷子菜,“傻孩子!你爹是不是你爺奶親生的都一樣,左右咱們現在分了家,每年的年禮和四季衣服也不短他們的,平時有什麼小事能幫就幫,不能幫不該幫的……”她無聲的歎息一聲,“爹娘都有分寸。”

  有分寸?

  傅雲杉搖頭,有分寸跟感情用事是兩碼事!

  她可沒忘記她爹老是被傅老爺子和楊氏激著行事,上一次還差點被傅老爺子逼著出面去做救傅大郎的活,傅老爺子可真會利用親兒子喲!

  她這對爹娘說好聽點是孝順父母,說不好聽那就是軟弱愚蠢!

  “娘,大伯和奶他們要把你沉塘,爺連句公道話都不說,你一點都不恨他們嗎?”傅雲杉低頭扒著米飯。

  楚氏一愣,笑著給女兒夾了一筷子辣白菜,歎息道,“恨,怎麼不恨!娘又不是聖人,活生生被他們冤枉成那樣,還要連累肚子裡的紫菀,你又被你大伯踹的昏死過去,娘說不恨那是假的!可事情過了就是過了,娘還有你爹和你們幾個要照顧,如果時間都花在恨你爺奶和你大伯他們身上,娘的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我替娘和爹不值!爹上次差點被大伯害死,爺讓爹出面去為傅大郎說情,要不是我攔著……爹還差點答應!”傅雲杉撅著嘴,抬頭看楚氏。

  楚氏又伸手夾了兩片紅燒肉放進女兒的碗裡,摸了摸她的頭,“你爹中了秀才,你大伯差了一個名次與秀才失之交臂,從此再也沒考過再好的名次,他也是自那以後對咱們家就沒好臉色,你爺奶向來看重你大伯,你爹自然就受了冷落……”想到傅明禮為替老大老三頂罪險些丟了性命的事,楚氏還是一陣後怕,眸子驚悸似的掃了眼傅家院子的方向,深深歎了口氣,“你們也別怪你爹,他雖然有些愚孝,但愛護你們的心一點也不少,為了你們,他已經改了很多,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說以後要為了你們多努力,放下以前的執念,以後只為這個家……”

  “娘……”

  楚氏笑著去盛湯,“好了,你們只要記住爹娘永遠是站在你們這邊的。來,趁熱喝,娘知道你喜歡喝,特意從下午就開始燉的。”

  “好。”傅雲杉嘻嘻笑著去接了,咕咚咕咚的喝著。

  楚氏滿臉慈愛的看著女兒的笑臉,突然想到那個泛著微涼秋風的下午,女兒為救小八被傅三郎推下河,高燒不止,邪氣入體,眼看命不保,她往女兒嘴裡灌參湯,聽著她不停的叫爹娘,心中甚至想著女兒要真沒了,她也不活了!

  真好,女兒不僅醒了過來,還越來越聰明能干,甚至想他們不敢想,能做他們不能做的事!

  楚氏沒有發覺,她把自己心中想的事說了出來。

  傅雲杉突然拿碗擋住了臉,眼中有淚珠滾落在湯碗裡,為自家娘最後那深沉的愛意再一次感動。

  是了,娘如此,爹何嘗不是如此,為了救她不惜賣掉家裡的所有東西只為保她性命!

  是她太貪心了!

  從最初只想得到被父母疼愛的溫暖,到希望父母站在她這一邊,現在父母站到她這一邊了,她又覺得父母太軟弱,應該與她同仇敵愾一起蔑視打擊甚至報復傅家的人!

  卻忘了,那裡畢竟是爹長大生活的家,那裡每個人都是他如同對待她一般對待過的爹娘兄弟,他們做了對不起爹的事,爹也沒原諒他們,正慢慢疏離他們,傅老爺子說讓爹出面的時候,爹的掙扎她看在眼裡,正如娘說的,爹正在為他們改變,為了這個家過的更好而努力,她有什麼資格去指責一直在前進的爹呢?!

  陰謀算計的事,本來就骯髒不堪,她不是早就做好一個人承擔的准備了嗎?這時候又矯情什麼……

  楚氏看到女兒將臉都埋入了碗裡,不由收了深思,笑著去奪女兒的碗,“哪有這樣喝湯的,小心你臉上沾上湯汁……”

  “哎呀,娘,我眼裡好像進東西了!”傅雲杉驚呼一聲,舉著胳膊擋住楚氏的視線,拿開碗趴到桌子上用衣袖將眼中的淚擦了,楚氏已走到她身邊,擔心的撥了她的手,“讓娘看看,進了什麼東西?”

  “不知道,好像被我揉出來了……”

  傅雲杉抬頭,一張笑臉上盯著兩只紅通通的兔子眼兒,楚氏噗嗤笑出聲,點了女兒額頭一下,“讓你用衣服揉,瞧把眼睛揉成兔子眼兒了!”

  “兔子眼兒也是娘的閨女……”傅雲杉笑嘻嘻的埋頭往楚氏身上蹭,楚氏笑著擋住她的頭,“瞧你一臉的湯汁還想往哪鑽,快去洗了回院子吧,你爹一會兒也該回來了,我再去做兩個菜等你爹回來給他吃。”

  傅雲杉笑著應了,一溜煙跑出了楚氏和傅明禮的院子,回了自己屋,一進屋就把門關上了。

  墨色中,她無聲的落著淚,臉上卻掛著笑,臉微微偏向楚氏和傅明禮的院子。

  雖然知道爹是傅老爺子的親生兒子有些失望,但就像娘說的左右他們分了家,年禮和四季衣物也不少給,他們要為難爹和他們家也是在其他方面,大不了以後爹被傅老爺子和楊氏召見的時候,她都跟著去!有什麼事也能幫爹拿個主意!

  想通了,傅雲杉總算松了口氣,拍了拍胸口,突然想起樓重給自己的銀子,還沒跟爹娘說,她抬頭看了看外面已經出現在樹梢的月牙,想了想,還是覺得等明天一早再和他們說罷,萬一爹娘一興奮睡不著了怎麼辦?

  嘿嘿,他們肯定會很高興有這麼多錢的!

  “一個人站在門後傻笑什麼呢?”一道戲謔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傅雲杉扭頭看去,差點沒抽了門上的門栓一把砸過去。

  朦朧的月色下,一身暗橙衣袍的樓重抬腳誇坐在她房間的窗欞上,一雙好看的眸子如黑色曜石奪人心魄,右手做托腮狀微微摩挲著泛著銀光的下巴,削薄的唇微勾著笑,月光傾斜而下,整個人如鍍上一層朦朧的紗,飄渺虛幻美的仿佛一副畫。

  如果忽略他那句戲虐的話!

  “你剛才是在哭?”樓重挑了挑眉,月色下,他的臉有些模糊,傅雲杉卻清晰的看見了他挑眉,朝他翻了個白眼。

  “我為什麼哭?”

  樓重換了左手托腮,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搖頭,“女人心海底針,誰知道你為什麼哭?”

  “……”

  “你有事?”

  “沒事……”樓重剛閒閒的說了兩句,就被一旁跳出來的常寺打斷,“三姑娘,我家爺是特意來跟您告別的,京……”

  “今天本來打算住一晚,明天再回去的。可是,剛收到外公飛鴿傳書說有人看我生意好出了歪招,險些鬧出了人命,讓我速度回去處理,我是專程來向你道別的。”樓重瞥了眼常寺,轉頭看傅雲杉。

  歪招?人命?藥膳!

  傅雲杉看了他一眼,“有人把一品閣的藥膳做手腳了?!”

  “聰明。”樓重慵懶的往後靠了靠,“回去說不定有場血戰,到時候出了事,你的銀子……”

  “這個時候還顧什麼銀子!”傅雲杉蹙眉,白了樓重一眼。

  接著建議道,“藥膳能養身同樣能殺人,你回去可以從藥材和經手人兩方面去查,同一天所定藥膳肯定有數,所用藥材自然會提前備下,當天經過了多少人手也定有人知道,只要這兩個查清了,事情自然能水落石出!”

  樓重意外的看了她一眼,笑了,“小丫頭想的不錯,那就這麼說,我走了,替我跟你爹娘道別一聲,我就不過去叨擾了。”

  所以,就過來叨擾她?!

  傅雲杉應了聲,樓重轉身從窗欞上下來,走了幾步從懷裡掏了塊玉牌反手扔到屋裡,傅雲杉驚慌的伸手接住,“這是什麼?”

  “府城一品閣的掌事玉牌,如果我三個月還沒來找你的話,一品閣就送你了。”

  話落,人已出了傅雲杉的院子,等傅雲杉追出大門,兩人的身影已消失在夜色中。

  傅雲杉莫名的翻看著手中的玉牌,月光下,玉牌上晶瑩剔透,周圍是一圈花,中間是一個篆體樓字,那花的模樣,傅雲杉好像在哪裡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搖搖頭轉身回了院子。

  第二日,一大早,傅雲杉懷揣著巨額銀票興沖沖地去傅明禮和楚氏的院子吃早飯,除了白昕玥因為記賬留在了鎮上,家裡其他人都到齊了,傅剪秋招呼妹妹坐下,盛了一碗百合蓮子粥遞給她。

  傅雲杉一邊吃一邊笑,臉上興奮的泛著潮紅,夫妻倆有些莫名,傅明禮抬手放到女兒額頭,蹙眉,“沒發燒啊。”

  傅雲杉被包子噎住了,忙喝了幾口粥,將飯咽下去吐了口氣,“爹,我沒事,你們快吃,吃完了我有一件大喜事要告訴你們。對了,娘,樓公子說他家裡有急事來不及和你們打招呼就走了,讓我跟你們陪個不是。”

  楚氏笑,“這事陳忠媳婦一大早就告訴我了。”

  “杉兒,你要告訴我們什麼大喜事?”傅剪秋喝完了最後一口粥,抱過小紫菀讓楚氏好吃飯。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吞著包子含糊不清道,“你們一定會開心的事……”

  “三姐三姐,我也吃完了!”小八抹了一把嘴上的粥,笑嘻嘻的往傅雲杉身邊蹭,傅雲杉拿起一旁的帕子擦了擦他的嘴,“吃完飯記得用濕帕擦嘴,不要用手,瞧你的手多髒,快去洗洗。”

  “哦。”小八撅著嘴去洗手。

  好不容易等一家人吃完了飯,撤了飯碗,收拾了桌子,傅雲杉才從懷中掏了一個紙包出來小心翼翼的放在桌上,笑著看了一圈,對傅明禮道,“爹,你還記得上次在府城我以藥膳謝樓公子的事吧?”

  傅明禮點了點頭,“記得。這裡面是……”

  “大年那天,樓公子來咱們家又跟我要了幾個藥膳方子,說好賺了銀子從純收益裡面分我三成,這就是這五個月來的藥膳分成,一共……”她咧著嘴笑了,“二十一萬四千兩!”

  “什麼?!”一家人異口同聲從凳子跳了起來,傅剪秋驚喜的差點把小紫菀給扔出去。

  “這麼多?”傅明禮看著桌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紙包,伸出去的手都有點顫抖。

  他這一輩子見過最多的就是每個月發束脩的時候,一個月五兩銀子……

  “這、這……”

  傅雲杉笑著打開紙包,將裡面的銀票放到傅明禮手裡,“爹,你看,這銀票還是受天啟皇家保護的國通票,全國任何一個錢莊見到都必須無條件兌換!”

  “杉兒,這……這銀子都是咱們家的?”傅思宗有些不敢相信,先前妹妹提出跟豐華樓做火鍋生意時,他以為是小打小鬧,卻不想那火鍋生意為他們家賺了四五萬兩的銀子,他當時已經很震驚了,沒想到……

  妹妹不吭不聲的又靠別的生意賺了這麼多銀子!

  傅雲杉得意的笑,“那是當然,有了這些銀子,咱們以後想買什麼就買什麼!再也不用擔心每天吃不飽飯餓肚子,冬天穿不暖晚上還沒有被子蓋!”

  傅剪秋與有榮焉的連連點頭,她懷中的小紫菀也啊啊叫著小手使勁朝傅明禮手中撈。

  楚氏笑著接過小女兒,“瞧這一個兩個的都是小財迷!”

  “三姐三姐,這些錢是不是可以買下很多地?”小八扯著傅雲杉的衣角樂呵呵的問。

  傅明禮抬頭看了傅雲杉一眼,傅雲杉拍著小八的腦袋,“可以買很多很多……”

  “能比爺奶他們家還要多嗎?”

  “能比爺奶他們家多好多好多!”

  “真的?”小八驚喜的笑開了臉,“三姐三姐,咱們都買地吧!七郎哥說,咱們家的地又少又荒,以後肯定還要挨餓,我不想讓大家挨餓……”

  “杉兒,我和你娘也是這個意思,咱們能不能拿出一部分銀子來買地?”傅明禮帶著商量的口氣問傅雲杉,傅雲杉挑眉笑,“爹,我也正想跟你們商量這事呢!”

  “火鍋這半年為咱們家賺了不少錢,但不少客人吃的時候都遺憾只有冬季的菜,吃不到夏秋的蔬菜,我在書上知道有一種種植方式可以改變溫度,只要掌握的好,想吃什麼季節的蔬菜就能種出什麼季節的蔬菜!”

  傅明禮瞪大了眼睛,“還、還有這種種植方法?”

  “嗯,不過前期需要花很多銀子。”傅雲杉干干笑了兩聲,指著傅明禮手中的銀票,“我還有點擔心這些銀子夠不夠用呢!”

  “啊?!”

  “能花這麼多銀子?”

  傅雲杉呵呵再呵呵,蔬菜大棚就是用錢堆出來的啊!

  這個朝代沒有膜,只能用玻璃,單就蓋大棚需要的玻璃,以現在天啟還需要從別國進口的情況,一座大棚蓋下來沒有四五萬兩怕買不了那麼多玻璃!

  傅雲杉簡單的講了大棚的原理,則重說了玻璃的重要性,“保暖透光,能讓陽光直接照到棚裡的蔬菜上……”她想說能促進光合作用,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這麼貴的大棚,能賺回來嗎?”傅剪秋有些心疼的看著銀票。

  傅雲杉肯定的點頭,雙眼放著金光,“等咱們冬天種出夏天的菜,那些有錢的人肯定會買,我算過,一個大棚按三畝地算,投資五萬兩的話,咱們最多兩三年就能回本了!”

  傅明禮和楚氏目光交接,都笑了,傅明禮將手中的銀票放到桌上,“行!我閨女既然說能做咱們就做!說說,爹能幫上什麼忙!”

  傅雲杉沒有想到傅明禮這麼快就答應了下來,有些愣怔的去看楚氏,楚氏笑著朝女兒點了點頭,她突然想起昨天娘跟自己說過的話,“你爹不止一次私下跟我說以後要為了你們多努力,放下以前的執念,以後只為這個家……”

  傅雲杉突然笑了,一把挽住了傅明禮的胳膊,“有!爹這段時間要去鎮上找那些手裡有地的牙子問問,哪裡有大片的地賣,最好是一百畝以內的!最好能離咱們家近一些……”

  “不。”傅明禮臉上泛出一抹苦笑,“買咱們附近的地,肯定會節外生枝……要買地的話買離你外公家近的地吧。到時候就說是你兩個舅舅的地,他們也沒話說……”

  “爹……”傅雲杉兄妹幾個齊齊看著他。

  傅明禮笑了笑,“上次楚記的事爹都清楚,這種事情有一就會有二,什麼時候也沒個完!聽爹的,這事就這麼定了。”

  兄妹幾個互相看了看,笑著點了點頭。

  傅明禮去鎮上找王叔參謀買地看地的事兒,傅雲杉和楚氏也一同坐車去了鎮上楚記,傅思宗和小八跟著司命在院子裡練武,傅剪秋哄著小紫菀在後院繡雙面繡。

  陳忠送了傅雲杉一行人出門,回來就關了門對陳忠媳婦道,“紗卡,你可看清楚了?”

  “是他,絕對沒錯!”陳忠媳婦、不,紗卡微瞇了眼,臉色冰冷,掃了眼司命的院子,低聲道,“我昨晚送飯菜時被‘他’身邊的那個隨從攔了,我記得那個隨從叫常寺,是和他從小一起長大的,五年前,他們一起去過……”

  “你們在說誰?”一道稚嫩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門應聲而開,陳忠左右看了看,將陳庭帶進屋子。

  二人雙膝跪地,紗卡看了一眼陳忠,陳忠朝她點了點頭,紗卡道,“小主子,屬下見到那個跟主子交好的人了,他肯定能幫您的!”

  “誰?!”

  紗卡與陳忠視線交接,深吸了口氣,“天啟皇朝六殿下元重樓!”

  ……

  時間回轉到昨天晚上,傅雲杉走後從三間房村又駛出一輛馬車,上了官道朝清河趕去,險險在鎮門關上之前進了鎮,停在一家住宅的後門。

  門口的婆子聽到動靜,忙開口,瞧見婦人的模樣,笑著上前,“張媽,您可回來了,夫人那裡都過來問了三四回了。”

  “好,我知道了。”張媽整了整衣服,抬腳進了門,一路疾走直到進了夫人的院子才稍稍放慢了腳步,門口的丫頭看到她回來,笑著福身,“張媽媽,您總算回來了,夫人在等著您呢,您快進去吧。”

  張媽腳步不停進了屋,一會兒,屋裡伺候的人全部被遣了出來,被打發到院門口守著,不許任何人來。

  “問清楚了嗎?”一個婦人坐在銅鏡前,卸著頭上的珠釵,正是與傅明孝有親的方夫人!

  張媽上前接過方夫人手裡的珠釵,幫她卸著頭上其余的簪子耳墜,悄聲道,“怕是跟周氏說的有些出入,那婆子告訴老奴那個時間段在傅家出生的孩子排行老五,她記得很清楚,因為她接生時遇到楊氏難產,孩子生下來時臉色烏黑發紫,看著就是活不長的,而且她還聽到傅家後院那牆後面有孩子的哭聲!她當時還啐了口丟孩子的人家……”

  “牆後面有棄嬰?那生下來的孩子沒有哭?”方夫人蹙眉看了鏡子裡的張媽一眼。

  張媽想了一下,“是,那孩子沒有哭,婆子說她覺得晦氣,接生完孩子就走了,連孩子的洗禮都沒有參加,後來聽說楊氏抱著孩子去廟裡跪了三天三夜,還曾昏死過去,後來,那孩子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這裡面有貓膩!”

  “老奴也是這麼想的。夫人,你說如果這婆子的話是真的,她接生的那孩子多半是死了,那傅家五老爺就是被丟掉的棄嬰,那……”張媽為自己心中的想法嚇住,張著嘴不敢往下說。

  方夫人臉色微微下沉,看了張媽一眼,“那傅家五老爺才是帝師府被換掉的大少爺!”

  “那、那周氏說的全是謊話?!那傅大老爺他是想……”張媽再一次被得知的消息駭住。

  “取代傅明禮去當帝師府的大少爺!”方夫人額頭也是一陣冷汗!

  “天……”張媽身子不穩,晃了一晃,“他比傅家五老爺大上好幾歲,帝師府的人會看不出來嗎?”

  “換個說法就是了。”方夫人抬手拭去額間的汗,吐了口氣,歎道,“早知道,老爺安排行兒的婚事我就不應該阻止,行兒也不會行差就錯被傅迎春迷的做下錯事!”

  “三少夫人也是個性情好的,再說,三少夫人的爹也是府城……”

  “唉,府城老爺的女婿跟帝師府的重孫女婿哪有可比性啊?!”方夫人一臉的惋惜,如果兒子娶了傅剪秋,她一定不遺余力的將事情真相捅出去,到時候他們一家自然憑媳一步登天!可現在,娶了一個府城官家小姐,軟弱不能持家不說,一個多月了,還沒傳出喜訊,納了一個妾,整天想著法子往兒子房裡鑽,偏兒子越發不待見她,拒之門外是好的,心情不好時說打就打……

  “夫人,求求你救救我家姨娘……”

  門外有小丫頭的哭聲,方夫人臉色一沉,聽出是傅迎春院子裡的丫頭荷香,皺著眉頭對張媽道,“去看看怎麼回事?”說完,頓住,又想了想,“幫我梳頭,咱們過去瞧瞧。”

  張媽應了,幫方夫人將取下的頭飾重新一一戴上去。

  出了房間,那小丫頭看到方夫人,哭叫著爬了過來,“夫人,三少爺在打姨娘,快要把姨娘打死了,您快去救救……”

  “混賬!”方夫人嚇出一身冷汗,腳下走的飛快,朝兒子的院子而去。

  傅老爺子寵愛看重傅明孝,從他將傅家莊園管事的位置傳給傅明孝就能看出,周氏來說的事雖不是真的,但難保傅老爺子為了大兒子的前途犧牲傅明禮,如果周氏說的事真成了,那到時候,傅迎春……就是帝師府的重孫女,她要是在他們家出了事,他們方家有多少人都不夠陪葬的!

  這個混小子,不喜歡可以不理,怎麼還動起手了!真是……

  方夫人腦中千回百轉,將傅家和他們家的關系都理了清楚,腳下走到越發快!

  剛進兒子院子,聽到傅迎春淒厲的慘叫,她忍不住腳下一個趔趄,大喊出聲,“方之行,住手!”

  屋內瞬時一靜,一會兒,方之行衣衫不整的出來,臉色十分難看,“娘,你怎麼來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19 PM

081 皆為名利,看地

  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還不把你的衣服穿好!”

  一旁丫頭忙過來幫他穿衣,方之行不耐煩的揮開,自己將衣服裹了系上腰帶,看到方夫人身後那個伺候傅迎春的小丫頭,眸子一冷,“來人,將這個亂嚼舌根的給我亂棍打死!”

  “三少爺饒命……”丫頭噗通跪倒在地,哀求著去看方夫人,“夫人救命!”

  “夫人……”傅迎春從屋內爬出來,一張臉已腫的看不出原來的模樣,身上衣衫被撕的七零八落,手臂和脖子處清晰可見幾處掐痕,方夫人吸了一口氣,朝身邊的張媽使了個眼色,張媽心領神會,幾步走過去,笑著將傅迎春拽進了屋。

  “哎呦,傅姨娘,您這是怎麼了?”

  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方之行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娘,我、我們鬧著玩兒的。”

  “跟我進屋。”方夫人甩開丫頭的手,擺了擺手,“都去院門口守著。”

  一群奴僕齊齊應了,退到院子外,小丫頭跑的比誰都快,方之行狠狠瞪了她一眼,轉身跟著方夫人進了屋。

  屋內西間屏風後,傅迎春正被張媽伺候著換衣服,看到傅迎春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兒的,張媽在心裡唏噓一番,面上卻故作什麼都沒有看見,將肚兜褻衣一件件幫她穿在身上。

  “瞧傅姨娘這一裝扮,真是漂亮。”張媽誇了句。

  傅迎春心裡恨的要死,卻知道張媽是方夫人身邊的老人得罪不得,只得忍著臉上的疼,擠出一個笑,“謝謝張媽。”

  “姨娘是主子,說這話可是打老奴的臉了。”

  屏風外,方夫人進了屋,開口,“張媽,傅姨娘沒有大礙吧?”

  張媽看了傅迎春一眼,傅迎春忙從屏風後走出來,忍痛行禮,“多謝夫人關心,迎春沒事。”

  這個福身的禮,她剛進門時怎麼都行不好,是方夫人說不能讓別人笑話自己家姨娘禮數不周,找了人看著她足足練了半個月天,她的雙腿麻木,腰都沒有知覺了,方夫人也沒有松開,一直達到她的要求才算過關放了她。

  “你這孩子,說你幾句你還叫上真兒了!都嫁給行兒了,怎麼還叫我夫人,應該換個稱呼了!”方夫人親熱的上前扶起傅迎春,拉著她坐到圓凳上。

  傅迎春不明所以,一時不敢動彈,張媽在旁邊笑著幫腔,“瞧傅姨娘高興的,都忘記了媳婦喊婆婆是應該叫娘的吧?”

  “娘!”傅迎春驚喜的看方夫人,方夫人笑著應了聲,摸了摸她臉上的傷,傅迎春疼的嘶了一聲,方夫人立時心疼的紅了眼圈,安撫的拍了拍她的手,“是娘不好,這段時間只顧生意忽略了你,你可千萬不要怪娘。”

  “不!娘能來救……”傅迎春一句話還沒有說完,就聽到方之行輕聲咳嗽,她驚慌搖頭,“看、看迎春,迎春很開心!”

  方夫人欣慰的點了點頭,“乖!娘讓人煮了壓驚湯,你先回房去歇息,娘一會兒讓張媽給你送過去。”

  “是。謝謝娘。”傅迎春起身福了一禮,垂著頭小踏步卻極速的從方之行身邊掠過去,出了房間,隔斷了方之行和方夫人的視線,她雙眸猛地放出毒光,轉頭狠狠瞪了身後的房間一眼!

  曾經心心念念想要嫁的良人,進了門才發現是個活生生的畜生!

  最初的甜言蜜語變成非打即罵,床上再無往日的溫馨寵溺,生生就是個只知道拿她發洩欲望的畜生!

  還有方氏,一進門就開始刁難她,不僅找人看著她學規矩還暗示下面的人不給她飯吃,要不是身邊的小丫頭向著她,每天把自己的口糧省出一點給她,她怕是沒被規矩折磨死也被餓死了!

  傅迎春握緊拳頭,咬著唇往院子外面走,方氏為什麼突然改變態度她不想糾結,她只想知道娘今日說的話是不是真的?!如果是真的……

  傅迎春又回頭看了一眼燈壁輝煌的房間,嘴角揚起一抹冷笑!漂亮的雙眸如淬了毒一般……

  行到院門口,服侍她的小丫頭驚喜的撲過來,“姨娘!您……”待看到傅迎春腫起的雙頰,眼珠落了,“姨娘,您的臉……”

  “沒事,咱們回去。”傅迎春拉著小丫頭的手出了院子。

  方之行院子裡伺候的丫頭和方夫人帶來的幾個大丫頭面面相覷,好一會兒才有人低聲說,“三少爺又打傅姨娘了?”

  “好可憐……”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你們是沒瞧見傅姨娘剛來那會兒整天往三少爺房裡鑽,爬床那個黏糊勁兒喲……”

  “就是說啊!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皮的姨娘!比我們丫頭還不如……”

  “我聽說傅姨娘爬床的事是三少夫人默許的……”

  “三少夫人說好聽了是個好人,說不好聽那就是個沒心眼兒的,平白讓人欺負到頭上了還不吭一聲的……”

  “……”

  一群人熱火朝天的議論著,不時有人張望著往屋裡看兩眼。

  屋內,方氏板著臉朝兒子怒喝了一聲,“你這個混不吝的小畜生,納她進門的時候娘怎麼跟你說的?不喜歡就當養個閒人,不想看見她就別讓她進你的院子,你說說,你都做了什麼?!”

  “她去跟娘告狀?”方之行惱怒的捶了下桌子,“這個小賤人,看我不剝了她的皮……”

  “你還閒事情鬧的不夠大是不是?”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娘有眼睛有耳朵能看會聽,你瞧瞧她那張臉要是被傅家的人看到,你知道有什麼後果嗎?”

  “什麼後果?就憑她那個被帝師府忘記幾百年的奴才爺還敢把咱們家怎麼樣?大不了兒子休了她出……”方之行滿不在乎的說著,方夫人忙攔住兒子的話,“我的小祖宗,你小聲點,想讓外面的家僕都聽見你的話嗎?快坐下,娘有重要的事跟你說……”

  “聽見又如何?他們的賣身契都在咱們手裡,還能反了天不成!”方之行沉著臉被方夫人拉坐在凳子上,“敢設計陷害我,她活該!”

  張媽在旁邊也出聲勸道,“三少爺,您稍安勿操,傅家今非昔比,您聽夫人把話說完。”

  “唉。”方夫人歎了口氣,“都是娘不好,早先就不該反對你和傅剪秋的婚事,讓你心生厭惡才導致事情發展到現在不可控制的局面!要是早知道……”

  “夫人,您都是為了三少爺好,他會明白您的。”張媽在旁邊勸慰,悄悄遞了個眼神給方之行,方之行看了他一眼,拎了桌上的茶壺倒了杯水送到方夫人手邊,“娘,發生什麼事了?”

  方夫人接了水放到桌上,看著面容俊逸像極了自己的兒子,歎了口氣,擺了擺手,“張媽,你去門邊看著點,別讓不聽話的丫頭進來聽了我們的話。”

  “是,夫人。”張媽應了一聲,退到門邊,看到院內空無一人,轉頭朝方夫人點了點頭。

  方夫人喝了口水,謹慎的對兒子道,“行兒,娘說的這件事,你千萬不能告訴第三個人,就是你爹也不能說!知道嗎?”

  “娘,到底什麼事惹您這麼慎重?”方之行擔心的看著母親。

  方夫人臉上盈著笑意放下杯子替兒子整了整衣服的交領,“今天傅迎春的娘周氏來咱們家了……”

  “她來咱們家干什麼?”方之行微微蹙眉。

  方夫人拍了拍兒子的手,“聽娘把話說完。她說是來看傅迎春,實際上是來告訴娘一件事……”

  “什麼事?”

  “京城帝師府的長孫少爺被一個妾室偷換了,真正的長孫少爺被她送到了清河,恰好被傅老爺子收養了,就是……”方夫人看著兒子一字一字的說著,方之行的眼睛慢慢瞪大,聯想到剛才方夫人對傅迎春的態度,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著方夫人,“娘是說,傅迎春的爹是帝師府的長孫少爺?這怎麼可能?!”

  “娘也不相信,可年初傅大老爺去京城送年禮被帝師府的傅老太爺召見了半個時辰,如果沒有特別的事,怎麼會說這麼久的話?”方夫人歎息,“是娘的錯,只想到傅大老爺可能入了傅老太爺的眼,讓你娶了傅迎春以後也好搭上帝師府這艘船,卻沒想到背後還有這麼大的秘密。娘找人去打聽了當年接生的婆子,已經證實消息是真的了!”

  “娘……”方之行後怕了,驚駭的從凳子上起身,不安道,“我最近打了好幾次傅迎春,她會不會跟她爹告狀?!”

  “這會兒知道害怕了!”方夫人瞪了兒子一眼,“早就告訴你不喜歡就別搭理她,現在只能亡羊補牢了,希望為時未晚。”

  方之行一怔,立時明白了母親的意思,思躊了一會兒點頭,“兒子懂了,我這就過去向她陪不是……”

  “好。”方夫人欣慰的笑了,幫兒子重新把衣服整理好了,又提點道,“她要是能懷上咱們方家的孩子,就更好了。”

  方之行尷尬的咳了兩聲,“娘。”

  “好了,快去吧,今晚就歇她那吧。娘也回去了。”方夫人笑了笑,朝張媽點了點頭,張媽忙把門打開,方之行扶著方夫人將她送回了房間,才轉身去傅迎春的院子,一路上,想到傅明孝以後若真成了帝師府的孫少爺,他就是曾孫女婿,身份地位富貴權利豈是現在一個小小秀才能相比的?!

  他越想越興奮,覺得說幾句好話哄哄傅迎春就能得到這麼豐厚的回報,真是太劃算了!

  想到母親那句關於孩子的話,他腦海裡突然浮現出傅迎春嬌柔的身體,喘息著在床上吟叫的模樣,說起來,傅迎春也算個美人兒,他倒是有幾分想念她的味道了……

  方夫人回了院子,張媽幫她卸首飾,小聲將傅雲杉也去打聽傅五老爺的事給說了,還講自己威脅李婆子的事講了,方夫人蹙眉想了想,道,“這事你辦的對,把李婆子的兒子媳婦安排妥當一點,找人看著他們,這事沒到確定下來,咱們都不能輕舉妄動。”

  “是,老奴省的。”張媽笑著拿起木梳替方夫人梳頭發。

  ……

  傅明禮與妻子女兒分道揚鑣,去找王叔問田地的事,王叔的精品房坐落在清河鎮東南方向,在東南兩個門之前,位置稍有些偏,傅明禮問了好幾個人才找到地方,大門口有認識的木匠在給門上顏色,看到傅明禮來,忙走過來招呼,“傅東家過來了,快請裡面去,王大哥在院子裡看房呢。”

  “好。”傅明禮笑著跟他進了院子。

  “王大哥,傅東家老了。”

  院子裡,王叔正在和一個管事模樣的人說話,看到傅明禮朝身旁的人笑了笑,低聲說了句話,走了過來,“怎麼樣?我這精品屋還行吧?”

  “好,很好!”傅明禮看著眼前精致的紅磚青瓦房,由衷贊歎了一句。

  王叔看了那管事一眼,低聲道,“這人是縣太爺府中的管事,看中了我做的精品房要按照這個府衙也蓋一座,讓我給便宜一點,我一直沒答應,你看……”

  “縣太爺的人?”傅明禮吃了一驚,因上次的事,讓他現在對縣衙有種莫名的恐懼,聽到王叔的問話,只扯了一抹笑,勉強道,“這是你的生意,你自己做主就好。”

  王叔看了他一眼,了然的哈哈大笑兩聲,抬手招了一個人,“讓這小子給你倒杯茶喝,我先把他給打發了。咱們再好好聊!”

  傅明禮點頭,看他走過去與那管事笑著說話,身旁被喊來招呼他的人是王叔新找的專門伺候來看房客人茶水的,為人很是機靈,從王叔和傅明禮的對話中就聽出了兩人關系不錯,笑著倒了杯茶遞給傅明禮,“客人請用茶。”

  又慢慢聊了幾句房子的話,看傅明禮的注意力都放在王叔和縣衙管事的身上,笑了笑,“這管事姓錢,聽說不僅是縣太爺家的管事,還替縣太爺掌管著咱們清河的來往支出,很是厲害。”

  “哦。”傅明禮應了句,沒再吭聲,移了視線專心看眼前的房子。

  房子構造跟他們家有些類似,不同的是這裡的房子都上了大紅的朱漆,房簷和柱子都用筆勾勒了或花草或白雲的圖樣,畫工精細,圖畫喜人。

  那人看傅明禮臉色不很好看,乖巧的閉上了嘴,笑著推了推備下的茶點給傅明禮。

  不多會兒,王叔就走了過來,拍了那小子一巴掌,“去忙你的吧。”

  王叔坐下替自己倒了杯水,一飲而盡,“聽說楚記忙的很,每天算賬都要小半天,你怎麼有時間來我這裡?”

  “我們打算買幾畝地,想讓你幫忙介紹個賣地的牙子。”傅明禮笑著又替他倒了杯水,“你這裡生意也很好……”

  “都是來看的,一問價錢個個都搖頭,我正想找杉兒商量商量咋辦呢?!”王叔又喝了口水,瞟了大門一眼,“如果能把縣太爺家的馬桶和地暖拿下來,事情就好辦了!可惜那錢管事太精了,把價錢壓的死死的,真要去給縣太爺蓋了,不賺錢反而會賠錢!”

  王叔將杯中的茶灌下去,抹了把嘴,換了話題,“街上的人牙子我認識不多,說到賣地的中介……”他嘿嘿笑了兩聲,拍了拍胸脯,“我就是跟土地東家和短工打交道的人,這方面再熟悉不過了!你家准備買多少地?如果少的話咱們就去找郭胖子,如果多的話就去鎮南找陳爺……”

  “杉兒想要弄個蔬菜大棚,需要的地不是很多。但我們一家都想置辦點土地,以後思宗和小八入科考,也免得讓人說他們是商人出身。”想到兒子立誓要考科舉和傅老爺子楊氏一心反對他出士的事,傅明禮無奈又心酸的歎了口氣。

  王叔拍了拍他的肩膀,“這是好事兒啊!說實話,我真是羨慕你和棲雲姐,你看你家那幾個孩子,個個聰明懂事又能干,你們啊,就等著享福吧。”

  傅明禮收了感傷,欣慰的露出笑容,“是啊,幸好還有他們。”

  兩人相視大笑,半響,傅明禮道,“我們准備先買一百畝的地,你看……”

  “一百畝也算是多的了,走,咱們這就去找陳爺,前幾天碰到他,聽他說手裡好幾塊地就是面積太大沒人吃的下,咱們先過去看看地,說不定有合適的!”王叔當即拍板,起身帶著傅明禮去找陳爺。

  陳爺名叫陳燁,大高個,雙眼精明,一看就是個精於算計的人。

  一見王叔帶著穿戴都不錯的傅明禮過來,忙笑著迎了上去,王叔做了介紹,將傅明禮的要求講了,“陳爺,你手裡可有合適的地方?”

  “倒是有幾塊連片的,可都是近兩百畝的地,最小的一塊也有一百三十畝,因為是連著莊子一起賣,賣的人家特意囑咐了不讓分開賣。再少的就是五六十畝的,有一個九十多畝的,不過靠近山上,荒地較多……”陳爺蹙眉思索,給了幾個差不多的地方。

  傅明禮一愣,也有些發愁,“那一百三十畝的地離石佛堂多遠?”

  “那塊地就是石佛堂一個姓周的地主賣的,聽說是舉家遷往京城,只留了祖產,田地莊子都賣了。”陳爺笑著道。

  “總價是……”傅明禮問了句。

  王叔看了陳爺一眼,笑著拍傅明禮,“咱們還是先去看看地和莊子如何吧?”

  “這是自然,兩位請……”陳爺拿起桌上的賬本,面帶微笑請二人出門。

  上了停在外面的馬車,三人一路往石佛堂而去,馬車走了大半個時辰才停下,陳爺指著前面一大片已清理出來的地,對傅明禮道,“這一片就是周地主家的地,莊子在那邊……”他往地中間指了指,遠遠的能看見一座紅牆宅院,高高的牆將院子圍了個水洩不通。

  陳爺揮手讓車夫往前走了一小段路,看到一個寬約兩輛馬車的小路,馬車轉方向朝小路駛去,陳爺指著剛才那條路,道。“從這往前再有一刻鍾就是石佛堂了。我帶二位去看看莊子,說實話,這座莊子周老爺修建的時候花了足有四百兩,現在折了一半的銀子……”

  從小路到莊園也差不多近一刻鍾的路,三人下了車,陳爺拿鑰匙開了門,一進門是一個汩汩冒著泉水的水池,水池裡游戲著幾條魚,兩邊各有一個院子,正前方是個大廳,大廳左側有個小門樓,陳爺開了小門指著後面有些綻放的花笑,“這後面是女眷的住所。這座宅院是周家老爺請了京城的人特意設計的,怎麼樣?是不是跟咱們住的地方不太一樣?”

  倒是與他們家的院子有幾分相似,傅明禮驚異的看了王叔一眼,王叔也是一臉驚異,傅家的房屋可都是杉兒一手設計出來的,一直聽杉兒說她是從余少爺書房的書裡看到的,他還有點不信,現在倒是信了!

  “哈哈,好院子啊!”王叔哈哈笑了聲,掃視了一圈這座莊園,朝傅明禮微不可察的點頭。

  二百兩,可真是便宜了!

  傅明禮也笑了,“敢問陳爺,這田產加院子一共是?”

  陳爺掏出賬本,翻到某頁,指著上面某處記錄道,“傅爺請看,這是周老爺賣地時記錄下來的,他們的地都是良田,一畝地八兩,一百三十畝是一千四十兩,莊子算二百兩,一共是一千二百四十兩……”說著,他抬頭看了一樣王叔,“咱們這一行一向是抽百分之五的,這樣算下來就是一千三百零二兩,這二兩咱們就抹了,算一千三百兩,您看如何?”

  王叔朝傅明禮點了點頭。

  抽成百分之五,這是行規,至於那個二兩……王叔撇了撇嘴,知道陳燁沒把自己放在眼裡,給自己的面子也沒多大,卻沒有多計較,因為他確實沒什麼面子可以讓人家給,能讓二兩說不定也是看在傅明禮衣著不錯。

  恐怕,他這會兒正在心裡犯嘀咕,他口中的傅爺能不能吃下這麼大一片地呢?!

  傅明禮聽了陳燁的話,低頭想了想,一百多畝地,即使不帶莊子,到時候肯定也要自己蓋房,二百兩買一個莊子也不算很貴,要知道他家那個院子花了可是近千兩的!

  多出三十畝,大概是二百四十兩,算下來也是很劃算的。

  傅明禮抬頭笑了笑,“我再回去和家人商量商量。”

  聽杉兒說,大棚對土質有要求,他不懂這東西,還是帶女兒來看一遍再決定吧。

  陳爺笑笑,頗有些了然的點頭,以為這樁生意算是黃了,回去的路上和二人的說話倒也放開了,聽說王叔在鎮上買了一個舊宅子,蓋了個所謂精品屋的幫人裝馬桶和地暖,很是好奇,還約了過幾日去看看。

  王叔自然樂意,他可是見識過馬桶和地暖好處的人,看過的人哪個都想要,說不定他能做了陳爺這樁生意呢!

  陳爺笑,“你小子最近混的不錯啊!”

  “哪能跟陳爺比,陳爺那幾個小子可是個個都能干的很啊!”王叔眼睛裡滿是得意的笑,臉卻謙虛的拱手。

  鎮上跟陳爺打交道的人都知道,陳爺有三個兒子,大兒子子承父業跑府城做起了田地中介,二兒子在府城開了醫館,賺的更多;三兒子最是讓他驕傲,才十四歲就已經是童生,准備參加來年的鄉試。

  陳爺哈哈大笑,“那倆小子都鑽進錢眼兒去了!就是老三還有點出息……”說著,話聲一頓,“對了,聽說下個月皇帝大壽,明年鄉試,不知道今年會不會增開恩科啊?”

  他就這麼一提,隨後就將話題說到了地上,這時候倒說出幾分真心話,“周老爺這地放在我手裡已經大半年了,傅老弟若是真心想要,我去跟周老爺商議,價錢方面咱們再合計合計……”

  傅明禮笑,“畢竟多出三十畝地和一個莊子的價錢,陳爺容我考慮兩天,如何?”

  陳爺的臉色有幾分陰沉,不再多說,馬車行過楚記,王叔和傅明禮下車,陳爺看了眼楚記的招牌,臉上又揚起笑,朝二人揮手告別。

  二人一起進了後院,王叔自去廚房找王嬸,傅明禮去找傅雲杉,將地的事情跟她說了,她略沉思了一會兒就道,“這兩日店裡太忙,過兩日我和爹爹再一起過去看看,既然是良田,每隔幾畝地還有水井,澆水什麼的極是方便,八兩銀子一畝的價格還算公道。”

  “嗯,爹也是這麼想的,那個莊園的設計跟咱們家和老宅都很像,就是咱們現在一家都住進去也能住下……”傅明禮笑著接過楚氏遞來的熱毛巾。

  傅雲杉心中一喜,那莊園真能住下他們一家人的話,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兩邊住,一個月住石佛堂,沒事就能去看外公和幾個表兄表姐,肯定比在雙河鋪要自由的多。

  左右從鎮上到雙河鋪和石佛堂的所消耗的時間都差不多!

  傅雲杉高興的對楚氏笑,“娘,想不想以後一刻鍾就到我外婆家?”

  “從咱們家到你外婆家最快也要半時辰,怎麼可能一刻鍾就到?”楚氏說的一個時辰還是馬車的速度,走路最少也要一個時辰。

  傅明禮卻明白了女兒的意思,笑著道,“怎麼沒有可能?咱們如果買下那個莊園,到岳父家坐馬車就只需要一刻鍾!”

  “真的?”楚氏驚喜的看著丈夫,隨即收了笑容,瞪了女兒一眼,“哪有女兒回娘家住的,你讓別人怎麼看你爹?!”

  “哎呀,娘,咱們是住在莊園裡,離我外公家還有一段距離呢,誰說啊?”傅雲杉笑嘻嘻的上去挽住楚氏,看傅明禮,“爹,咱們明兒個就去找那個陳爺看地,要是土地真的是良田,這地咱們就買了!”

  “……這麼多銀子,會不會影響你蓋大棚?”傅明禮有些擔心的問。

  傅雲杉笑,“也就一千兩銀子,咱們砂鍋店兩三天就掙出來了,再多的地咱們也買的起!如今啊……”她一手挽住一個,嘿嘿得意的笑,“咱們家不缺銀子!”

  夫妻倆相視一笑,楚氏點著女兒的額頭,“難怪你姐老說你耍貧,真是越大越會撒嬌了。”

  傅雲杉挑眉,她跟爹娘撒嬌,天經地義的,誰敢說,說也她也要撒!

  白昕玥敲門而入,笑著看傅雲杉,“許公子走到門口發現青蘿姑娘尾隨,讓我轉告你和娘一聲,說下午他和許夫人一道來拜訪娘。”

  “額?拜訪?”傅雲杉皺眉,想起大年時遇到的那個處處護著青蘿的許夫人,撇了撇嘴,要不是許長清這人還可以,她還真是不想待見許夫人!

  楚氏一眼就看出了女兒的想法,拍了拍她的頭,“說不定換了娘,娘也會那麼做。”

  “娘……”傅雲杉撅嘴。

  楚氏笑,轉頭去看白昕玥,“昕玥,你這幾天太累了,快去休息一會兒吧。”

  “我不累,前面還在忙,我先過去了。”白昕玥擺了擺手,轉身出了房間。

  楚氏歎口氣,看著被關上的門,“這孩子,總拿自己當外人。”

  ……

  許長清真是沒想到,青蘿居然會接二連三的做出這樣的事!

  他只要一出門,她就帶人在後面跟著,第一次被發現是他進了豐華樓,門口的小廝笑著招呼,“喲,表小姐是跟少東家一起過來的吧?是吃飯還是喝茶?”

  他當時就生氣了,讓青蘿回家去,青蘿當時聽話的回去了,他還以為青蘿聽了訓誡,誰知道,她跟上了癮似的,沒發現就繼續跟,一被發現就轉身回家,下次繼續跟……

  他真是無語了!她到底想干什麼?!

  一到家,許長清就去了母親的院子,許母正在安排家裡的瑣事,看到兒子怒氣沖沖的進來,擺手讓幾個婆子退下,剛想開口問兒子怎麼了,就看到自己的侄女雙眸含淚,委委屈屈的也走了進來,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青蘿,姑媽不是告訴過你,清兒在做正事,你不能跟嗎?”

  “姑媽,是您說幸福要靠自己爭取的!我要看著表哥讓他沒有時間去找外面那些狐狸精……”青蘿紅著眼,淚如滾珠。

  “娘,我去核賬。”

  許長清看了她一眼,轉身就走,青蘿剛想抬腳去跟,許母抬手拍了下桌子,“青蘿!”

  青蘿身子一個踉蹌,噗通跪在許母腳下,“姑媽,表哥最聽您的話,您讓他娶我,他一定會聽的……要不然,咱們先生米煮成熟飯……”

  “青蘿,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許母眉頭一皺,不敢置信的瞪著腳下的侄女,“說,這話是誰告訴你的?!”說罷,又狠狠拍了下桌子,“跟蹤清兒的事是誰教你的?說!”

  青蘿身後的丫頭扶香暗暗往後退了兩步,許母一記冷眼飛了過去,“扶香!”

  “夫人,奴婢、奴婢……”扶香額頭冒出冷汗,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青蘿起身擋在扶香身前,流著淚的俏臉帶著怨氣,恨聲道,“姑媽也不想青蘿嫁給表哥,對吧?因為青蘿沒了父母,沒錢沒勢,幫不了表哥任何忙……”

  “小姐,快別說了……”扶香扯青蘿的衣服。

  “這些都是她告訴你的?”許母一聲怒喝,拍桌而起,“我養了你十幾年,還不如一個伺候你的丫頭的話中聽了?!”

  “夫人息怒,小姐只是一時氣憤……”扶香忙從青蘿背後挪出來磕頭求饒。

  許母瞪了她一眼,看著青蘿冷笑,“氣憤?你有什麼好氣憤的?我養你護你愛你,把你當親生女兒一般疼著,不過是沒有點頭答應讓你嫁給清兒,你就恨上我了?!好,可真是我欒家的好女兒!”

  許母氣喘著,旁邊的丫頭忙倒了杯水遞過去,“夫人消消氣,表小姐還小……”

  “她還小?她只比清兒小幾個月,清兒整天在干什麼,她整天在想什麼?!”許母惱怒的奪過丫頭手中的杯子砸在地上,“啪”一聲,茶盞茶杯跌的粉碎!

  青蘿執拗的看著許母,臉色淒然,“姑媽那天和表哥的對話我都聽到了,侄女不傻……姑媽問表哥那些話不就是在探傅家的底,想衡量娶了傅剪秋能給許家帶來什麼好處嗎?我跟在姑媽身邊十幾年,這點都想不到還怎麼算是您教出來的……”

  “你……”許母震驚的看著青蘿,沒想到第一個看穿自己心思的人居然是這個侄女。

  她歎了一口氣,擺手讓身邊的丫頭清理碎片,自己轉身去了內室,拿出早上接到的方老爺的信,又看了一遍,方老爺的意思是,方家幾代單傳,難保清兒和老大兩人也只會有一個孩子,到時候青蘿嫁給清兒反而會斷了欒家香火。

  不如讓青蘿招贅到欒家,這樣生的孩子都姓欒!

  許母才突然反應過來,她只想到讓侄女嫁給女兒生了兒子給欒家傳後,卻忽略了方家幾代單傳的事,真要像自家老爺說的這樣,青蘿嫁給清兒,反而不好!

  她揉了揉突突冒的太陽穴,無奈的看了眼執拗的跪在外間的侄女,一籌莫展。

  都怪她,不該從小就給侄女灌輸長大要嫁給清兒給她做兒媳婦的話。

  想到早早去世的弟弟和弟媳,再過一個月就是祭日了,許母一陣感傷,突然,神色一怔,低頭算了算日子,又抬頭看了眼侄女,心裡重重歎了口氣。“青蘿,別怪姑媽狠心,姑媽是為了整個欒家好。”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22 PM

082 惡僕欺主,勸說

  她心裡這麼念著,人重新站起來到外間,扶起侄女,“好了,這事是姑媽不對,你既然難過就出去散散心,順道回家去給你爹娘上注香。”

  “姑媽……”青蘿淚眼朦朧。

  許母安撫的替侄女整了整衣服,“我讓李媽陪著你去,姑媽保證,等你回來依舊是姑媽最心愛的侄女。”

  說完,不等青蘿再開口,就揚聲道,“來人,幫表小姐收拾行裝,明日返鄉祭拜父母。扶香身上的傷還沒好,就讓她留在家裡養傷吧,扶蓉,你跟李媽一起陪著表小姐回鄉祭祖,不准讓表小姐有什麼閃失,懂了嗎?”

  兩人立刻低頭應是。

  青蘿心情確實不好,看了眼扶香扭頭出了屋,扶蓉和李媽忙跟上。

  許母看了眼地上惶惶然的扶香,冷笑一聲,“來人,拿了她的賣身契,等表小姐馬車出了門,立刻給我發賣到人牙子那裡去,我們許家容不下這種挑撥是非的奴才!”

  “夫人饒命!奴婢再也不敢了……”扶香嚇傻了,不要命的磕頭求饒。

  許母看也不看她,對一屋子的丫頭冷聲道,“要是再被我發現哪個奴才私下嚼主子是非,定打死不饒!堵了她的嘴,拖出去!”

  “是。”幾個面面相視,眼中都有著害怕,有人拿了一塊抹布堵了扶香的嘴。扶香嗚嗚咽咽叫了兩聲,面如死灰,慢慢放棄了掙扎,被幾個丫頭如拖破布一般拖了出去。

  許夫人揉了揉突突直疼的太陽穴,坐在凳子上,思忖著去拜訪楚氏的事和要說的話,好一會兒,才抬了頭,安排人准備要帶的禮物。

  楚記內,王叔跟王嬸說了幾句家常就來找傅雲杉,說有事要單獨跟她談一下,楚氏和傅明禮笑著讓出了地方,傅雲杉有些好奇,看著王叔關了門,問,“王叔,什麼事連我爹娘都不能知道的?”

  “你爹去找我的時候,正好遇上縣太爺家的錢管事來看地暖和馬桶……”王叔皺著眉,歎氣,“那錢管事已經來第二次了,我有心答應下來,可錢管事給的價錢太低,如果接了那就是不賺反賠的買賣!所以……”

  “王叔想聽聽我的意見?”傅雲杉聽明白了。

  王叔點頭,“嗯。接了縣太爺家的生意,名聲肯定能打出去,可錢管事出的價錢實在太低了,如果被其他人知道了他出的價錢,以後再接活……這價錢就不好定,實在是愁人!”

  “……”王叔說的沒錯,如果別人知道他們給縣太爺的價錢很低,肯定也不願出高價,那他們費盡心思蓋成的精品屋展示就沒有任何意義了。

  傅雲杉蹙眉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揚眉笑了。

  “王叔,咱們這樣……”她湊到王叔身邊,低聲的說了幾句。

  王叔驚異的聽著,一會兒點頭一會兒皺眉,等傅雲杉說完,他的眉頭已深鎖,“這樣是個好辦法,可是縣太爺想蓋一座夠他全家人過冬的院子,怕是要花費不少銀子……”

  “銀子倒是小事。王叔,你看,這縣太爺前年來咱們清河,以他這兩年的政績來看,是沒有希望在五年內做出成績的,那就有可能在這裡呆滿十年。我哥今年還要參加院試考試,明年要參加鄉試,這些都要過縣太爺的手。”傅雲杉慢慢分析,“如果縣太爺還記著我大伯和三伯的事,我哥科考勢必會受阻,與其到時候上去巴結他,不如現在賣他一個人情,王叔覺得呢?”

  王叔恍然醒悟,拍了下額頭,“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是王叔愚鈍了,只考慮到自己的生意,真是太自私了,這銀子咱們平分!不過……”他干干一笑,“眼下你王叔還沒開始賺銀子,你先墊著,等王叔賺了銀子,立即還你……”

  “這本來就是我們的家事,哪能讓王叔掏銀子,這事就這麼定了!”傅雲杉笑嘻嘻的搖搖頭,“王叔什麼時候去縣衙,我和我爹跟你一起去……”

  “我先回去做個價錢估算,最遲明天咱們過去。正好接了這單生意,也好給一直沒事干的那些家伙找點事做。”王叔哈哈笑了聲,“走!我跟你一起去好你爹,我怕你爹那書生腦袋想不通這行賄的事啊!”

  傅雲杉嘿嘿笑了笑,她正有點發愁怎麼跟她爹說呢,有王叔一起,更好,“好。”

  不出二人所料,傅明禮未聽二人說完就出聲反對,行賄受賄之事與他從小受到的教學恰好相反,他學的是“有能者居之……”之類的聖人之言!

  “這怎麼可以?!我得罪縣太爺是我的事,六郎科考是六郎的事,縣太爺不會把這兩件事混為一灘……”

  她爹天真了,“爹,如果縣太爺就是要把這兩件事混為一灘呢?”傅雲杉一臉嚴肅的看著傅明禮,問道,“銀子沒了,咱們可以再賺,我哥的前途如果因此沒了,咱們要怎麼補償?”

  傅明禮的臉色大變,張了張嘴,傅雲杉又加了句,“就算縣太爺五年後升職或調任走了,他只要留給再來的縣令一句不讓我哥參加科考的話,爹,咱們一介平民怎麼奈何他們官官相護?”

  怎麼奈何?

  無可奈何!

  傅明禮的臉色越發難看了。

  “爹,哥考試要有保舉人,如果咱們家跟縣太爺的結不解開,你鎮上有哪個人敢替哥做保,跟縣太爺反著干?”

  傅明禮臉色發白,坐在椅子上,心裡明白,女兒說的沒錯!

  因為他前兩日去找過幾個關系不錯的老師,那些人都提到他丟功名的事,言詞間雖然有對他不能參加鄉試的可惜,卻直到最後,也沒有明確表示答應替六郎做保。

  傅明禮驚出一身冷汗,忙將這些事跟女兒說了,傅雲杉笑了,分析道,“爹,你瞧,這些人都看著縣太爺的臉色呢,怕是縣太爺不松口,他們也不會點頭答應替哥哥做保,到時候事情可就不是花一些銀子就能解決的了!”

  “那、那……”傅明禮那了半天,才終於深歎了口氣,“也罷,為了六郎,爹就暫時扔了那些之乎則也當一回俗人吧!”

  “爹,哥哥一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傅雲杉噓了口氣,幸好,她爹還能聽進去勸……

  王叔笑著看了拍胸脯的小丫頭一眼,搖了搖頭,這丫頭,真是個聰明的,想問題比他們這些大人還要透徹,如果她沒想到這件事,而縣太爺真拿傅秀才那件事開刀了,六郎的科考還真有可能被攔,到時候可就不是後悔莫及和一些銀子能解決的問題了!

  說起來,這一連串事情的罪魁禍首是傅家老大傅明孝,可……

  唉!

  王叔歎口氣,現在也好,傅秀才一家分了出來,小日子越來越好,等他們家六郎再中了秀才,日子就更有盼頭了!

  吃過午飯,幾人分開忙活,傅雲杉因為自己要忙活的腦力活核算賬冊的事已經被白昕玥做完了,左右無事便拉著傅明禮去找中間商陳燁看地,陳燁一見傅明禮,臉上的笑格外親切,老遠就喚了聲,“哈哈,傅老弟來了,快請進……”

  他上午看到楚記的招牌回來就打聽了,知道楚記是新開的砂鍋店,生意奇好,想來傅明禮這次來是買地的了!心情自然愉悅。

  傅明禮也笑著喚了聲,“陳爺。”

  近前,才拉著女兒的手對陳爺道,“這是我三女兒雲杉,杉兒,快叫人。”

  “陳爺好。”傅雲杉乖巧的站在傅明禮身旁。

  陳爺生了三個兒子卻空無女兒,一見到一身粉嫩嬌俏可愛的傅雲杉,臉上的笑更深了,一雙精明的眼睛彎成了月牙,“小姑娘好。”

  傅明禮將來意說了,陳爺驚奇的看了眼傅雲杉,著實想不到那百來畝地是這小丫頭買來做什麼試驗用的,不由對傅明禮身後的背景多了幾分好奇,不過做他們這一行都知道,什麼是該打聽的什麼是不該打聽的,當下也沒多問,就讓下人套了馬車,三人再次往石佛堂那塊地而去。

  這次比上午還要迅速,傅雲杉到了地頭,就讓馬車放慢了腳步,隨即看了幾塊地,檢查了地中間的水井,確認是有水的。又驅車進了院子轉了一圈,一看到那個園子,傅雲杉就在心裡點頭決定買下來了,她朝自己爹點了點頭,傅明禮笑了。

  從園子出來,坐上車,傅明禮對陳爺道,“陳爺,這地和莊子我們要了。”

  “哈哈,傅爺爽快啊!”陳爺大笑了兩聲,“那咱們等會兒就去過戶造冊,不知道,這紅契咱們可要去縣衙更換?”

  傅明禮看了女兒一眼,傅雲杉笑了笑,“陳爺,如果不換官府的紅契,那紅契是不是一直顯示那塊地是周家的?”

  “那是自然。”陳爺點頭。

  傅雲杉也點頭,“那就換!我和我爹明天去縣衙打聲招呼,到時候換紅契的事就麻煩陳爺了。”

  他們還能跟縣太爺說上話?

  陳爺心中的驚異越發深了,面上卻絲毫不露,只是微笑著帶二人回了家,先換過了白契,傅明禮套了一千四百兩銀子遞給他,他忙推拒,“這太多了,已經抽了成,哪還能再多要……”

  “陳爺,明天還要麻煩你去縣衙換紅契,這些錢是給你打點的,總不能讓您吃了虧啊。”這是傅雲杉在來找陳爺之前就與自家爹商量好的,他們家有錢了以後肯定還要買地,先跟陳爺打好關系,不求以後能讓他便宜多少銀子,只求以後買地能買到良田就成了!

  傅明禮這次倒沒有出聲反對,爽快的就答應了,讓傅雲杉好一陣奇怪。

  其實,她這種想法在前世現代是非常普遍常見的事。

  比如醫院,手術前後,生產前後……

  陳爺瞧了傅雲杉一眼,小姑娘正瞪大了眼,以一副了然的目光看著他,他一怔,哈哈大笑起來,大手拍上傅明禮的肩,“傅老爹,你可是生了個好閨女啊!”

  傅明禮摸著女兒的頭,與有榮焉的點頭。

  父女倆興沖沖地的回了楚記後院,想將好消息告訴楚氏時,被白昕玥告知,許夫人帶許長清到訪,楚氏在房間陪許夫人說話,許長清在大廳。

  “爹,許公子一人在廳裡喝茶好一會兒了,您快過去吧。”白昕玥指了指大廳。

  “好。”傅明禮忙抬腳朝大廳走去。

  傅雲杉湊近白昕玥,“二姐,許夫人在跟娘說什麼?”

  白昕玥搖頭,“我剛送茶進去的時候,聽到許夫人說過年買布的事,好像在跟娘陪不是,後來我就出來了……”

  傅雲杉轉了轉眼珠,嘿嘿笑了兩聲,一溜煙跑去廚房端了三四樣果品,對白昕玥挑了挑眉,“瞧我去打聽一番。”

  “杉兒,別鬧……”白昕玥一瞧她這架勢,忙去拉她,誰知這丫頭跟滑不溜秋的泥鰍似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溜到了門口,還朝她眨了眨眼,白昕玥啐了她一口,看到門前的兩個丫頭,臉色有些不好看,朝傅雲杉笑了笑,轉身朝店鋪走去。

  許夫人帶來的兩個丫頭正在門口小聲嘀咕著什麼,見傅雲杉過來,忙帶了笑屈膝行禮,“傅二姑娘安。”

  傅雲杉蹙眉,瞟了眼屋內正笑著說話的許夫人,“許夫人帶你們來我家,卻沒有告訴你們,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我在家排行第三?”

  兩個丫頭互相看了一眼,面露惶恐,“奴婢知錯。”

  知錯?!知錯了眼裡還敢露出不屑的目光?!

  傅雲杉的臉徹底沉了下來,看著已經走遠的白昕玥,又回頭看兩個有恃無恐的丫頭,生氣了!

  姑娘生氣,後果很嚴重!

  傅雲杉抬頭,瞧了眼自己手裡的托盤,又垂眸估算了下門檻的高度,嘴角露出一抹詭笑,抬腳就往屋裡走。

  兩個丫頭齊齊松了口氣,卻不料下一刻……

  “娘,我給你和許夫人送……啊!”傅雲杉一腳踹上門檻,身子前傾,手中的托盤飛身而出,托盤內的果品乒乒乓乓全都滾落在地,而傅雲杉還在朝前撲著,楚氏回頭,大驚,忙跑過去扶住快要跌倒的女兒。

  “杉兒,有沒有摔到?”楚氏拉著女兒轉了一圈,確認女兒沒有傷才松了口氣,“怎麼這麼不小心?要是摔傷了怎麼辦?”

  “杉兒沒事吧?”許夫人一臉擔心的走過來,關切問道。

  “娘……”傅雲杉窩在楚氏懷裡,露了個頭,委屈的看著門口的兩個丫頭道,“是她們用腳絆我,我才跌倒的……”

  兩個丫頭瞬間瞪大了眼珠。

  許夫人神色一頓,看了傅雲杉一眼,簡直不敢相信這丫頭居然當著她的面冤枉她的丫頭,她自己的丫頭她清楚,再給她們幾個膽子,她們也不敢伸腳絆人!

  “這、這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楚氏低頭看壞裡的女兒。

  兩個丫頭一聽自家夫人出言替她們說話,瞬間有了底氣,忙舉手發誓,“楚夫人,我們真的沒有絆二姑娘……”

  二姑娘?

  楚氏眉頭一蹙。

  “娘,我剛才問她們,來咱們家許夫人沒有告訴她們我上面還有兩個姐姐嗎?她們說不知道。”傅雲杉悶悶的低聲道。

  許夫人眼神一冷,瞪著兩個丫頭,兩個丫頭噗通跪在地,“二姑娘、不,三姑娘,奴婢說的是知錯……”

  “昕玥雖是我們收養的,卻也得了我們全家人的認可,我兒子女兒都喚一聲姐姐妹妹的!我倒不知,我們傅家的事輪到別人家的丫頭指手畫腳了!”楚氏的臉也冷了下來,想起剛才昕玥送茶過來時蒼白的臉色,此刻想來定是受這兩個丫頭言語刁難了!

  昕玥說只是沒休息好,她還信了?!

  為人父母,若不能護著自己的孩子,她還有何顏面再面對他們?!

  楚氏牽著女兒,看也不看跪在地上面色倉皇的丫頭,對許夫人淡聲道,“許夫人請回吧,恕不遠送!”

  許夫人臉色難看卻明白了徹底,怕自己的兩個丫頭絆傅雲杉是假,傅雲杉要為她名義上的二姐討公道是真!

  看到楚氏牽著傅雲杉要走,許夫人忙上前一步,“楚夫人請留步。是我許家家教不嚴,讓底下人做了這等錯事,我這裡給你賠不是了。”

  許夫人知道楚氏和傅雲杉要的是她的一個態度,今日她若不說這話,出了這楚記,與傅家的婚事吹了事小,影響了兩家合作關系才是大事!

  “兩個混賬東西,我在家是怎麼叮囑你們的?白姑娘雖是後入傅家的,卻也是傅家正經的小姐,豈容你們這麼糟蹋,還不去找二姑娘賠罪!二姑娘若不原諒你們,你們也不用回許家了!拿了你們的賣身契走吧,我們家留不得你們這樣欺主的人!”

  “夫人,奴婢知錯了!奴婢知錯……”兩個丫頭磕頭求饒,一個機靈的抱住楚氏的腿,“楚夫人,我們錯了,我們這就去給二姑娘賠罪,求求您替我們說句好好,我們再也不敢了!求求夫人不要把我們再賣掉……”

  楚氏站在原地有心為兩個丫頭求情,又覺得昕玥太委屈,一時竟不知如何開口。

  傅雲杉仰頭看楚氏,知道她心裡糾結,握了握她的手,看了兩個人一眼,“你們應該去求我二姐,她若不原諒你們,我們一家人都不會原諒你們……”

  傅雲杉的話很輕,說著最後幾個字,目光從兩個丫頭身上掠到了許夫人身上!

  許夫人干笑了聲,瞪著兩個丫頭,“還不快去。”

  兩個丫頭看了許夫人一眼,忙從地上爬起來,往前面跑去。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23 PM

083 許母計量,賄賂

  這件事的最後,以白昕玥笑著說沒關系而許母執意當著傅雲杉一家人的面打了兩個丫頭各十板子,並於隔日送了傅家四個女兒每人一朵京城時下最流行的大朵掐金絲菊花簪花和一串粉色珍珠手串為賠罪禮,以示賠罪的誠意,白昕玥的那串顏色格外粉嫩。

  據送禮物過來的丫頭說那簪花每一朵菊花都是用金絲掐制而成,精雕細琢、費工費時,一朵花在京城能賣上五六十兩銀子。

  六十兩?傅雲杉看著那金絲簪花,想起去年她曾買下的那堆絲綢碎布,眼睛亮了亮。

  粉色珍珠稀罕難尋是大家都知道,許夫人一下子送來四串,倒叫楚氏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若是知道許母離開楚記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帶著兩個丫頭回屋,詢問當時傅雲杉的反應時,就不會覺得不好意思了。

  “夫人,奴婢們看的很清楚,傅三姑娘的臉當時就黑了,看奴婢的目光都泛著寒氣兒……”兩個丫頭相護攙扶著,忍著屁股的疼答道。

  許母看了眼另一個丫頭,那丫頭也忙點頭,“奴婢只是稍微露出一個看不起白姑娘的眼神,三姑娘就似奴婢犯了天大的錯不可饒恕一般,那目光好是嚇人!”

  許母垂眸想了想,終是深深歎氣,看了兩個丫頭一眼,“行了,你們下去休息吧,這次的事做的很好,每人多加五兩銀子,允你們回家一趟。”

  “是,謝謝夫人。”兩個丫頭歡天喜地的跪下謝恩,牽扯到身上的傷,一臉的笑瞬間變得有些扭曲。

  許母擺了擺手,兩個丫頭相攜著起身往門外走,忽聽許母在她們身後冷冷加了句,“這件事不許跟第四個人提起,否則……”

  “奴婢不敢!”兩個丫頭惶恐回頭撲倒在地。

  “嗯,去吧。”

  兩個丫頭小心翼翼的起身,離開,出了許母的院子才狠狠吐了口氣,互相笑著,哪怕身上疼的呲牙咧嘴也覺得十板子換來五兩銀子還能回家一趟,實在太好了!

  許母身邊伺候的另一個受許母待見的婆子羅媽見兩個丫頭離開,進了屋,看到許母盯著窗邊的紗幔蹙眉,就准備悄悄再退出去,許母卻突然回頭,問,“表小姐和李媽走了嗎?”

  “耽誤了一些時間,眼下應該已經出了城。”羅媽笑著上前試了茶壺的溫度,拎起幫許母倒了杯水,“表小姐不想走,李媽勸了幾句,夫人,是要把表小姐他們喚回來嗎?”

  “不用,讓她去吧,有李媽照看著我也放心。”許母搖了搖頭,眉眼間有抹慈祥有抹無奈,“這孩子被我慣壞了,又這麼容易受身邊的人影響,讓她回去反省反省也好……”

  羅媽慎了慎,將手中的水杯遞給許母,“表小姐年紀還小,再過兩年應該會明白夫人的苦心。”

  許母卻歎息著不再說話,青蘿知道自己遣送她回祖宅的真相一定會恨自己吧?兒子侄女,她只能選一個,只能對不起青蘿了。希望她會明白……

  今天她安排下這樁戲看的不過是傅雲杉的一個反應,她算准了白昕玥不會吭聲,卻沒想到傅雲杉竟以身犯險也要為白昕玥討個公道,如果不是她反應快,今天這事兒怕是要將傅家得罪個徹底了。

  想到傅雲杉一個十一歲的丫頭就有那樣冷厲算計的眼神,許母不由心驚,想到兒子說過傅思宗文采出眾的話,思躊良久,抬頭看了眼侄女院子的方向,歎了一歎,“你去把前幾日大少爺送回來的掐金絲簪花和手串拿四件,包好了找個伶俐的丫頭送過去楚記,就說是賠罪的禮物。”

  “夫人,那簪花大少爺統共也就送回來六朵,形態各異,是大少夫人特意挑了留給表小姐……”羅媽一怔,覺得不過是兩個丫頭嘴碎說了不該說的話,打過罰過就算了,“那粉色珍珠聽說能養顏安神又極其難尋,是大少爺和大少夫人孝敬夫人的,這會兒都送……”

  “身外之物,沒了再尋就是。”

  羅媽有些奇怪許母對傅家人的禮遇,卻也知道身份,不敢再問,應了一聲,出門去安排。

  許母一人坐在屋內,視線落在窗邊紗幔上大片的蜀葵花上,腦中思索著剛才兩個丫頭的話,傅雲杉既能對一個外來的丫頭都如此維護,若他許家真與傅家結了親,受益定不少,最主要的是她兒子也恰好看上了人家姑娘,許母想到兒子一臉癡情的模樣,又是好笑又是歎息,跟他爹當年真是一個樣!

  許父沒有娶許母之前只是許家一個店鋪的伙計,一次偶然見到了許母,對她一見鍾情癡心不已!許父允諾三年內必成一番事業,求他將女兒嫁給他!

  欒父自然不同意,她卻覺得許父膽識過人聰明能干,良人難尋執意嫁了許父,許父果然沒讓她失望,不到三年就在北方打下一片基業!

  她那些閨房好友成親前都勸她回頭,現在哪一個不羨慕她眼光毒辣?!

  許母有些得意的笑了笑,手指輕輕撫摸過桌布上突出的花紋,沉吟片刻,起身去書房寫了信,將自己想促成小兒子和傅剪秋婚事的事同許父講了,又分析了一番利弊,把傅剪秋先前與人有婚約且退過婚的事一並說了,讓他早日給個信兒。

  翌日巳時正,王叔就帶了圖紙過來,跟傅雲杉詳細說了縣太爺家改造馬桶和蓋地暖房需要的花費,前前後後差不多要一千兩左右。

  傅雲杉松了口氣,她預備了一萬兩等著呢,沒想到一半都沒用到。

  “這麼多?”傅明禮吃了一驚,看著女兒,“杉兒,這是不是太多了……”

  “不多,爹,你拿兩張千兩的銀票,咱們這就過去。”傅雲杉開口。

  王叔蹙眉,“一個縣令蓋個房子居然要花這麼多銀子,真是……”

  傅雲杉笑了笑,這些銀子對於一個拿俸祿的縣令來說是有點多,但對一個收受賄賂的縣令來說可就算不上什麼了,畢竟清河鎮也算是周圍幾個城鎮發展最好的,街上酒樓飯館林立,沒給他塞過銀子的怕是沒幾個吧,他們是剛開業還沒送,若再等一段時間還不送,恐怕就有麻煩了……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其實這件事還真是一箭幾雕的事,左右兩千兩銀子既買了生意順暢,又了解了自家爹與縣令家的恩怨讓哥哥能順利進學參加科考,說不定縣太爺一高興她爹的秀才功名還能回來……

  一舉四得啊!

  傅雲杉此時並不知道傅明孝拿帝師府長孫少爺的事找過縣太爺的恩師,而縣太爺第一時間就被恩師告知,以後對傅家人客氣一點!

  是以,傅雲杉一行人到縣衙時,縣衙的人都表現出了十二分的熱情,錢管事更是親自帶著他們進了縣衙後院,如接待貴客一般讓進了縣太爺的正廳。

  縣太爺一臉和藹的讓座喚人上茶,在得知傅明禮一行人的來意後,大度的揮了揮手,“上次的事是鄙人的小舅子無狀,連累傅老弟受累實是鄙人的不是,鄙人給傅老弟陪……”

  帝師府和小舅子,根本就不用考慮,縣太爺就選了前者。

  “草民惶恐,大人快請起……”傅明禮忙扶起縣太爺,“這本是我攔上身的錯,大人是秉公辦理何錯之有啊?”

  兩人謙讓道歉又是一番折騰,才落座,傅明禮將地暖和馬桶的事說了,縣太爺哈哈一笑,“不怕傅老爹笑話,我是北方人,實在受不了這裡的濕冷,一聽說這位王先生弄了地暖和那什麼……馬桶就想自己也弄一個,無奈俸祿有限,價錢一直沒談攏,傅老弟的意思……”

  “這地暖和馬桶本是草民這小女兒無心想出來的玩意兒,沒想到入了大人的眼。”傅明禮起初說這些話有些尷尬,到後面卻越說越順,“昨日得了信兒草民就想到了這事,只是大人一貫清廉,若說幫大人建房分文不收一怕大人介懷,二怕別人說草民等巴結奉迎大人影響大人官譽,是以,今日特意過來拜訪大人……”

  傅明禮將手中的錦盒往前推了推,縣太爺看了錦盒一眼,緩緩伸手打開,看了眼,眉眼瞬間瞇成了一條縫,一臉正氣道,“傅老爹真是客氣,蓋房的事就有勞這位王老板了,價錢自然該多少還是多少!”

  “大人放心,草民一定親自監工,保證兩個月內完工!”王柱忙垂頭應聲。

  傅明禮與傅雲杉目光交接,傅雲杉眼中光芒大盛,挑了挑眉。

  傅明禮拍了拍她的頭,寵溺的笑了笑。

  三人一出門,縣太爺就將手裡的錦盒遞給錢管事,“明日再去,那姓王的說多少銀子就給他多少,剩下的入私賬。”

  “這、這是……”錢管事瞧著錦盒中的兩張千兩匯通號銀票,驚異的看了縣太爺一眼,“這傅明禮先前覺得是個木實的,為了替兄長頂罪,甘願丟了功名受打,沒想到還是個通透的人……”

  “知人知面不知心吶!”縣太爺坐在椅子上端杯飲茶,“恩師說的有些含糊,傅家不日有變動?不知究竟是何變動能讓恩師如此上心?”

  “既能賣先生一個人情又不得罪傅家還能拿了銀子,老爺靜觀其變就是。”錢管事合上錦盒,笑瞇瞇道。

  縣太爺看了他一眼,笑,“說的是,靜觀其變。”

  三人出了縣衙,回楚記的路上一直好奇縣太爺的態度為何會如此,王叔籌措半響,皺眉對二人道,“昨日聽錢管事說起一件事……”

  “跟縣太爺的態度有關?”傅雲杉開口問。

  王叔點頭又搖頭,“錢管事說傅大郎的案子因為證據不足押後審理,那何姑娘的雙親哭跪了兩日都被縣太爺趕走了。”說到這,王叔湊近了二人低語,“我昨天去打聽了,說是傅老大找了縣太爺的恩師說項,方家那邊也有人來了縣衙兩趟……”

  “迎春嫁進了方家,大郎怎麼說也是方之行的大舅子,出面說個項也正常。大哥能跟縣太爺的恩師說上好倒是……”傅明禮苦笑一聲,大哥既然有這等的人脈,當初為什麼要讓自己替他和三哥頂罪……

  傅雲杉皺眉想了想,怎麼也想不到傅明孝動的心思,只以為是傅明孝因傅老爺子與縣太爺恩師的交情才說動縣太爺延後審理案件,至於方家,以方夫人的精明,估計是發現什麼好處了吧?反正與他們家無關,傅雲杉隨即就拋在了腦後。

  第二日,傅明禮帶傅思宗入鎮上書塾進學,特意拜訪了前幾日拜訪的幾位老師,並將與縣太爺和解的事說了,幾人半信半疑,未兩日,聽聞縣太爺夫人鍾愛楚記的砂鍋菜,每日必吃,方放了寬心特意派人送信給傅明禮,答應作保的事。

  傅明禮高興之余歎息不止,這次賄賂事件讓他看清了不少事。不得不說,女兒看的比他遠比他深,只是,這種被女兒比下去的感覺還真是挫敗啊!

  ……

  不幾日,許母收到許父的信,開頭就答應了兩家的親事,說既然兒子喜歡傅家姑娘,傅家又是個上進的,是樁難得好的親事,讓她著手安排便是,缺什麼再捎信給他,他讓大兒子從京城置辦回去。末尾寫著,皇帝六十大壽,聽說有可能增開恩科,讓她提前透個信兒給未來親家。

  許母得了許父的信,如吃了定心丸。又聽說楚家二女兒在楚記後院養傷,尋了家裡一些貴重的藥品送了過來,讓楚氏很是感動,一來二往的,先前的隔閡倒慢慢減了,許母三次來能有一次見到傅剪秋了。

  見過幾面後,許母難得在心裡稱贊,這個未來兒媳好啊,長相漂亮,待人溫和,會識字能持家,更難得的是懂大體,通身的氣派哪裡像是生長在鄉下的孩子,比起鎮上一些有錢人家的小姐還要好上幾番。

  她心裡對這份親事的滿意度又升高了幾重,特意跟楚氏提起侄女青蘿的事,“唉,希望她在她爹娘墳前能好好反省,早日明白有些事強求不得的,也不枉我一片苦心。”

  楚氏心裡一驚,面上卻戚戚安慰許母。

  許長清看在眼裡喜在心裡,沒事往楚記跑的更勤快,雖然四五次才能見一次心上人,卻甘之如飴,倒惹的傅剪秋整日羞紅著臉,躲他也不是,不躲又遭兩個妹妹笑虐。

  楚氏和傅明禮眼看兩個孩子感情越來越好,開始背著傅剪秋商量陪送的嫁妝,楚氏和白昕玥覺得布料衣服首飾之類的陪嫁不能少,傅明禮和傅思宗覺得拔步床和家具一應用什不能少,小八則笑嘻嘻的說銀子也不能少,傅雲杉的意思是再陪送一些土地,將和許家合作的火鍋生意也作為姐姐的嫁妝也陪送過去,另外再在鎮上買一兩處店鋪,讓姐姐或自己再開個店鋪做生意或租賃出去收房租都行。

  楚氏和傅明禮一聽就搖頭了,“杉兒,那些是你的,怎麼能……”

  “爹、娘,許家那麼大的家業,如果姐姐的嫁妝少了,以後也不好在許家為人啊。”傅雲杉笑著勸爹娘,“再說,爹娘既然說了生意是我的,那就算是我和大哥二姐小八紫菀送給姐姐大婚的禮物,嘻嘻……”

  楚氏和傅明禮無奈又欣慰的笑了。

  傅剪秋知道後更是極力反對,有爹娘說的那些東西她已經很滿足了,怎麼能再要杉兒那些東西……結果,自然是反抗無效。

  五月底,許母手腳利落的請了鎮上的官媒來說親,讓楚氏和傅明禮很是高興兩三次後便應了親事,隔三日許母派人送了聘禮單子過來,一家人看著聘禮單上粗略估計超過五千兩的東西,覺得女兒頗受許家重視。

  傅雲杉卻撇了撇嘴,按禮,再三日,傅家送陪嫁單子去許家,傅雲杉悄悄將陪嫁單上的一百畝地改成了三百畝,許母一看單子上那麼多的陪送土地和火鍋生意外加兩處店鋪,頓時覺得自家給的聘禮少了,忙去信給京城的許父,讓他再添一些東西。

  許父二話沒說讓大兒子在京城尋覓一些東西回來,生生將聘禮提高到一萬兩。

  傅雲杉這才算勉強點頭。

  然後是一連串的下定,確認婚期,商量了許久才將親事定在來年的三月。

  沒幾日,京城快馬來張貼皇榜,皇帝六十大壽,恩賜天下,加開恩科,分別在六月開院試,七月鄉試,十月中旬進京參加會試和殿試。

  皇榜張貼那天,傅思宗正經歷第二次童生考試,一下考場得知恩科之事,喜悅之情難以言表。

  一家人更是開心不已,傅雲杉更是笑著同傅明禮說,“爹,培養咱們家第一個狀元的艱巨任務就交給你了!”

  惹的楚氏一陣笑罵。

  六月初,京城來人,幾輛馬車浩浩蕩蕩從清河鎮經過,馬車上鮮紅的傅字引得眾人圍觀駐足,更是驚動了縣太爺和偷得余生半日閒的段少府,前者猜疑帝師府這次來是不是跟傅老爺子有關,後者蹙眉派人去打探是不是召見了什麼人。

  當日晚,莊園內傳出消息,召傅老爺子和傅明孝前去問話。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25 PM

084 一無所獲,挑釁

  整個傅家都沸騰了!

  傅明孝和周氏是喜悅興奮和緊張忐忑的,兩人時不時互相看一眼,視線最後總會落在傅老爺子身上。傅明悌和蔣氏因早就計算好怎麼行事,臉上的表情倒沒有什麼不正常,只是看向傅老爺子身上的目光多了幾分探討。

  傅老爺子的心情有些復雜,他知道帝師府這次來所謂何事,但他還沒有想清楚要不要說出真相?!他雖然收留養大了傅明禮,對他卻從未付出過真正的關注和關心!

  因為他的存在只是為了救當時難產命懸一線的妻子!

  後來,妻子楊氏發現傅明禮不是他們的親生孩子,對他們一家諸刁難,更是在得知大兒子落榜他居然高中秀才後,變本加厲,態度越發的惡劣!

  而後,楊氏數次干擾傅明孝科舉考試甚至以孝的名義逼傅明禮放棄科考,大兒子排擠他,大孫子看不慣傅思宗學習好設計陷害讓他染上五石散的毒癮,他都沒有出聲,因為他覺得傅明禮的命是他給的,他不能奪了他們傅家人該有的榮耀和名聲!

  所以,他聽之任之從未約束過楊氏對他們一家的吵罵,甚至為了維護傅家顏面聽了大兒子和楊氏的話想將楚氏沉塘,想把傅思宗拋到山上任其自生自滅!

  甚至在傅明禮為了替大兒子和三兒子頂罪丟了功名生死未卜時果斷放棄了他!

  如果不是傅雲杉不願意放棄最後一線生機,傅明禮怕早成了雙河鋪某一旮旯裡的一柸黃土,草都長滿了墳頭……

  想到此,傅老爺子的身子忍不住打了個冷顫,這樣的待遇這樣的結果,如果他真說出了真相,傅明禮真成了帝師府的長孫少爺,會放過他們一家嗎?能放過這麼對待他們的傅家人嗎?

  他不敢賭啊!

  “爹……”傅明孝見傅老爺子立在原地盯著廳外的柱子發怔,上前喚了聲,扶住傅老爺子的胳膊,“爹,帝師府的人還在院子外面等著呢,咱們快過去吧?”

  臉上帶著祈求的神情。

  傅老爺子看著眉目有幾分像自己的兒子,神情極其復雜。

  重回帝師府是他幾十年的心願,他多少次夢裡懊悔不該收姨娘那十兩銀子,多少次幻想若有機會重返帝師府,他將如何如何好好做事……

  可錯就是錯了!他再懊悔也改變不了被趕出帝師府的事實!再多的幻想也終是幻想!

  他想說出真相,可是他怕傅明禮成了帝師府長孫會對他們一家懷恨在心,他不敢拿一家人的生命去賭!

  他想成全兒子也成全自己重返帝師府,可是他又覺得對不起大公子當年的救命之恩!

  若早知今日,他一定會對傅明禮好上千倍百倍……

  若早知今日,他情願老五死後從未收養過傅明禮……

  可若真能早知,他一定不會收那十兩銀子,不被趕出帝師府……

  “爹!”傅明孝晃了晃傅老爺子的胳膊,伸手在他眼前搖了搖,“爹,你在想什麼?帝師府的人又過來催了!”

  傅老爺子回神,看了眼立在廳外的帝師府家僕,心裡重重一歎,打定了注意,微微彎了腰,笑道,“勞小哥帶路,老奴這就帶兒子過去。”

  “傅老管事,傅管事,請!”一身藍色家僕裝的家僕絲毫不敢怠慢,還了一禮,帶頭朝外走去。

  傅明悌和蔣氏互相看了一眼,蔣氏微微撇了撇嘴,倒了杯水遞給傅明悌,又給自己倒了杯,坐在椅子上,楊氏瞪了蔣氏一眼,蔣氏回了個不鹹不淡的眼神,楊氏眉毛一怒,要發火,突然又似想到什麼,生生忍了口氣,自己給自己和女兒琥珀倒了杯喝了!

  出了院子,看到馬車上熟悉的傅家標志,傅老爺子又是一陣恍惚,傅明孝用了力好不容易才把傅老爺子扶上車,那家僕坐在前面揚起馬鞭,夜色中,吊在馬車前面的車燈晃悠悠的朝楊莊飄去。

  傅家莊園位於楊莊,離雙河鋪坐馬車也就不到半個時辰的路程,占地不多,周圍用牆高高圈了,裡面景色卻很是精致,亭台小閣,流水小溪,鳥語花香。

  傅家莊園周圍是租給佃戶的田地,不多,只有二百多畝,楊莊有四分之一的人家種的是傅家的地,也因此楊氏的娘家在楊莊很是受村民巴結,楊氏唯一的侄子更是橫行霸道,沒人敢管!

  馬車到傅家莊園的時候,楊莊好多種了傅家田地的佃戶都圍著想見傅家人一眼,被幾個家僕好聲好語的勸散著。

  一見到從馬車中下來的傅老爺子和傅明孝,楊莊好多人都低聲嘀咕,楊康嬉笑著上前打招呼,“姑父,表哥……”

  傅明孝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點了點頭,傅老爺子頭都沒抬,跟著領路的家僕直直進了莊園。

  莊園待客正廳,正中左首位坐著一位中年男人,右邊坐著一位星眸閃亮的少年,而左下手坐著一位上了年紀的灰袍老年人,傅老爺子一見那灰袍老年人神情就有些激動,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磕頭,“老奴傅元給表公子,表少爺請安……”身子膝行幾步到灰袍老年人腳下,顫巍巍叫了聲,“給楊、楊管家請安……”

  “傅元啊,許多年不見了。你還好嗎?”楊管事摸著下巴的胡須微微一笑,抬手將他扶起來,“你也是上了年紀的人,這裡不是帝師府,不用這樣的虛禮!”

  傅老爺子濕著眼睛起來,招過一旁給上座兩位請過安的傅明孝,“這是我的大兒子,取名明孝。”

  “明孝給楊管事請安。”傅明孝有些懊惱傅老爺子不該這麼介紹自己,卻也不得不做出乖順的模樣彎腰行禮。

  星眸少年托著腮看傅老爺子,“傅元,小雲杉怎麼沒有一起過來?”

  傅老爺子抹去眼角的淚,側身面對少年,彎腰道,“回表少爺,杉兒今日住在鎮上,並未在家,是以沒有帶她過來見表少爺。”

  “哦,這丫頭,整天瞎忙活什麼呢?本少爺一年才來一次,你去……”少年蹙眉,圓鼓鼓的臉蛋皺巴在一起,明顯是不高興的神情,看上去卻極其可愛。

  坐在左首位的中年男人看了少年一眼,淡聲道,“桐安,不許胡鬧,咱們這次來是有正事要辦的!”說著,抬頭看了傅老爺子一眼,“傅元,傅明孝說你曾在四十年前收養過一個男嬰,可有此事?”

  “爹……”余桐安嘟嘴喚了聲,倒是老實的坐在一邊不再吭聲。

  楊管事的神情也在這一瞬間緊張嚴肅起來,直直的看著傅老爺子。

  “回表公子,確有此事。”傅老爺子彎腰恭謙道,傅明孝一陣狂喜,他喜悅的目光還未到眼底,就聽傅老爺子接著道,“但老奴並未將孩子抱回家,而是交給了一個走街串巷的賣貨郎,那賣貨郎三十歲才討到媳婦還是個不能生的,所以……”

  這就是他打定的注意,既不說出傅明禮是真正的帝師府長孫,也不說自己的兒子是帝師府長孫,這個秘密就讓他從此消失罷!

  傅明孝瞪大了眼睛,低聲叫,“爹……”

  傅老爺子垂眸斜瞪了他一眼,傅明孝頓時明白他爹想干什麼了,額頭的汗一下子就下來了!

  “賣貨郎?”中年男人愣了愣,急急問道,“那賣貨郎姓甚名誰?如今家居何處?”

  “賣貨郎姓陳,他本是走街串巷的,居無定所,老奴已許多年不曾見過他了……”傅老爺子不卑不亢的說著,後背心卻早已被汗浸濕!傅明孝背後扯了扯傅老爺子的衣服,傅老爺子抬手拽落,給了兒子一記老實點的眼神!

  中年男人臉色一怔,掩不住的失望,“連個居所都沒有,怎麼去尋啊?”一邊說一邊無奈的搖頭,突然,他猛地抬頭,定定看著傅老爺子,“傅元,你撿到孩子的時候,那孩子是用什麼包裹著,包裹什麼顏色,繡的什麼花紋,孩子身上可有什麼胎記?”

  傅元一愣,臉色有些發白,忙垂下頭做沉思狀,“老奴是在家門後撿到的孩子,當時孩子身上用葵色的小棉被包裹著,繡的圖案……”他猶豫了半響,搖了搖頭,“時間太久了,請恕老奴實在記不得了!”

  “葵色的!”余桐安神色一肅,轉頭對中年男人道,“爹,顏色是對的,說不定那個孩子就是表大伯……”

  傅明孝眼珠轉了幾轉,收回拉扯傅老爺子衣服的手,正想跪倒在地說出他就是當年那個孩子時,被傅老爺子一把抓住了手,動彈不得!

  “伺墨!”中年男人一聲喚,一身天藍衣袍的人走進來,“傅元,你將那人的長相仔細說出來,讓伺墨畫出來!”

  “這……”傅老爺子的臉色越發難看,頭垂的更低,“余表公子,時間太久,老奴……老奴實在……”

  “想起多少畫多少吧。”中年男人有些頹然,卻又不想放棄,明明是一個希望,表姑病在床上還等著他證實消息帶著表哥回去,他怎麼能讓她失望傷心……

  傅老爺子應了聲是,拉著兒子出了正廳,跟著伺墨往一旁的空房走去。

  “爹!”傅明孝掙扎了幾下,傅老爺子的手越抓越緊,手指甲深深掐進傅明孝的肉裡,傅明孝疼出了汗,“爹,疼……”

  傅老爺子看了眼前面的伺墨,故意落後幾步,對兒子低聲喝,“老大,一步錯萬劫不復!你想讓傅家所有人都給你陪葬嗎?!你給我打消了這個念頭!再不許動歪腦筋……”

  “爹,往前一步就是富貴榮華啊!你不是一直想回帝師府嗎?我成了長孫,你就是第一功臣,帝師府那些人還不供著敬著你?!再說,大郎還在牢裡啊,他犯的是死罪啊,沒有傅家重長孫的身份,他必死無疑啊……”傅明孝哀戚著臉,眼中卻閃著對金錢權勢的渴望,“爹,他也是你的長孫啊,你忍心看他……”

  “傅元!”伺墨開口,喚了他一聲,傅老爺子父子慌忙抬頭,看到伺墨正站在一個房間門口。

  傅老爺子收了神色,微微一笑,“就來。”

  說罷,給了兒子一個不必多言的眼神。

  傅明孝恨的咬牙!

  這麼好的機會,爹居然要放棄,唾手可得的富貴權勢啊……

  傅明孝想撇開傅老爺子自己去說,卻也知道,如果逼急了傅老爺子,他到時候直接來一句他是我親生兒子,一切就真的萬劫不復了!

  一張人像折騰了一個多時辰,傅老爺子口述,伺墨執筆,塗塗改改終算完成了,拿到中年男人手裡時,墨跡還未干。

  “就是這個人?”

  “是。”傅老爺子躬身。

  中年男人眸間燃著一抹希望,看了傅老爺子一眼,擺了擺手,“你退下吧。”

  “是,老奴告退!”傅老爺子轉身帶著傅明孝出了院門。

  楊管事一陣歎息,“茫茫人海,到哪裡找個四十年前的賣貨郎,或許……”他臉色一正,將自己未完的話吞了,神情有些悲傷。

  中年男人也是一陣歎息,看著畫中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人臉,遞給伺墨,“照著這幅圖畫幾千份往各地派發,重金懸賞找人!一定要找到這個人……”

  伺墨點頭,接過畫轉身出了廳。

  門口,有傅家車等著,見他們出來,笑道,“公子讓我送傅老管事和傅管事一程。”

  “有勞。”

  到家,馬車返回,傅明悌和蔣氏迎了出來,一看到傅明孝的臉色,目光互相撞了一下,都明白這是傅明孝失敗了,傅老爺子沒有說出他是帝師府長孫!

  傅明孝心裡惱火,臉色自然不好看,一抬頭看到傅明悌和蔣氏擠眉弄眼的模樣,一陣煩躁,伸手撥開兩人朝院子裡走去,“我累了,我先回屋休息。”

  傅老爺子看著兒子的背影,歎了口氣,神色疲憊的挪著腳步往裡走,楊氏忙扶著他,擔心的道,“怎麼了?是不是帝師府的人為難你了……”

  傅老爺子搖了搖頭,不說話,楊氏張了張嘴沒敢再問,夫妻倆回了後院。

  傅明悌和蔣氏跟著回了自己屋,傅明忠和崔氏有些莫名其妙,崔氏皺眉看了眼大房和二房的屋子,覺得這兩家肯定有什麼事瞞著他們三房,當下低聲罵罵咧咧的拉著傅明忠回了自己家。

  傅明悌和蔣氏回了屋,蔣氏就笑了,“看老大那臉色,肯定是老爺子沒有說實話!”

  “你還笑?”傅明悌蹙眉看了妻子一眼,神情煩躁,“老大沒上位,老五肯定也沒上位,咱們的富貴榮華全泡湯了……”

  蔣氏一愣,反應過來歎了一口氣,“你說老爺子是怎麼想的?滔天的富貴啊!他就這麼輕易放手了?他不是一直想回帝師府嗎?”

  “爹這是深思熟慮的結果!”傅明悌看著窗欞上的窗紙,“爹娘可從沒對老五一家好過,還曾害了楚氏六郎和老五的命,你想老五如果懷恨在心,恢復身份第一件事還不得將咱們一家誅滅九族啊!”

  “啊……”蔣氏縮了縮脖子,有些發杵,言語間充滿了不確定,“老五他……不是這樣的人吧?”

  “說房子是借錢蓋的還有可能,可那麼大一家店鋪……沒個千兩銀子是拿不下的,老五不照樣瞞著咱們開起來了?”傅明悌的目光有些冷厲,神情有些惋惜,歎了口氣,“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方家

  因得到京城傅家來人的消息,傅迎春格外開心高興,似看到了未來的錦繡榮華,一整個下午都處在興奮狀態,晚飯時更是擺足了架勢拒絕去飯廳用飯,要過來請她去吃飯的方氏身邊一個一等丫頭將飯端到自己屋,丫頭將事回給了方氏,方氏蹙眉,臉色雖然不好看,卻還是讓丫頭將飯送了過去。

  她又要丫頭伺候她吃飯,一會兒說這個菜味道不好,一會兒挑剔丫頭夾菜太少故意不讓她吃飯,丫頭忍著委屈伺候她吃完飯,才被放行。

  入了夜,方之行照例去了她房裡,兩人直折騰到後半夜才歇下,第二日,傅迎春一覺睡到午時。

  吃過午飯去花園遇到柳氏帶著小如小意在花園喂魚,她笑意盈盈的走了過去。

  “姐姐午安。”膚如凝脂,人如美玉,一身綠衣粉紗春裝,腰間系著粉色腰帶,盈盈下拜,很是一道風景。

  柳月眉回眸看了她一眼,淡聲讓她起身。傅迎春走到柳月眉身邊,嗤笑一聲,“姐姐真是悠閒,不像妹妹我老是被少爺纏著,睡都睡不好,哎喲,我的腰啊……”

  這是赤果果的挑釁了!

  小意臉色一沉,“傅姨娘,少夫人是主子,不是你的姐姐!還請傅姨娘認清自己的身份!”

  “來人,給我掌嘴!”傅迎春看了柳月眉一眼,目光輕蔑,“主子們說話,哪裡容得你一個丫頭撒野?!姐姐,你說是嗎?”

  傅迎春身後的丫頭因方夫人和三少爺對傅迎春的寵愛,膽子越發的大,聽到主子的話,擼起袖子,啪啪給了小意兩個巴掌,片刻,小意兩個臉頰都紅了起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7 05:28 PM

本帖最後由 魚兒水中漂 於 2016-1-28 08:59 AM 編輯

085 么蛾連出,高中

    柳月眉看著被欺負的小意,眉眼間閃過一抹心疼,神色瞬間就冷了下來,“我的丫頭自然有我管教,何時輪到一個當姨娘的動手了?”

    “啊?我剛才說掌嘴的時候,姐姐沒反對,這會儿說這話可是要委屈死妾身了!”傅迎春抬頭看見迎面走來的人,唇角勾起一抹笑,眸子里卻立時含了淚,扑倒在來人懷里,“相公,你看姐姐……”

    方之行將她摟緊,厭惡的撇了眼柳月眉,臉色有些不好看,什麼官家小姐,除了身子軟一些,長的還不如她身邊的一個婢女。方之行的目光斜過去看到臉紅的小意,舔了舔唇,這丫頭長的可比她那個主子好看太多了,早晚要把她弄上他的床……

    傅迎春自然沒有忽略方之行看向小意的目光,眉頭皺了皺,窩在方之行懷中的身子更像是沒了骨頭一般,出言挑逗,“相公真壞,昨晚折騰的好厲害,奴家的腰到現在都在疼……”

    方之行的心一癢,頓時想起昨晚這女人的風騷妖嬈,身子立時又熱了,不管柳月眉在場,攔腰抱起傅迎春,“小妖精,回屋相公幫你揉揉去……”

    邊說邊走,手已不老實的襲上揉捏,低頭封住了她的嘴。

    柳月眉看都未看一眼,眉眼間的擔心只給了自己的貼身丫頭,“小意,疼不疼?”

    小意搖了搖頭,看著方之行和傅迎春走遠的背影,替自家小姐委屈的不行,除了洞房那天,姑爺就再也沒進過小姐的房間,即使是來了也是睡在外間,更是言明了,不想看到小姐那張普通的臉。

    這樣的姑爺,這樣的相公,她替小姐委屈不值!

    “小姐,姑爺他怎麼能這樣?”小如氣呼呼的鼓著臉瞪著兩人離開的方向,明顯是對方之行的不滿,柳月眉看了小如一眼,淺笑安撫,“好了,咱們快回去給小意上藥,我記得娘給我備了兩盒傷藥放在……”

    “在妝奩箱里,奴婢去取!”小如回頭看著小意臉上的傷,“小意姐姐,是不是很疼?”

    “好疼,再不上藥留了疤我可怎麼見人……”小意故意垂了臉做哀傷狀,小如一下跳起來,“我這就去拿!”話落,人已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柳月眉抿唇一笑,“慢點,小心摔倒。”

    小意側眸,看著小姐秀美的眉眼間那抹輕愁,如煙似霧,明眸暗淡卻也掩飾不住的美好……

    方之行那個混蛋,為什麼就看不到小姐的好呢?!

    “小姐……”

    柳月眉抬頭,“嗯?”

    小意搖搖頭,柳月眉起身,笑了笑,“走吧,先去弄點冰塊給你消消腫。”

    小意跟著露出一個微笑,漂亮的容顏絲毫沒有因臉頰微紅腫起受影響,反而多了一分嬌弱的美。

    “我們小意漂亮的臉蛋若是因此留下疤痕我和小如可要哭死了……”她柔柔一笑,迎上芒光四射的朝陽,牽著小丫頭的手朝房間走去。

    六月初八,童生試張榜。

    一大早吃過早飯,傅云杉興衝衝地和白昕玥帶著小八跟傅明禮和傅思宗一起去縣衙等貼榜,縣衙外面早圍滿了密密麻麻的人,很多學子一大早就趕了過來,急巴巴的看著大門敞開的縣衙,盼著下一刻就有衙役拿著榜單出來!

    直等到快午時,縣衙才有人拿了寫好的榜單出來,身邊跟著衙役驅趕擁擠過來的學子,“讓一讓,讓一讓,小心擠壞了榜單……”

    三人好不容易擠到了公示欄前,貼好榜單。

    “有我有我,中了中了!”

    “也有我,哈哈……”

    “楊稟賦……少爺,你中了中了,是第七名啊!”一個小廝興高采烈的往外擠,搖著手衝傅云杉一家不遠處的一個少年招呼,那少年看上去表情淡淡的,只嗯了一聲,就轉身走了。

    傅云杉和小八羨慕的看著那小廝追上他家少爺,傅云杉推了推傅思宗,又緊張又期待的道,“哥,快看看,你第几名……”

    傅思宗也有些緊張,他已經三年沒摸過書本,只這半年的時間也不知道能不能考上?

    “傅賢弟!”身后有人過來喚傅明禮,傅明禮回頭看去,方老爺正帶著方之行和兩個書童小廝模樣的人走過來,他忙回禮,“方老爺。”

    聽到他的稱呼,方老爺的神色一頓,隨即又揚起笑,“你們來看榜,是……”

    “我家六郎也參加了今年的童生試。”傅明禮微微一笑,有禮且淡聲道。

    方老爺子哦了一聲,抬眼看了傅思宗一眼,抬手招過身后的書童,“過去幫傅公子看……”

    “不敢勞煩方老爺,我們稍等一會儿就好。”傅思宗撇了一眼方之行,目光冷淡,彎腰朝方老爺子行了禮,婉拒。

    方老爺一怔,自是知道兩家現在關系不同以前,嘆了口氣,躬身道,“傅老弟,之行年輕不懂事,是我沒教好,委屈了秋丫頭……”

    “方老爺多慮了。”傅明禮忙伸手扶起方老爺,“都是為了孩子好,明禮明白。”

    方老爺子一梗,干笑了聲,“我找縣太爺有些事,先告辭。”

    “請。”

    兩人往前走了一段路,方老爺子忍不住瞪了儿子一眼,方之行不在乎的撇了撇嘴,甚是看不起傅思宗對他爹說話的態度,悄聲嘀咕了句,“就這樣還想中童生考秀才,真是白日做夢……”

    “你給我住嘴!”方老爺駐足眉眼帶著難掩的怒氣,“傅六郎十歲進學,十三歲第一次參加童生考試就得了第三名!你几歲參加的?考了几次才中?”

    “爹!”方之行眉頭擰起,“不就是沒娶傅剪秋讓你在傅明禮面前失了面子嗎?您至于這樣說我嗎?我可是你親儿子……”

    方老爺搖搖頭,還要說什麼,就聽傅明禮那邊傳來大聲的對話,“爹,哥考上了,中了,是第六名!”

    傅思宗護著妹妹從人群里擠出來,兄妹倆都漲紅了臉,顯然是很高興,“爹,哥是第六名第六名啊……”

    “哈哈,好!走,咱們回家把好消息告訴你娘和你姐姐,也讓他們高興高興!”傅明禮眉眼都笑彎了,唇角的笑怎麼也掩飾不住。

    小八拍著手,“爹,還要告訴長清哥哥一聲,他肯定也會替哥哥高興的……”

    “對,許家現在也是咱們家正經的姻親,應該通知一聲,應該的!”傅明禮摸著小八的腦袋,哈哈大笑,“走,先回店里,再派人去送消息。”

    “嗷嗷……哥哥又考上童生了……”小八笑嘻嘻的邊走邊嚷,路上的行人都羨慕的笑著看一家人,小八得意的拉著傅思宗的手叫著歡喜著。

    方老爺看著一家人慢慢走遠,又瞥了儿子一眼,“聽到了嗎?傅六郎三年前考童生是第三名,今年是第六名,他中間有三年沒碰過書本,只這半年的成績就能考這麼好!你能嗎?你不能!”方老爺唉了一聲,“今年加開恩科,說不定他能一路考到殿試……”

    “爹,你也太看得起他了,只讀了半年書就想考殿試,我看他連鄉試都過不了……”方之行眼神陰鷙的盯著几人的背影,心中對自家爹誇獎別人卻把自己貶低的行為很是不滿!

    “傅家大姑娘品貌端庄能文斷字哪一點配不上你?!啊?你非要白白糟蹋了這好姻緣!以后有你后悔的!”方老爺子恨鐵不成鋼的瞪了儿子一眼,搖搖頭走開。

    方之行眉頭緊蹙,看著爹走進縣衙,拽過身邊的書童,低聲道,“給我找人好好盯著傅家。”

    書童點頭應是。

    得到傅思宗考中童生的消息,楚氏和玉氏都很高興,連忙派人送了消息給許家和鎮上二媳婦的娘家鏢局,還有石佛堂的楚爹。

    几家人先后派人送來賀禮,恭喜。

    一家人又忙著准備回禮,因只是童生,傅明禮思躊再三,沒有告訴傅家老宅的那些人。

    其實,他是覺得,傅家老宅那些人可能並不在乎六郎能不能考上!沒必要說的事何必去說!

    晚上,楚記來了個貴客。

    一身寶石藍銀色交領長袍的余桐安帶著書童走進楚記,看到几近滿員的大堂,對身后的書童擠眉弄眼道,“怎麼樣?我起的名字就是能干吧?”

    書童撇嘴,“明明是那天公子剛看了關于樹的書,恰好教了公子兩個字,傅元家恰好生孫女……”

    “那也是本少爺起的!”余桐安揉了揉鼻子,敲了敲書童的頭,走到櫃台前,“小姑娘,杉儿呢?”

    白昕玥正在算賬,聽人這麼親昵的叫傅云杉的名字,不由抬頭看,卻是一位面生的公子,便笑著道,“公子是?”

    “我是她家少東家,你快去找……”

    “余桐安!”傅云杉恰好出來,看到寶石藍的少年,叫了聲,“你怎麼來了?”

    “小杉儿……”余桐安笑眯眯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點了點頭,“嗯,長高了人也精神了!不愧我給你起了個樹的名儿,瞧瞧多欣欣向榮……”

    最后一句話顯然是朝鼻孔看人的書童說的,書童翻了個白眼,不搭理他。

    傅云杉笑了笑,跟白昕玥打了招呼,將二人引上二樓雅間,叫了几個砂鍋菜和拌飯讓他嘗,她自然淪為了陪客!

    “我們初三就來了,那天晚上還見你爺和你大伯了,他還說你在鎮上……”余桐安挖了勺拌飯塞到嘴里,“好奇怪的味道,真是好吃!”

    傅云杉笑,“你往年不是八月末才會來這里嗎?今年怎麼提前這麼多……”

    “是我家表大伯失蹤多年,前些日子得了你大伯的信,所以我陪我爹一起來看看。”余桐安嚼著嘴里的飯,含糊不清道。

    書童在對面給他使眼色,他卻低著頭看也不看。

    傅云杉點了點頭,看到書童神色不好,知道大家都有些隱私,就不再多問,專心夾菜給余桐安吃。

    余桐安大呼好吃,還言,有空就過來吃,傅云杉笑,“你喜歡可以每天讓人過來取,砂鍋保暖,由馬車運送,到庄子上肯定還是熱的。”

    余桐安大喜,說自己還要在這里呆上兩個月,以后想吃的時候就讓人來取,讓傅云杉換著花樣給他做。

    傅云杉自然滿口答應。

    六月二十,朝廷加派學政官員到清河,六月二十二,院試開考。

    來自各村庄的學子童生都聚集在清河參加考試,傅思宗在一家人的目送下走進了考場。

    看到題目的那一刻,他先驚后喜,拿起筆毫不猶豫一鼓作氣寫了下去。

    監考的學政看到他的標題,微微一怔,待看到他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文章,驚喜的多看了好几眼,還抬頭示意一起監考的另外一個學政來看,兩人齊齊點頭。

    傅思宗沒有負擔的出了考場,看到守在外面的一家人,三步並兩步跑過去,湊到傅明禮身邊低聲說了句,“爹,試題被您猜中了!”

    傅明禮心中大喜,“真的?可有按我告訴你的寫?”

    “一字沒落!”傅思宗笑,比了比貼榜單的公示欄,“手到擒來!”

    傅明禮不贊同的看了儿子一眼,“成績還沒公布出來,不要高興的太早!”

    他自己眼中的笑意卻怎麼也掩飾不住,惹的傅云杉姐妹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拉著哥哥問究竟,傅思宗挑了挑眉,做了妹妹最愛的一個表情,得意一笑,賣了個關子,“爹不讓說,還是等几天成績公布了你們自己看吧。”

    他對自己爹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秀才,他必中!

    而這,只是第一步,他還要考舉人,參加會試,直到殿試得皇上欽點!

    傅思宗握了握拳頭,看撅嘴揪著他衣服耍賴的妹妹,會心一笑……

    妹妹那麼小就知道努力掙錢養家護家,他也要努力學習考個狀元回來支撐門庭!讓所有欺負過他們、看他們笑話的人都睜大眼睛瞧一瞧!

    他們家再不容人欺!

    ……

    六月,除了受大家關注的童生試成績公布和院試,還有最受老百姓關注的生存大事——養稻苗插秧。

    天啟國歷年來的規矩都是由朝廷育苗,老百姓則以糧換秧!

    洛邊府氣候濕潤,冬季極冷,據說因為凍土太多,不適合種糧食。是以,洛邊府下的各鎮每年只種一季糧食,或水稻或玉米,這也是傅云杉五月底聽楚氏和玉氏談論今年要種什麼的時候才知道的。

    她想起前世的小麥,問了楚氏,楚氏卻嘆氣說,“聽說好些年以前咱們這是種過小麥的,只是有一年冬天太冷,來年小麥全凍死在雪地了,不僅顆粒無收還鬧了災荒,餓死了不少人,后來,朝廷派人來查看了土地,說咱們這不適合種小麥,所以……”

    傅云杉蹙了蹙眉,在她的記憶中,小麥有冬小麥和春小麥之分,冬小麥生長在嚴寒的冬季,雪越大來年才有好豐收,所謂瑞雪兆豐年指的不就是這個嗎?怎麼到了這里就不行了?難道說是因為土質的問題?

    楚氏和傅明禮商量著家里分出來的地都種玉米,靠近石佛堂的那些地除去女儿蓋大棚留出三十畝,剩下的一半種水稻,一半種玉米

    中間再空出一些地種一些時令蔬菜,免得店里所有的材料都得出錢外買!

    他們覺得女儿賺錢辛苦,想省一點,可有人不想幫他們省!

    傅家除去給傅明禮的五畝良田,三畝荒田,還有六十多畝,那五畝良田也被楊氏偷偷換去兩畝,實際上良田還剩三十七畝,荒田十五畝。

    這麼多土地要種水稻,需要的稻苗自然不是小數,往年沒人操這個心,因為有功名的人家可以免費領取稻苗,但今年,傅明禮的功名丟了,傅家想免費領稻苗自然行不通了!

    傅明孝因為老爺子不肯說他是帝師府長孫的事耿耿于懷,竟是連傅老爺子都恨上了,聽到傅老爺子問他這事怎麼辦,他冷哼一聲頭都沒抬,“爹問我做什麼?傅明禮本事大,您找他去!”

    傅老爺子看著他搖頭,明白帝師府一日不放棄尋人,儿子一天不會有好臉色了!不由深深嘆了口氣。

    崔氏捅了捅傅明忠,傅明忠笑呵呵的開口,“爹,老五現在可有錢了,你讓他幫咱們家把稻苗給買了唄!”

    “三哥!”傅明義從椅子上站起身,臉色有些不好看,“五哥已經分家出去了,你能不能不要老想著占他們家便宜?!”

    “哎,咋說話呢?”崔氏不干了,叉腰看著傅明義,“咋就占他們家便宜了?往年這苗不都是老五張羅的,今年咋就不能讓他張羅了……”

    “往年五哥有秀才功名是不要銀子的,今年五哥沒了功名,是要掏銀子的!”傅明義一臉氣憤的辯駁,“五哥已經分了家出去,為啥還要出銀子給咱們買稻苗啊?!”

    “為啥不能?他傅明禮是不姓傅還是不是咱爹的儿子啊?”崔氏還嘴,“他就不能當出錢買苗是孝順爹娘……”

    傅老爺子、傅明孝和傅明悌三人的臉色同時一變!

    楊氏一拍桌子,“崔氏你給我閉嘴!”

    崔氏撅嘴,看了一圈毫無反應的傅老爺子和老大老二,站回傅明忠身邊。

    蔣氏不屑的斜了崔氏夫妻一眼,下一刻卻揚起一抹笑,接著道,“三弟妹說的是,爹、娘,老五一向是個孝順的,雖然最近跟咱們有些小摩擦,但如果爹娘說家里銀錢緊張,他肯定願意出這個銀子幫咱們家買稻苗……”

    “你給我閉嘴!”楊氏一聽蔣氏也開口說這件事,臉上有些惱怒,狠狠瞪了她一眼。

    傅老爺子卻被崔氏那几句無心的話說的走了神……

    他雖然前些天在傅家庄園拿定了主意要將事情埋葬,可瞧這一個月來大儿子對他的態度,真是讓他又心疼又生氣又無奈!儿子一直被自己捧著長大,從小到大沒吃過什麼苦沒受過一分罪,有些事他沒在真正的大家府邸見識過,看不清是可以理解的,可一看到儿子那眼神他還是忍不住嘆氣。

    如果傅明禮能像從前那樣對他畢恭畢敬,他說什麼他聽什麼信什麼做什麼……

    傅老爺子露出一抹苦笑,看了眼寵到大的大儿子,緩緩開口,“老四,你去請老五過來,就說我有事找他。”

    “爹……”傅明義有些急,“五哥他已經分家了……”

    “爹心里有數。”說完,看了傅明信一眼,擺擺手,“去吧。”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14 AM

086 傅爹算賬,拒絕

  傅明信看著傅老爺子,張了張嘴想說什麼,卻終是一句話也沒說,轉身出了大廳。

  傅明義氣的哎了一聲,跑出了大廳。

  傅老爺子看著大兒子隱晦的臉,搖頭歎氣,孽緣啊孽緣!

  彼時,傅明禮正在兒子的院子指導傅思宗功課。傅思宗雖在鎮上的書塾掛了名,卻因書塾進程較慢,留在了家裡潛心研讀。不懂的再問傅明禮,父子倆都是極聰明的人,一個教一個學,融會貫通、舉一反三,父子二人倒是都有收獲!

  陳忠將傅明信和傅明義引進待客大廳,去請了傅明禮來。

  “四哥,六弟,你們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吃過晚飯沒有?我去讓棲雲再做……”整個傅家,與傅明禮一家關系好的也就是他這兩位兄弟了,傅明禮未進大廳,就遠遠招呼著。

  傅明義忙攔住,“五哥,別麻煩五嫂了,我們是吃過晚飯過來的。是、是……”他是了幾聲也沒說出個所以然,最後氣惱的跺跺腳,看了傅明信一眼,“我說不出口,四哥,還是你說吧。”

  “我……”傅明信憨實的臉上表情極不自然,好一會兒才開口道,“老五,是這樣的。”

  他將家裡發生的事詳細慢慢的一字一字跟傅明禮重復了一遍,提到老大傅明孝陰陽怪氣和腔調和老二傅明悌不鹹不淡的眼神,還有老三一家無攪蠻纏的態度時,頗無奈的搖了搖頭,“老五,爹最近怪怪的,大哥二哥三哥他們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看你還是不要過去了,免得到時候說不清……”

  “我能不去嗎?”傅明禮苦笑了一聲,“四哥,六弟,你們在這裡等一下,我回後面換身衣服,晚上天冷,我這衣服太單薄了。”

  “五哥!”傅明義喊住傅明禮,“你不用去,我和四哥就和爹說你住在鎮上沒有回……”

  傅明禮搖搖頭,這種事躲的過初一哪能躲的過十五?!他們既然有了讓他掏銀子的念頭,怎麼會輕易放過自己一家呢!

  後院,傅雲杉三姐妹正窩在楚氏和傅明禮的房間跟著楚氏學雙面繡,傅剪秋因自小就開始跟楚氏學雙面繡,現在繡的是自己的嫁妝。白昕玥已經能掌握一些簡單的陣法,繡一些普通簡單的小花草。而傅雲杉則還在糾結針法,什麼繞針、挑針、勾針把她一談生意就精明的小腦瓜繞的暈暈沉沉的。

  “啊,好痛……”被針扎到了!

  一顆小血珠在指尖凝成,楚氏心疼的摟過女兒的手,放入口裡將血吸了,看著一臉委屈模樣的女兒,哭笑不得,“你二姐都能自己繡手帕了,你連針法還學不會,這到底像誰啊?”

  “二姐聰明,我才不跟她比!明明娘把學雙面繡的腦袋都生給大姐了,一點沒剩給我,我一碰這針腦袋就打結,手也變笨了……”傅雲杉不依的裝作苦瓜臉靠在楚氏肩頭撒嬌。

  傅剪秋和白昕玥噗嗤笑出了聲,傅剪秋抬手拍了妹妹的頭一巴掌,“你就渾說吧!你那生意經一套一套的,怎麼沒見你腦袋打結?算賬打算盤時怎麼沒見你手變笨!”

  “二姐,大姐冤枉我!打算盤時我可沒有你算的快……”傅雲杉嬉笑著躲開傅剪秋的手,抓了白昕玥叫屈。

  白昕玥雙眸含笑,身子微微後仰,“可是我不會做生意……”

  門嘎吱一聲被傅明禮推開,看到屋內正嬉鬧的幾人,傅明禮臉上露出微笑,“在說什麼,這麼開心?”

  “爹,大姐二姐欺負我……”

  “哦?”傅明禮抬頭看了眼含笑的楚氏和兩個笑嘻嘻的女兒,又垂眸看了眼傅雲杉手中被針線蹂躪的看不出模樣的圖案,笑著猜測道,“難不成是她們嘲笑你學不會雙面繡,以後嫁人時繡不出嫁妝?”

  傅雲杉一怔,神色有些恍惚。

  嫁人啊?好遙遠的話題,前世在現代那場慘痛的戀愛嫁人,她自以為的甜蜜幸福卻是一場陰謀算計,一計十年,最後還不惜以毒藥害她腹中骨肉,將她對那個世界的最後一絲留戀也毀滅殆盡……

  來到這裡,她貌似從未想過嫁人的事,一心只想守著爹娘和家人,平淡平安健康快樂的過著簡簡單單的日子。

  瞧,她的願望多渺小!

  傅雲杉抬頭看著笑顏如花的兩個姐姐,看著楚氏和傅明禮逗趣調侃的寵溺笑臉,心裡暖的舒服的像小貓抓到了手心,癢癢的卻怎麼也不願意停止!

  她瞅著手中框架中亂糟糟的百合花,也笑出了聲,索性將框架扔了,豪氣道,“怕什麼,我們家已經有三個人會雙面繡了,等紫菀長大也讓她學,我坐享其成不是更好?!”

  傅明禮和楚氏面面相覷,無奈的寵溺一笑,歎了一句,“這丫頭……”

  “爹,你不是在給哥和小八上課嗎?他們休息了?”白昕玥倒了一杯茶遞給傅明禮。

  傅明禮的臉色微微沉了沉,露出一個笑,“是老宅那邊有事讓我過去一趟,我回來換件厚點的衣服。”

  “老宅?”傅雲杉三姐妹同時蹙眉,傅雲杉開口,“爹,是誰過來請你的?什麼事這麼晚還要喊你過去?”

  楚氏也擔心的看著傅明禮,傅明禮苦笑道,“往年家裡種田的稻苗都是我去領的,因為有功名在身,稻苗是不收銀子的。所以今年……”

  他沒有再說下去,一家人都聽出了其中的意思。

  “他們想讓爹出銀子給他們的田地買稻苗?”傅雲杉一句道出真相。

  傅明禮點了點頭。

  傅剪秋出聲道,“他們怎麼能這樣?咱們已經分家了,他們還想著占咱們家便宜,是不是還想象以前那樣將咱們家搜刮干淨?!爹,這件事你可千萬不能答應!”

  傅雲杉和白昕玥連連點頭,楚氏歎了口氣,起身去給丈夫找衣服。

  傅明禮有些躊躇,“五六十畝地應該用不了多少銀子……”

  “爹,這不是能用多少銀子的問題!而是……”傅雲杉凝著臉,“如果爹答應了這一次,以後這樣的事就會沒完沒了!他們說要稻苗你立刻就答應出銀子幫他們買,那他們說家裡沒銀子買米下鍋,沒銀子買布料做衣服,沒銀子想翻修房子或者讓你出銀子給他們買店鋪做生意……”

  傅雲杉擰著眉頭,看傅明禮,“爹,咱們是不是要把辛苦賺來的錢都拿出來去填他們沒完沒了的無底洞?!”

  “那怎麼能?”傅明禮神色一凜,搖頭起身,拍了拍女兒的頭,笑著道,“杉兒,爹明白你的意思,爹剛才也只是那麼一說。放心,爹知道該怎麼做。”

  聽傅明禮這麼一說,傅雲杉緊繃的心微微松了松,臉色總算好看了點,可還是有點不放心,“爹,我跟你一塊兒過去。”

  “不用了。晚上天冷,你在家跟你娘和你大姐二姐學刺繡吧,免得以後出嫁時連一塊手帕都不會繡!”傅明禮恢復了笑臉,接過楚氏遞過來的衣服到隔壁房間換了衣服出了門。

  傅剪秋有點擔心,“杉兒,你說爹他會不會經不住爺奶的激,答應……”

  “應該……不會。”傅雲杉不甚確定的回答。

  白昕玥也是一臉擔憂。

  楚氏卻笑著看了三個女兒一眼,“放心吧,杉兒把話說的那麼透,你爹說知道怎麼做說明他已經心裡有數了。”

  “可是,娘……”傅雲杉蹙眉,“大郎哥都進牢這麼久了,一直沒有聽到有公開審理這件案子,我覺得一定是大伯和爺走了關系,或者送了銀子給縣太爺,你說他們要是確定楚記是咱們自己家開的,會放過咱們家嗎?”

  楚氏臉上的笑瞬間僵住,露出幾分忐忑,“應、應該不會被發現吧?”

  傅剪秋和白昕玥面面相視,又一同看向傅雲杉,生意方面,他們家已經習慣聽傅雲杉的安排了。

  傅雲杉垂眸思索著,柔嫩的小手無意識的敲著屋內的圓桌,良久,她雙眸迸出火光,抬頭亮晶晶的看著楚氏,“娘,我想到一個好辦法!”

  娘三個齊齊看向她,“快說。”

  “咱們把大舅和二舅都拉過來一起做楚記!”傅雲杉嘿嘿一笑,看著三個人臉上的困惑,解釋道,“哥哥對這次院試十拿九穩,如果高中接下來就會去府城參加鄉試,爹要專心教哥哥功課,店裡的賬不如交給大舅來管!”

  楚氏眼睛一亮,“這倒是個好主意,你大舅雖然在那店鋪拿的月錢不少,可總歸不是自己家的生意,做的再好也要看別人的臉色行事……”

  “是啊!咱們店勢頭發展這麼好,以後也會越來越好,與其到時候請不認識的人做賬房先生,不如現在開始培養自己人!”傅雲杉笑嘻嘻的道,“大舅如果願意過來,咱們就出兩倍、不三倍的月錢!”

  傅剪秋和白昕玥已經聽明白了傅雲杉的話,都拍手叫好。

  楚氏一臉的激動喜悅和欣慰,看著女兒笑,“好,我去跟你們舅舅說!”

  “二舅是咱們楚記的名義東家,大舅舅是楚記的賬房先生,我看他們還怎麼鬧?!”傅雲杉得意的揚眉,隨即又想到什麼,蹙眉道,“咱們在縣衙備案寫的名字是我爹啊,他們……會不會洩密啊?”

  “還有咱們在石佛堂買的地和莊子……”白昕玥補了一句。

  一家人面面相覷。

  會嗎?

  不會吧?

  不會嗎?

  真是說不好。

  一家人的心又忐忑起來,傅雲杉歎了口氣,算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吧!

  傅家老宅

  傅明禮三兄弟一前兩後進了廳,傅明禮恭敬躬身行禮,“爹、娘,這麼晚了,找我有什麼事?”

  楊氏瞪了他一眼,狠狠別開頭。

  傅老爺子瞟了他身後的傅明信和傅明義一眼,眸子有點深,“老四和老六沒有跟你說?”

  順著傅老爺子的目光,傅明禮也看了傅明信和傅明義兩眼,“沒有。他們只說爹找我有事。”

  這是三人在路上就商量好的,別讓傅老爺子以為他是有備而來。

  傅老爺子的眼睛一下就冷了,有些失望在湧動,他自是不信一心向著老五的老四和老六沒有跟他講稻苗的事,只是傅明禮瞞著他不想說罷了!

  他從小就沒說過謊,今天,居然開始瞞著他了!

  “老五,是這麼一回事。”傅明忠笑著湊過來,“咱家裡的稻苗不是一直是你去領的嗎?爹的意思是今年的稻苗還是由你去領!”

  說的那叫一個理直氣壯,臉不紅氣不喘很是理所當然!

  傅明禮看了傅明忠一眼,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三哥這話是爹的意思還是你的意思?”

  “當然是爹的意思!”傅明忠笑。

  傅明義瞪了傅明忠一眼,“三哥,你敢不敢不要睜眼說瞎話?!這注意明明是你先說的!”

  “那、那爹不是也同意了嗎?”傅明忠嘿嘿笑了兩聲,看向傅老爺子,“爹,是吧?”

  傅老爺子看了他一眼,輕輕嗯了一聲,“老五啊,家裡的情況你也知道,我們最近一直在忙大郎的事。沒多少時間管家裡,這稻苗的事既然往年都是由你操辦的,今年還是由你去領。你意下如何?”

  傅老爺子覺得他這番話說的很是懇切,很有些委屈求他低頭的意思。

  因為大郎的事花了家裡的銀子,所以家裡沒銀子買稻苗;因為這事以前是你負責的,所以今年理所應當還是該由你來辦;以前你有功名不花銀子就能領,現在沒了功名要花銀子領那是你自己的事,你要自己解決!

  “爹,五六十畝的稻苗得多少銀子啊?你咋提都不提?”傅明義急的臉都漲紅了,出聲替傅明禮叫屈。

  楊氏瞪了傅明義一眼,“小六,你給我過來,你站在哪一邊呢?!”

  站在哪一邊?

  傅明禮形容不出自己此刻的心情,他側眸掃了眼這個大廳,一眼將廳內眾人的臉色表情都看了個清楚。

  大哥大嫂面帶怨恨,二哥二嫂事不關己高高掛起,三哥三嫂隨時想占便宜的模樣,四哥四嫂表情捉急卻無能為力,唯一敢說兩句話的六弟說的話時常被當成耳邊風。

  寬闊的大廳內,傅明禮一個人站在正中間,淡淡一笑,“爹,您和娘的意思是要我出銀子買稻苗?”

  傅老爺子皺了皺眉,看了他一眼,臉上雖有些不滿他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卻覺得他似乎想答應,便點了點頭。

  “好。”

  他這話一出口,傅明孝夫妻臉上明顯露出不屑輕蔑的眼神,傅明悌夫婦則一副繼續看戲的表情,傅明忠夫妻倆卻高興的笑出了聲,“爹,我就說老五有錢了,爹一說他准答應,誰讓老五從小到大都是個孝順的孩子!哈哈……”

  “就是,他五叔,你家咋賺的銀子也跟俺們說說,讓俺們也賺點啊!”崔氏笑的五官擠在一起,很是有喜感。

  傅明信看著傅明禮,連連歎氣,傅明義不解的拽傅明禮的衣服,“五哥,那可需要一大筆銀子啊,你哪裡……”

  傅明禮看著傅明義,微微一笑,“六弟,別急。我說幫爹娘買稻苗可沒說把一家人的稻苗都買下來!”

  廳內一靜。

  傅明忠笑僵著臉,“老五,你、你這話啥意思?”

  傅明禮轉頭,看上座的傅老爺子,“爹,分家時,大哥曾當著裡正大叔和幾位族老的面說過,傅家七十畝地有十畝是給爹娘養老的。這十畝的稻苗兒子包了,至於其他的地……”話到此,他的神情漸漸冷漠,“幾位哥哥身體健康都是能干的,若讓別人知道幾個哥哥的地也讓一個分家出去的兒子買稻苗,到時候不知道要怎麼議論咱們傅家。爹以為呢?”

  傅老爺子的臉色瞬間沉入谷底,心中跳躍著楊氏最常說的三個字:白眼狼!白眼狼……

  “老五,買個苗能花你多少銀子?”傅明忠陰著臉,“別以為我們不知道鎮上那楚記是你開的,那一天天客滿的,多來銀子!讓你幫家裡買點稻苗你就……”

  “老三。”傅老爺子開口,再試探,“老五,你就不能把所有的稻苗都買了?”

  傅明禮面帶苦笑,“爹,您這是在為難兒子!聽說過分家出去的兒子養父母,何時聽說過連兄嫂一起養活的?您是要兒子出去遭人唾罵還是想讓傅家人在村裡人面前抬不起……”

  “傅老五,你真是能耐了……”傅明孝終於忍不住,冷笑出聲。

  “呵呵。”傅老爺子笑了兩聲,聲音干燥陰冷,朝傅明孝擺了擺手,“算了,人家不願意幫咱家這一把就不要強求了!”

  傅明禮霍然抬頭,眸子裡是一抹受傷,“爹,您要兒子怎麼做才滿意?像以前一樣您說什麼就聽什麼?您說六郎染了毒不能住家裡兒子就聽話的將他遷到村口荒草屋;您說兒子該去學木匠兒子就丟了書本去砍樹;您說大哥需要錢周轉家裡沒錢買米糧,兒子就把束脩盡數上繳!可兒子家裡哪一次出事,您開口為兒子主持過公道?我妻子被冤枉清白,我女兒被大哥踹的吐血,我兒子生命垂危,您什麼時候像為傅家其他人著想一樣為兒子著想過?!兒子是個人有心也會疼……”

  “老五……”傅明信囁喏出聲,看了眼傅老爺子和楊氏,深深歎了口氣。

  “五哥!”傅明義聲音哽咽,抬頭朝傅老爺子吼,“爹,您這是要干什麼啊?非要把五哥一家逼死不成嗎?”

  傅老爺子臉色灰白,表情難看,心中如翻起了驚濤駭浪,恐懼害怕!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23 AM

087 帝府往事,喜訊

  他記住了,他記住了!他真的都記在了心裡!

  那過往對他不好的事他都記在心裡,他只是讓他出幾兩銀子,他就跟他翻這些舊賬,若真讓他恢復了帝師府的長孫身份,那、那他傅家滿門焉有活命的可能?

  傅老爺子的身子在椅子上微微搖晃,目光中那抹恐懼漸漸轉成絕伐,灰白的臉色慢慢露出悲戚卻狠戾的笑,只是那麼一瞬便重新恢復了平靜,表情淡漠的看了眼神情激動的傅明禮。

  “老五,你真是能耐了!”他猛拍桌子,立身而起,“我出銀子供你讀書,教出的就是你這麼一個不知圖報一心懷恨爹娘的畜生?!早知如此,我就不該讓你娘生下你!不該讓你娘帶著生產之軀跪在廟裡為你求生……”

  “爹……”傅明禮瞪大了眼睛,眸子的傷越發哀慟。

  傅明悌和蔣氏大吃一驚,知道傅明禮真實身份的二人此刻被傅老爺子的話嚇的不輕!

  傅明孝和周氏臉上雖也露出驚訝,但更多的是不屑和殘忍的笑!

  傅明忠夫婦有些不明所以,以往這樣吵架的事也時常發生,但老爺子從來沒有生過這麼大的氣,這次是怎麼了?傅明忠看崔氏,崔氏看傅明忠,兩人目光交接,卻都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爹!”

  “爹……”

  傅明義和傅明信同時出聲,一臉不敢置信的看著黑著臉露出一身冷氣的傅老爺子,傅明義上前,“爹,你怎麼能說這麼重的話……”

  “老六,你給我滾一邊去!”傅老爺子瞥了眼傅明義,連帶掃過張嘴欲開口的傅明信,“還是說,你們也想學傅明禮一樣不孝不悌,要與爹分家過活?!”

  傅明信駭然後退,身子一個踉蹌,被何氏扶住。

  傅明義急的滿頭大汗,卻真的不敢再吭聲。心裡不停念叨,他就說五哥不該來,不來就不會發生這些事了。

  傅明禮的臉色在傅老爺子話聲一落,頃刻變成雪白,噗通跪倒在地,“爹,兒子……”

  “爹?兒子?我傅元可生不出你這樣不孝不悌不仁不義……”傅老爺子一步一步走到傅明禮身邊,微微垂眸看著身子比他高的傅明禮,陰冷的眸子有一瞬間的恍惚,依稀還記得他犯錯那天,下著雪,他被平日最愛巴結他的兩個小廝拖著出了暢觀園,他口中求著二少爺高抬貴手饒他一命,卻被兩個小廝摁住,打的痛叫出聲。

  那天的雪真是大,那天的板子真是冷,血從臀部滲出,不一會兒就凍住了,然後再被板子打開,一波一波的疼,讓他的臉白的就跟那天的大雪一樣,就跟傅明禮此刻的臉一個樣……

  “相公,是二弟伺候筆墨的書童傅元啊,這大冬天的犯了什麼錯要打成這樣子?”耳邊模糊的傳來一道溫和的女聲,然後是女人的呵斥,“住手!”

  他那時已被打的進氣多出氣少,真的以為一輩子就要這麼死過去了。

  “你家二夫人說要打他五十板子再趕出府?”他聽到兩個小廝卑躬屈膝笑著答話,也聽到那女聲不贊同的搖頭歎氣,“也不是什麼大的過錯,趕出府就是何必要人性命?”

  “相公,咱們去求一求二弟,讓他放傅元一條生路好不好?”那是他聽過最動聽的話,他掙扎著睜開眼不顧尊卑的抬頭去看出聲的人長什麼樣,卻被一襲紫色披風擋住了視線,他認得,那是大少爺最愛的顏色!

  他聽到大少爺輕笑出聲,有些無奈又有些寵溺,“好,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再然後,有人來告訴他,大少爺和大少夫人為他求了情,還了他的賣身契,從今往後他再也不是帝師府的人了。

  他拖著凍成血快的身子被那兩個小廝從後門扔出了帝師府,凍的昏迷過去,被人喚醒時,人已在一處破舊的院子裡,一道女聲笑著道,“好了,能醒過來就不會有事了。”

  “真是命大,這樣還能活下來……”一個丫頭笑嘻嘻的道。

  另一個也接,“才不是他命大,是多虧了咱們家小姐把她撿了回來救,不然,他早凍死了!”

  “你們兩個……”女聲笑了笑,看向他,“傅元,你先在這裡休息一段時間,等傷好後就去這個地方找那裡的管事,那裡是我的陪嫁莊子,你去他會幫你安頓下來的。”

  他從床上滾落在地,忍著疼,磕了三個響頭,誠心誠意說,“謝謝大少夫人,奴才以後定重新做人,好好為大少夫人積德。”

  傅老爺子恍惚的想著那女子美麗的容顏,那容顏突然與眼前傅明禮的臉重合,傅老爺子駭的狠狠倒退兩步,身子猛然後翻。口中念了句,“大少夫人……”

  “爹!”傅明禮忙起身去扶傅老爺子,卻被楊氏一把推開,扶住了傅老爺子,“老頭子!老頭子……你怎麼了?怎麼了?”

  說著,抬起小腳朝身前的傅明禮踹了過去,傅明禮不妨,被楊氏一腳踹倒在地。

  “養不熟的白眼狼!你是來我們家討債的吧?你是想活活氣死我和老頭子才甘心……”楊氏將傅老爺子扶坐在椅子上,倒了水給傅老爺子順了氣,才抬頭看著傅明禮大罵!

  “爹、娘,我……”傅明禮面色淒惶,張著嘴,欲辯無能,欲說無語。

  傅老爺子從驚駭中回神,推開楊氏定定看著傅明禮那張臉,這麼多年了,他怎麼從未發現他長的像大少夫人!想到那個救他命給他生活下去希望的女子,他忍不住顫抖的歎息。

  “好了!”傅老爺子擺手,側眸不再看傅明禮,“你既然分了家,以後就好好過你自己的日子,不要再來我們傅家了!走吧……”

  “爹!”傅明禮猛然抬頭,“您是要把兒子趕出……”

  “讓你滾還不滾?!”楊氏怒瞪傅明禮,“我們當不起你的爹娘,滾!”

  傅老爺子閉眼,當不起……

  他是真當不起也配不起這聲爹,以後就這樣橋歸橋路歸路,讓所有的真相都隨時間流逝吧!

  “走吧。”

  他起身,步伐有些急促朝後院走去,楊氏狠狠瞪了他一眼,眸中似解恨似得意又似痛苦,一張臉扭曲著哼了兩聲,跟著傅老爺子回了後院。

  傅明孝冷冷看了他一眼,“因為幾兩銀子,把親爹氣成這樣,傅明禮,你可真不愧是考過秀才功名的人!真是本事……”話落,轉身離開大廳,周氏表情冷淡,看都不看他一眼,也出了大廳。

  傅明悌和蔣氏目光交接,眉頭微蹙,卻都不知道這個時候該說什麼,互相看了傅明禮一眼回了屋。

  傅明禮垂首,不言不語不看不聽。

  “這啥情況,一個個兒的……”崔氏捅了捅自家男人,朝群人抬了抬下巴。

  傅明忠撇嘴搖頭,“我說老五,你是咋回事?你家現在那麼多銀子還會在乎這麼一點稻苗錢?咋就非要把爹氣成這樣……”

  “三哥,你還說!”傅明義上前推了傅明忠一把,“要不是你在爹面前出這餿主意,爹和五哥能吵起來嗎?”他神情有些激動,看著傅明忠更是氣不打一處來,“這兩年五哥家出事哪一次不跟你有關,你倒是說說,你到底想干啥?!”

  傅明忠呵呵干笑兩聲,被傅明義堵在牆角動彈不得,崔氏見狀咋胡著想上前,被傅明義狠狠瞪了一眼,有些害怕的不敢出聲。

  “那啥,老六,咱們可是親兄弟,你這是干啥?”

  傅明義一巴掌拍在牆上,憨厚的臉扭曲著,“你還知道咱們是親兄弟?!你對五哥做的事哪一件哪一樁是顧著親兄弟……”

  “六弟,夠了!”傅明禮晃著身子從地上站起身,眸中的受傷未褪,苦澀多加,嘴角卻強扯了一抹笑,輕聲道,“天晚了,我先回去了,爹娘那十畝稻苗你過兩日去我家取……”說著,似留戀似不捨又似決絕看了一圈大廳和內院的精致,緩緩吐了一口氣,“有空去我家坐坐。”

  語畢,抬腳,出廳,走了。

  “五哥!”傅明義出聲喚。

  “老五……”傅明信哎了一聲,蹲下身抱住頭。

  傅明忠哧溜哧溜轉著眼珠,瞅了個空蕩從傅明義胳膊下鑽了出來,一溜煙跑回了屋。

  傅明禮失魂落魄的回了家,一家人擔心的圍了上去,傅明禮卻笑著讓他們回院子休息,傅雲杉看出傅明禮的強撐,心裡歎了口氣,自家爹這樣的好性情跟那群極品打交道只會是打一次氣一次,只能盡量勸爹不要把那群人當回事!不當他們是一回事,他們怎麼蹦躂都才能淡然處之。

  不知道那晚,楚氏是怎麼勸慰傅明禮的,第二日再見傅明禮時,他已恢復往日的溫和,和幾個孩子有說有笑,傅雲杉輕輕松了口氣。

  許是傅老爺子放出了話,傅明義和傅明信都沒有過來取稻苗,傅明禮讓陳忠將稻苗送去老宅,被楊氏扔了出來,傅明禮便不再強求,雇了一個短工讓他把自家那幾畝地都種上玉米,就帶著一家人搬去石佛堂附近那處莊園居住,順便選出四十畝水質好的地灌水准備插秧,四十畝種玉米,另二十畝則松了土,准備種菜。

  去石佛堂自然要帶上司命,自得了加開恩科的消息後,傅思宗就先暫停了武術課,一心撲在文學上,司命每日訓練的對象就變成了竄個子的小八和一臉大人相的陳庭。

  傅雲杉觀察過幾次,想找借口趕三人立刻,可奇怪的是幾人本分的很,讓她一點錯都揪不住,只好等著慢慢再找機會了。

  要種地,就要有人,哥哥小八要讀書,爹的身子不能干農活,家裡的活計肯定是要找人做的,傅明禮和楚氏的意思是找幾個短工過來幫忙種上就成了,傅雲杉卻想的長遠,雇人其實也可行,可是田地平時也要有人照料看護。

  再說她的蔬菜大棚一旦蓋起來,那是白天黑夜都離不了人的,再牽扯到種菜的技術,雇人顯然沒有買人來的安全系數高!

  一家人也是頻頻點頭,自從他們砂鍋店鋪開起來以後,不少商家紛紛效仿,可惜怎麼做都做不出來他們家的味道,這就多虧了廚房的王嬸和與王嬸交好的那些媳婦婆子,自然也有傅雲杉一早就讓王嬸告訴她們和她們簽下的保密協議的功勞!

  初開始,一群人還覺得沒有必要,傅雲杉給她和王嬸和幾個媳婦婆子講了幾莊為錢兄弟反目,姐妹成仇的事,幾個人才驚駭的點頭同意簽下,就怕自己哪一天受不住別人的誘惑做下出賣良心的事。

  一家人商定主意,這一季先雇幾個短工將地種上,等忙活完,就去買幾個擅長農活的人專門負責莊稼,再尋幾個種菜高手,都要死契約!

  傅雲杉提前讓王叔捎了信兒給朱牙子,讓他幫忙留意這方面的人,朱牙子也打聽了幾句,王叔因忌諱著傅家老宅那些人,虛虛實實說了幾句,那朱牙子也是個人精,知道有些話問過頭了,就笑著沒再多問。

  有錢好辦事!

  傅明禮去鎮上挑了十幾個老實憨厚的莊稼把式,每日出了五十文,管吃管住。沒幾日,四十畝水稻和四十畝玉米都被種好了,那些人走的時候都有些戀戀不捨,傅明禮做主留下了五個無親無故願意簽死契的壯士漢子,安排在了莊園內,讓他們先照看著水稻和玉米。

  七月,天漸漸熱了起來,砂鍋鋪的生意有些低沉,來吃的人明顯減少,白昕玥有些著急,“杉兒,今天的生意比昨天又短了幾十兩銀子!這樣下去可怎麼辦……”

  傅雲杉也有些無奈,再好吃的飯菜也要附和季節才行。

  這麼熱的天,再吃保暖效果那麼好的砂鍋,光是想就是一身汗了,怎麼還能品出飯菜的美味!

  傅雲杉讓幾個伙計關了店門,掛上裝修待開的牌子,開始窩在石佛堂的莊園裡捏著毛筆想新花樣兒,夏天吃的東西很多,可能在古代做出來的東西貌似不怎麼多啊……

  冷面、酸辣粉、涼拌木耳、涼拌海帶絲……

  要是能做出冷飲就好了,可光是冰她就沒有辦法解決,她不懂怎麼造冰啊!

  接連幾個晚上她做夢都在念叨夏天的吃食,睡不好白日的精神也不好。

  這一日,午睡醒過,她端了煮好的綠豆湯去給在走廊乘涼的楚氏等人送去,看著幾人飛針走繡,她趴在石桌上昏昏欲睡,忽聽門外有鞭炮聲響起,那聲音由遠及近,隱隱約約還有人說著恭喜的話,“恭喜恭喜,傅公子文采裴然,恭喜高中案首……”

  她一個激靈,從昏睡中清醒,見到幾張同時驚喜的臉。

  一家人忙迎出去,看到大門外站了幾個人,手裡拿著鞭炮,其中兩人正是王叔和王嬸,旁邊有三四個藍衣衙役,正拱手跟傅明禮說著恭喜的話。

  王嬸看到傅雲杉幾人出來,忙朝她們走過來。

  “棲雲姐,恭喜恭喜,六郎中了!”王嬸笑著對楚氏大聲道。

  “啊?”楚氏一怔,似沒聽清楚王嬸的話。

  “娘,王嬸說我哥中了!”傅雲杉笑瞇瞇的重復了一遍,又想到迷糊中聽到的那句案首,目光急切的看向來報喜的藍衣衙役,蹬蹬幾步跑過去,仰著臉問,“幾位官爺,我剛聽你們說我哥是案首?案首是不是第一名的意思?”

  “正是!小姑娘是傅案首的妹妹?可真是……”那衙役答了話,正要誇傅雲杉兩句,卻在看清傅雲杉的樣貌後,臉色一變。

  傅雲杉這時也看清了這衙役的模樣,卻是好巧不巧的,正是她和哥哥去鎮上在豐華樓附近碰到的那個碰瓷的衙役!

  她似笑非笑的看了那衙役一眼,小嘴微張,發出長長的“哦……”

  “呵呵,這不是許公子的遠房親戚嗎?是小的眼拙,當日冒犯了姑娘和傅案首,還請姑娘大人不計小人過……”那衙役被傅雲杉似笑非笑的目光盯的發毛,干笑了兩聲,忙躬身作揖道歉。

  傅雲杉揚眉,“官爺哪裡的話,是我和哥哥擋著官爺的路了。”

  那衙役本是抱著多討幾分賞錢的心思才接了這個報喜的活,沒成想跑了傅家一趟沒人,正晦氣的想將報喜單丟在傅家,迎面碰上個姓王的人,掏了銀子帶他們到了這裡,竟遇見這麼一個熟人。看著傅雲杉身後氣派的莊園,衙役額頭開始冒汗,忍不住翻來覆去的回想他那天除了敲詐沒干出其他太過分的事吧……

  “杉兒?”傅明禮有些不解,傅雲杉笑了笑,從袖子裡掏出一些碎銀子遞過去,“有勞幾位官爺跑這一趟。”

  那衙役擺擺手不敢接,他身旁的衙役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笑瞇瞇的接了,將榜單拿給傅雲杉,又朝傅明禮拱了拱手,轉身走了。

  看著一行人走遠,一家人才回了莊園,坐回大廳說話。

  傅思宗得了陳忠的信兒,正從院子裡出來,看到廳內一眾喜悅的人和桌上大紅的文書,突然鎮靜下來,不急不緩的走到傅明禮身前,跪倒在地。

  “爹、娘,兒子中秀才了!”

  傅明禮和楚氏同時一怔,楚氏別開頭抹了抹眼睛,傅明禮卻想起三年前兒子中童生卻遭大郎妒忌陷害染上五石散毒癮險些丟掉性命的事,眼眶一時也紅了,說不清是替兒子委屈還是恨大郎心毒手很……

  “孩子,快起來……”他含笑扶起兒子,替他拂去衣服上的塵土。

  王叔和王嬸在旁邊也露出欣慰的笑,王嬸不停說著,“終於熬出頭了,哎,也不知道傅家人還要怎麼鬧騰……”

  “大喜的日子說的什麼話?”王叔白了王嬸一眼,王嬸不滿的回瞪,“我說錯了嗎?你沒看到衙役到傅家人得知六郎中秀才時那些表情?除了老六和不管事的老四,你看看那一大家子,哪個是開心高興的樣……”

  “行了。”王叔攔住王嬸的話,從懷中掏出地契遞給傅明禮,趁機轉開話題,“這是陳爺托我送過來的紅契,他說紅契前些日子就辦妥了,只是去楚記幾次都沒有見到人,他又不知道你們家的住處,只好尋了我托我轉交!”

  “杉兒……”傅明禮收回心思,揮了揮手中的紅契,傅雲杉激動的接過來,看到裡面的名字是傅明禮時就想起傅家那群極品,不由歎了口氣,傅明禮瞧女兒盯著名字發呆,立刻就明白了女兒的心思,嘴角扯了抹笑,拍了拍女兒的頭,“放心,有爹在呢。”

  “嗯。”傅雲杉仰頭微微一笑。

  ……

  幾個衙役得了雙份的賞錢,心情極好,約了一起去酒館喝兩盅,選的正是方家其中一家酒館。

  酒過三巡,先前接賞錢那個衙役舉著酒杯問對面的衙役,“老周,你跟那個傅案首家認識?莫非你們兩家是親戚?”

  “是親戚我早就跟你們得瑟了!”周衙役將杯子中的酒一飲而盡,砸吧砸吧嘴看著幾個人,歎了聲,頗丟臉的道,“都怪我眼戳,先前曾在街上得罪過那位姑娘和她家哥哥……”

  “額……”幾個衙役愕然,“這傅家小子可是案首啊!以後定是前途無量,你真是……”

  “誰說不是呢!那還是幸好有許公子求情,事情才沒鬧大,真要是給我鬧大了,我真是別想在清河混了!”周衙役唏噓著,當日對於許長清多管閒事的惱恨竟頃刻化為感激。

  對面的衙役給他倒了杯酒,道,“我聽說這豐華樓的許公子定了楚記的大小姐,這傅思宗可不就是那楚記大小姐的親哥哥嗎?人家這是姻親啊!咱們以後啊,做事還是小心點好,這一不小心不知道就得罪了誰……”

  “說的是啊,以後啊,我再也不敢以穿著取人了……”周衙役苦笑一聲,舉杯,“來,哥幾個,喝……”

  正往二樓去的方之行微微頓足,看了幾個衙役一眼,招過自己的書童低語了幾句,書童點頭,他上二樓。

  一會兒,書童進來,“三少爺,是這次恩科的院試,傅家六郎傅思宗中了頭名榜首。”

  “他居然真的中了秀才?”方之行眉頭蹙起,臉色有些難看。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27 AM

088 迎春心思,變故

  書童瞧著方之行的神情,聰明的沒有上前,而是退後兩步,“三少爺,我去後廚要幾個您喜歡的飯菜,您看,老爺的飯要不要一塊兒……”

  方之行斜瞪了書童一眼,撥開扇子揪著領口的衣服扇了兩下,“一塊備了送過來吧。這該死的天氣……”

  “是。”書童垂著眸子慢慢退出了房間,出了門就抹了把額頭的汗,心裡暗念叨,三少爺最近是怎麼了,脾氣這麼不好,動不動就生氣,他可得機靈著點,小心別被板子纏上身。

  借著催飯菜的名義,書童光明正大的留在了後廚做監工。

  沒多會兒,從書塾下學的方老爺走進大廳,幾個衙役正說著傅思宗染毒的那段事,“我還聽說這傅思宗染了五石散,本來就快要死了,也不知道家裡遇見什麼貴人了,五石散癮突然就好了!”

  “這話不假,我也聽說了,我還聽說他三年前就考上了童生,卻因為這五石散癮沒能參加院試,誰知道今年病好,人家第一次參加童生試就中了第六名,院試居然還拿了個榜首!真是……”

  那周衙役驚歎一聲,再次為自己當日沒做出更過分的事慶幸,“這人……真聰明……”

  “誰說不是呢!可惜咱爹娘沒給咱這聰明的腦袋,否則,咱們也去考個秀才舉人回家光宗耀……”

  “天還沒黑,你就做起夢來了,哈哈……”

  “哈哈……”幾個人邊喝邊聊,興頭甚是高漲。

  方老爺的臉上揚起高興的笑,又慢慢落下略歎了口氣,他早就覺得傅明禮教養好文采好,他那兒子也是個出眾的,教出來的閨女定然也是好的,本以為能給兒子娶進一房賢妻,誰料,突生枝節……

  “老爺,您來了。”一瞧見方老爺過來,書童忙笑著迎了上去,“三少爺在樓上等著您呢!”

  “嗯。”方老爺轉身朝二樓走去,見到方之行自然又免不了一頓數落,“馬上就要鄉試了,你整天在外面晃悠就不知道回去多看點書?!”

  “爹。”方之行蹙眉,看了緊隨其後的書童一眼,以目光詢問,他爹這是怎麼了?

  書童搖頭,表示不知道。

  方老爺還在說,“你瞧瞧傅家六郎,讀書沒你時間長,年歲沒你長,可人家一次中童生,這次還考了案首!你說你……”

  方之行眉頭蹙的更緊,頻頻夾菜,將方老爺的話當耳邊風,不予理會。

  方老爺一看他這態度,心中的沉悶突然轉為怒火,又氣又恨鐵不成鋼,抬手指著他大聲道,“你瞧瞧你現在這副模樣,為什麼就不能學學傅六郎……”

  “爹!”方之行啪一聲扔了手中的筷子,立身而起,臉色不好看道,“我是來吃飯的,你三句話不離傅思宗是怎麼回事?不就是考了個童生和秀才嗎?值得你這麼誇他?!”

  “不就是?”方老爺的臉色也不好看了,“你有本事一次就過童生,一次就給我考個秀才榜首回來!有本事就給我娶一房賢惠的兒媳婦……”

  “說來說去,爹還是怪我沒有娶傅剪秋!”方之行臉色發青,眸子裡滿是怒火,“男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事嗎?那種容不下丈夫吃外食的女人娶回家也會鬧的家宅不寧!”說著,他還露出一絲嘲諷的笑,看了方老爺一眼,“兒子倒是很慶幸沒有娶她!真要娶了她就是爹現在這樣,每日都只能守著娘一個人……”

  “啪!”方老爺怒極,一巴掌扇到兒子臉上,方之行的臉被巴掌的力道扇的歪到一邊,他抬手摸摸被打的臉,笑出聲,“看來今天這頓飯是沒有辦法好好吃了,爹既然看我不開心,也罷,我這就消失,爹一個人慢慢享用吧。”

  話落,甩袖離去。

  書童來回看著二人,額頭冒出了冷汗,早知道他們父子會吵起來,他就該躲在後廚不出來啊!

  “老、老爺……”書童為難的看了眼方老爺,方老爺搖搖頭,朝他擺手,書童忙追出門去,“少爺,你等等小的。”

  方之行一路怒氣沖沖回了方家,開門的小廝見他臉色不好看,躊蹴著沒敢答話。

  “傅姨娘呢?”

  “回三少爺,傅姨娘剛回了院子……”

  “讓她打扮好了來我院裡!”方之行只覺得肚子裡的火要找人發洩出去,他要受不了了!

  那小廝嘿嘿笑了兩聲,大聲應了,“是,小的這就去。”

  方之行跨著步子穿過花園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正巧遇見端著托盤的小意迎面走來,小意躬身行禮,方之行擺了擺手,正想錯身過去,突然想起什麼,喊住了小意,冒火的目光肆無忌憚的將她從頭看到腳,胸腹的火氣越發大了,他一貫自詡君子,即便是和女人上床,也要讓她們心甘情願的!

  可今天著實憋了一肚子的火,實在沒什麼心情說甜言蜜語的話哄人,只覺得現在這時刻,他很想吃這個嬌媚可人的丫頭,當下,直截了當的開口道,“小意,你小姐給你多少月俸?我出雙倍,你從今日起就到少爺我房裡來伺候吧!”

  說罷,斜睨了眼身後的書童,伸手摟上小意纖細的腰身,“沒眼色的東西,還不趕緊幫小意姑娘拿著東西。”

  “三、三少爺……”書童心裡跟吃了黃連一樣,有苦說不出,少爺這是想干啥啊?這丫頭可是三少夫人房裡的人,給老爺夫人和那傅姨娘知道可怎麼收場喲!

  “姑爺,你做什麼?”小意想後退卻被方之行禁錮了腰身,動彈不得,她感覺到後背有手在撫摸自己,驚駭的一把將托盤上的東西砸到方之行身上,方之行一驚,大罵一聲,“不識好歹的東西!”

  伴隨一聲驚叫,小意被方之行一把推入花園的池塘裡。

  “救命……救命啊,我不會水……”

  “哼!”方之行瞪了眼在水中撲騰的小意,甩袖而去。

  書童看著方之行走遠,才敢出聲叫人救命,傅迎春一身春衫,裊裊而來,瞧見落湯雞似的還打著哆嗦的小意,捏著手帕就笑出了聲,“喲,小意姑娘這是怎麼了?瞧這一身濕的,給咱們三少爺知道了該多心疼啊……”

  天雖然暖和,池水也不冷,可經不住一身濕衣被風吹,小意一個沒忍住,打了個噴嚏,正正好對著傅迎春,傅迎春的胸前立時被水打濕,薄透的紗衣貼在身上,透出白皙的肌膚。

  傅迎春一巴掌扇了過去,“不長眼的奴才!”

  “對不起,傅姨娘……”小意咬著唇道歉,傅迎春厭惡的瞥她一眼,忽然想起這條路是方之行回他院子的必經之路,眉頭瞬間蹙了起來,目光不善的盯著她,“說,你在這裡干什麼?是不是想趁機勾引三少爺?”

  “奴婢沒有,是三少爺他……”傅迎春哪裡會聽她說完,只聽了這麼一句就定了她的罪,抬手又是一巴掌,“不要臉的東西,才進府幾天就想爬主子的床!別以為你長的好看……”說到這,傅迎春看了看她的臉,雖面色蒼白卻依舊可以看出美人的顏色,傅迎春的眸子泛起冷意,“來人,給我打!照著她的臉打!”

  “我是三少夫人的丫頭,你只是一個姨娘,你沒權利打我……”小意轉身想跑,被傅迎春抓住了胳膊,她身後的丫頭忙上前兩個,一人抓著一只胳膊,讓她動彈不得。

  傅迎春得意的朝小意笑了笑,“那還真是沒辦法,現在這個府裡我最大,我想打你就打你!”她笑的妖嬈,以手扶了扶頭上的金簪,慢條斯理道,“連她那張嘴給我一起打!什麼時候打的她見不了人說不了話再停手!”

  “是,姨娘。”幾個丫頭挽起袖子對著小意的臉打了過去。

  一時間,花園裡只聞辟裡啪啦的巴掌聲。

  書童心有不忍,上前說話,“傅姨娘,三少爺不喜歡等人,您看您是不是該過去了?”

  傅迎春點了點頭,看了小意一眼,扭身走了。

  書童轉了轉眼珠,朝三少夫人的院子跑去。

  幾個丫頭一見主子走了,手下的力道不由自主就減輕了,雖說三少夫人不得寵,但畢竟是府裡正兒八經的主子,真要發落她們幾個丫頭還不是兩句話的事,更何況這小意還是她帶過來的陪嫁丫頭,說不定哪一天就飛上枝頭當了姨娘……

  “住手!”遠遠的,柳月眉疾步而來,揚聲怒喝,幾個丫頭忙停了手,乖乖的站在一邊,小意的身子一個踉蹌,被柳月眉扶住,“小意,小意?”

  “小姐……”小意的臉已經通紅,嘴角隱隱有血泛出。

  柳月眉臉色陰沉,嘴唇抿的緊緊的,一貫的好脾氣再也忍不住爆發,她側眸冷厲的瞪著動手的幾個丫頭,“誰讓你們動的手?說!”

  “是、是傅姨娘……”小丫頭結結巴巴的答。

  柳月眉深吸一口氣,冷聲道,“告訴傅姨娘,我的丫頭自有我管教,她下次再敢動手打我的人,就別怪我不留情面!”

  幾個丫頭連連點頭,一溜煙的跑了。

  方之行院子裡,狠狠折騰了傅迎春大半個時辰,方之行才吐出一口氣,從傅迎春身上翻下來,躺在一邊,傅迎春披了薄衫掀開床簾到外間端了水替方之行淨身。

  中間試圖撩撥方之行,被方之行一把抓了手扔到一邊,“別煩爺,爺這會兒心裡不舒服。”

  “爺,您這是怎麼了?”傅迎春柔軟的身子偎上去,“有什麼事說出來,說不定春兒也能幫您……”

  “你……”方之行嗤笑一聲,大手揉捏著傅迎春,突然,手一頓,看了她一眼,故意歎了口氣,“傅剪秋那個哥哥接連兩次上榜,院試還中了秀才,我爹覺得我不如他。”

  “傅思宗?”傅迎春驚叫一聲,“他怎麼可能中秀才?我爺和我爹不會讓他們家參加科考……”

  “他不僅中了秀才還是這次院試的案首,第一名!”

  傅迎春秀眉微蹙,方之行再說了什麼,她就沒注意聽了。

  一回到自己院子,她寫了封信遞給心腹,讓她去雙河鋪送信。

  天黑,心腹回來捎了封信,用蠟封住了信口,傅迎春心裡突然有股不好的預感,忙揮退了屋裡所有人,一個人躲在床簾後看信。

  半響,她失魂落魄的從床上下來,取了火折子將信燒了,才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腦中揮之不去的飄蕩著周氏給她回信中的一句話,“你爺顧念救命之恩不肯送你爹上位,帝師府的事泡湯了……”

  她越想越害怕,方夫人和方之行態度的轉變是為了什麼,她很清楚,如果沒有了帝師府重孫女這個身份,她會面臨什麼……

  想到被方之行打的體無完膚的模樣,傅迎春驚悸似的顫抖了下!

  不、爺一定要松口,他不松口她以後的日子怎麼過?她得想辦法讓爺松口……

  對了,哥……

  哥是傅家的長房長孫,如果哥的案子再無挽回的余地,如果哥除了以身份壓人再無其他挽救的機會,爺肯定會松口!

  傅迎春的眸子亮了亮,瞬間又暗淡下去,如果、如果爺還是不松口……

  她真的要拿親哥哥的性命去賭嗎?

  可是若不賭一把,她以後的日子……

  傅迎春攥緊了手,手心裡都是汗,臉死灰般沉寂,良久,她咬了咬牙,無論如何,她都要賭一把,她才不要後半輩子都在拳打腳踢裡過活!

  ……

  縣衙後宅

  “老爺,老恩師找人遞了封信來。”錢管事將懷中的信掏出來,遞給縣太爺。

  縣太爺端茶杯的收頓住,將茶杯放在桌子上,接過信,看了一遍,將信重新遞回給錢管事,錢管事接過看了,驚異的抬頭,“老恩師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縣太爺抿了口茶,舒服的喟歎一聲,“你明日去找師爺將這事說了,讓他選個日子將這件案子重新提上審理日程!”

  “是。”錢管事應了一聲,開口問道,“老爺,老恩師的反應是不是跟帝師府傳召傅元父子有關系?”

  縣太爺瞥了他一眼,搖頭,“多半有關,不過恩師既然沒提原因,自然有不願意讓咱們知道原因的用處,咱們只需知道恩師是為咱們好就是了!”

  “老爺說的是。”錢管事想了想,笑著點頭,“新房子已經蓋的差不多了,王老板說再過個把月就成了,老爺要不要過去看看,那馬桶倒真是稀奇的東西,要是每間臥室都能裝一個,那可真是方便多了。”

  “哈哈……是嗎?”縣太爺一笑,“這傅家小姑娘倒是個聰慧的,居然能想出這樣的點子。”

  “是啊,聽說她哥哥還是今年加開恩科院試的案首,文采卓越,長相出眾,將來定大有可為啊!”錢管事笑著接話。

  縣太爺一怔,隨即摸著胡須笑,“這傅明禮一家以後怕是不簡單。”

  “老奴也正有此意。”

  “聽說他跟傅元分了家?”縣太爺看了錢管事一眼,眸光思慮道。

  錢管事想了想,點頭,“聽說是因為傅明禮得罪了老爺,他不想連累傅元一家才強烈要求分家出去單過……”

  “呵呵,這話你也信了?”縣太爺喝茶,搖頭。

  錢管事一雙精明干練的眼睛透出笑意,“老奴得來的消息是傅明禮不堪忍受傅元一家的迫害,無奈之下才要求分家出去單過。”

  “嗯……”縣太爺端茶,以蓋撩撥杯中的茶葉,好一會兒,抬頭看錢管事,“你說,咱們找個機會把傅明禮的功名還給他,如何?”

  錢管事一怔,想到帝師府,有些猶豫的開口,“如果帝師府的事再生變故,恢復了傅明禮的功名,老爺在中間會不會難做?”

  “你找人去盯著傅家莊園,有什麼動靜立刻來報。”縣太爺踟躕了一會兒,吩咐道,“傅思德的案子等帝師府的人走了再做定奪吧。”

  “是。”錢管事躬身應了。

  沒幾日,帝師府的兩輛馬車急匆匆駛出了莊園,一路上了官道朝京城而去,錢管事得了消息,第一時間報給了縣太爺,縣太爺捋了捋胡須,安排傅思德的案子擇日開審,何家父母在縣衙門前痛哭流涕,師爺勸慰說縣太爺一定會還他們一個公道的,這話不知怎麼傳到了傅明孝和周氏耳中,兩人急慌慌的去大牢看兒子,被牢頭哄了出來,還是傅明孝機靈,掏了二兩銀子才讓牢頭松口放他們夫妻進去一刻鍾。

  傅大郎一看到夫妻兩個,蹣跚著撲到牢門上痛哭,“爹、娘,你讓他們放我出去,我是帝師府的重長孫,我不能死不能死……”

  “兒啊……”周氏看到兒子面黃肌瘦的模樣,心疼的不行,眼淚當場就掉了下來,心中對傅老爺子和傅明禮的惱恨一窩蜂全湧了上來,垂著牢門哭,“那老不死的是多狠的心啊,為了一個不當他是爹的外人要這樣作踐親孫子啊……”

  “嚎什麼嚎?這是什麼地方,還不給我住嘴!”傅明孝也心疼兒子,可他還沒像周氏這樣忘記什麼場合該說什麼話!

  周氏摸著眼淚瞪傅明孝,“我說錯什麼了?你當他是親爹,他有沒有顧忌你兒子是他親孫子?他要是說出你是帝師府長孫,咱兒子何苦受這罪,還有我那可憐的女兒,她以後的日子要怎麼過啊……”

  “不讓你說你還說……”

  “吵吵啥?不想見人就給爺滾!還真以為你是帝師府受寵的管事呢?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一個獄卒罵罵咧咧的走了。

  傅明孝的臉一片鐵青。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30 AM

089 招兵買馬,哀求

  周氏忙忍住淚,狠瞪了一眼獄卒,抬頭心疼的看著兒子,“大郎啊,你再跟娘和你爹說說,你真的把人何姑娘的清白給玷、玷……欺負了?”

  饒是周氏這樣的人也實在說不出玷污姑娘清白的話,玷了半天只吐出欺負二字。

  “娘,我不是存心的……”傅大郎痛哭的神情一頓,後退兩步,臉上浮現出一抹惶然,干裂的唇蠕動半天,猛然張開,憤怒的神色慢慢染上整張臉,“是那女人逼我的!是她逼我的……”

  “我那麼喜歡她,她怎麼能移情別戀?”傅大郎撲上前,抓住周氏的手,“娘,不是你和爹說的嗎?得不到的東西寧可毀了別人也休想得到!我這麼做哪裡有錯?!”

  傅明孝和周氏的身子同時一僵,不敢置信的看著傅大郎。

  “我得不到的東西他傅明禮得到了又如何?總有一天我要把他給毀了!”說這話那年,傅大郎僅六歲,正躺在床上睡覺。而他因為只差一個名次中秀才對傅明禮耿耿於懷,徹夜難眠,恨極了跟周氏咬耳朵發火,卻不知怎麼被兒子聽去了。

  周氏發怔的看著傅大郎,又轉頭看了傅明孝一眼,心中百味陳雜,抓著兒子的手嚎了一聲,“大、大郎啊……”

  傅明孝心裡又憋屈又心疼又恨鐵不成鋼的瞪著兒子!什麼好的不學,偏偏把這個給記住了,造孽……

  隨即想到造孽的人是自己,氣的瞪突了眼睛,深深的哎了一聲,一拳打在牢門上。

  “他爹,你說句話,這可咋辦啊?大郎他這是真……”周氏梗著嗓子一抽一抽的抹著眼淚去看傅明孝。

  傅明孝抬頭看著唯一的兒子,眉毛擰成了川字,好半天狠下心,咬了咬牙,“我再去求爹!”

  “萬一你爹還是……”周氏幾下把眼淚抹干淨,揪著傅明孝的衣服瞪大了眼睛。

  傅明孝眼神一冷,“爹要是拒絕,就讓他自己出面,我就不信他真能眼睜睜看著……”他話聲頓了頓,看了兒子一眼,臉色黑的可怕,“爹一向疼我,對大郎也愛屋及烏,一定不會的……”

  究竟會不會,經過上次帝師府尋子傅老爺子沒站在他這一邊之後,傅明孝也不敢肯定了……

  傅明孝夫妻離開大牢的時候,傅大郎哭的淚人一般,口口聲聲叫著他不想死,他不要死,他還想考秀才考舉人……

  楚記砂鍋鋪這邊,傅雲杉正和一家人商量為百畝地買勞力和農具的事。

  “家裡這邊已經有五個人了,再找五個就差不多了。”傅明禮建議道。

  傅雲杉覺得不夠,“那麼多地十個人忙的過來嗎?”

  傅明禮笑著點頭,“咱們家以前也有百十畝地就是我們兄弟幾個種的,一點都不耽誤,十個人足夠了!”

  傅雲杉哦了一聲,算是定下水稻和玉米地的人,“牛和牛車要買兩輛,方便過幾個月收莊稼運送。對了,爹、娘,我想給姐姐買兩個丫頭,方家家大業大,姐姐嫁過去總不能連個貼身的人都沒有吧?”

  楚氏和傅明禮看了眼一旁羞的低頭的大女兒,都點了點頭,楚氏道,“嗯,買兩個做事勤快伶俐的也好幫你姐分點活。”

  “娘……”傅剪秋羞的臉都紅了,不依的搖著楚氏的胳膊,楚氏拍著女兒的手欣慰的笑。

  白昕玥看著一旁的傅思宗,突然道,“杉兒,大哥現在有了功名,到外面就是獨當一面的應酬,身邊是不是有個書童小廝比較好?有什麼跑腿的事總不能讓大哥扔下同窗來回跑吧?”

  “二姐說的對。”傅雲杉又在紙上添上一筆,“再給哥哥添個書童……”說著,又一蹙眉,抬頭掃了屋子裡的一家人一眼,咬了咬筆桿,“干脆這樣,買兩個書童,一個給哥哥使喚,一個給小八當學伴;四個丫頭,兩個給姐姐陪嫁,我和二姐一人一個平時讓她們給我們打打下手什麼的,爹和娘院子裡也買一對夫妻,婆子平時幫娘哄著紫菀處理一些家事,男的就跟著爹,有什麼事也好有個跑腿的,大家覺得怎麼樣?”

  “要買這麼多人嗎?”傅明禮和楚氏視線看在一起,楚氏有些擔心的接話,“是啊,咱們都是莊稼人,家裡一下子買這麼多人,被人知道了……”

  一家人的目光同時看向雙河鋪的方向,情緒低沉,雖然沒說話但都明白楚氏說的人是哪些人!

  被傅家老宅那些人知道了還真是件頭疼的事,不過他們家正是需要人的時候,楚記的生意也要忙著,雖然因為換季生意冷淡下來了,但這幾個月也把那幾個伙計和王嬸她們累的夠嗆,她如果想開分店勢必還要人手,伙計什麼的可以請,掌櫃管事和後廚的人她可不放心交給不清不楚的外人!

  要知道她的砂鍋在清河賣的就是獨一份,她出的起價錢請人,人家為了那份唯一也會捨得下銀子挖人!

  所以,她肯定還會買人,哪怕是什麼都不懂,她慢慢培養起來也總比一個什麼都懂卻容易被人挖走的人才強!

  傅雲杉將這些跟一家人講了,又說道,“爹、娘,哥現在是案首,你看這幾天來咱們家拜訪的人有多少?”不等楚氏和傅明禮說話,接著道,“哥馬上就要去府城參加鄉試,說不定中個舉人回來,到時候來咱們家拜訪的人更多,總不能到時候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吧?”

  “這……”楚氏一臉為難的看傅明禮,傅明禮也微微蹙眉,兩人對看好一會兒,才松口,“好吧,買就買吧!”

  傅雲杉挑起一抹得意的笑朝傅思宗、傅剪秋和白昕玥揚眉。兄妹三人噗嗤笑出聲。

  說做就做,父子幾人帶了銀子一路浩浩蕩蕩的出了門,剛拐過一條街,就看到從衙門出來的傅明孝夫婦,一家人頓時停住了腳步,正喜悅的笑臉僵著,慢慢沉下。

  傅明孝和周氏疾步走著,一邊走一邊說著什麼,臉色都不好看。

  眼看二人越走越近,傅明禮將幾個孩子都攔到身後,上前一步想跟傅明孝和周氏打招呼,卻不想聽到周氏一聲冷哼,“考了個秀才有什麼了不起,有本事讓老爺子松口啊!哼,他們一家永遠都別想回帝……”

  傅明孝蹙著眉,目光掃到前面不遠處的傅明禮幾人,臉色立刻變了,拽了周氏一把,周氏一個踉蹌,未說完的話也被吞到了肚子裡,“你拉我干啥……”

  她也看到了傅明禮一家人,驚慌的看傅明孝,傅明孝皺眉瞪了她一眼,露出一抹詭笑,拉著她和傅明禮幾人錯身而過。

  傅明禮擰眉,隱隱聽到周氏說六郎秀才怎麼樣,很明顯不是好話,當下也沒心情去管傅明孝錯身而過時那抹詭異的笑是什麼意思,就帶著兒子女兒繼續朝朱牙子家走去。

  因為已經提前和朱牙子打過招呼,是以,幾個人到的時候,朱牙子第一時間迎了出來,笑的雙眼瞇成了一條線,胖滾滾的身材看上去極其喜感,說出的話更是討喜,“聽王兄弟說傅家大公子中了今年恩科院試的案首,傅老弟真是好福氣,恭喜恭喜啊!”

  “哪裡哪裡。”傅明禮笑著迎上去,抱拳,兩人好一頓寒暄,半天才說到正題上。

  朱牙子的媳婦端了托盤送上幾杯茶和幾樣糕點,笑著招呼傅雲杉兄妹不要客氣,看到朱牙子的眼神,又笑著退出去招了十幾個人進屋,都是三四十歲的年紀,清一色的藍色粗布短衣短褲,看上去很是精神有力氣。

  朱牙子上前拍了拍為首人的肩膀,笑道,“他們都是在家務農的人,因為家裡生活不下去才出來自賣自身,都是好莊稼把式,傅老弟准備挑幾個回去?”

  “五個。”傅明禮起身看了看,點頭,他雖然當過十幾年的秀才,平時也沒少干農活,是不是莊稼把式自然一眼就能看出來,不一會兒就挑了幾個看上去老實憨厚的人,朱牙子眸光一閃,笑著對幾人道,“傅老爺對人和親,你們跟了他也是你們的福氣,都出去收拾東西吧。”

  自賣自身的人不過為了一頓飽飯,能碰到一個好東家,自然歡天喜地,幾個被挑上的人千恩萬謝的走了,另外的幾人有些落寞也跟著出去了。

  “傅老弟眼光真毒,這幾個干活可是又快又好啊!”朱牙子笑瞇瞇的恭維。

  怎麼都那麼大年紀,都沒娶親的嗎?

  傅雲杉和白昕玥悄悄咬耳朵,白昕玥一怔,轉頭問傅思宗,傅思宗也是一怔,朱牙子的媳婦歎了口氣,解釋,“傅老爺挑的這五個人三個死了娘子,一個是娘子受不了苦跟人跑了只留下一個孩子,另外一個看上去老實際才二十多歲,確實沒有娶親。”

  “……”都是苦命的人啊。

  傅雲杉兄妹互相看了一眼,輕輕歎了口氣。

  不一會兒,那五人已挎著包袱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人手裡還牽著一個小孩,瘦弱的身子目光怯怯的看著屋內的人,傅明禮一怔,看著他對朱牙子道,“這是……”

  他話還沒說完,就看那漢子噗通跪倒在地,磕了個頭,道,“俺家妮子只要有一口吃的就行,求大老爺留下俺們吧……”他說著惶惶的抬頭看了傅明禮一眼,又忙補充,“俺、俺把自己的飯分給俺家妮子也行……”

  “大爺,俺也可以干活……”那孩子也跪在地上,怯弱的低語,“俺、俺一天吃一個饅頭就行……”

  原來是個女孩子,難怪那麼瘦小。

  看著她,傅雲杉恍然看到第一次見小八的模樣,也是這麼瘦瘦小小的,站都站不穩,卻知道護著她和娘……

  “爹,留下他們吧。”小八仰著腦袋晃傅明禮的衣服,傅明禮摸了摸小八的腦袋,笑了笑,對那漢子道,“起來吧,一個女娃,我們家還養的起。”

  “謝謝老爺,謝謝老爺……”那漢子激動的咚咚磕了兩個頭,將女兒從地上拉起來,拍干淨了身上的土,咧著大嘴沖小八笑,那小女孩也咧著嘴笑,看上去又憨厚又可愛,倒跟她身旁的爹像足了。

  傅雲杉拍了拍小八的肩膀,笑瞇瞇的湊到他耳邊道,“小八,瞧,那小姑娘沖你笑呢。”

  小八的臉騰的紅了起來,不好意思的沖小女孩笑了兩聲。

  朱牙子哈哈大笑,“好!傅老弟這麼仗義,我朱某人也不好多要了,這五人就算一百五十兩吧。這是幾人的賣身契,傅老弟過目。”

  一個壯勞力合三十兩,這價錢還真是不貴。

  傅雲杉接了賣身契看過,確認沒有問題,朝傅明禮點了點頭,傅明禮笑著應了,“好。”

  朱牙子看了傅雲杉一眼,眸子微瞇了瞇,覺得他們這次雖然沒有上次買的人多,賺的也不多,但能跟恩科的案首說上話,也是很劃算的一筆買賣了,當下,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引了幾人要朝門外走。

  傅雲杉啼笑皆非,“朱老板,我們還要給家裡挑幾個書童丫頭和婆子管事,你這麼著急趕生意出門?”

  “額?”朱牙子一愣,隨即拍了拍自己的腦袋,連連告罪,“是朱某的錯,前幾日王老弟只說你們急需莊稼把式讓我給尋幾個,倒是沒有提丫頭小廝的事,不知姑娘家裡需要幾人?”

  “丫頭暫且要四個,書童要兩個,管事最好是識字的,婆子最好會煮飯,兩個能是夫妻就更好了。”傅雲杉笑著仰頭。

  朱牙子蹙眉想了想道,“我手裡還真沒有是夫妻的,不過有兩個人倒是能滿足姑娘的要求,管事曾在京城大戶人家做過,識字算賬管家一把手,婦人煮的一手江南好菜,看上去都很年輕的模樣,姑娘看……”

  他算是看出來了,買人做決斷的是這個長相甜美的小姑娘,秀才老爺和傅老爺都看著小姑娘的眼神行事,想跟秀才老爺說上話,還得先伺候好這小姑娘才是。

  傅雲杉抬頭看傅明禮,這兩人是要放在爹娘院子裡的,不是夫妻同住一個院子會不會遭人議論啊?

  傅明禮明白女兒的意思,也有些踟躕,“先幫你們看書童和丫頭吧。”

  “各位稍等,我去安排一下。”朱牙子看出幾人的猶豫,笑著和媳婦出了門,將空間留給一家人商量。

  傅明禮道,“我和你娘不需要人伺候,我們那院子裡就不放人了。”

  “那怎麼行?”傅雲杉搖頭,她爹的身子雖然恢復了但舊傷仍在,不能過度操勞,有人幫著他自然能少點負擔。娘那裡平時要照顧紫菀又要忙一家人的飯食,也很是辛苦,這人無論如何都是要請的。

  聽完傅雲杉的分析,白昕玥點頭贊同。

  “爹,你和娘最近太累了,還是聽杉兒的,買兩個人幫你們做點事的好。”傅剪秋也舉了贊同票。

  傅思宗微微蹙眉細想了開口道,“不如讓婆子住到妹妹們的院子裡,管事住到我和小八院子裡,這樣就沒什麼顧慮了。”

  “這倒是個好主意。”傅雲杉眼睛一亮,姐妹幾人也笑著點頭,此事就此定下。

  不一會兒,朱牙子帶了八個男孩,年紀大約在十歲和十三歲之間,相貌都很清秀,看人這方面,傅雲杉自覺比傅家其他人都要強一些,畢竟她在前世看過的人可海了去了,她手下那些精練的干將都是她一手挑出來的!

  她將那些男孩一一打量了,又讓他們伸出手看了手心手背,心中有了數,才笑嘻嘻的轉身湊到傅思宗兄妹身邊道,“哥,看人可是門學問,你去瞧瞧,然後回來告訴我們挑的哪幾個?”

  “想考我?”傅思宗看了妹妹一眼,笑著起身認真看站成一排的男孩,越看眉頭皺的越緊,他看著都不錯,怎麼辦……

  傅雲杉又湊到傅剪秋身邊,“姐,你也要好好學學,方家可不像咱們家人口簡單,他們家伺候的人多,什麼樣的下人都有,你可要好好學學,別吃了暗虧!”

  “額?”傅剪秋一怔,看著一臉鄭重其事的妹妹,舉手投降,“好好好,我也看,我也學,絕不讓自己吃了下人的虧,丟了我家三姑娘的臉面!”

  “嘿嘿……”傅雲杉挑了挑眉,跑過去讓朱牙子叫了丫頭過來給自家姐姐選陪嫁的丫頭,白昕玥掩唇偷笑,被傅剪秋拉著幫忙選看,白昕玥以前家境不錯,家裡也是有人伺候的,對看人多少有些了解,兩人咬著耳朵一個一個說過去,竟還真選到二個看上去不錯的。

  傅雲杉看了對二人搖了搖頭,“姐的陪嫁不需要漂亮,要手腳利落,會針線活,能幫姐分擔一些家事,她們兩個雖然看上去不錯,卻不是陪嫁的最好人選。”

  為什麼?

  一個一看就是個太精明會為自己打算的人,一個有一手好刺繡卻太過漂亮!她雖然相信許長清不是吃著碗裡看著鍋裡的人,但姐姐身邊的人能做一萬分確保她都不想留下一分不確定!

  傅雲杉從一群丫頭裡挑了一個手腳利落針線活不錯,人看上去老實本分的,一個不卑不亢看上去很是干練的,兩人容貌都只是中等,又將選這兩人的根據說了,白昕玥和傅剪秋連連點頭。

  輪到給自己挑,白昕玥挑了一個認得幾個字的精明姑娘,傅雲杉只掃了一眼,毫不猶豫的把白昕玥和傅剪秋兩人挑的那個漂亮姑娘劃到了自己名下,白昕玥和傅剪秋瞠目結舌,她卻咯咯笑,“我剛好刺繡不好,正缺個會刺繡的,嘿嘿……”

  兩人面面相覷,這丫頭不會是故意留著會刺繡的給自己的吧?

  傅思宗就可憐了,半天也沒挑出來一個,只得無奈的轉頭求妹妹相助。

  傅雲杉毫不客氣的笑了,笑的那就一個得意,傅思宗無語的看著妹妹小小的個子膨脹起來的大大的得意勁兒,抬手拍了拍她的頭,“快挑,娘在店裡要等急了。”

  傅雲杉哼了一聲,咬著哥哥的耳朵指著前面第一個人,“他不能選!”

  “為什麼?”傅雲杉揚眉詢問。

  傅雲杉看了那男孩一眼,道,“目光游移不定,手上沒有粗繭,一看就是個知道偷滑耍奸的人。”

  傅思宗一怔,仔細看了那男孩一遍,點了點頭。

  傅雲杉指著第二個人,“他也不能選。從進門到現在他一直垂著頭,手上有疤,一看就是個老實巴交常被人欺負的人。”

  “這樣的不好嗎?”傅思宗有些困惑。

  傅雲杉搖頭,“哥選書童要能幫你跑得了腿,干得了體力活,還要能幫你應付一些你不想見的人,他怎麼能行?!”

  傅思宗了然的點頭。

  跳過第三個,後面幾個同樣遭到傅雲杉的駁斥,到最後,只留下了第三個和最後一個。

  “哥,你看第三個。”傅雲杉低聲道,“他目光平靜無波,不驚不乍,氣質沉靜,食指和拇指間有薄繭,一看就是常拿筆的人,我若沒有猜錯的話,這人應該是家境中落不得已才自賣自身的。”

  傅思宗將那男孩打量了一番,深以為然。

  “再看最後一個。”傅雲杉挑了挑眉,笑,“他的眼睛,清澈如水,臉上一直帶著笑。朱牙子說他這裡的人都是無以為生自願賣身的人,一個自賣自身還能保持積極樂觀態度的孩子,哥哥覺得他長大了會是簡單人嗎?”

  傅思宗瞪圓了眼睛,將那孩子上下打量了兩個來回,轉頭去瞧妹妹,“杉兒,你、你是怎麼看出來的?”

  “用眼睛看出來的。”傅雲杉才不會說這是她前世三十年積累的經驗呢!哼哼……

  傅思宗不信邪的要了妹妹推薦的兩個孩子,第三個男孩只是微微一笑,朝傅思宗點了點頭,轉身回去收拾東西,那小男孩倒是露了一個大大的笑,朝傅雲杉鞠了一躬,傅思宗眼中驚異更甚,去問朱牙子。

  朱牙子笑道,“年紀大點的男孩家裡本是一方商家,被同行忌諱擠兌陷害,一家人就剩了他和一個親娘,兩人一路逃到這裡,他娘染了病突然去了,這孩子自賣自身換了一副薄棺埋了他娘,唉……”朱牙子臉上的笑慢慢變成歎息,“年紀小點的男孩是我在府城撿的,他當時昏倒在荒蕪人煙的道路上,還發著高燒,我不忍心,就把他抱了回來。不過,你們放心,這孩子做事很知道分寸,懂事的很。”

  不知底細的人?

  傅雲杉敏銳的蹙眉,將剛才那小男孩的一舉一動想了一遍,實在覺得那孩子是個可造之才,便笑了笑,“朱老板,你先前說的那個管事和婦人,我們能看看嗎?”

  “當然。”朱牙子點頭,他媳婦出門喊了人過來。

  兩人一進門,傅雲杉就點了頭,男人的氣質沉穩,眸光精銳,一看就是歷練沉澱過的人,有他在旁邊,爹就能少操一些心,再好好養養身子了。婦人看上去很是年輕,面目和藹,五官小巧,進來端端正正行了個禮,很有江南人的范兒。

  “聽說你曾在大家當過管事,如果留在京城想必很多人家願意請你,為什麼會來到我們這個小地方自賣自身?”越是這樣的人,越的看清楚!傅雲杉仰頭看著男人,聲音稚嫩卻讓男人不敢忽視。

  男人看了一眼傅明禮,似沉思了一番,才垂眸看著傅雲杉道,“回姑娘,小的因犯了錯連累家人遭難,是以離開京城四處為家,本以為找個活很容易,可……”他自嘲一笑,接著道,“東家不會用不認識的人當賬房,有錢人家不會請不熟悉的人當管家,擺寫字攤掙的錢還不夠地痞流氓的保護費,所以,小的才……”

  傅雲杉擺了擺手,小臉鄭重的問他,“我家有一家店鋪,一百多畝地,剛添了十幾個家僕,你要來嗎?”

  男人一怔,說實話,這樣的人家在他去應聘過的所有裡面是最差的,但不知為何,他有種被尊重的感覺,那種被人當平等人對待的態度讓他忍不住露出真心的笑,“姑娘要請我嗎?”

  “只要先生願意,我們一家一定待先生如自己的家人,同甘共苦不離不棄。”傅雲杉的眼睛亮晶晶的眨著,許是傅雲杉最後一句話讓他心底某處有了著落,男人一笑,“好。”

  顧淮揚一輩子也不會忘記這一天,他毫不猶豫的一個好成就了他幾年後的富貴榮華,那是個他連做夢都沒敢想過的高度!

  傅雲杉得意一笑,又回頭問了那婦人幾句,得知她姓玉後還驚奇了一下,清河這裡除了她外婆,她還沒見過姓玉的人呢!

  十三個人,莊稼把式那五人共一百五十兩,兩個書童四十兩,四個丫頭八十兩,管事一百兩,婦人五十兩,簽於顧淮揚和玉氏都是技術性人才可遇不可求,這個價錢真算起來還是便宜了!

  傅雲杉巴巴的看著傅明禮讓他掏錢,傅明禮好笑的看著女兒笑的開花的臉,掏了四百二十兩銀子遞給朱牙子,朱牙子只接了四百兩,將剩下的二十兩銀子推了過去。

  “朱某取個整數,這剩下的二十兩算是給傅秀才的賀禮。”

  傅明禮自然不肯,又推了過去,“這禮重了,使不得使不得。”

  “傅老弟要是不收可是嫌棄我們市井了……”朱牙子哈哈大笑,又將銀子推了過去。

  傅雲杉笑了笑,拉了拉她爹的衣擺,傅明禮將要推拒的話咽了,笑著道謝。

  朱牙子夫婦看著一家人走遠,婦人羨慕道,“這傅家真是要不了得了,一門出了兩個秀才,兒子還是案首!”

  “說不定過幾天就是舉人老爺了!以後少不得有求他們辦事的時候,今天這生意也算半賣半送了,雖然沒賺錢,但賺了人脈,哈哈……”

  夫妻兩人相視而笑。

  傅雲杉一家並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帶著一群人先去藥堂看了大夫,確認身上沒有病又帶著一行人去成衣店買了換洗的衣服,才浩浩蕩蕩的往楚記去。

  楚氏雖然有心理准備,但一下子多了這麼多人,不免有些手忙腳亂,安排人住房吃飯的問題,傅雲杉扶額拉住了楚氏,喚了一家人過來受家僕的磕頭認主禮,除了傅雲杉和玉氏,一家人都不怎麼淡定,小八還想去扶人起來,被傅雲杉眼疾手快的擋了。

  家有家規,規矩不可壞,他們既然賣身當僕,認主的過程絕不能少!

  傅雲杉本想讓傅明禮和楚氏講一通話以正家風,可瞧著兩人臉色惶惶的模樣,歎了口氣,站了出來,稚嫩著聲音將家裡的人都介紹了一遍,將人分配到各院子,又沉了聲音道,“我們家是農戶,雖然不像大戶人家生活奢華,但絕不會少了大家的吃穿用度,各位如果有不滿意的現在還可以反悔!”她將十幾個人都掃了一遍,笑著道,“我保證,留在我們家的我們一定當家人對待,有我們吃的就不會少了大家的吃食!”

  下面的人都有些動容,傅雲杉瞧在眼裡覺得有些歉然,這番話在現代用來籠絡人心是再普通不過的話,可顯然,在這個等級森嚴的朝代,沒有人對這些賣身為奴的人說過!

  傅雲杉干干笑了兩聲,看著為首的顧淮揚道,“顧叔,這裡是咱們家在鎮上的砂鍋鋪子,晚一點你和我哥出去再買輛馬車,咱們回石佛堂的莊園,你先帶他們下去歇一歇。”

  “是,三姑娘。”顧淮揚恭敬應了聲,轉身帶著人出了屋。

  ……

  傅思宗中秀才的事很快在雙河鋪傳開,因一家人都沒在家,傅家老宅倒熱鬧了起來,每天人來人往,村裡人都拎著幾個雞蛋,兩把菜,一包紅糖來慶賀,誇傅老爺子和楊氏有福氣,生了一個好兒子養了一個好孫子,以後傅家就靠傅六郎父子撐門面了等等之類的話。

  傅老爺子聽的一肚子火,卻還得忍著笑干干的陪坐,楊氏則直接黑了臉,誰來瞪誰,女客都很膈應她的態度,大多放下東西說幾句吉祥話就走了。

  崔氏收東西收的開心,時不時順一包紅糖幾個雞蛋到自己袖子裡,然後回自己屋晃一圈,再回來順幾個再回去,周而復始,忙的不亦樂乎。

  蔣氏心裡很是瞧不上崔氏這愛貪小便宜的毛病,卻想到這兩天楊氏都捨不得做肉菜,她閨女和兒子也幾天沒吃過雞蛋了,當下也不動聲色的拿了幾個雞蛋和一包紅糖偷渡到自己屋裡去。

  傅明悌在大廳和傅老爺子陪著裡正和村裡的老者說話,裡正一群人翻來覆去的講傅明禮的好,傅老爺子顧臉面不好攆,不時給二兒子使眼色讓他找借口趕人,傅明悌卻似看不到一般和裡正說的很是開心,還提到傅明禮小時候爬上給傅老爺子挖草藥的事,裡正又是一通誇獎,只把傅明禮父子捧到了天上,傅老爺子又氣又急,一張臉青白交加,很是好看。

  傅明孝和周氏回來的時候,正看到傅老爺子第……不知多少次給老二使眼色,傅明悌依舊裝沒看到,傅明孝啐了口,吩咐周氏回屋等他,黑著臉就進了大廳。

  “老大回來了……”傅老爺子想借此轉移眾人的話題,看到兒子進來很是高興,可抬頭看到兒子的臉色,話又頓住了。

  傅明孝難得的應了傅老爺子的話,點了點頭,撇了眼老二和裡正一群人,道,“爹,我找你有點事,你能出來下嗎?”

  “什麼事?”傅老爺子心裡一個咯登,看兒子的臉色,他有股不好的預感。

  傅明孝深深看了他一眼,轉身出了大廳,進了後院,傅老爺子尷尬的朝裡正幾人笑了笑,“我出去看看,你們慢慢聊。”

  話落,急急走出去。

  到了後院,傅明孝正站在傅明義的房前等他,看他過來,推開門進了去。

  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跟著走了進去,關了門。

  “你……”他話剛起一個頭,就看到傅明孝噗通跪在面前,仰著一張哀傷悲戚的臉看著他,傅老爺子大驚,從小到大兒子是他捧著長大的,何時這麼屈膝卑顏!

  “兒啊,你這是干什麼?快起來,有話慢慢說……”傅老爺子心疼的要扶起兒子,傅明孝卻擰著頭不肯起!掙脫了傅老爺子,淒聲道,“爹,今天我和大郎他娘去看大郎,您知道他現在瘦成什麼樣了嗎?皮包骨啊!我差點沒哭出聲來!爹,我就這麼一個親兒子,以後還要靠他養老送終還要他給我砸瓦盆扛大幡,我不想讓他死啊!爹,您發發慈悲救救他,救救您的親孫子……”

  傅明孝說到最後眼淚都落了下來,涕淚交加的磕著頭,“大郎他真的強暴了何家姑娘,這樁案子如果沒有帝師府擋著,他是必死無疑的啊,爹……您可憐可憐兒子!兒子不像傅明禮有兩個兒子,一個還中了秀才,兒子就這麼一個兒子……爹啊!”他抱住傅老爺子的腿哀嚎,聲音淒慘。

  看著一貫風雅翩翩的兒子跟個孩子一樣抱著自己哭,傅老爺子的心都揪了起來,可想到這件事會造成的後果,他依舊咬了牙,顫顫巍巍的摸著他的頭,“阿孝啊,你別怪爹,爹是為了這個家好……”

  “爹,您寧願成全那個不孝不悌的傅明禮也不救您的長孫嗎?”傅明孝抬頭看傅老爺子,目光受傷。

  傅老爺子搖頭,“傅明禮既然從咱們傅家除了名,爹就不當他是咱們傅家人,你和思德不一樣,你們是爹最疼的人……”

  “那爹就幫兒子一把,幫您孫子一把,成全了我們吧!”傅明孝退後兩步重重磕頭。

  傅老爺子看著執拗的兒子,重重歎氣,良久開口道,“我明天去求求縣太爺的恩師,看看這件事還有沒有其他解決的辦法。”

  說完,似不忍看兒子失望的眼神,轉身開門離去。

  傅明孝跪在原地,一張臉幾乎被暴怒充滿,眸光恨意千萬,一雙手狠狠抓著地上的泥土,咬著牙道,“老不死的……”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33 AM

090 希望失望,探聽

  翌日,傅老爺子前去縣太爺恩師住宅求見,初時看門人還好言請他倒門房內奉茶坐候,著人陪坐著方去院內問話,一會兒出來態度就變了,“我家太爺今日沒空,傅老爺子請回吧。”

  竟是見都不見傅老爺子了!

  傅老爺子臉色一變,站起身,急問,“小哥可有說是楊莊傅家莊園的傅元……”

  “什麼傅圓傅扁的,我不認識,我家太爺今日誰都不見,你快走吧。”看門人臉色不善,將桌上的東西收好,做出一副趕人的架勢,傅老爺子臉色不好看,卻不得不無奈離開!

  甫一出門,迎上傅明孝和周氏,周氏希冀的看著他,“爹,縣太爺恩師他……”

  傅老爺子搖了搖頭,“縣太爺恩師今日不見客……”

  像是在反駁他這句話,他話聲未落,從大門裡走出一身藍衫的中年男人,身後跟著滿臉帶笑的門房,“王老板慢走。”

  正是王叔!

  “有勞小哥。”王柱笑著塞了點碎銀子倒門房手裡,門房笑的更真誠了,連呼,“王老板客氣了……”

  “傅老爺子?”男人回頭正好看見傅老爺子,忙笑著上前打招呼,“這麼巧,你也來見老太爺?”

  傅老爺子如被人打了一巴掌,臉色青白,看著那大門好一會兒,才接了王柱的話,“你是來見老太爺的?”

  “是,我前段時間拉了一群蓋房的人,縣太爺覺得效果不錯,就讓我來給老太爺也蓋起來。”王柱簡單兩句話說完,問道,“傅老爺子這是?”

  “爹啊,他這是不想見你啊!”傅明孝嘲諷的笑了,傅老爺子的臉色難看了。

  周氏啊了一聲,哭了起來,“我苦命的兒啊……你就不該托生到我們家,這家裡有人非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啊!一點血緣親情都沒有啊……”

  傅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瞪了周氏一眼,對傅明孝道,“老大,還不讓你媳婦住嘴?這是什麼地方在這吵吵?!”

  “爹,我都要沒後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傅明孝呵呵一笑,“我不能跟爹比,爹有六個兒子呢?五兒子還是一門倆秀才,爹就等著享晚福吧!我們這些蝦兵蟹將算個什麼玩意兒?死不足惜!”

  “他爹啊,咱們去求求縣太爺,咱們私了,花多少銀子都行……”周氏拽著傅明孝的衣服拉扯。

  傅明孝看了她一眼,搖頭,“咱們不過是帝師府邊旮旯裡的小管事,上摸不著帝師府下碰不著知府,縣太爺哪需要賣咱們面子?”若說先前對縣太爺恩師還抱著一線希望,現在這希望也破滅了!

  傅明孝怨恨的目光掃過傅老爺子,傅老爺子渾身一震,身子不由往後退了兩步,王柱上前扶住傅老爺子,皺眉看著傅明孝夫婦,“大郎做錯事受懲罰是應該的!傅老爺子怎麼說也是你爹,你怎麼能這麼跟他說話?”

  “我們傅家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一個外人插嘴了?”傅明孝瞥了他一眼,諷刺一笑,轉身就走。

  周氏狠瞪了王柱和傅老爺子一眼,跟了上去。

  傅老爺子張了張口,想喊住兒子,卻終是重重歎了口氣,“造孽啊……”

  “傅老爺子,你沒事吧?”王柱看著傅老爺子疲憊受傷的臉色,抬眸去看傅明孝離去的背影,搖了搖頭。

  傅老爺子唉了一聲,擺擺手,一個人走了,邊走邊自嘲低語,“真是老了……”

  王柱蹙眉,想了想,抬腳朝楚記走去,將在縣太爺恩師住宅處發生的事說了,傅明禮和楚氏同時歎了口氣,那可是殺人的罪,哪是那麼容易疏通的。

  傅雲杉也沒有放在心上,只要傅家那群人不打他們家的主意,她管他們怎麼去折騰!

  傅思宗一門心思准備鄉試,傅雲杉三姐妹看顧叔培訓家僕,順便學點經驗,聽顧叔說新入門的家僕都要重新取名字,姐妹三個興趣都很高漲,傅剪秋建議還用藥材名來取,簡單好聽。

  她給自己的兩個丫頭一個取名白芷,一個取名白微。白昕玥笑著湊趣,給自己的丫頭取名白芨,傅雲杉挑了個白蘇的名兒給自家漂亮的丫頭,挑完姐妹三個都笑了,“咱們家四大丫頭誕生了。”

  傅剪秋伸指點了點妹妹的額頭,“鬼精靈。”

  “大姐二姐,咱們給哥和小八那兩個書童也起個名兒如何?”傅雲杉挑了挑眉,看著書上一排藥名,眼睛一亮,“這兩個名字如何?”

  傅剪秋和白昕玥湊過去,看到她小手指的兩個藥名,“白蘞、白術?”

  “哥哥的書童叫白蘞,小八的書童就叫白術!”傅雲杉嘿嘿笑著,都是白字輩的。

  傅剪秋突然想起一個問題,“杉兒,這些名字都是白字開頭的!昕玥也姓白啊!”萬一出去人家把她和那些家僕混在一起怎麼辦?

  傅雲杉一怔,她怎麼把白昕玥也姓白的事給忘記了,萬一被外面那些狗眼看人低的再誤會白昕玥是丫頭……

  白昕玥輕笑,“那有什麼關系?大戶人家的下人不都是以主人家的姓賜名嗎?說不定別人還以為這些人都是白府出來的!”卻是一點也不介意丫頭書童的名字以她的姓開口。

  傅剪秋和傅雲杉相視一笑。

  ……

  方家

  方夫人聽著張媽說的話驚異不定,好一會兒才道,“這麼說是傅老爺子矢口否認了他家收養帝師府長孫的事?”

  “是。”張媽答了句,“夫人,您說傅老爺子是怎麼想的?這滔天的富貴他就這麼闊達的給放棄了?”

  “他是怕沒命享!”方夫人抿了抿唇,有些可惜道,“唉,白瞎了這麼多天的功夫!”

  張媽點頭,“可不是,咱們還往縣衙送了一百兩呢!”說著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夫人,那李婆子一家……您看要怎麼處置?”

  “先留著吧。”方夫人垂首飲茶,“說不定還用得著。”

  “是……”張媽笑著應了,一抬頭就看到方之行從門口走進來,一張臉黑沉著,“三、三少爺。”

  方之行看都沒看她一眼,直走到方夫人身邊,“娘,你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

  方夫人歎了口氣,點頭。

  “那老頭在想什麼……”方之行惱怒的拍了下桌子,茶杯茶壺發出砰砰碰撞聲,聽著響聲,他的雙眸微微亮了一亮,湊到方夫人身邊低聲道,“娘,那個接生的婆子不是在咱們家嗎?咱們能不能以假亂真說那個孩子是我……”

  “啪!”方夫人一巴掌拍在兒子頭上,“胡說八道!你才多大想冒充四十歲的人怎麼可能?給我歇了這心思,好好准備鄉試!我可聽你爹說了,那傅家六郎在恩科院試得了案首,說不得這次鄉試也能中舉,你可不能給人比下去,聽到沒有?”

  “娘,你怎麼跟爹一樣!”方之行不耐煩的將方夫人的手拂去,“他三年沒碰書本,才學了半年中童生是幸運,中秀才有貓膩!虧你和爹還把他捧起來,我就不信他這次鄉試還能中!”

  說罷,轉身離開,邊走邊擺手,“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方夫人搖了搖頭,“這孩子……”

  張媽在一旁笑著沒出聲。

  方之行出了方夫人的院子,下意識想去傅迎春的院子,走到一半又頓住,傅明孝做不了帝師府長孫,傅迎春狗屁都不是,他還這麼巴巴去她院子做什麼?

  方之行皺眉,他可沒忘記被她勾引設計的事,否則,爹娘也不會草率的幫他選了個不入流的官家小姐為妻,想到那個平庸之色的妻子,方之行一臉晦氣,轉身朝花園走去。

  未到花園,就聽到傅迎春訓斥人的聲音,再聽另外一個聲音,赫然是他一直想得手而未得手的小意,方之行疾行幾步走過去,看到傅迎春高揚著手正要打小意的臉,不由大喝,“賤人,住手!”

  傅迎春一愣,下一瞬就被方之行一把推倒在地,“賤人,誰讓你動手的?”

  “相、相公……”傅迎春怔怔的看著他,“你、你推我?”

  方之行冷臉,抬腳踹上她的肩頭,“我不只推你,我還要踹你!”

  “相公……”傅迎春被他一腳踹的後仰,整個人狼狽的摔倒在地上,她的心腹丫頭忙把她扶起來,“姨娘、姨娘,你沒事吧?”

  “小意,你的臉是誰打的?是不是這個賤人?”方之行絲毫不把傅迎春放在眼裡,關切的撫上小意的臉,小意慌忙推開他,福了福身,“奴婢沒事,多謝三少爺關心,三少夫人那裡還在等奴婢的蓮子羹,奴婢告退。”小意急慌慌的端著盤子走了。

  方之行哼了一聲,沒有去追,而是側眸看著傅迎春,笑的詭異,“來啊,摁住這賤人,少爺我要親自替小美人報仇……”說著,他擼起袖子瞟了一旁的丫頭們一眼。

  傅迎春身邊的丫頭一怔,搞不明白早上還寵傅姨娘如珍寶的三少爺這會兒為什麼要打她……

  傅迎春驚恐的往後退,他知道了?他知道了!他一定是知道爹和娘的計劃沒有成功,又想開始打她了?!她不要,她不要……

  傅迎春一把推開扶她的丫頭,轉身就往自己院子裡跑,邊跑邊往回頭看,方之行跨著步子,閒閒的在後面跟著,“你跑,跑得出花園,我看你能不能跑的出方家?!”

  傅迎春腳下一個踉蹌,一股恨意驀然而生,她停住腳步轉過頭,咬牙道,“方之行,你為什麼要這麼對我?我雖然進門前丟了清白,可我的第一個男人是你!”

  “清白?”方之行嗤笑,走近她,抬手拍了拍她的臉蛋,“你明知我是你堂妹的未婚夫婿還來勾引我,是個清白女兒會做的事嗎?真是不要臉吶!”

  他拍著手下猛一使力,清脆的一巴掌,“啪”響起!

  “啊!”傅迎春驚呼一聲,傅迎春臉上立時浮現出紅腫的五個手指頭印!

  “你不是想跑嗎?怎麼不跑了?”方之行得意的笑著,毫不憐惜的抬腳將傅迎春踹翻在地,一腳接著一腳,不一會兒,傅迎春露在外面的肌膚就染上一層青紫,臉紅腫不堪!

  奇異的,傅迎春沒有像先前那般求饒,只是拿一雙眸子狠狠瞪著方之行,纖長的指甲抓著地上的石塊,恨聲道,“方之行,你有本事就打死我!否則,等我爹換了身份,我一定要你方家一門為你今日的行為陪葬!”

  “賤人,敢威脅我!你還不知道你爹已經被識破了吧?想登高位去做白日夢吧!”方之行腳下發狠,一腳踹上傅迎春的心口,傅迎春悶哼一聲,吐出一口血,她身邊的小丫頭嚇的猛撲過去,擋在她身前,“三少爺,不要打了,傅姨娘要被你打死了……夫人,夫人會生氣的……”

  方之行連著那丫頭使勁踹了兩腳,啐了口,“晦氣,自遇見你們傅家人我就沒碰到過好事!以後滾的遠遠的,不要叫爺看到你,看見你一次打你一次!滾……”

  “謝謝三少爺,謝謝三少爺!”小丫頭感恩戴德的扶起傅迎春,“傅姨娘,我扶你走……”

  傅迎春抬袖抹去唇角的血,看著方之行冷笑一聲,轉身扶著小丫頭走了。

  方之行看著她一瘸一拐的身影,撇了撇嘴,想了想她剛才說的幾句話,眉頭蹙了一蹙,又想著從娘那裡聽來的話,狠狠瞪了傅迎春兩眼,拐個道,回了自己的院子。

  ……

  七月十九,傅雲杉將家中的大事安排好,瑣碎事情交於顧淮揚處理,和傅明禮一起陪傅思宗去府城參加鄉試,司命不吭聲卻以行動表示他也要跟著,馬車一備好他就鑽了進去,傅雲杉無語,傅思宗卻高興的喚了聲師傅。

  司命瞥了傅雲杉一眼,又看了眼傅思宗,淡淡應了聲,“嗯。”

  楚氏和傅剪秋姐妹早早給三人備好了衣服和路上的吃食,又備下了幾張百兩銀票和一些碎銀子分開放了三個荷包,還特別准備了不少打賞用的普通荷包,裝了狀元及第的一兩二兩不等的銀裸子。

  馬車上,傅雲杉特意把這幾個荷包找出來交給了白蘞,白蘞不用她說就知道東西的用處,當下淡笑道,“三姑娘放心,白蘞會隨機應變的。”

  傅雲杉笑著點頭,今年恩科機遇難得,哥哥先中童生再中案首,到了府城肯定會有很多人拜訪,這些人大多會繼續考舉人當官,是哥哥以後的人脈圈!哥哥初入這個圈子,難免有顧不到的地方,有白蘞跟在他身邊,哥哥做事定能事半功倍!

  馬車在第四天中午到達府城,正是七月二十三日午時。

  一行人入了城,找了家干淨幽靜的客棧安頓了,一行人去一品閣拜訪樓重,卻被被掌櫃的告知,“東家自二個月前去了清河就再沒回過洛邊,姑娘找東家可是有什麼事?”

  沒再回洛邊?

  傅雲杉仔細回想了下那晚樓重的說詞,他說的是有人看他生意好動了歪腦筋卻並沒有說是府城一品閣的藥膳!

  是她自以為聰明的認定是府城一品閣的藥膳出事了!

  “掌櫃的,一品閣在其他地方還有分店嗎?”

  掌櫃笑道,“全國各大府城都有一品閣的分店,京城派號第一,傅姑娘請看我們洛邊一品閣牌匾下寫有拾捌字樣,代表的就是……”

  “一品閣第十八家分店?”傅雲杉接話。

  掌櫃點頭。

  傅雲杉驚奇,她一直以為樓重不過是一家酒樓的東家,沒想到他居然能在天啟各大府城都開起一品閣!她突然對他有幾分好奇起來,能開得起這麼多連鎖店的男人,她可不會簡單的認為他是普通人!

  “掌櫃的,你家東家是京城人嗎?”她依稀記得幾次跟樓重談話中聽他提到過京城。

  掌櫃的搖頭,“東家的行蹤飄忽不定,一年到頭都在各地一品閣巡視,小的也不知道東家到底是哪裡人!”

  傅雲杉愕然,連他的掌櫃都不知道他是哪的人?這男人難道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傅姑娘……傅姑娘?”掌櫃的連喊幾聲,傅思宗忙推推走神的妹妹,傅雲杉歉意一笑,“沒事了,掌櫃的您忙。”

  辭別一品閣的掌櫃,一行五人又去了年前那個胡同去拜訪老神醫,也被門房高中,“我家太爺回京去了。”

  “樓公子可曾來過?”傅雲杉眼睛一亮,問道。

  那門房精明的打量了他們兩眼,小心翼翼的搖頭,“這個我不知道。”

  說著,就把門關上了。

  傅思宗奇怪,“杉兒,我記得樓公子好像是老神醫的外孫吧?他是不是跟老神醫一起回京去了?”

  “嗯,有可能。”傅雲杉蹙眉,扭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歎了口氣,不知為何,她心中有股不詳的預感!

  傅明禮也覺得奇怪,“這小哥為什麼一聽咱們打聽樓公子的行蹤就變得小心翼翼的?”

  傅雲杉搖頭,伸手碰了碰衣袖裡的玉牌,那是上次樓重離開時給她的,言若三個月後他還未回來找她,就讓她來府城接收了一品閣,她當時並沒有多想,現在這麼推敲起來,難不成是京城的一品閣出了事,牽扯到什麼大人物,所以他當時才會有說不定回去有場血戰的說法?!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37 AM

091 七月鄉試,逆轉

  傅雲杉越想越覺得樓重的身份不簡單,她將從認識樓重開始圍繞著他發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了一遍,在心裡剖析,樓重開得起連鎖酒樓家境定富足,有個神醫之稱的外公,家世應不凡,外人看他行為浮誇玩世不恭實則做事嚴密謹慎,進退尺度把握准確,一身氣質更是普通商戶之家子弟所不能比擬的!

  可是……

  傅雲杉突然有些洩氣,她對京城一無所知,即便知道樓重這些不尋常處也猜不到他到底是什麼身份!

  最多給樓重定義四個字,非富即貴!

  “杉兒?”傅思宗瞧著妹妹有些不對勁,拍了拍她。

  傅雲杉回神,朝傅思宗笑了笑,“本來想敲樓重一頓飯的,現在只能自己掏錢買吃的了。”

  傅思宗汗顏,傅明禮瞪了女兒一眼,“沒大沒小,樓公子是咱們家的救命恩人,你可不能這麼怠慢……”

  “是是是,女兒不敢怠慢了救命恩人樓公子!可是爹,你也不能怠慢了咱們家另一位救命恩人啊!”傅雲杉笑嘻嘻的將司命推出去,從他身後探出頭,“咱們是不是先找個地方吃飯,然後慢慢討論怠慢這個事兒?”

  司命配合的點頭,“嗯,餓了。”

  傅思宗噗嗤笑出了聲,白蘞也抿唇輕笑,傅明禮搖頭失笑,無奈的看了女兒一眼,“爹說不過你,爹去找吃飯的店!”說罷,做無語狀朝胡同外走去。

  傅思宗點了點妹妹的頭,抬腳去傅明禮,白蘞也忙跟上去。

  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眸子掃過緊閉的院門,眉頭蹙起。

  算了,反正樓重對他們家也沒起過什麼壞心思,相反還數次幫助他們,他既然想隱瞞身份,她又何必追根究底?!她只要知道樓重不會危害他們家就是了!

  想通了這些,傅雲杉開始為樓重現在的處境擔憂,這麼長時間還沒有回來,他不會真出了什麼意外吧?

  “你在擔心那小子?”司命冷不丁冒出一句,傅雲杉看了他一眼,嗯了一聲,“覺得他身份不簡單,能惹上的事肯定也是大事,這麼長時間也沒個消息……”

  傅雲杉抬頭又看了眼緊關的院門,歎了口氣,她干著急也沒有用,靜觀其變吧?!

  司命擰眉,額頭的疤皺在一起,漂亮的五官也有些扭曲,“他不會有事的。”

  “你怎麼知道?”傅雲杉好奇的看了司命一眼,司命瞟了她一眼,自傲道,“我就知道。”

  傅雲杉白了他一眼,“我不知道你怎麼就知道,但我知道你一會兒肯定要追我!”傅雲杉拔腿就跑,拐過胡同去追傅明禮和傅思宗,司命慢悠悠的看著她跑遠的身影,身子一動,一步竄出了胡同口,兩步竄到傅雲杉身邊,拎著她的衣領三步到了傅家父子身邊。

  “放開我!”

  司命從上到下的斜睨她,眸子裡帶著暖意,拎著她左右晃了晃,傅思宗忍笑,傅雲杉無語,“司命!松手!”

  “好。”司命真的松手了。

  “啊!”傅雲杉一屁股坐在地上,疼!

  “你是故意的!”傅雲杉仰頭指控。

  司命站著俯視她,毫不臉紅的點了點頭,“你讓我松手的。”

  傅思宗忍不住笑出聲,看到妹妹氣的通紅的臉,忙過去扶起她,“好了好了,師傅是跟你鬧著玩兒的。”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傅雲杉孩子氣的扭過頭,站到傅明禮那邊,離司命遠遠的,司命漂亮的五官上浮現出懊惱的神色,看了看拎傅雲杉的那只手,一把甩到了背後。

  白蘞在幾人身後不遠不近的跟著,一身粗布藍衫卻氣質沉靜,臉上微微帶著笑意,姿態絲毫不輸走在前面的傅明禮和傅思宗,路人或多或少投過來幾道目光,卻沒有一道是將他當奴才看的!

  傅明禮挑了家普通的飯館進去,要了幾個炒菜和米飯,吃飯時,白蘞死活不坐下來和他們一起用飯,傅思宗怎麼勸他都一句話規矩不可廢,傅雲杉看了他一眼,笑,“白蘞,我們家本是農家出身,不會計較這些虛無的東西,你坐下來一起吃飯吧。”

  “三姑娘,小的是奴才,哪配跟主子同桌吃飯……”白蘞垂首,臉上帶笑,態度恭謙,眸子卻帶著疏離。

  傅雲杉笑了,雙眸卻隱隱有些涼意,“規矩是記在心裡,不是掛在嘴上的!白蘞,聽說你出身商戶之家,以前肯定奴僕成群伺候,我們這樣的家在你眼裡就是爆發戶吧?所以,你覺得給我哥當書童受委屈了,寧可以奴才之軀保持著你有錢人家少爺的心站著吃飯,也不願以奴才的心同我們一桌吃飯!你怕降低了你的身份?!”

  “小的不敢!”白蘞猛然抬頭,眸子裡閃過一抹震驚和惶恐。

  傅雲杉淡淡看了他一眼,“買你們回來那天我就說了,不願意可以反悔,你當時沒有站出來,今日卻又做出這樣的舉動,為什麼?”

  “小的……”白蘞怔了怔,回想那天的情況,好一會兒才低聲道,“小的知錯了,請三姑娘責罰。”

  傅雲杉擺了擺手,“從今日開始到返回清河,我給你半個月的時間考慮。你若堅持抱著你的大少爺身份委屈求全……”傅雲杉清冷一笑,“那大可不必!你想走我會將你的賣身契還你,海闊天空你想去哪去哪!你若想好留下來,就要放下你的少爺架子,別的我不能保證,但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你是我哥哥的書童以後可以跟著我爹學習,如果你有能力考秀才舉人,我自會將賣身契還你,送你一份錦繡前程。”

  白蘞的神色微微動容,眸子裡隱隱有光芒閃動,“三姑娘,是小的不識抬舉,小的只是、只是有點放不下架子……”說到最後,白蘞的臉頰有些泛紅,露出不好意思的神色。

  傅思宗笑著拍了拍白蘞的肩膀,“白蘞,你就當是我的朋友,不是下人,我們一起學習共同進步,如何?”

  “公子,小的……”白蘞一時不知該怎麼言語,只是小的不停。

  傅思宗笑著將他拉坐在身邊,“好了,什麼小的大的,以後你就是你!”

  “是,公子。”白蘞微微一笑。

  傅雲杉松了口氣,看著哥哥和白蘞瞬間哥倆好的樣子,搖了搖頭,招呼小二上菜。

  七月二十六,鄉試在洛邊府官學開考,一大早,傅雲杉和傅明禮一起送傅思宗進考場,反復檢查了該帶的東西,傅雲杉還偷偷往哥哥袖子裡塞了幾個裝有一百兩銀票的荷包,讓他有情況發生時好賄賂。

  傅思宗無語,嘀咕著自己用不到,傅雲杉卻覺得有備無患,硬是塞進了他的袖子裡。

  卻沒想到那荷包真真救了他一命!

  剛開考不過兩刻鍾,學堂外面有人招手讓監考官出去,輕聲嘀咕了些什麼,那老師進來又和另一個老師嘀咕,兩人的目光都有些深諳直掃著傅思宗的方向。

  傅思宗察覺被人窺視,幾次抬頭找偷窺者,都未果。

  好不容易寫完了文章,晾干墨跡,他起身去交卷,誰知,那監考官拒收他的考卷,說他抄襲!

  傅思宗瞪大眼睛,“大人,我沒有抄襲,我從頭到尾一直在……”他話聲一頓,突然想起剛開考時監考官被叫出去的事,驚出一身冷汗!

  有人想害他!

  誰、誰想害他?!

  他在府城誰都不認識,會是誰不想讓他參加考試,不想讓他中舉?!

  傅家老宅那些人?

  傅思宗立刻排除,大郎身陷大牢,大伯和爺奶他們定是顧不上他們家的……

  那是誰……

  傅思宗越想身子越冷,頭腦卻異常清醒,他看著兩個監考官坑瀣一氣的模樣,不由暗歎虧的自家妹妹考慮周全,忙借著考卷的遮擋,從袖子裡掏出兩個荷包,那兩個監考官同時一怔,互相看了眼,其中一個接過荷包,悄悄看了,眸子頓時一亮,朝另外一個人點了點頭,那人也接過另外一個荷包,毫無聲息的塞進自己袖子裡。

  傅思宗才稍稍定了定神,“大人,您肯定是看錯了,學生絕對沒有抄襲!”

  “嗯?”兩個監考官皺眉看著他,一屋子還沒交考卷的學生也看著他們,傅思宗只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另外一個監考官開口了,“確實不是他!放下考卷,你可以走了!”

  “是。”傅思宗忙將考卷按號放好,直到走出考場,看到傅雲杉和傅明禮才驚覺薄衫都被汗浸透了!

  傅雲杉笑嘻嘻迎上前,看到他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的汗,忙那手帕幫他擦了,擔心問道,“哥,怎麼了?”難道是因為沒有考好?

  傅思宗左右看了看,發現有兩道偷窺的目光,眉頭蹙起,朝妹妹使了個眼色,“沒事,就是天太熱,在屋裡呆的時間有點長,咱們回客棧再說吧。”

  兩人心領神會,傅雲杉看了白蘞一眼讓他盯著點偷窺的人,白蘞也看出了傅思宗的不對勁,接到傅雲杉的目光,了然點了點頭。

  父女三人慢慢的晃悠著離開,白蘞裝作到學院外的店裡買東西,偷偷觀察跟蹤傅家父女的人,那兩人一直跟到傅雲杉他們進了客棧,其中一人跟另外一個人咬耳朵,“快去告訴三少爺,傅思宗臉色蒼白回來了,貌似計劃成功了。問三少爺還要不要繼續監視?”

  那人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另外一個人則大搖大擺的進了客棧,點了東西來吃。

  白蘞將消息遞給傅雲杉時,傅思宗剛把考場發生的事說完,傅雲杉和傅明禮都驚出一身冷汗,傅雲杉困惑,“哥哥沒有記錯?那監考官是被人叫出去之後才盯著你的?”

  “絕對沒有錯,我交考卷時,那監考官還特意看了我的名字才說我抄襲的!”傅思宗搖頭。

  傅明禮也很是不解,“咱們在府城並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啊!”

  “除了樓重,咱們也不認識其他人!”

  傅雲杉看了眼白蘞,白蘞忙把自己尾隨兩人得到的信息告訴三人。

  傅雲杉皺眉看傅明禮和傅思宗,“三少爺?爹,咱們在府城有認識排汗第三的少爺嗎?”

  傅明禮搖了搖頭,白蘞接話道,“聽那二人的口氣,這個三少爺對大公子似是舊識……”

  舊識?莫非是清河……

  “方之行!”傅雲杉一拍桌子,傅明禮和傅思宗齊齊看她,傅雲杉解釋道,“哥,你還記得你中童生時,恰好遇到方老爺帶著方之行去縣衙的事嗎?”

  傅思宗點頭,驚異的看著妹妹,“杉兒,你懷疑是他?可咱們跟他無冤無仇……”

  “我也不能確定,可咱們認識又能被人叫三少爺的,也只有他一人!”傅雲杉輕輕搖頭,又道,“哥,那監考官收了荷包就沒有再難為你了?”

  “嗯,兩人合演了一出戲,痛快的放我出來了。”傅思宗肯定的點了點頭。

  白蘞在旁邊欲言又止,忍了好一會兒還是說了出來,“三姑娘,我剛才回來的路上,聽到有學子說大公子的考場發現了作弊的考生,被監考官抓了現行,考卷當場作廢,人三年內不得參加科考!”

  “啊?!”

  傅家三人吃驚,傅思宗後背又升起冷汗,喃喃低語,“果然是官場黑暗……”

  “應該是監考官怕不好跟對方交代,找了個替死鬼!”傅雲杉歎氣,“可憐那學子了。”

  傅明禮也歎了口氣,一時間屋內氣氛有些沉重。

  傅雲杉招了白蘞低語,“你這兩天盯著那兩個小子。”

  白蘞點頭。

  鄉試連考三場,第二場在七月二十八,第三場在七月三十,傅雲杉擔心哥哥考試再生枝節,後兩場都是從客棧後門早早溜走,給哥哥的銀子也備的足足的,倒是有驚無險的順利考完了!

  傅雲杉父女很是高興,傅思宗卻有些心不在焉,他肯定自己第一場發揮的很好,可第二場第三場因為有顧忌時時走神,寫出來的文章不知道能不能入了主考官的眼!

  鄉試成績在考試完半個月後公布,恰好是八月十五前一天,因來之前就和家裡人商量好看了榜單再回去,是以,接下來的半個月,傅雲杉拉著哥哥和白蘞幾乎逛遍了府城的大街小巷,買了大包小包的禮物和用品,光夏天穿的棉紗布就買了好幾匹,還去官衙看了登記在冊出售的各處院所,挑了幾所靠近官學的院子走訪了遍。

  傅思宗初始不解,看到妹妹挑的都是毗鄰官學才恍然,笑著道,“哥還不一定能不能考上呢,這院子現在看太早了!”

  “哥哥一定能中的!”傅雲杉看著眉眼有些輕愁的哥哥漾開大大的笑,勸解道,“再說,今年是恩科年,即使今年不中還有明年呢!咱們先看好房子,等哥哥中了舉就把房子買下來,到時候哥哥進官學就方便多了!”

  傅思宗這才明白妹妹是借著看房在開解自己,又是感動又是欣慰,是了,他既然能考過童生當上案首,中舉也勢在必得,今年不中還有明年!他是一定不會放棄的!

  “是,哥哥一定會中舉的!”

  傅雲杉挑了挑眉,“那是,也不看看是誰的哥哥。”

  傅思宗失笑。

  白蘞看著兄妹倆笑鬧鼻子微微有些酸澀,記得第一次參加童生考自己沒有過,姐姐也是這麼安慰自己的,現在……

  時過境遷,姐姐死了,爹娘死了,天大地大就剩他一個人孤苦無依了!

  ……

  八月十四,府衙門前早早就聚滿了等待看榜的學子,傅明禮帶著一雙兒子站在外圍,“人太多了,咱們先在外面等一等。”

  人確實很多,整個洛邊所有城鎮的學子都聚集到這裡,他們等結果,中了舉就要立刻收拾行裝,遠的可能直接就要進京,近的返家一趟再收拾細軟擇日進京。

  因為是恩科,考試安排密集,留給學子們在路上的時間就少了,也難怪他們心急如焚。

  午時過兩刻,府衙來人張貼榜文。

  “大公子,我去看看。”白蘞擠進人群往榜單前湊,幾次被人擠了出來,傅思宗拉住他,往後退了幾步,“人太多小心被踩傷!”

  “可是……”白蘞還想說什麼,傅思宗笑著按住他,“不差這麼一會兒。”

  “傅賢弟!”幾人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傅明禮回頭,臉色浮起客氣的笑,“方老爺。”

  方之行臉色難看的跟在方老爺身後朝幾人走過來,傅思宗微彎身喚了聲方老爺,瞥了一眼方之行,別過頭去。

  傅雲杉皺了皺眉,也上前福了一禮,退到哥哥身後,余光打量著方之行。

  方之行瞪了傅思宗一眼,草草的給傅明禮作了個揖,就退到一邊,指揮他身邊的書童去擠進人群看榜,方老爺看了傅思宗笑道,“六郎也參加了今年的鄉試吧?”說罷不等傅家父子回答,就朝擠進人群的書童高聲加了句,“看看榜上可有傅思宗的名字。”

  什麼叫可有她哥哥的名字?會不會說話?!

  傅雲杉的眉頭立時皺了起來,看了笑著和自家爹說話的方老爺,她本來對他印象還不錯,現在看來有其子也有其父,他說話跟他兒子一樣不討人喜歡!

  那書童應了聲,艱難的撥開最後一層人牆,湊到紅榜前從末尾開始往上看。

  “少爺,中了中了!少爺是三十七名……”人堆裡有人打聲喊著,一面推開人群一面往外走,早有高興的學子湊了上去,“可看清楚了,真中了三十七名?”

  “絕對沒有錯,是三十七名,小的數了好幾遍!”

  “哈哈,好!走,趕緊回客棧收拾東西回家,將好消息告訴爹娘去。”高中的學子興奮的大踏步離去,引來一群羨慕嫉妒的目光,書童抹了把額頭的汗,臉上也全是笑意,“是。”

  幾家歡樂幾家愁,有中舉的興高采烈回去報喜,有沒中的蹣跚沮喪離開!

  八月的天,知了在不遠處的樹上鳴叫,讓人心慌!

  方之行眉間閃過一抹不耐,視線不停的落在趴在榜單上看名字的書童身上,往人群走兩步又退了回來,來來回回好幾遍,可見他現在心裡十分焦躁。

  方老爺也有些急躁,卻適度的掩飾了起來,嘴裡和自家爹說著話,眸光卻一會兒掃一下榜前那道熟悉的身影。

  反觀自家爹和哥哥表現的就很平靜,甚至有些淡然,傅雲杉得意的揚了揚眉,在心裡臭美的念叨,不愧是她的爹和哥哥,嘿嘿……

  “老爺,傅家公子中了第二十五名!”人群中,方家的書童抹著汗朝這邊喊了起來。

  傅雲杉的心髒突地停止了跳動,眼睛瞪的大大的,拽了拽身邊的傅思宗,“哥,他說的是你嗎?”

  “應該……是吧?”傅思宗也有些發愣,和妹妹大眼瞪小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他們可都是抱著今年不中明年再來考的心思來看榜單的啊!

  那邊,方老爺已經干笑著恭喜傅明禮,“傅賢弟博學廣記,教子有方!恭喜六郎高中啊!”

  “令郎也定能高中,同喜同喜。”傅明禮臉色漲紅,高興之情顯然比當年聽到自己中秀才還要興奮!

  那邊,方之行不屑的掃了傅思宗兩眼,著急的朝自己的書童看去,他相信自己一定比傅思宗要考的好!一定的……

  方老爺拱手說著同喜同喜,眸光掃過已擠出人群朝這邊來的書童,心裡咯登一下!

  書童怯怯諾諾的停在方老爺前面,臉上似笑非笑似哭又哭不出來,“老爺,榜上、榜上……”

  “少爺是多少名?”

  書童看了怒目而視的方之行,又看了眼滿懷期望的方老爺,閉上了眼,一口氣喊了出來,“榜上沒有三少爺的名字!”

  “什麼?”方老爺的身子一個趔趄,傅明禮忙伸手扶住他。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42 AM

092 父子反目,擺席

  方之行猙獰著臉上去揪書童的衣領,“你胡說?!我怎麼可能沒中,一定是你看漏了,我自己去看!”說著一把將書童摔倒在地,扒開人群往榜單前面湊。

  傅雲杉看了白蘞一眼,白蘞點頭也擠進人群,不一會兒就帶著笑回到傅雲杉幾人身邊,三人都希冀的看著他,他淡淡一笑,對傅思宗躬身作揖,“恭喜大公子高中舉人第二十五名!”

  “真的?!”傅雲杉第一個興奮的叫出聲,“爹,哥哥中了,我就說哥哥一定能中的!”

  傅明禮眼中閃過喜悅的淚花,狠點了點頭。

  傅思宗笑彎了眉眼,只覺得天地都在笑,他一把抓住傅雲杉,“杉兒,你掐掐我,我不是在做夢吧?”

  傅雲杉笑著擰了他的胳膊一把,傅思宗吃痛,臉上的笑卻越發高漲了。

  方老爺看著一家人喜笑顏開的模樣,只能陪著干笑,不遠處,方之行不信邪的將榜單來來回回看了好幾遍,沒有他的名字,就連最末尾都沒有他的名字!

  怎麼可能?

  傅思宗都能中,他為什麼沒有中?

  他怎麼可能中?他為什麼會中?

  方之行突然沖出人群,疾步到書童身前,“傅思宗為什麼會中?他怎麼可能中?我不是讓你去收買……”

  “三少爺!”書童大喊一聲攔住了方之行未說完的話,臉色蒼白的瞟了一旁的傅雲杉等人,不顧身份的抓住方之行的手,狠搖了搖,“三少爺,您清醒點!今年考不上還有明年……”

  傅雲杉幾人卻已經將方之行的話聽到了耳裡,白蘞蹙眉,眸色輕蔑的看著方之行,“原來大公子考場的抄襲事件是這麼被冤枉來的,方家真是好家教!”

  方老爺臉色青白,難堪不已!

  “不,行兒不會做這樣的……”他還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兒子會做出收買考官的事……

  傅雲杉走到方之行身邊低聲道,挑眉,“方三少爺,想知道為什麼你收買了監考官我哥哥還會中舉嗎?”

  “為什麼?我明明得到消息說他那個考場抓到了舞弊的人!”方之行咆哮。

  傅雲杉抬頭瞄了方老爺一眼,做猜測模樣,“可能你沒說清楚我哥叫什麼,所以人家抓錯人嘍……”

  “杉兒……”明明是他給了監考官銀子,監考官才抓了另一個人……

  他想著想著忽然明白妹妹這麼說的原因,當下住口一聲也不吭了!

  “不可能!我千叮嚀萬囑咐讓他們抓名叫傅思宗的……”方之行大聲打斷傅雲杉的話,話未完就被方老爺子一巴掌扇在了右臉上!

  “啪!”

  “逆子!你怎麼敢做出這樣有辱斯文有損家門的事!”方老爺的一巴掌使足了力氣,方之行猝不及防身子一個踉蹌摔在地上,發冠歪斜,發絲散落,白色的薄衫瞬間沾上塵土,看上去極是狼狽。

  鐵證如山,他縱是再不敢相信一手帶大的小兒子會做出這樣的缺德事,他也確實做了,雖然沒能影響傅六郎中舉,但耽誤了另一個學子說不定一輩子的仕途,該打!

  方之行猛地抬頭怒瞪傅思宗,臉色鐵青,眸子裡說不出的憤恨,不一會兒又狠狠別過頭,書童忙上去扶他起來,幫他整理衣冠。

  “逆子!逆子……”方老爺指著他,“還不快給你傅叔和六郎陪不是?!”

  “爹,你兒子是我方之行,不是他傅思宗!”方之行似恢復了平靜,冷冷看了方老爺一眼,轉身就走。

  方老爺氣的直喘粗氣,看著兒子的背影,“十幾年的書你都讀到哪裡去了?!我怎麼養出你這種……”

  “爹,咱們回客棧收拾行李回家吧?娘他們一定等的著急了!”傅雲杉拉著想上前安慰人的傅明禮,朝方老爺涼涼的笑,“方老爺不必介懷,我哥命好,沒被方之行陷害到,就是可惜了被方少爺誤傷到的學子,辛辛苦苦讀了這麼多年學……唉。”

  方老爺羞愧的,只覺得這輩子再也沒臉出現在昔日同窗面前了,“傅賢……傅老爺,方某教子無方,讓他做下這等錯事,方某代他給二位陪不是了!”

  說著深深躬身作揖,還未走遠的方之行腳步頓時一停,余光掃到自家爹卑躬屈膝的模樣,一雙手攥成了拳,眼中的陰沉又重了幾分,瞪了身邊的書童一樣,低罵,“你們到底是怎麼辦事的?!”

  “三少爺,奴才都是按你的吩咐跟他們說的,那邊也說是按原話傳達的,為什麼抓錯人奴才也不清楚啊!”書童大感冤枉,少爺出主意的時候他就感覺這事不靠譜,可誰讓他是主子他是奴才呢?!他只能聽命不是!

  方之行狠狠瞪了書童一眼,甩袖走了。

  書童委屈的回頭看了眼方老爺,歎了口氣追在方之行身後。

  傅明禮站在原地沒有動,直等到方老爺把腰彎成了九十度,才上前扶起他,“這事跟方老爺無關,不用行此大禮。”語氣淡漠疏離早已不復當初一起議婚時的熱攏親切。

  方老爺豈會不明白傅明禮態度轉變的原因,只是事到如今,他也實在沒臉再說什麼,只好朝傅明禮點點頭,帶著兩個家僕離開。

  方老爺一離開,傅明禮就轉頭瞪了傅雲杉一眼,“你這丫頭,剛才為什麼拉著我不讓我攔著方老爺行禮?”

  “他們家先是設計要毀我姐的清白,現在又耍陰招想害我哥不能參加科舉,養不教,父之過!方老爺給爹賠禮是應該的,爹為什麼要攔?”傅雲杉仰著下巴,撅著嘴不滿道。

  傅明禮笑著拍了拍女兒的頭,沒有再說什麼!

  女兒說的對,方之行三番兩次的對他們家不利,雖然錯在他本人,但方兄管教不嚴責任更大……

  他抬頭看著步伐沉重離開的方老爺,歎了口氣,一年前還好如兄弟的同窗如今行成陌路,到底誰的錯?!

  “爹,杉兒說的對,這方家咱們以後還是不要來往了。”傅思宗開口道。

  傅明禮一怔,回過神朝兒子女兒笑了笑,“好,爹聽你們的!”

  幾人相視一笑。

  從府衙往客棧的一路,到處都是背著行李的學子,有的准備回家,有的准備即刻進京參加會試,傅明禮帶著兒女先吃了午飯回到客棧收拾了行裝,付房錢讓小兒牽馬准備馬車,一行人開始往清河而去。

  四天後申時時分,一行人回到清河鎮,馬車一路穿街過巷朝楚記而去,路過縣衙恰好看見從裡面出來的王叔,傅雲杉招手讓王叔上了馬車,王叔看上去很是高興,一點沒客氣的抓著馬車轅上了馬車,白蘞下車一路小跑往楚記而去。

  王叔叫了聲好小子,進來見到傅明禮就連聲恭喜,“報喜的府衙前日就到了,直接去的石佛堂,家裡那邊許是還沒得到消息,不過應該很快就知道了,六郎中秀才沒有擺席,這次可少不得要擺席了……”

  “應該的,應該的……”傅明禮笑著應承。

  “這麼快?”傅雲杉聽到喜報比他們來還快了兩天,不由高興的笑起來,可臉上的笑還沒露出來,就聽王叔壓低了聲音道,“大郎的案子前段時間開審了,我特意去看了,那些地痞把所有的罪都推到了大郎身上,聽他們的意思……”他搖了搖頭,咬著牙道,“大郎糟蹋了那姑娘之後,還讓那些人去糟蹋,也難怪那姑娘烈性尋了短劍,這種事放在哪個清白姑娘身上都受不了啊!”

  說完,可惜的歎了歎,“可憐她那未婚夫婿對她一見鍾情,一個大男人在堂上哭的淚人一般,唉……真是作孽!”

  “這……”傅明禮驚駭,“那縣太爺怎麼說?”

  “證據確鑿,縣太爺說過幾日宣判,多半是死刑了。”王叔搖搖頭,看了傅明禮一眼,“傅大哥,說句你不愛聽的話……這種敗類死不足惜!”

  傅明禮擠出一抹笑,點頭,“我明白,只是大郎怎麼說都是……”我親侄子!

  想到傅明孝和傅大郎父子對他們一家做的事,傅明禮心裡真是五味雜陳,說不清是什麼滋味。

  傅雲杉和傅思宗目光交接,沉默著沒有出聲。

  她很是認同王叔的話,那種人渣敗類不死不足以平民憤!

  可看自家爹和哥哥的神情,顯然是還顧念著那點人家壓根不稀罕的親情,她無奈的歎口氣,說好聽點是他們太善良,說不好聽就是愚蠢,可她偏偏就喜歡他們的善良和愚蠢!

  如果他們是傅明孝和傅思德一樣的人,她說不定早卷了包袱一個人去浪跡天涯,一個人……

  傅雲杉看著爹和哥哥,眸子裡泛著溫暖的笑意,秀氣的眉毛微微挑著,一把抱住了傅明禮的胳膊,“爹,你心疼你侄子,那死去的何姑娘呢?她馬上就要成親了,被這麼死了,聽說自殺的人死後只能下地獄!她何其無辜生前死後都要遭罪啊……”

  傅思宗看著妹妹,很快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笑著摸了摸她的頭。

  “……”傅明禮無語,半響,才歎息一聲,“可惜了那孩子!大郎他……是大哥毀了他啊!”

  車外,衙門口又走出失魂落魄的兩個人,傅明孝和周氏。

  師爺笑的一臉算計,將二人送出門外,低聲道,“傅管事,可要抓緊啊,何家催的緊,大人還等著早日結案安撫何家人呢!”

  “師爺,師爺……”傅明孝拱手,“這麼多銀子,我們一下子籌不出來啊,能不能勞煩你……”他從懷中掏出個十兩的銀錠子塞到師爺手裡,“跟大人通融兩句,把宣判時間往後延一延?”

  師爺掂了掂手裡的銀子,看了眼巴巴的傅明孝一眼,又左右瞅了瞅,笑,“傅管事可知我家大人後院新起了一座冬房?”

  “冬房?這跟案子有什麼關系?”傅明孝不解的問。

  師爺搖頭,“跟案子沒關系,可跟銀子有關系啊。”他將銀子揣進懷裡,“那房子可是別人送給我家大人的,價值……”

  他伸出兩個手指頭晃了晃,傅明孝猜道,“二百……”

  “二千兩!”

  傅明孝吃了一驚,“這麼多,這……跟我們有什麼關系?”

  師爺將手掌攤開給他看,“幫我家大人蓋房子的人姓王,據說是這位爺……”他晃了晃五個手指頭,“親口說蓋冬房是他女兒的主意,為了解開上次和縣太爺的誤會送給大人的!”

  “什麼?!”傅明孝和周氏同時問出口,傅明孝看了看不遠處的衙役,拉著師爺往前走了兩步,低語道,“師爺的意思是說這房子值兩千兩,是我家老五送給縣太爺的?”

  師爺笑而不語,傅明孝又從懷中掏出一錠銀子送到他手裡,師爺才呵呵笑了,低語道,“何止這些,跟縣衙隔了一道街的楚記還有石佛堂周老爺那個莊園和百十畝地都是傅家五老爺的!”

  傅明孝驚愕且震驚的看著師爺,師爺將銀子塞到懷裡,拍了拍他的肩,“傅老弟守著這麼一個有錢的弟弟,還怕十萬兩銀子不好籌嗎?”

  “這……他們家再有錢也不一定有十萬兩……”傅明孝惶然。

  師爺瞥了他一眼,甩了甩衣袖,冷下臉,“該說的我都說了,大人有話,只給你們十天時間,十天一到他就宣判,到時候就是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你兒子的命了,你好好想想吧!”

  傅明孝僵著腦袋看了周氏一眼,兩人注視著馬車遠去的方向,良久……

  楚記砂鍋鋪,後院。

  傅思宗一下馬車就被楚氏摟入懷中,可憐傅思宗早已比楚氏高出半個頭,此刻只得彎著腰配合自家娘親讓她摟入懷中。

  傅雲杉在旁邊看的發笑,上前拉開了哥哥才看見楚氏已是滿面淚水,兄妹倆立時就慌了。

  “娘、娘,你別哭,我給你摟,我這樣你更好摟……”傅思宗將腰彎的更很,只露個頭恰好到楚氏肩頭,楚氏邊哭邊笑,又將兒子摟入懷中,好一會兒才松手,上下看著兒子,“累了吧?快去歇一歇……”

  “娘,還有我還有我呢!”傅雲杉不依的拉著楚氏的衣擺搖晃,楚氏笑著點了點女兒的額頭,“我讓白蘇燒了水,你也快去洗個澡換身衣服。”

  “爹、哥、杉兒,你們總算回來了,娘這半個月天天都守在門口,一聽到動靜就跑出來看是不是你們回來了,怎麼勸都不聽!”白昕玥不贊同的搖搖頭,“娘,他們都回來了,您也該放心了吧?”

  楚氏輕笑,不好意思的看了眼二女兒,將話題扯開,“走走,都進去,知道你們趕了幾天馬車肯定吃不好,昕玥和秋兒做了幾個菜,你們換了衣服來吃東西。”

  王叔告辭說先回家去報信,王嬸在家也等了好多天,傅明禮笑著跟他說過兩天回雙河鋪請客擺酒席,讓他先幫忙去請何老漢到家裡盤大灶!

  王叔有些遲疑,“要在你們新宅擺嗎?村裡人喜歡亂摸亂碰的,你們也知道,再說傅家老宅那邊會不會……”

  “沒事,到時候把後院門鎖了,前面兩個院子留出一個院子招待女客,男客都在大廳,桌椅都擺在院子裡。”傅思宗笑著道,對於王叔後邊的傅家老宅之類的話下意思去看傅雲杉。

  傅雲杉蹙眉,仰頭看傅明禮,“爹,爺奶那邊……”

  “我去說,他們願意來就在大廳擺一桌,不願意……”傅明禮露出苦笑,“就算了。”

  “嗯,這樣也好,那我先回去了,你們趕緊進去歇著吧。”

  楚氏忙去拿了家裡鑰匙給王叔,王叔笑著說一定將事辦好,才轉身離開。

  一家人這才歡天喜地的往屋裡走,顧淮揚安排小廝把馬車上買的東西卸下來,“顧管家,這些東西放哪裡?”

  “先清理出一間空房,放進去。”顧淮揚想了想,安排道。

  “是。”

  幾個小廝有條不紊的將東西搬走,又將馬車卸下來把馬拉去喂食。

  顧淮揚看了看天色,回到自己屋裡歇了一會兒,起身整理衣裝,到飯廳門口候著,沒半刻鍾就聽到傅雲杉喚人收拾,他招手叫了人一起進去,傅雲杉發現進來的兩個丫頭面生,多看了兩眼。

  顧淮揚笑著解釋,“除了各院子的書童和丫頭,家裡缺幾個干粗活的,所以,奴才做主又買了二個粗使丫頭,一個撒掃的婆子,兩個粗使小子。共花了四十兩銀子,他們的賣身契都交給了夫人保管。”

  “這事是顧先生和我們商量過,我們都同意的。”楚氏在一旁幫著說話。

  傅雲杉哦了一聲,“顧先生,你也知道我們家是農戶出身,不在乎那些虛禮,奴才這稱呼就不用了。”

  “是。”顧淮揚點頭。

  兩個丫頭手腳利落的將東西收拾干淨,一家人又圍坐在一起商量什麼時候進京的事,傅明禮說,“從洛邊府到京城大概一個月的路程,現在是八月十八。六郎,讓你娘這幾日幫你收拾著東西,等咱們回家擺過酒席祭過先人,到八月二十三出發,留出半個多月的時間,到時去拜訪你的同窗,應該差不多了。”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傅思宗笑著點頭。

  傅雲杉在一旁出主意,“娘,你這次多給哥准備一些普通荷包,再准備一些散碎銀子裝荷包裡給白蘞,什麼都能少,銀子一定不能少!”

  “是,一定不能少!”傅思宗想到府城考場的事就後怕,連連點頭。

  二日後,一家人坐馬車返回雙河鋪,王叔和王嬸早等在門口,王凌和王嘯這一年得益於楚記砂鍋鋪的好生意,他們跟著也吃的極好,個子蹭蹭蹭往上漲,等在門口的還有在鋪子裡做活的幾個嬸子大娘,因為停鋪不停月俸,幾個人拿著銀子總覺得不好意思,一聽說傅六郎中了舉人要擺酒席,不等王嬸招呼就自發過來幫忙了。

  “回來了!回來了,六郎哥中舉人回來了……”王凌嗷嗷叫著朝馬車跑來,王嘯沉穩的跟在後面,也是一臉激動。

  傅雲杉笑著從車上跳下來,捏了捏王凌肉呼呼的小臉蛋,看著他已經超過自己的身高,“凌娃,你怎麼這麼高了?”

  “我也不知道,它自己偷偷長的。”王凌笑嘻嘻的湊過去,“杉兒姐,六郎舉人哥呢?”

  白昕玥和傅剪秋從車裡探出頭,齊齊發笑,“凌娃,你這是什麼喊法?”

  “嘿嘿……”王凌發笑這輛車沒他想找的人,蹬蹬跑到後面馬車,傅思宗正撩了車簾下車,看到他,笑著叫了聲凌娃,凌娃激動的轉身就跑,半道撞上自己哥哥也不停,直跑到王嬸身邊才興奮的停下腳步,“娘,娘,舉人哥哥叫我了……”

  “傻小子!”王嬸笑呵呵的給了自己兒子一個耳刮子,一群婦人轟然大笑。

  傅思宗慢慢走過來,向王嬸鄭重行了一禮,“王嬸,六郎中舉回來了。”

  王嬸笑著說好,笑著笑著眼淚就落了下來,唬的一群婦人都不知該怎麼勸,她把淚一抹,拍了拍傅思宗,“好孩子,你給你娘爭臉了,你爹娘弟妹總算有盼頭了!”

  “嗯。”傅思宗面色帶笑,雙眼也有些發紅,他怎麼會忘記,這十幾年要是沒有王嬸時不時偷偷接濟他們家,他們會生活的更加困苦,這份恩情他們一輩子都還不清!

  楚氏也笑著下了車,跟王嬸兩人說著幾句女兒話,聽的一旁的婦人都忍不住感歎,歎王嬸有這好福氣一下子攀上了舉人老爺,可再仔細想想這十幾年王嬸對傅六郎一家的無私幫助,都只剩下了羨慕。

  “好了,好了,咱們進去聊。”傅雲杉無語的看著一群人堵在了門口,爹和王叔無奈的看著各自的妻子又是笑又是抹眼淚的。

  楚氏和王嬸這才笑著被一群人簇擁著進了院子。

  大門敞開,到正廳的空曠地方已整齊擺放了桌椅,司命的院子封了,留了傅思宗和小八住的院子,王嬸早帶人將屋子打掃干淨,大灶被安排在院子一個角落裡,蓋了個簡易棚子遮擋太陽。

  掌勺大廚是許長清從豐華樓調過來,一應蔬菜肉類顧淮揚早在得到報喜時就開始著人去訂,這些天剛好准備齊全,一起運了過來。

  大廚看了看場地,吆喝了同來的幾個幫廚收拾東西,開始炸魚炸小酥肉做准備工作,一群婦人則將顧淮揚弄來的菜擇了清洗出來。

  下午,村裡人三三兩兩結伴來賀喜,帶的大都是自己家裡的小東西,幾把菜,一塊毛青布,十來個雞蛋,顧淮揚都笑著接了記下來,並告知第二天開席時間,讓他們且勿耽誤了開席。

  酉時初,傅明悌和蔣氏一起來了,賀禮是一個裝了湖筆的錦盒,算是貴重了,顧淮揚笑著問了姓名,登記了讓小廝帶他進去。

  傅明悌自然被請去了大廳,蔣氏則被小丫頭引了去見楚氏。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43 AM

093 大鬧酒席,巧罵

  妯娌倆許久不見,未進門,蔣氏就笑開了顏,沖楚氏打招呼,“五弟妹,恭喜恭喜,恭喜咱們六郎高中舉人!”

  楚氏一怔,和王嬸互相看了眼,才笑著起身,“二嫂來了,快坐。”

  一屋子的人都隨著楚氏站起給蔣氏讓座,蔣氏笑瞇著眼將屋內打量了一番,口中客氣的說著,“嫂子是自己人,五弟妹跟我客氣什麼,我坐哪裡都成!”

  人卻直直走到王嬸身邊,竟是想擠了王嬸,坐在楚氏身邊。

  屋內的人不是跟王嬸關系好就是感念楚氏為人好相處,平日能好生說上幾句話的人,見蔣氏這般行事竟有些崔氏的霸道無理,不由互相看著,嘴角撇過輕蔑。

  蔣氏走了過來,王嬸站在原地動也不動,朝蔣氏冷笑,“喲,傅二嫂年紀不大,眼神怎麼就不好了?沒看到這邊位置都坐滿了嗎?”王嬸話一頓,瞟了眼身邊已經坐滿的人,“還是說,傅二嫂這是要搶我的座位來坐?”

  “……”蔣氏一愣,她是想坐王嬸的位置,因為那個位置離楚氏最近,最利於她說好話巴結楚氏!可大庭廣眾之下,這女人這麼直白的問出來,讓她怎麼回答?!

  一時間,屋內靜寂。

  與王嬸交好的一個媳婦見狀,笑著開口,“傅二嫂,我這裡有空位,你來這邊坐吧。”

  蔣氏皺眉,她初進門就看到那個位置了,離楚氏那麼遠,她有什麼話也說不上啊。她不想去,王嬸不相讓,楚氏在心裡歎了口氣,拉了拉王嬸,王嬸扭頭看了楚氏一眼,沒好氣瞥了蔣氏一眼,“行行行,我讓,平時沒見跟你多親近,一聽到六郎中舉了,跑的比兔子還快……”

  楚氏好笑的聽著王嬸一邊嘀嘀咕咕一邊朝那媳婦旁邊走去,蔣氏臉上帶著笑,故作沒有聽見王嬸的話,眸子裡卻泛起冷光,嘴輕輕撇了撇,挽了楚氏的手坐在她身邊開始念叨。

  “二嫂一早就覺得咱們家六郎有出息,真是被他考中舉人了,弟妹好福氣啊!”蔣氏笑的花兒一般,一句接一句,“聽說秋丫頭跟鎮上的許家結親了?”

  楚氏笑著點頭,蔣氏佯裝樣子拍了拍自己的臉,“瞧我這個做伯娘的,連自己親侄女議親都不知道……”說著,從懷裡掏出一個巴掌大的小錦盒打開,拿出裡面一副粉色珍珠耳墜,笑著對楚氏道,“這副耳墜是他二伯特意托了人從京城帶回來的,算是我們二房送給秋丫頭的小嫁妝!”

  拇指大粉色珍珠在光下散發著溫和的光,在清河的各銀飾珠寶店確實沒見過,屋內的媳婦婆子都羨慕的看著那副耳墜,蔣氏笑的開懷,任她們打量夠了才將珍珠墜子交到楚氏手裡。

  楚氏很是驚訝的看了那錦盒一眼,這樣的珍珠她見過,前段時間許夫人送來賠罪的禮物裡有四串手鏈,清一色粉色珍珠,個頭比蔣氏這個珍珠墜子還要大。

  她清楚這粉色珍珠的貴重,才驚訝蔣氏如今的態度!難道真是因為自己兒子中了舉人特意趕來送禮巴結的嗎?

  或者是覺得他們家開的起楚記想來分杯羹?

  不管哪個原因都是楚氏不喜歡的!

  “弟妹看不上這珍珠墜子?”看楚氏盯著錦盒不出聲,蔣氏臉上的笑有些僵。

  楚氏忙搖頭,笑著接了錦盒,“這麼貴重的禮物,真是讓二嫂破費了!”

  “咱們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蔣氏臉上的笑立刻鮮活了,拎了桌上的茶壺給楚氏倒了杯水,“瞧你這一上午忙活的,也不知道去喊我過來幫忙,累壞了吧?快喝杯水喘口氣……”

  楚氏笑了兩聲,接過茶杯,喝了口,蔣氏起身邊說邊給周圍的媳婦婆子倒水,“勞煩大家伙跑一趟,真是辛苦了,別客氣,喝茶喝茶……”

  竟是拿自己當主人家了!

  王嬸無語的看了蔣氏一眼,對上楚氏苦笑無奈的雙眸,兩人都有些哭笑不得。

  這算是怎麼回事啊!

  一屋子的人也有些尷尬的接著蔣氏倒好的水杯,一時,屋內氣氛詭異異常。

  幸好,傅雲杉姐妹很快來了,打破了僵局。

  “白蘇、白芷,把准備好的糕點瓜子水果都擺上。”白昕玥指揮著丫頭擺放物品,傅剪秋和傅雲杉笑著跟王嬸打招呼,王嬸抬眼瞥了瞥蔣氏,傅雲杉心領神會,笑著將反客為主忙活的不亦樂乎的蔣氏拉坐在座位上,“二伯娘,您可是貴客,怎麼敢勞煩您來招呼客人?”

  說著給姐姐傅剪秋使了個眼色,傅剪秋臉一板,佯怒瞪了兩個丫頭一眼,“好好伺候嬸娘伯娘奶奶們,再敢怠慢了客人,仔細晚上沒飯吃。”

  兩個丫頭忙垂頭應是,惶惶的說,“奴婢知錯!大姑娘息怒……”

  蔣氏轉著眼珠想去勸,被傅雲杉不鹹不淡的攔了,“二伯娘就是好心!您可為我們評評理,這些丫頭平時偷奸耍滑也就罷了,到關鍵時刻不是應該極力表現,以求在主人家面前露臉好得更好的發展嗎?可你瞧瞧,她們今天辦這事……知道的說個丫頭不懂事,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們家是多尊貴的人,竟要勞煩來喝喜酒的客人幫忙招待諸位村裡人!”

  “平日不好好干活,以為到關鍵時刻做幾件好事就能巴結了主家,謀求發展的人一樣可惡!”白昕玥順著傅雲杉的話恨聲道。

  聽到白昕玥說到巴結兩個字,王嬸總算明白了這三個丫頭是在指桑罵槐,臉上忍不住笑意,配合道,“這道理不是跟平時對人冷言冷語,一看到人家發達就撲上去巴結的人一樣嗎?一樣可恥……”說著,還看了蔣氏一眼,“傅二嫂,您說是吧?”

  精明如蔣氏,如果再聽不出幾人一起唱的是什麼戲,可就真玷污了精明兩個字!

  當下,氣的臉色發青,想發火,可一想到王嬸和楚氏的關系,傅思宗的舉人身份,不得不逼著自己忍住怒氣,露出干干的笑,“是啊……”

  姐妹三人露出一個詭異的笑,楚氏無奈的瞪了三人一眼,傅雲杉揚眉吐了吐舌頭。

  不一會兒,白微來稟,說許夫人和大姑爺的馬車到了。

  蔣氏眼睛一亮,許家在清河可算得上富足大戶了,她若能說上幾句話,身份可就提升不止一個台階了!

  楚氏忙起身,叫上王嬸和傅剪秋去門口迎了許夫人,一行人直接去了後院,蔣氏眼巴巴望著門口,久候不歸,正想出門去看看,被眼明的傅雲杉拉坐到位置上,“二伯娘坐下歇歇……”

  “三姑娘……”白芨匆忙奔來,一頭的汗都顧不得擦拭,湊到傅雲杉耳邊說了幾句話,傅雲杉眉頭猛地擰緊,臉上的笑也冷了下來,跟白昕玥打了聲招呼,就帶著自己的丫頭白蘇朝外院待男客的大廳走去。

  “出什麼事了?”白昕玥看著傅雲杉臉色難看的離開,問白芨。

  白芨低聲道,“是傅家大老爺來了,跪在大廳前讓老爺救他家大郎……”

  “……”白昕玥的臉色瞬間變了,蹙眉瞪了眼外院的方向,歎氣,“他們就是認准了爹娘好欺負!”

  “二姑娘……”

  白昕玥擺了擺手,“你在這裡伺候,我去看看。”

  “是。”

  蔣氏聽到丫頭和白昕玥的話,想到前兩日傅明孝和周氏找傅老爺子說的話,心裡有些不安,站起身想去外院看看,卻被丫頭攔了,“傅二夫人,外面天熱,您快請坐,我家夫人一會兒就回來了。”

  蔣氏只得重新坐到位置上,喝茶補充水分。

  外院,傅雲杉趕到時,正聽到傅明孝說到,“老五啊!以前的事都是大哥吃了豬油蒙了心,你大人不計小人過……我這裡磕頭給你賠不是了!你救救大郎吧……現在只有你能救他了!我們只要十萬兩,有十萬兩銀子就能救大郎了……”

  大廳的人齊齊抽冷氣!

  十萬兩!他怎麼說的出口?

  傅老五家就算蓋了大宅子開了個鋪子又哪裡一下子變出十萬兩去?!

  “他五叔,我也給你磕頭,求求你大發慈悲吧……”周氏在旁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

  顧淮揚看到傅雲杉出來,臉上有幾分愧色,“三姑娘,是顧某疏忽了。”

  “跟顧叔無關,今天擺席請的是全村的人,他要來鬧事怎麼都攔不住的。”傅雲杉搖頭,喚了顧淮揚身邊的一個小廝,吩咐道,“你去通知大廚快點做菜,等這邊事情一解決,就開席。”

  “是。”那小廝應聲而去。

  傅雲杉冷眼看著場中大鬧的傅明孝夫婦,低聲對顧淮揚說了幾句,顧淮揚的眼睛猛睜了一睜,看了傅雲杉一眼,應了,抬腳朝大廳中對許長清低語了幾句,許長清看向傅雲杉,輕點了點頭。

  傅雲杉松一口氣,又跑到傅明禮身邊拉了他低語,傅明禮有些遲疑,傅雲杉正想再說什麼,就看到院子裡又鬧了起來。

  “他大伯,今天是六郎的大喜日子,你這是要干啥啊?!”王叔上前抓著傅明孝的胳膊要將他提起來,傅明孝被拽的一個踉蹌,大聲嚷叫著,“老五,做人不能沒有良心啊!大郎可是你親侄子,你不能見死不救啊……”

  一院子的人目光齊齊看向場中的傅明孝等人,王叔又氣又怒,“是誰沒有良心?你怎麼不拍著胸脯問問自己,你們家這些年怎麼對傅大哥一家的?!他們一家險些家破人亡都是拜誰的手所賜?你今天怎麼還有臉說出這番話?”

  “大伯,你有什麼話起來好好說。”傅思宗面色冷沉,上前兩步想扶起傅明孝,誰知傅明孝卻一把推開王叔撲跪在他腳下,一旁的楚二舅一把將傅思宗拽過來,躲開了傅明孝這一跪。

  “六郎啊,大伯給你跪下了,你讓你爹救救大郎……”

  裡正和幾個老者看著都忍不住搖頭,長輩跪晚輩!

  傅思宗真要受了這個禮,一輩子都會背上不敬長輩不孝順的名聲,輕點遭人唾罵,重點說不得就影響了仕途……

  這傅明孝究竟是來求人的還是來害人的啊?!

  傅明禮遲疑的臉瞬間冷了下來,他疾走幾步將兒子護到身後,大聲道,“大哥,你究竟想干什麼?”

  傅明孝夫婦哀嚎的聲音同時一頓,院子驀然安靜下來。

  “老五,大哥知道你有錢,你幫大哥這一次,大哥記你一輩子……”傅明孝挪著步子想抱傅明禮的雙腿,被傅明禮躲開。他聲音一頓,恨意一閃而逝,“老五,兄弟沒有隔夜仇,你忍心看著我白發人送黑發……”

  “我有錢?”傅明禮一臉苦笑,“大哥,我從家裡分出來時,只有幾畝薄田跟二十兩銀子,十萬兩銀子,你讓我去哪裡……”

  “他五叔,我們都聽人說了,鎮上的楚記是你家的,石佛堂那莊子和一百多畝地也是你家的,還有王柱現在做的那個冬房也是你家出的銀子,還有你們家這個院子也值不少錢……”周氏在旁邊出聲。

  傅思宗冷笑,“大伯娘的意思是要我爹把家裡所有的東西都賣了去救你兒子?”

  “你們可以搬回老宅去住,你們回去我讓老三把房子騰出來!我讓大郎以後好好孝敬你……”傅明孝在一旁接話。

  院子裡的村人都不敢置信的看著傅明孝夫妻,有人實在受不了這兩人的不要臉,啐了口,“得了吧!要親兄弟傾家蕩產去救你兒子,你咋不看看你們家以前做的都是啥事兒!”

  “一個糟蹋清白姑娘的畜生救他干啥……”

  “大伯!”傅雲杉上前,定定站在傅明孝夫妻下跪的正前方,傅思宗驚歎一聲,想把妹妹拉一邊去,傅雲杉搖了搖頭,依舊站在原地。這是傅明孝欠傅雲杉的!

  他一腳踹死了自己的親侄女,真正的傅雲杉受得起他這一拜!

  傅雲杉俯視二人,淡笑,“大伯憑什麼要我爹救傅思德?”傅明孝開口想說什麼,傅雲杉瞥他一眼,“除了那點血緣關系,大伯可曾對我家做過一件兄弟該做的事?”

  傅明孝語窒。

  周氏惶惶接口,“我們改,我們以後一定會對你們家好……”

  “我信不過你們!”傅雲杉看著周氏和傅明孝一字一字道。

  傅明孝臉上騰的冒起怒火,瞪著傅明禮道,“老五,你就看著一個小丫頭指著你大哥的臉罵?!”

  “她是我女兒!”傅明禮收了臉上的苦笑,搖了搖頭,“大哥,你求錯人了,就算我把家裡所有東西都賣了也不夠十萬兩,更何況,這院子是借錢蓋的,楚記是棲雲的嫁妝,石佛堂的莊子和田地是……”

  “是我給未來娘子添的嫁妝!”許長清緩緩走到傅明禮身邊,從上而下看著傅明孝夫婦,“我很好奇,是誰告訴傅大伯這些東西值十萬兩的?”

  “不可能!”周氏搖頭,“師爺明明說地契上寫的都是傅明禮的名字,怎麼可能不是他……”

  哦……

  傅雲杉瞟了個眼神給許長清,許長清點了點頭,道,“原來是名字惹的禍!我本想著寫了傅叔的名字等娘子出嫁時再送來能給她長些臉面,不想竟被小人看在眼裡以為有利可圖了……”他頗無奈的搖了搖頭。

  楚二舅也上前,大罵,“你們傅家貪了我妹妹那麼多陪嫁還不滿意,分了家還想來貪她這一份嫁妝!真夠要臉的!”

  “我們下午就把楚記過到妹妹名下,它跟你們傅家沒有一文錢關系!”楚大舅甩袖而立,氣質清冷,眉目間自有一股冷厲氣勢,絲毫不輸練武的楚二舅。

  傅明孝的臉色很是難看,僵跪的身子一動不動,周氏愣了幾愣,嗷嗚一聲哭開了,“兒啊,我苦命的兒啊,你五叔一家要眼睜睜的看著你去死啊……”

  “傅思德害我哥哥染上五石散生命垂危時你們一家人都看笑話怎麼沒見大伯娘為我哥哭一聲?”傅雲杉涼涼堵住周氏的嚎叫,“大伯冤枉我娘要害我娘一屍兩命、我爹生死未卜你們一群人眼睜睜看著我爹去死時怎麼沒見大伯娘落一滴淚?”

  她說完冷冷掃著夫妻二人笑,“合計著只有你家的兒子是親人,我家的人生死都是與你們無關……”

  “夠了!”

  院中響起一道蒼老的厲喝聲。

  眾人抬頭,傅老爺子疾步走過來,後面跟著傅明忠夫婦。

  傅老爺子將傅明孝從地上拽起來,“跟爹回家。”

  “爹……”傅明禮行禮,被傅老爺子側身讓了,傅明禮露出一抹苦笑,站直了身子,不再吭聲。

  傅明孝神色頹然,“爹,什麼好話我都說了,他還是不答應……”

  傅老爺子深深歎一口氣,彎腰替兒子拍了拍膝蓋上的土,罵了聲,“傻兒子啊……”

  “銀子沒有了可以再賺,可大郎沒了,兒子這一輩子就連個後都沒有了,爹,您幫我求求老五,您……”傅明孝拉著傅老爺子身上的短衣,苦求。

  傅老爺子扭頭看了傅明禮一眼,“老五,你大哥喝了幾杯酒說的都是醉話,你別放心上。”

  “爹,兒子傾家蕩產也沒有十萬兩銀子啊……”傅明禮苦笑。

  傅老爺子笑了笑,看著傅明禮的眼神越發冷淡,“你大哥說的都是胡話,不用當真。”說著,轉向裡正老者和楚爹楚家兩個舅舅,“小老兒身子不適,就不陪各位了,老五,好好招呼裡正和楚家人。”

  “是,爹。”傅明禮看著傅老爺子眼中的冷意,苦歎一聲。

  不等裡正老者和楚家人打招呼,就轉身拉著傅明孝的手往外走,“走,跟爹回家。”

  “爹……”傅明孝被傅老爺子拽的踉蹌著出了院子,周氏忙抹了淚跟上。

  傅明悌躲在人群裡,沒敢露面。

  一院子的人或轉身回了大廳,或找了陰涼處低聲議論著,不一會兒,大廚傳話,可以開飯了,人群朝飯桌湧去。

  傅明忠夫婦沒有跟著傅老爺子離開,一進院子就鑽進了人群,看到傅老爺子離開才笑著湊到傅明禮身邊,“老五,你現在可是舉人老爺的爹了,牛氣啊!有啥事用到你三哥的吱一聲……”

  “三伯三伯娘,要開飯了,你們再不找位置坐,一會兒可吃不到第一桌飯了。”傅雲杉蹙眉用話哄走了傅明忠夫婦,看著臉色淒然的傅明禮。

  “爹……”

  傅明禮側眸看了女兒一眼,笑了笑,安慰道,“爹沒事,快去女客那邊招呼著,別讓人覺得咱們慢待了。”

  “好。”傅雲杉應了,擔心的看了傅明禮一眼,轉身而去。

  白昕玥迎上傅雲杉,“杉兒,爹沒事吧?”

  傅雲杉搖了搖頭,為了一個兒子將另外一個兒子打入死谷,她理解不了,也實在無法明白傅家老爺子的腦回路是怎麼形成的?!

  “他們既然知道財產是咱們家的,會不會一計不成另生一計?”白昕玥很是擔心,家裡剛開始過幾天好日子,老宅那些人偏不安生,著實讓人氣惱無語。

  事實上,這也是她正擔心的,要是有辦法讓他們無暇顧及……

  傅雲杉的眸光不經意掃向正用大勺子挖鹽巴的大廚,雙眸突然一亮,拉著白昕玥悄聲嘀咕了幾句,白昕玥先是驚異,然後點頭,最後忍不住笑著捏了捏傅雲杉的臉頰,“鬼精靈。”

  兩人分頭行事。

  不多會兒,傅雲杉以有事請教把蔣氏請到了待客廳旁邊的一個房間,故意小心翼翼的往外面看了看,瞧見白昕玥帶著崔氏往這邊走來,才將門掩了,倒了杯茶遞給蔣氏,“二伯娘,你和二伯送給哥哥姐姐的禮物太貴重了,爹娘說不能讓你和二伯這麼破費,我思來想去,覺得不如將秘方交給二伯娘和二伯,反正我們家現在開了砂鍋鋪,那秘方對我們用處也不大,與其丟了可惜,不如送給二伯和二伯娘……”

  傅雲杉算好了時間,將最後幾句聲音微微拉大,立刻聽到門外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她嘴角勾起一抹笑。

  蔣氏心中大喜,他們費大力氣巴結老五家為的就是能得點好處,那秘方先前可是為他們賺了不少銀子,雖然後來被主顧嫌棄味道不對鬧上門,但損失最大的是傅明孝不是他們。

  這次若能得了這秘方,那……

  蔣氏一門心思的想著好事,看向傅雲杉的目光越發和藹可親,哪裡顧得上去想門口為什麼會有聲響。

  傅雲杉朝蔣氏招了招手,悄悄的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蔣氏恍然大悟,大笑出聲,“原來如此,難怪味道總是少點什麼,我懂了……”

  “杉兒,你要給你二伯娘他們啥秘方?為啥不給俺和你三伯啊?”門嘎吱一聲被人推開,崔氏漾著巴結的笑走進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45 AM

094 挑起內訌,遇襲

  蔣氏臉上的笑容立時僵住,看著湊近傅雲杉的崔氏,皺起眉頭,“啥秘方也沒有!三弟妹怎麼過來了?”她記得楊氏發了狠話,誰也不許來的,她和傅明悌還是借著去鎮上辦事的名頭才出的家門。

  “咋,你能來,俺就不能來,這是啥道理?”崔氏瞥了蔣氏一眼,哼了一聲。

  蔣氏張口還想說什麼,崔氏已扭頭看著傅雲杉笑,“杉兒,啥秘方啊?說出來讓三伯娘也聽聽!你可不能只給老二家把你三伯和俺漏了,俺們可不像某些人表面看著對你好,背後裡攛掇著人使壞招……”

  說著,目光嗖嗖的射向蔣氏,蔣氏撇撇嘴,一副懶得搭理她的模樣,對傅雲杉道,“杉兒,這事我們二房承了你們五房的情,以後有什麼難做的盡管來跟我和你二伯講,能幫的我們一定幫!”

  “好,謝謝二伯二伯娘。”傅雲杉掃了眼急巴巴的崔氏,笑了。

  蔣氏滿意的點頭離開,白昕玥跟傅雲杉目光交接,露出個心領神會的表情,白昕玥轉身送蔣氏去飯桌。

  看著二人離開,崔氏撇了撇嘴,諂笑著走到傅雲杉身邊,“杉兒,你二伯娘精著呢,你咋能把秘方給她呢?”說著,朝門外看了看,壓低了聲音道,“上次要你爹出銀子買稻苗的事就是你二伯出的注意,忽悠著你三伯出頭,你可不知道,他們兩口子那都是人精,哪像俺和你三伯都是實在人……”

  實在人?!他們……

  傅雲杉忍不住輕咳兩聲,打斷崔氏的話,“三伯娘,你咋背後說二伯娘和二伯的壞話呢?”再佯裝生氣,氣呼呼的瞪著崔氏,“他們平時有啥好事可都想著你們家呢!”

  傅雲杉作負氣轉身往門外走狀,崔氏忙一把拉住她,笑嘻嘻道,“好杉兒,是俺不會說話,俺自己打嘴巴。你快告訴俺你給老二家的是啥秘方啊?”

  “三伯娘真想知道?”傅雲杉扭頭看崔氏,崔氏連連點頭,傅雲杉想了想,還是搖頭,“我已經告訴了二伯娘,三伯娘還是去問二伯娘吧。那方子本來就是分家時答應給爺的,我只是前幾日得知大伯配的料不對,想著找個時間告訴大伯,誰知道大伯今日鬧這麼一出……”

  “這事俺可一點都不知道啊!”崔氏拍著腿喊冤枉,“大房和二房最近都古裡古怪的,做啥也不跟俺們說,俺要是早知道他們會這麼鬧,肯定會來告訴你們的!杉兒,你可不能因為這事惱了俺們啊,你都說了那方子是分家時給你爺的,那俺也有份啊……”

  傅雲杉歎了口氣,對喋喋不休的崔氏道,“三伯娘,我真的不能說,二伯娘來我家可是帶了很貴重的禮呢,我告訴她秘方是回禮,哪能再告訴別人?再說,那方子老宅的人都有份,你想知道去問二伯娘就好了嘛。”

  “貴重的禮?”崔氏一愣,從傅雲杉話裡聽出重點,傅雲杉點頭,順著她的話道,“是啊,在咱們清河都是獨一份的呢!”

  崔氏骨碌碌轉著眼珠,問傅雲杉,“你說那方子俺們都有份?”

  “是啊,大房、二房、三房、四房連六叔都有份的啊……”傅雲杉故作困惑的看著崔氏,輕聲嘀咕了一句,“那是給爺奶的秘方,又不是給大伯二伯的方子,當然是人人有份了。”

  崔氏眼睛一亮,感覺自己抓住了重點,拔腿就往門外走,“開飯了,俺先去吃飯,杉兒,你給俺准備個大碗,俺一會兒裝點給你七弟吃。”

  “哎。”傅雲杉笑瞇瞇的看著崔氏擠到蔣氏身邊,一副姐妹倆好的模樣幫蔣氏夾菜,蔣氏一臉吃了蒼蠅屎的表情瞪了崔氏好幾次,崔氏卻不管不顧的笑瞇著,把蔣氏看的死死的。

  白昕玥走進來,問,“怎麼樣?”

  “咱們等著看好戲吧。”傅雲杉挑眉。

  白昕玥輕笑,“可惜了調味秘方。”

  傅雲杉搖頭,能讓傅家那群人惡斗一場,怎麼都值了!再說,自私自利的傅明悌和蔣氏不會輕易把秘方讓出來,想占便宜的傅明忠夫妻和一心想撈錢就兒子的傅明孝夫婦又怎會放過知道秘方的二房一家……

  嘿嘿!

  外院,傅明禮帶著兒子挨桌敬酒,一村子的人或羨慕或嫉妒的看著風光大漲的父子倆,嘴裡不停的說著恭喜話,倒是絲毫看不出先前被傅明孝大鬧過。

  這頓酒一直吃到未時末,人群才慢慢散去,只留下一些較親近的人,王嬸帶著幾個婦人將剩余的菜按來送禮的人頭分了,挨家去送,王叔帶著一群小廝收拾借來的桌凳,返送回去。

  顧淮揚吩咐了粗實丫頭和婆子打掃庭院,自己帶著幾個小廝整理村人送來的賀禮。

  許長清因是未來的大姑爺,自發留了下來送客,楚爹和楚家兩個二舅更是當仁不讓在院子裡幫忙,一群人一直到申時正才吃上飯,傅明禮和傅思宗父子陪著吃飯,一頓閒聊下來,又是小半個時辰,等傅家人真正坐在一起談白日發生的事時,天已經黑透,差不多戌時末了。

  “他們這是想干什麼啊?”事情發生時,楚氏在後院陪許夫人說話,自然不知情,此刻聽傅思宗兄妹說起,忍不住抹淚。

  傅雲杉歎氣,還能干什麼,自然是恨不得將他們家這份剛弄起來的家業敗了好去救他兒子!

  兄妹幾個的臉色都不好看,傅明禮歎了口氣,安慰妻子和孩子們,“這件事過去就算了,以後不要再提了……”

  “爹,我看爺今天那表情,怕是會記恨我們……”傅剪秋有些不安。

  傅明禮一怔,想起傅老爺子那雙冰冷的眼,心中一陣酸澀,張了張口,沒說出話,楚氏不忍看丈夫這樣,將話茬接了過去,“你爺奶不待見咱們也不是這一兩天的事……”一句話沒說完,想到以前的事,也有些說不下去了。

  被自己親生爹娘不待見是一回事,被親大哥逼著傾家蕩產去救一個殺人犯是一回事,被親爹以看陌生人的冰冷眼神看著又是另外一回事,傅明禮搖了搖頭,神色既無奈又頹然,他們家和傅家老宅這個死結系的越發緊了。

  傅雲杉擔心的看著傅明禮,“爹……”

  “唉……”一聲帶著顫音的歎息發出,傅明禮抬頭對女兒露出一抹笑,“爹沒事,天晚了,你們也早些去歇息吧。”

  傅雲杉想了又想,還是沒將秘方的事告訴傅明禮。傅家老宅那些人除了六叔和四伯家,沒一個正常的,她恨不得自己家跟他們一點關系都沒有,讓爹跟他的父母兄弟劃清界限才好!

  可看著傅明禮臉上的苦澀哀傷,傅雲杉雖然明知自己做的對,卻也忍不住心疼和難過,她善良的爹啊……

  “杉兒,要不這銀子咱們出了?怎麼說大郎都是我和你爹看著長大的,說不定救了他這次,他以後就改頭換面……”楚氏看著丈夫的表情,心裡也很難受。

  傅明禮的雙眸露出一絲希冀,傅雲杉無奈苦笑,“娘,咱們家一下子拿出十萬兩銀子,哥哥又中了舉人眼看就要做官,你想過老宅那些人會做什麼嗎?”

  不等楚氏和眾人回答,她就接著道,“他們會毫不猶豫的撲上來,將咱們家抓的死死的!”

  一家人瞪大了眼睛。

  “拒不拒絕的先不說,只說一點,若下次老宅再有人做出這樣的事,咱們不幫是為不悌,幫……”她抬眸掃了眾人一眼,一字一字道,“這種事何時是個頭?哥一輩子的前途還要不要?!咱們一家難道還要再回到以前時刻面臨家破人亡的境地?!”傅雲杉頓住,抬頭看“爹,有句話我知道說了你可能會難受,但事實如此!你看,能因你中秀才我哥中童生就恨不得你們去死的父子,真的有讓咱們傾家蕩產去救的必要嗎?!”

  楚氏看傅明禮,傅明禮張著嘴說不出話,半響喃喃道,“有大郎為鏡,他們……”

  “傅思德一次害哥哥染上五石散,二次就敢要了哥哥性命,若不是有司命在,哥哥哪還有活命的機會……”傅雲杉仰頭,“爹,老宅那些人什麼脾性你更清楚,你覺得他們真的不會再犯?!再犯了要如何?是咱們真的傾家蕩產去救還是要我們兄妹像爹一樣為他們頂罪賣命?!”

  “不……”傅明禮怔住,雖不想承認,可……

  “杉兒……”傅剪秋紅了眼眶,上前摟住妹妹,傅雲杉垂眸一動不動,好一會兒才抬頭,“爹,就算奶曾經救過你,爺曾經給過你進學的機會,他們生養了你一場!但這麼多年,你和我大哥二哥三條命,欠他們的,咱們早還清了……”

  想到早夭的二兒子,楚氏眼中立刻湧出淚水,赤目瞪了傅明禮一眼,狠狠別過頭。傅明禮的眼睛也濕了,以手擋眼,好一會兒扭頭抹了一把淚,對幾個兒女咧咧嘴,雖然笑的勉強,但態度堅定了,“是爹糊塗了,這事爹再也不提了。”

  傅雲杉在心裡重重歎氣,她傻孝的爹啊……

  第二日,一家人收拾了東西離開雙河鋪,回了石佛堂。傅明禮連著幾日精神都不好,卻再也沒有提有關傅家老宅一句話,縣衙有人來拜訪,特意就師爺將傅明禮名下財產洩露一事做道歉,傅雲杉沒有見,顧淮揚客氣應付了,送走了人回給傅雲杉。

  傅雲杉只點頭表示知道了,並沒有對此做出任何回應,縣太爺得不到消息在縣衙狠狠訓斥了師爺一頓,“傅思宗現在是什麼身份?舉人!他再往上考就是貢士,隨便封個什麼官那都比你老爺我大!你想死別拉上老爺我!”

  “大人,不是你說把消息透露給……”師爺有些無辜。

  錢管事在旁邊涼涼開口,“老爺可沒說要師爺親自出馬!你這一出面不要緊,以傅家三姑娘那聰明勁兒還能想不到你背後的人是老爺?”

  “這……不過是個小丫頭……”師爺蹙眉,很是不滿錢管事的態度,反駁。

  縣太爺瞪了師爺一眼,“你口中的小丫頭一年間蓋了冬房,開了楚記,掙下了石佛堂一百多畝地和一個莊園,你能嗎?”

  師爺垂頭不吭聲了,錢管事冷笑。

  縣太爺擺了擺手,坐到椅子上,“行了,都什麼時候了你們倆還這麼針鋒相對的!散了吧。”

  師爺和錢管事應了聲,要出門,又被縣太爺被喚住,“既然傅思宗家表了態,傅思德的案子就沒必要拖了,告訴傅明孝,三日後宣判!還有……”他躊躇了一會兒,看著錢管事道,“你准備幾份禮物,我親自去走一趟石佛堂。”

  “是,老爺。”錢管事應了聲,瞥了眼師爺,師爺氣的漲紅了臉。

  ……

  臨出發前一天,一家人來到鎮上的楚記,傅雲杉和白昕玥陪著傅思宗和白蘞去買進京的必備物品,順便買一些菜好做飯為哥哥踐行。

  要買的東西不多,幾人花了不到半個時辰就買齊了,往鎮上的菜街走去,菜街原名不叫菜街,因鎮上的人都喜歡在這條街賣菜買菜才慢慢得名。

  百合煮粥、芹菜炒肉、蒜薹肉絲、西紅柿炒蛋、醬香黃瓜、咕嚕肉塊、苦瓜配老母雞煲湯清熱去火,又拼了幾個菜,直把兩個菜籃子塞滿再放不下,姐妹二人才滿意的離開菜街,去菜街對面一條小巷子深處的酒坊打酒。

  姐妹倆邁著輕巧的步子在前面走的飛快,可憐傅思宗和白蘞提著重重的籃子跟在二人身後,和白蘞說笑,“她們倆要陪我們來買東西,實際上是想讓我們當免費勞動力的吧?”

  白蘞笑。

  “呀,被發現了!”傅雲杉回頭揚眉,朝傅思宗露出一個‘你終於明白了’的眼神,白昕玥抿唇而笑,傅思宗微微側目,眸子不自覺亮了亮,故作可憐,“唉,我可是舉人老爺……”

  話未說完,突然從旁邊跳出五六個蒙臉大漢,看著傅思宗問,“你叫傅思宗?”

  “什麼傅思宗?我們不認識,你們是什麼人?”傅雲杉警覺的攔住哥哥要應聲的話,反問。

  領頭男人看了眼傅雲杉,皺了皺眉,從懷中掏出一幅畫,低聲問身邊的男人,“是他吧?”

  “老大,是他沒錯!”男人對比著畫像和傅思宗,肯定的點點頭。

  領頭男人嗯了一聲將畫像踹回懷裡,對著幾人嘿嘿笑了兩聲,“拿人錢財與人消災,你們可別怪我們手狠,要怪就怪你們平日做事太猖狂,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兄弟們,給我廢了他那雙手!”

  “等一下!”傅雲杉敏銳的捕捉到最後一句話的關鍵,大喝一聲,正要動手的人一怔,看向她,“誰讓你們來廢我哥的手?”

  領頭男人哈哈笑了兩聲,“小姑娘,做我們這一行有個行規,就是絕不能透露主顧的姓名!哥幾個,動手……”

  “嗷嗚……”五六個人突然沖上來,從背後抽出木棍劈頭打向傅思宗,傅思宗身形一閃,躲了開去。

  傅雲杉那句“我出雙倍的價錢買你們不動手……”的話被淹沒在幾人的吆喝聲中。

  那領頭男人看到傅思宗躲閃的動作很是驚訝,“喲,今兒個還碰到個練家子的,哥幾個小心著點啊……”

  “白蘞,帶著二姑娘三姑娘往巷子外跑,我來擋住他們!”傅思宗出拳踢腿,仗著學過半年武功將幾個地痞的攻勢擋在外面。

  “大公子!”白蘞護著傅雲杉和白昕玥連連後退,著急的不行。

  傅雲杉當即立斷,“白蘞,二姐,你們快跑出巷子求救,我留在這裡幫我哥!”

  “白蘞,你去,我和杉兒留下來!”白昕玥搶過白蘞胳膊上的菜籃子,揪出一捆芹菜朝正舉著棍子往傅思宗身上打的人砸去,正中胳膊,那人吃痛,棍子脫手,被傅思宗一腳踹倒在地。

  “你們小心!”白蘞跺了跺腳,知道多說無益,轉身朝巷子外飛奔而去找人求救。

  “嘿,跑什麼啊?!”領頭男人吆喝一聲,“我們不要命,只要傅思宗的一條胳膊,乖乖任我們打了什麼事都沒了……”

  “休想!”傅雲杉掂起老母雞使足了吃奶的力氣往領頭男人身上砸,老母雞咯咯叫著撲稜過去,倆爪子正正抓在領頭男人的頭發上,“啊!疼!他娘的,好話不管用是吧?給老子狠狠打,生死不論……”

  幾個男人一見老大發了火,嗷嗷叫著下狠了力道往傅思宗身上招呼,傅思宗雖學過半年功夫,但司命教他的都是狠招,稍不留神就能要了人命那種,他留手又顧忌著保護身後的妹妹,注意力自然有分散,一不留神,就讓一個人從他身邊竄到了白昕玥身邊。

  “二姐!”傅雲杉驚呼一聲,抓起空了的菜籃就往來人身上砸,那人一胳膊揮開了菜籃子,手裡的棍棒絲毫不停的朝白昕玥打去。

  傅思宗的心瞬間停止,想也不想的撲過去,伸出手拉白昕玥,那人露出得意的笑,棍子拐了個方向,朝傅思宗的胳膊狠狠揮下!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09:47 AM

096 背後黑手,懲罰

  “哥,快閃開!”傅雲杉瞪大雙眸,身子沒有絲毫猶豫的朝傅思宗飛撲過去,怎耐距離有限,她撲抱住那人時,棍棒已經落了下去……

  “啊!”傅思宗一聲慘叫,左手抱住右胳膊滾落在地,臉色瞬間變的慘白,額頭布滿冷汗!

  “大哥!”白昕玥駭然大叫,忙上前扶住傅思宗,“你怎麼樣?你……天啊,好多血……”

  傅雲杉看著自家哥哥被血浸濕的衣衫和打的變形的胳膊,恨不得將眼前這些人生吞活剝了!

  那領頭男人看到有人得手,得意的笑出聲,“瞧瞧,都說你們乖乖的,我們只要條胳膊就完事了,非要鬧成這樣,嘖嘖……”

  “老大,這倆小妞怪嫩的,不如……”得手的男人垂眸打量了傅雲杉一圈,露出淫蕩猥瑣的笑。

  領頭男人瞟了他一眼,“你喜歡?”

  “喜歡喜歡……”那人連連點頭。

  傅思宗踉蹌著站起身,伸出左胳膊將白昕玥和傅雲杉護在身後,怒視前面一群人,“誰也不許碰我妹妹!”

  “喲,還是條漢子,知道護著自己妹妹?”那人挑眉,不屑的瞟了傅思宗一眼,“哥哥我還想當著你的面睡了你妹妹,你能怎麼著?”

  說著,那人彎腰抓著傅雲杉的手一把將她從傅思宗的身後扯了出來,薄薄的夏衫被塵土染的變了顏色,卻都沒有傅雲杉此刻的臉難看!

  “畜生,放開我妹妹……”傅思宗上前,被那人一腳踹到地上,白昕玥咬牙看著那人,狠了狠心,大聲道,“你們放了她,我跟你們走。”

  “昕玥!”傅思宗驚呼!

  傅雲杉突然笑了,目光定定的看著猥瑣男,“不知道你們道上有沒有一句話……”

  “什麼?”

  她緩緩站起身,稚嫩的臉上有著太過成熟的表情,揚眉一笑,如血色殘陽,“出來混欠人的總要還的!”一腳踹上男人的襠部!

  “啊!疼……疼死我了……”男人抱著下身哀叫,一身粗布衣服瞬間被汗浸濕透。

  領頭男人吃驚的看著傅雲杉,“你這丫頭好狠的心……”

  “大哥,我的命根子要廢了……”男人哭嚎著,“廢了那丫頭,廢了她……”

  “杉兒……”傅思宗被白昕玥扶著掙扎著要過來,那領頭男人已抓著傅雲杉的衣領將她吊在了半空中,“本來廢了你哥哥的手,今天這任務就算完事了,可你毀了我兄弟的命根子,那就不能怪我……”

  “住手!”不遠處,傳來男人低沉的冷喝,一柄折扇伴隨著低喝呼嘯而至,狠狠打在領頭男人抓著傅雲杉衣領的手上,男人吃痛,一撒手將傅雲杉甩了出去!

  “啊!”

  傅思宗和白昕玥同時驚呼,“不要……”叫聲未完,傅思宗就因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眼看傅雲杉要撞上牆頭,不落個頭破血流也逃不開撞傷的命運。

  傅雲杉任命的看著近在眼前的磚牆,抬手護住自己的頭,忽然眼前一片緋紅。

  一襲紅衣踏風而來,一手接過回旋的折扇,一手懶住傅雲杉纖細的腰身,將她穩穩抱在懷中,緩緩落地。

  他身後跟著氣喘吁吁的白蘞和骨碌轉著眼珠瞧樓重和傅雲杉的常寺。

  “小丫頭,沒事吧?”玩世不恭的腔調,一年四季都離不開的妖嬈紅裝,絕代麗顏,薔薇色的薄唇勾了一道好看的弧度,雙眸含著笑意瞅著懷中模樣狼狽的傅雲杉。

  傅雲杉怔怔的抬頭,先看到他光潔的下巴,再看到他含笑帶點戲虐的雙眸,小手一把抓住他胸前的衣服,樓重一怔,眸中的笑意頓住,眉頭微蹙,擔心的看著她,“怎麼了?哪裡受傷了嗎?”

  傅雲杉搖頭,想松開他,手卻像有意識一般抓的緊緊的,看著他,喃喃道,“我、我哥……”

  樓重扭頭看過去,常寺剛好將幾個地痞撂倒在地,正在拍手得意,接到樓重的目光,蹲下身脫了傅思宗的上衣檢查他的傷勢,回頭稟道,“傅大公子小臂的骨頭被打折了,怕是……”

  “會怎麼樣?!”傅雲杉急急問道,攥緊樓重衣服的手忽然就松開,奔向傅思宗。

  常寺看了看自家爺空了的懷抱,挑了挑眉,“不能提重物……”

  “寫字呢?寫字會不會受影響?”白昕玥在旁邊急切開口,姐妹倆齊齊看著常寺,常寺為難的看了傅思宗滿是鮮血的胳膊一眼,委婉道,“寫字要腕力,大公子的手腕骨也受了傷……”

  “你是說,我哥的右手……廢、廢了?”傅雲杉不能相信前一刻還笑著陪她們買菜幫她們掂重物的哥哥只這短短一會兒就變成了這樣?!

  常寺可惜的點了點頭,垂下頭為傅思宗的胳膊做簡單的處理,一遍用目光盯著一群人不讓他們動彈。

  白昕玥臉色蒼白,低聲道,“都是我,大哥要不是為了救我也不會被他們打到胳膊……”

  傅雲杉神色頹然後坐到地上。

  常寺給自家主子使眼色,樓重瞇起鳳目瞪了他一眼,慢條斯理的走到傅雲杉身邊,瞧了瞧滿是塵土的青磚路,再看了看自己被傅雲杉弄髒的前襟,沒有片刻遲疑就蹲了下去,“小丫頭,別急,我知道一種藥或許能讓你哥好起來……”

  “真的?治好跟以前一樣嗎?”傅雲杉反身撲到樓重身上,小手緊緊攥著他的前襟,滿臉都是驚喜!

  樓重不妨,被她撲倒在地,“哎喲!”一聲痛呼,樣子極是狼狽,可看著懷中小丫頭含著淚光的笑臉,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道,“當然!我保證一點妨礙都沒有!再說,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常寺在一旁撇嘴,他爺啥時候不騙人才叫人稱奇!

  傅雲杉哪管那麼多,看著樓重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樓重,謝謝你!你要是能把我哥的手治好,我、我……我們家以後都奉你為上賓,一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

  “杉兒……”傅雲杉忘記了男女之妨,白昕玥可沒有忘記,剛聽到樓重說有藥能救大哥,她也很高興,可高興是一回事,杉兒撲坐在一個大男人身上……

  白昕玥將傅雲杉從樓重身上拉下來,鄭重跪在地給樓重行了大禮,“多謝樓公子救我大哥,救命之恩沒齒難忘,以後公子有所驅,莫敢不從!”

  樓重沒有出聲,甚至沒有看白昕玥一眼,他捂著胸口躺在地上,眉頭皺了幾皺,余光狠刮了常寺一眼,常寺顛顛兒的奔過來,將他扶起來,一看他的胸口滲出好大一片血跡,不由白了他一眼,嘀咕著,“人家是為伊消的人憔悴,我家爺是被伊壓的血蹦開……”

  傅雲杉這才發現樓重受傷了,她剛才是不是連著三次抓在了他的胸口,還都是很用力的……

  呵呵……

  “對、對不起啊。”她真的不是有意的!

  樓重嘴一撇,眉頭一挑,露出痞痞的笑,“是不是很感動?不如以身相許吧?”

  “噗!”常寺一口氣沒忍住,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

  傅雲杉立刻垂眸,無語的看了眼青磚地,又抬眸撇了他一眼,問常寺,“他的傷沒大礙吧?”

  “沒事。”常寺配合點頭,頗鄙夷的瞧了自家主子一眼,搖頭。他真心覺得自家主子情商有問題,有這麼調戲人家一個小姑娘的嗎?

  傅雲杉點了點頭,起身,眸子一冷,臉色沉了下來。

  她伸手從旁邊撿起一根棍棒,走到領頭男人身邊,道,“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我不動手,你自己說出幕後派你們來的人;二我動手,打的你說出幕後主使人。你選哪個?”

  “……”領頭男人哭喪著臉,“小姑娘,做我們這行有行規,不能洩露主顧……”

  “哦,我懂了。”傅雲杉點頭,看了他一眼,“那咱們換個問法,你是要我廢掉左手還是右手,還是……”她瞄了一眼男人的襠部,棍棒蹦一聲落在男人雙腿中間,“你的命根子?這次你選哪個?”

  領頭男人額頭直冒汗,臉上露出幾乎要哭的表情,看了看不遠處瞟著他們的樓重和常寺,看了看傅雲杉手中的棍棒,又瞧了瞧被傅雲杉一腳踹中命根子現在還抱著嚎叫的兄弟,狠狠搖了搖頭,大聲道,“是方家三少爺!”

  方家三少爺幾個字一出口,他喘了口氣,看著傅雲杉道,“方家三少爺出了一百兩銀子要我們哥幾個打斷楚記傅思宗的右手!我們哥幾個跟了好幾天一直沒尋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好不容易碰到你們要進小巷,就、就……”

  “方之行?!原來是他!”傅雲杉雙眸泛出駭人的冷光,盯著領頭男人道,“那他有沒有告訴你們,我哥是今年恩科的舉人,有他在縣太爺面前說一句話,你們小命就難保!”

  領頭男人看著傅雲杉,吞了吞口水,“小姑娘,拿人錢財與人消災,我們都是……”

  “要想我放過你們也可以!”傅雲杉掃了面露害怕之色的人,“你去把方之行引到這裡來。”

  “這……”領頭男人有些猶豫,傅雲杉冷笑一聲,將手下的棍棒往地面砸了砸,男人忙點頭,“我去我去,我這就去。”

  爬起來,就往巷子外面跑。

  傅雲杉在後面涼涼開口,“你若一去不回,我就把剩下這些人都送進衙門,交給縣太爺發落。”

  男人腳步一個踉蹌,跑的更快。

  身後的人大叫,“大哥,你快回來啊。”

  “二姐,白蘞,你們先送大哥回去,我一會兒就回。”

  白昕玥和白蘞點了點頭,白蘞將傅思宗背在身上,三人一路往巷子外走去。

  常寺看了樓重一眼,低語道,“爺,三姑娘這是想干啥?”

  “自己想。”樓重壓著常寺起身,整了整衣服,慵懶的靠在牆上,“飛鴿傳書,讓人送藥過來!”

  常寺應了聲,轉身出了巷子,不一會兒又回來,嬉笑著湊近樓重,“爺,搞定了,半個月保准藥送到。”

  “嗯。”

  領頭男人沒有讓傅雲杉他們等太久,不過幾刻鍾的功夫,兩道人影就進了巷子,不一會兒,就看到方之行猙獰喜悅的臉,樓重瞟了常寺一眼,常寺歎口氣,任命的飛身上牆,幾個飛縱堵住來人的出路。

  察覺被騙,方之行蹙眉,瞪領頭男人,“姓陳的,你拿了銀子不辦事?!”

  “辦了!已經被我們打斷了,真打斷了,就是,是、是那位小姑娘想見你……”領頭男人干干的笑,天知道他多想一跑了之,可他的兄弟伙伴都在這……

  方之行抬頭,看到他口中的小姑娘是傅雲杉時,狠啐了一口,大步跨過來,停在傅雲杉身前,“你引我來想干什麼?”

  傅雲杉抬頭瞟了他一眼,二話不說,拿起棍子就往他身上招呼!

  方之行吃痛,驚叫一聲跳開,“臭丫頭,你敢打我?!”

  我不只打你,我還要廢了你!

  傅雲杉雙眼放著冷光,一臉煞氣,小手攥著木棒目標明確,只打他的胳膊!

  察覺到傅雲杉的目的,方之行邊躲閃邊狂笑,“傅思宗胳膊斷了,沒法參加科考了吧?哈哈……他活該!只讀了半年書逞什麼威風,在爺面前擺什麼款,爺就是要廢掉他的手,讓他一輩子都別想掂筆寫字……”

  跑到樓重面前,樓重閒散的換個姿勢,伸腳將他絆趴下,傅雲杉的木棒剛好打在他左胳膊上,方之行痛的大聲慘叫,爬起來狼狽逃竄,期間幾次想偷襲傅雲杉,樓重蹙眉,從懷中掏出一串手鏈,捻了珠子一顆一顆打在方之行身上,讓傅雲杉能打的更順手一些。

  傅雲杉一棍得手,接下來幾棍次次都落在他身上,方之行惱羞成怒,喊姓陳的男人,“還不快過來攔住這個瘋丫頭!”

  幾個人看了眼抱胸看戲的樓重,不約而同的往後縮了縮,方之行發覺不妙,轉身就往巷子外面跑,還未跑出二十步,就被人輕輕一腳踹了回來,落地時一點傷都沒受,方之行再跑,再被送回來,如同進了口袋一般,只能任傅雲杉打!

  “夠了!傅雲杉,你到底想干什麼?”方之行大吼。

  傅雲杉冷聲,“出來混,欠人的總要還的!你打折我哥一條胳膊,我要廢你兩條!”

  “哈哈,就憑你……”方之行仰頭大笑,笑聲未落,就看到眼前掠過一道黑風,兩只胳膊發出慘烈的疼痛,他還未察覺發生了什麼,人就在劇痛中失去了知覺。

  傅雲杉驚愕,“司命。”

  司命的眉頭皺成川字,面癱一般的臉上露出一抹擔心,將她上下打量了又捏著她的衣領轉了個圈,看到她沒受傷,才重新恢復一臉面癱樣,看著地上血流如注的男人,陰冷道,“殺了他!”

  他用的是肯定句,不是詢問。

  傅雲杉忙搖頭,扒開他的手,“殺了他會跟方家結仇,我不想給爹娘惹麻煩。你帶著他,咱們走一趟方家。”

  司命斜睨了她一眼,好半響點頭,“好。”

  他上前揪著方之行的衣領,拖在地上往前走。

  傅雲杉笑了笑,轉頭對樓重道,“樓公子,煩請你先回楚記,我娘一定備好了熱水,你先回去洗漱一番,我們一會兒就回去。”

  說罷,跟上司命的腳步出了巷子。

  常寺顛顛兒的跑進來,“爺,那黑衣人的速度太快了,我沒攔住,看樣子是個高手!”

  “嗯,我看到了。”樓重以手托肘,另一手摩挲著下巴,好一會兒,抬頭看到常寺巴巴的眼神,抬手給了一個暴栗,“看什麼?還不走?!”

  話落,轉身朝巷子外走。

  常寺委屈的揉著頭,嘀嘀咕咕跟在後面。

  一群地痞面面相視,似不敢相信這些人就這麼放了他們,哄叫了一聲,拔腿往外跑去……

  方家

  司命拖著方之行一路行到客廳,方夫人驚聞兒子被人打傷且拖了回來,從院子裡急慌慌的跑過來,一看到兒子的慘狀,不由撲上去痛呼,“行兒?行兒!是哪個挨千刀的把你打成這樣……”

  “夫人,三少爺的胳膊好像折了,要趕緊請大夫啊……”張媽驚叫一聲,忙招呼身邊的小廝去請大夫。

  傅雲杉懶得看他們矯情,瞟了方夫人一眼,道,“請方夫人轉告方之行一聲,他下次再敢動我們家任何一個人的注意,我就要了他的命!”

  說完,轉身就走,司命緊隨其後。

  方夫人大怒,“給我攔住他們!”

  一群家僕叫著擋住去路,司命一手一個將人扔到一邊,傅雲杉停都未停,“三姑娘,請留步!”

  傅雲杉頓足,回頭看似匆匆趕來的方老爺,“方老爺有事?”

  “當然有事!傅雲杉,我兒子哪裡得罪你們傅家了?你們要把他打成這樣……”方夫人怒不可遏,指著傅雲杉大聲斥問。

  傅雲杉撇了眼方夫人,目光重新落到方老爺身上,“方之行買凶打折了我哥的右手,我哥現在人陷昏迷,大夫說右手廢了,除非有奇跡發生,否則,我哥這一輩子連筆桿也別想捏起!”

  方老爺愕然,方夫人一臉不相信的表情,“絕不可能,我兒子雖然脾氣不好,但……”

  “住口!”方老爺蹙眉呵斥方夫人,轉頭對傅雲杉道,“三姑娘,這事是真的嗎?”

  “方老爺看不見我這一身狼狽模樣嗎?”傅雲杉淡聲,“方之行學業不精,心胸狹隘,先是收買監考官要斷了我哥的仕途,我哥中了舉人他又心生怨恨,買凶要害我哥一生前程!我廢他兩只手都是輕的!”說著,抬眸看了方老爺和方夫人一眼,冷笑道,“方老爺若覺得我做的有錯,大可去官府告我,我傅雲杉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等著!”

  說完,她轉身,抬腳,“這次是雙手,再有下次,我不介意提前送他入輪回!”話音稚嫩清冷,卻透著一股說不出的威壓氣勢,讓人不敢忽視她話中的真實度!

  方老爺頹然,苦笑,對著一個小女孩躬身,“方某教子無方,來日定登門請罪……”

  “不必了!”傅雲杉冷冷拒絕。

  司命面無表情的掃了方家人一圈,跟在傅雲杉身後出了方家。

  “老爺,你昏頭了嗎?你沒聽見那小丫頭的話嗎?是她把行兒的胳膊打折的……”方夫人不滿的指控。

  方老爺抬手打了方夫人一巴掌,“你整天都教了他些什麼東西?!人家哪裡得罪他了?他心生不忿就收買考官要斷了傅六郎的前程,人家考上舉人他居然敢買凶……你該慶幸沒有鬧出人命,否則,咱們跪在人家面前,也別想他能活命!”說完,轉身離開。

  方夫人何時被方老爺打過,當下腦袋一片空白,好半天才回過神,狠狠的揪著手帕,“傅雲杉,這個賤丫頭!敢害我兒,我絕對不會放過她的!”

  張媽在旁邊站著不敢吭聲,好不容易等大夫趕來,張羅著將方之行抬入房間問診。

  “大夫,我兒子的胳膊怎麼樣?”方之行除了學業,對經商一點興趣都沒有,他還想考舉人貢士,她可不希望兒子成為廢人啊!

  大夫搖了搖頭,“老夫無能,令公子的手筋似被人震斷了,即便好了也……”他歎息一聲,“再不能提重物了!”

  “那筆呢?”方夫人緊張的問道。

  大夫還是搖頭,“手筋都斷了,哪還有力氣掂筆……”

  “庸醫!滾!來人,再去請大夫……”方夫人大叫。

  大夫歎了口氣,提了藥箱出門。

  ……

  傅雲杉與司命從方家出來,心情很不好,她沒有忽略那些地痞的話,他們守了好幾天才逮到這樣一個機會,如果不是她硬拉著哥哥來當免費勞動力,他們就不會一起去巷子深處的酒坊取酒,自然就沒有後來的事發生……

  “你哥哥的傷能治好。”司命瞅了她好幾眼,低聲道,“京城有一種藥能續骨接筋,雖然罕見卻極其有效,只要找到這種藥,縱是你哥哥手筋骨頭都斷了也一樣能續好接起,完好如初……”

  傅雲杉眼睛一亮,希冀的目光看著司命,“你說的這種藥跟樓重說的好像,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種?”

  司命瞟了她一眼,看著她眼中的亮光眸子裡露出一抹笑意,再聽到她提到樓重,眉頭皺了皺,“我一會兒就出發去京城尋這種藥,短則半月,長則一月,你……”

  傅雲杉點頭,“司命謝謝你。我一會兒讓娘幫你准備盤纏和行裝。”

  司命垂眸看她,好半響才點頭,“好。”

  “姑娘行行好,給兩口吃的吧……”突然,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路邊響起,傅雲杉順著聲音看去,路邊正有一個乞丐攔住路人行討,與她目光相接後,瞪大了眼珠,轉身就跑。

  傅雲杉蹙眉,仰頭看了眼司命,司命搖頭,表示他不認識。

  傅雲杉困惑了一路,直到楚記那條街才突然想起那人是誰,二姨的前夫——王笙!

  他怎麼還在清河?

  和離案後,他不是被驅離出清河了嗎?怎麼突然出現在小巷裡?還是說他一直沒離開清河?

  傅雲杉沒有多少時間想王笙的事,王叔和王嬸來了,一進院子就將他們一家人拉近了屋裡,王嬸笑的一臉喜悅,“哎呦,你們這兩天沒回家住可真是少瞧了一場好戲!”話頭剛挑起,自己就笑的開不了口。

  傅家人面面相覷,將目光齊齊投向王叔,王叔輕咳一聲,推了推王嬸,王嬸一瞪眼,瞟了傅明禮一眼,“干啥,他們自己做下糟糠事還不許我笑兩聲啊?!”

  傅雲杉眉頭一挑,與白昕玥目光交接,兩人雖然猜出酒席上做的套起了作用,但想到傅思宗受的傷,都喜悅不起來。

  王叔搖頭歎氣,“你這脾氣一到了傅大哥家裡就完全爆發了!”

  “你現在嫌棄我了?晚了!”王嬸得意的看了王叔一眼,道,“我現在有舉人老爺撐腰,有舉人老爺他娘撐腰……”

  “行,我怕了你了,趕緊說正事!”王叔無奈的笑。

  王嬸這才收了話,看著他們笑,“傅家老大和老二老三在老宅打起來了!打的一整個村子人都驚動了去圍觀……”王嬸端杯子喝了口水,嘖嘖道,“幸好你們沒在家,不然吶……”

  “誰去勸架打誰,可憐你們家老四媳婦,臉上被崔氏那婆娘抓的滿臉血痕,頭發都被拽下來幾縷!老四被老大一腳踹在地上,你說平時干活也沒見老大多有勁兒,怎麼打起人力氣那麼大?那可是他親兄弟啊,一點猶豫都不帶的,我看傅老四被他一腳踹的半天站不起來……”王嬸搖頭,又笑瞇瞇的道,“楊氏在旁邊一直跳腳,就是不敢上前拉人,琥珀那妮子仗著楊氏疼她,想裝大,還沒走近就被周氏一把推了個仰八叉,哈哈……”

  “……”傅明禮和楚氏對視無語,好半響楚氏才出聲問,“這,到底是出了什麼事?”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10:03 AM

096 兄弟閹牆,拒門

  王嬸好不容易止住了笑,慢慢講起事情的來龍去脈。

  原來,傅雲杉將秘方告訴蔣氏後,二房被三房盯上,連著幾日都不得消停,非要傅明悌夫妻說出秘方為什麼味道不一樣。蔣氏他們自然不肯說,一來二去的鬧大了,先被琥珀發現轉身告訴了周氏,周氏伙同傅明孝與三房一起逼二房說出真相!

  傅明悌嚴詞拒絕,傅明孝大怒,“老二,你要眼睜睜的看著你親侄子橫死街頭嗎?”

  “大哥這是什麼話?”蔣氏皮笑肉不笑,“你兒子不好好進學,跑去糟蹋人家清白姑娘是我們二房教的?所謂子不教父之過……你別往我們家頭上亂扣屎盆子?!”

  “老二,老二媳婦,算我們大房的求你們,成不?”周氏抓著傅明孝不讓他動彈,懇求的看傅明悌夫婦,“這秘方賣了銀子說不定就能救大郎!救了大郎,我讓他以後孝敬你們……”

  “賣啥?老大家的你想干啥?”崔氏不願意了,“這秘方是咱們一大家的,人人有份!你以為是你大房的想賣就賣?”

  秘方沒有攥在三房手裡,周氏自然懶得搭理她,頭也不回,目光定定放在二房身上,傅明悌和蔣氏都皺著眉頭,周氏這話說的,他們要是不給就是不想救大郎,給了……這麼一棵搖錢樹真是有點可惜?!

  蔣氏瞧了忿忿不平的崔氏一眼,朝丈夫使了個眼色,傅明悌張了張口,突然有些猶豫和遲疑,他自然明白蔣氏的意思,可如果這秘方真能賣得十萬兩,他們若是攔著不讓賣,豈不是真的眼睜睜看著大郎去死?

  夫妻這麼多年,傅明悌臉色的變化,蔣氏第一眼就看出來了,撇嘴瞪了眼,高聲道,“大哥大嫂想救大郎我們都理解,可這秘方它不只是我們二房的,它是咱們傅家所有人的,你只逼著我們交出來做什麼?”

  “就是!秘方俺們三房也有份,俺不同意!”崔氏立刻跳出來搶過話頭,大臉盤子湊到周氏身邊嘖嘖兩聲,“俺家三郎七郎再調皮搗蛋頂多做些偷雞摸狗的事,啥時候做下這等造孽的畜生事喲。”

  周氏怒目瞪她,她卻毫不在意,撇了撇嘴,“好好一個黃花閨女給他糟蹋了不說,還害了人性命……”說著,伸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恍然大悟的吼了一嗓子,“哎呦,咱們傅家的臉都給他丟光了,以後家裡的女娃可咋嫁人?男娃咋娶媳婦啊?!”

  這話,崔氏以前也說過,在楚氏被她兒子冤枉跟楊康有染時,她也這麼嘮叨過幾句,不過當時是被二房攛掇的,今天這恍然大悟的表情是超常發揮了?

  “老三,讓你媳婦閉上她那張嘴!”傅明孝甩開周氏,朝傅明忠吼。

  傅明忠嘿嘿笑了兩聲,“大哥,你別發火啊,我媳婦說的也沒啥錯的!大郎是糟踐了人家姑娘啊,你說他喜歡人家就讓家裡去求親啊,青天白日的你說把人家姑娘……哎,大哥,你干啥……”

  傅明忠話還沒有說完,就被傅明孝抓了灶屋外面的挑水扁擔一棍子打到身上,疼的嗷嗷直叫,崔氏見自家男人被打,上來助陣,周氏自然不能讓她得手,上前一把就拽住了崔氏的衣服,崔氏一個踉蹌,沒控制好下盤,被周氏甩在地上,頓時嗷嗷大叫,“周氏你個不要臉的,一命償一命!你兒子害了人家姑娘就該償命!俺看你兒子死了誰給你們養老送終,看你們那破瓦罐誰給你們摔……”

  “崔氏你給老娘閉嘴!大郎不會死,大郎才不會死!”周氏眼見的被崔氏說出了真火,不管不顧的拼著上去抓著崔氏的頭發就不放了,崔氏疼的嗷嗷亂叫,伸著手撓周氏,倆人打的又是在地上翻滾又是往牆上撞,好不激烈!

  傅明悌和蔣氏面面相覷,蔣氏推推丈夫,“你可不能犯糊塗,咱們可還有二郎和半夏忍冬呢!”

  “可大郎他……”傅明悌欲言又止。

  蔣氏白了他一眼,“他要是好好讀書哪有這齷蹉事?!他咎由自取可跟咱們沒關!一百斤調味料就能買一千五百兩,他們大房想拿秘方去賣十萬兩,咱們二房還一分別想落下,你真想看著咱們倆閨女光身出嫁?兒子住這幾十年的破房子成親?!就你爹偏心那樣,給了這方子,咱們一家以後還要看你娘臉色過活還是小的,耽誤了幾個孩子的終身大事和前途,我看你怎麼後悔!”

  傅明悌的神色動了一動,瞧著場中傅明孝光鮮的衣服和傅明忠補著補丁的粗布衫,再瞧瞧自己一身半舊不新的衣服,瞇了瞇眼,“爹是太偏心了!行了,這事我有分寸,少不了咱們的……”

  蔣氏笑了,嬌嗔的瞪了他一眼,“你知道就好,我和孩子們還要靠你……”

  蔣氏話說一半,被崔氏大屁股撞上,身子沒站穩朝地上撲去,傅明悌忙伸手撈起蔣氏,夫妻倆驚魂未定的站在一旁,還未緩過勁兒就看到一根扁擔打在傅明悌身上,傅明悌吃痛,扭頭喝道,“大哥,你打我做啥?”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想看著我家大郎死,他死了你們有什麼好處?!”傅明孝咆哮著抓著扁擔又是一扁擔下去,“我告訴你們,今天這秘方交也得交,不交……我打的你們交!”

  傅明悌惱了,一把推開蔣氏,“你站一邊,我倒要看看他今天怎麼打的我交出秘方?”

  蔣氏哪裡會眼睜睜看著自家男人吃虧,瞅了一圈尋了個火柴棍也朝傅明孝招呼了下去,她這一動手,周氏就撲過來揪她的頭發,崔氏撓周氏,院子裡,一下就亂套了!

  女人的嗷嗷叫痛聲,男人的批判呵斥聲,不多會兒就傳出院子老遠,先是一家二家沒多久傅家院子裡就圍滿了人,最後到場的反而是心情不好出門散心的傅老爺子!

  “老二老三,你們在干什麼?還不放開你們大哥!”

  他又驚又怒,對著院中呆站著的四房夫婦和老六大吼,“還不上去把他們拉開?!”

  傅明信和傅明義呆愣著點頭,還沒到跟前,傅明孝被傅明孝一腳踹上心口跌在地上,傅明信疼的抱著胸口半天沒起身,傅明義則是被傅明孝揮出的棍子打中了胳膊,衣衫都被打破了,一根紅腫的肉條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凸了出來,傅明義蹙眉,看著打鬧的三家人,蹲下身去扶傅明信,懶得搭理他們了。

  “三位嫂子,爹回來了,你們別打了,聽爹說句公道話……啊!”何氏說著商量的話剛到三人面前,就被崔氏一把揪住了頭發,叫嚷著,“俺就說就說,咋了!你兒子活該!他罪有應得,死有余辜……”

  周氏張口咬住崔氏的耳朵,崔氏疼的嗷嗷叫,手下越發用力,何氏呼痛,“啊……三嫂,你放開我!疼疼……啊!”

  楊氏在旁邊急的直跳腳,嚷嚷著,“都住手!住手啊,老大老二老三,你們這是干啥啊……”

  “大嫂,你把三嫂的耳朵都咬出血了,快張……啊!”琥珀眼見自家娘說話不管用,就想上前拉一拉,誰知她的手剛碰到周氏,就被周氏狠狠一推,整個人沒有任何懸念的往後栽去,一下子摔了個仰八叉,圍觀的村人哈哈大笑,她又羞又氣,委屈的紅了眼眶,從地上爬起來跑回後院去了。

  傅老爺子氣的臉色鐵青,往後瞅了好幾個身強力壯的村裡小伙子,想讓人家上去拉開自己兒子,誰料,他看一個往後躲一個,沒有一個人願意上前幫忙,卻看著他的兒子兒媳打架笑的樂不可支。

  傅老爺子覺得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打掉的不只是他的顏面,還有他在這個村幾十年的微信,高昂的精氣神兒瞬間黯淡了。

  直到有人請來了裡正,裡正出面喊了幾個壯漢,一人被打了幾下才堪堪把六人拉開!

  “傅老弟啊,你們家是咋回事?”裡正頗不滿意的皺眉看著傅老爺子,“有啥話不能好好說,非要親兄弟打架?”

  傅老爺子扯了個牽強的笑,微微躬身,“傅元管教無方,讓裡正笑話了。”

  “笑話是小,一家人別傷了和氣才好。”裡正搖搖頭,歎了口氣。

  傅老爺子干干的應了聲,露出疲憊的神情,朝圍觀的村人笑了笑,“鄉親們都回吧,一些家事……”

  村裡人看無熱鬧可瞧,才慢慢退了出去,傅老爺子轉身想和裡正說話,裡正卻擺了擺手,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了,傅老爺子的臉色更難看了,剛被村人打擊剩余不多的精氣神更是跌到了谷底。

  他抬頭掃了幾個兒子一眼,看到臉色蒼白的老四和頭上血跡斑斑的老四媳婦,歎息一聲,“他娘,去拿點藥給老四媳婦涂上。老六,扶你四哥去歇著。”

  楊氏和傅明義應了,楊氏轉身回內院,傅明義扶著傅明信和何氏回了屋。

  傅老爺子這才瞪著三個兒子怒聲,“混賬東西,都給我進來!”

  兄弟三個與各自的妻子面面相視,傅老爺子一瞪眼,“敗家娘們,都給我回屋去!”

  周氏、蔣氏、崔氏哪裡見過傅老爺子這樣跟她們說話,知道傅老爺子真是氣恨了!當下氣也不敢喘一聲,灰溜溜的鑽回了自己屋。

  傅老爺子帶頭進了廳,也不坐,直挺挺站在大廳問三個兒子,“老二老三想干什麼?想把你爹我好不容易攢下的這點臉面都踩吧干淨才滿意是不是?!”

  傅明忠晃著頭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傅明悌精明的左右掃了掃,也不出聲,傅明孝忍不住怒火,開口道,“爹,老二不知從什麼地方得了那秘方的關鍵,我求著他讓他把方子拿出來賣了銀子救大郎,他不願意!您給說句話,是大郎的命重要還是那方子重要?”

  “老二,你大哥說的是真的?”傅老爺子蹙眉看傅明悌。

  傅明悌看了傅老爺子一眼,點頭。

  傅明孝當即指著他對傅老爺子道,“爹,你看他親口承認了,他是大郎的親二伯啊,居然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侄子死……”

  “大哥,老五為你頂罪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時候,你不也是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嗎?”傅明悌嗤了一聲,對傅明孝極其蔑視。

  傅明孝伸手就抓住傅明悌的衣領,怒聲道,“他怎麼能跟大郎比,大郎是我們傅家嫡親的孩子,傅明禮他壓根不是爹的親生……”

  “住口!”傅老爺子大喝一聲,卻已是晚了。

  傅明悌冷笑一聲,傅明忠長大了嘴,吃驚至極,“老大,你、你說啥?老五他……他不是爹親生的?!”

  “胡說什麼!”傅老爺子攔住三兒子的話,快步走到門口往外探了探頭,沒發現任何人才稍稍松了口氣。

  傅明忠砸吧砸吧嘴,嘿嘿笑了兩聲,上下打量傅明孝,“怪不得大哥對老五一家那麼狠,連我都有點心軟了,大哥卻眉頭都不眨一眼,嘖嘖,真是狠啊……”

  “老三,不許胡說!”傅老爺子開口,瞪著三個兒子,“誰敢把這消息洩露出去,家產一文錢也別想拿到!”

  “爹,俺不說,俺誰也不說。”傅明忠嘻嘻笑。

  傅老爺子看傅明悌,傅明悌點了點頭,傅老爺子歎了口氣,“老二啊,大郎是你看著長大的,他雖然做事魯莽,可本性不壞。誰年輕的時候沒有做過錯事呢?你啊,就當可憐你大哥只有這麼一個兒子,把秘方給他吧,賣了銀子救了大郎回來,咱們這一家才算完整啊!”

  傅明悌盯著傅老爺子半響沒吭聲,傅明忠跳出來反對,“爹,那不成,那秘方我們三房也有份,我還打算靠方子掙錢給我倆兒子娶媳婦呢,你瞅瞅三郎都多大了,馬上就該成親了,現在家裡啥都沒有……”他嘰裡咕嚕說著,絲毫不管傅老爺子越發黑沉的臉和傅明孝越來越鐵青的神色。“說句實在話,大郎做這事太缺德了,他這是罪有應得,死有……”

  “你特麼的才罪有應得死有余辜!那是老子唯一的兒子……”傅明孝大喝一聲,一臉鐵青的照傅明忠的臉就打了下去,傅明忠自然不會坐以待斃,當下兩人又在大廳打了起來,傅老爺子皺眉看傅明悌想讓他上前拉開兄弟倆,誰知傅明悌一臉漠然的往後退了退,傅老爺子瞬間受傷了。

  他吼,“都給我住手!”沒人搭理他。

  他拍桌,“老三,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爹,住手,聽到沒有?!”回應他的只有傅明悌諷刺的笑。

  他怒了,指著傅明悌道,“老二,不就是一個破方子,你真要眼睜睜看著你親大哥沒後送終?看著大郎慘死?!看什麼看,還不上去幫你大哥一把?”

  “幫大哥?!我為什麼要幫大哥?”傅明悌突然笑了,“我聽說人在醉酒和著急的時候說的話最真!爹,老大和老三打架,您不讓拉開他們卻喊著要我幫大哥一把?!”他抬眸看傅老爺子,一貫的精明神色被冷淡覆蓋,“您的心偏了這麼多年,眼裡看到的只有大哥!我呢,老三老四老五老六……哦,對了,老五不是你親生的,所以這麼些年,娘怎麼糟踐他們,老大和我們怎麼欺負他們,你都只當個旁觀的人,呵呵……”

  傅明忠不知何時停下了打人的動作,一貫的嬉皮笑臉染了一抹看不清的神色。

  “我也算看清了!爹,我覺得老五有句話說的真好。”他看了傅明孝和傅明忠一眼,目光垂下盯著傅老爺子的腳,“兒子的心也是肉長的,會疼……”

  說完,轉身,走,幾步外又停下,“秘方我不會交出來的,爹要是不滿意就把我們二房逐出傅家吧!”他回頭看了眼傅明忠,“老三,你要想干,我可以做好調味料只收你一個成本錢,你要願意以後就跟著我干,保管讓你兒子體體面面的娶上媳婦!”話落,人已走出了大廳!

  “哎!”傅明忠怔怔應了聲,看了眼傅老爺子和傅明孝,轉頭去追傅明悌。

  傅明孝不敢置信的看著兩人離開,轉頭,“爹、爹,他們……爹!”

  傅老爺子一口氣沒喘上來,氣昏了過去。

  ……

  “爹氣暈了?”傅明禮蹙眉。

  王嬸擺擺手,喝了口茶,“傅老爺子將我們趕了出去,後來發生的事我不知道,不過聽說傅家老二老三這次合伙了,把老大鬧的夠嗆,老爺子興許是看不過去……”

  傅明禮一怔,點了點頭,爹一向寵愛大哥,眼見二哥三哥合伙欺負大哥,肯定生氣,只是怎麼會暈了呢?

  楚氏拍拍他的手,“有空回家去看看吧。”

  傅明禮頷首。

  “六郎呢?不是說明天要走嗎?我們特意來給他送行……”王嬸看著眾人難過的神色,頓住,“咋了?”

  傅雲杉開口,“王嬸,哥的右手被方之行打折了,常寺說哥短時間沒有辦法提筆寫字。”她隱瞞了如果沒有那個藥哥哥可能一輩子都沒有辦法再提筆的話。

  王嬸一拍桌子,“那個畜生!壓根就沒干過一件人事!活該他考不上舉人!”拍完不解氣的起身朝門外走,“不行,不能就這麼便宜了他……”

  傅雲杉忙拉住她,在她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幾句,王嬸驚訝的看著傅雲杉,抬手拍了她後背一下,“好丫頭,做的好!”

  說完,笑著對楚氏道,“棲雲姐,都說女孩是娘的貼心小棉襖,你家杉兒真是個好孩子!有她和六郎在,以後啊,誰也別想再欺負你們家!”

  “你可別誇她了,再誇她就變成牛飛上天了。”楚氏笑。

  傅雲杉嘟嘟嘴,做一副委屈樣。

  “我去看看六郎。”王嬸轉身朝傅思宗的屋子走去,一家人都跟了過去。

  翌日,傅明禮帶了幾樣補品去傅家老宅看傅老爺子,傅明忠開的門,看他的目光怪怪的,傅明禮不明所以,看了看自己,“三哥,怎麼了?”

  “呵呵,沒啥……”傅明忠呵呵笑,看著他手上的東西,“老五,你是來看爹的?”

  傅明禮點頭,傅明忠搖了搖頭,湊近他低聲問,“爹娘那樣對你,你就不記恨?”

  “那是爹娘啊。”傅明禮奇怪傅明忠的態度,剛要問他怎麼了,就聽到二房的門打開,傅明悌走了出來,傅明忠一瞧見忙湊過去,“二哥。”

  傅明悌朝傅明禮點了點頭,“老五來了。爹在後院,快去吧。”

  傅明禮應了聲,困惑的走了。

  傅明悌看了傅明忠一眼,蹙眉,“你跟老五說什麼了?”

  “啥也沒說!真的!”傅明忠舉手發誓。傅明忠嗯了一聲,“走吧,咱們去鎮上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店面,咱們既然要做,弄個店鋪更好一些。”

  “好,都聽二哥的。”傅明忠笑嘻嘻的應。

  傅明禮拎著東西敲響了後院,傅琥珀出來開門,看到是他,撅了撅嘴,看到他提的東西,露出個笑,抓了他手裡的東西,讓出了路,“五哥,快進來。娘,五哥來看爹了。五哥,有沒有給我的東西?”最後一句,顯然是問傅明禮的。

  傅明禮應了聲有,傅琥珀歡天喜地的翻找著。

  “他來干啥,讓他走,你爹誰也不見!”楊氏的聲音從房間裡傳出來,有些悶悶的鼻音。

  “娘怎麼了?爹怎麼樣?”

  傅琥珀搖搖頭,“爹從昨天暈倒到現在一直躺在床上發呆,誰說話他都不理,娘急的哭了好幾場,看見誰都發火。”

  “請大夫了嗎?”傅明禮蹙眉。

  “沒有,爹不讓!”

  兩人說著已是到了楊氏和傅老爺子的屋子前,傅明禮上前敲了敲門,楊氏氣呼呼的打開門推他,“滾!我們不需要你來看……”說著,看到傅琥珀手裡提的東西和女兒手上的絹花,臉色有片刻的松緩,傅老爺子在屋裡輕咳了聲,楊氏的臉立刻又變了,抓過女兒手裡的東西塞到傅明禮懷中,推著他往外走。

  傅明禮不敢用力,只好順著楊氏的力道往後退,邊退邊說,“娘,我聽說爹身體不好,來看看爹,我沒有其他意思……”

  “你爹不需要!你從傅家分了出去就不是我們家的人了,以後沒事不要來我們家!滾!”楊氏看也不看他,只管將他往後推出後院,將門匡當一聲關上。

  傅琥珀在院子裡大叫,“娘,那是五哥送我的花,你干嘛搶走……”

  楊氏說些什麼,傅明禮沒有聽到了,有些發怔,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爹娘竟是連見也不見他了!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10:08 AM

097 走投無路,宣判

  傅明禮到前院,院子裡空無一人,他走到另一頭,敲響了傅明信家的門。

  傅桔梗開了條門縫,看到是傅明禮,高興的露出笑容,扭頭對屋裡人道,“爹,是我五叔來了。”

  “快讓你五叔進來。”傅明信一邊起身,一邊讓女兒把門打開,傅明禮笑著摸了摸傅桔梗的頭,將手中的東西放在門口一側的案子上。

  傅明信看了東西一眼,歎口氣,“娘把你趕出來了?”

  傅明禮苦笑一聲,沒有應話,而是從懷中掏了一包碎銀子出來遞給傅明信,傅明信怔了怔,忙推給他,“這……我不能要!”

  “四哥!”傅明禮喚了聲,執意要將東西塞到他懷裡,“聽凌娃他娘說你和四嫂都受了傷,知道你們手裡不寬裕肯定沒銀子抓藥,這銀子不多,先把你和四嫂的病看了吧。”

  傅明信還要拒絕,傅桔梗拉了拉他的衣擺,“爹,收下吧,娘的頭都出血了,李郎中說夏天天熱,不趕緊治要生膿的……”

  傅明信捂了捂臉,好一會兒,手在眼睛上胡亂劃拉了幾下,紅著眼接過了錢,“老五,這銀子算我們四房借你的,等我手裡有了閒錢就還你!”

  “不急。”

  傅明禮擠出了一個笑容,知道他們一家走了後,傅明信一家就是最困難的,他手裡若有銀子怎麼會不給何氏抓藥?!

  傅明信露出憨實的笑,小心翼翼的將銀子揣到懷裡,對傅桔梗道,“閨女,快去給你五叔倒杯水。”

  傅桔梗應了一聲,開門出去。

  “四哥,家裡究竟發生什麼事了?怎麼會鬧成這樣?”傅明禮問。

  傅明信引了他坐在凳子上,才開口,“我也沒聽多清楚,好像是二哥從哪裡得了一個秘方,大哥想把方子要過來拿去賣錢救大郎,三哥說方子是大家的,不讓大哥賣!說著說著就打了起來……”

  “沒人勸嗎?”傅明禮蹙眉,“什麼秘方?”

  “大哥拿了根扁擔,二嫂拿了根燒火棍,誰也不敢上前啊!唉……”傅明信搖頭歎息,“不清楚是什麼秘方,也沒聽大哥他們再提起。”

  傅明禮哦了一聲,歎氣,“難怪爹被氣病了!上次大哥在酒席上大鬧,被我拒絕的時候爹臉色就不怎麼好,這次眼睜睜看著又被二哥三哥這麼……”

  “這怎麼能怪你?你才分出去多久,就算有錢能有多少。十萬兩可不是個小數目!大哥他糊塗了,爹……”傅明信看了他一眼,“爹這些年不是一向這樣嗎?你別往心裡去……”

  他拍了拍弟弟的肩頭,壓低了聲音,語氣透著一股蒼涼,“四哥看明白了,爹那心裡啊,只有一個大哥!你既然分了家出去,以後就好好過你們自己的小日子,逢年過年的來給爹娘送年節禮就好,其他的事別攙和了!”

  “四哥……”傅明禮錯愕,一向憨厚孝順的四哥居然有了這種想法,這……

  傅桔梗從門外拎來了茶壺,倒了杯水放在桌子上,撅了撅嘴道,“五叔,奶罵娘是不會下蛋的老母雞!還說讓爹休了娘帶著我和姐姐兩個拖油瓶滾蛋……”

  “……”傅明禮愕然,轉頭看傅明信,“四哥,這、這……娘真的這麼說?”

  傅明信點了點頭,滿是胡渣的臉上撤了個苦澀的笑,“你四嫂生桔梗時傷了身子,這輩子怕是很難再有孩子了。本來這事一直瞞著娘,可她前段時間不知道從哪裡得了消息,將你四嫂叫去問了清楚,最近……唉……”

  “奶一直叫我娘干活,還不讓我和我姐幫忙,娘都瘦了好多好多了!”傅桔梗一臉氣憤,“爹,咱們也跟五叔一樣分家出去吧!娘這樣肯定會累死的,我不想娘這麼累……”

  傅明信又是重重的唉了一聲,沒有回應女兒的話。

  傅明禮想到自己家以前遭遇的事深有同感,也歎了口氣,“真要不行,四哥,你也跟爹說一聲,分出去過吧,沒有兒子你還有鳶尾和桔梗呢,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再說吧。”傅明信沒有直面回答,傅明禮知道他是個孝順的,也沒再說旁的,留了東西准備回去,被傅明信追上將東西塞給了他,“娘沒有要,我也不敢收,這東西你還是拿回去吧。”

  傅明禮看到傅明信撓頭,無奈的接了過去,“四哥,你也好好為四嫂和兩個孩子想想吧。”

  傅明信笑了笑,轉身進了院子,傅明禮從傅家老宅出來,回自己家裡看了看,帶著陳忠一家回了鎮上。

  傅思宗受傷無法參加會試,只能往縣衙報了緣由參加明年的科考了,傅明禮辦完了事,推拒了縣太爺幾次挽留才出得縣衙,回了楚記。

  樓重正拿了從京城帶回來的禮物,在傅雲杉屋裡邀功,送給楚氏的是一套在京城貴婦圈流行的純金套飾品,從發簪發梳到耳墜手鏈共八件,傅剪秋和白昕玥的是一套銀飾品,一樣是八件,送給傅思宗的是一方端硯,小八的是一柄小匕首,傅明禮的是一方澄泥硯!

  輪到傅雲杉了,樓重挑了挑眉,從懷中掏出一個布包,輕輕抖落了打開裡面的錦盒給傅雲杉看,看到東西那一刻傅雲杉還沒什麼感覺,聽完樓重一句話後,臉黑了!

  “系到你的包子上,以後你走哪都會叮叮當當的響,爺不用猜就知道是你了!”

  他當她是他養的阿貓阿狗嗎?!

  他才叮叮當當響,他全家都叮叮當當響……

  “三姑娘,這可是我家爺請飾品店的掌櫃特意打造的,鈴鐺上還有你的名字呢……”常寺在旁邊嘰嘰喳喳。

  “三姑娘?”白蘇在旁邊看到傅雲杉盯著鈴鐺皺眉不出聲,輕輕推了推她。

  發覺被某人拉低智商的傅雲杉找回神智,抬眸撇了一眼樓重,對丫頭輕聲道,“去把東西拿給爹娘和哥哥姐姐小八他們吧。”

  “是。”白蘇應了一聲,將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抱著出門去。

  樓重拿著鈴鐺在傅雲杉的眼前晃了晃,傅雲杉一把抓了放回盒子裡,啪一聲蓋上。

  “小丫頭,快帶上給爺瞧一瞧啊。”樓重伸手揪了揪她頭上的包子,傅雲杉躲閃不開,憋屈的狠瞪了他一眼,這男人不動手動腳的就手癢是不是?!

  常寺骨碌碌的轉著眼珠子,來回打量,目光中時恍然時不解,眉頭一會兒皺一會兒松,樓重瞥了他一眼,他嘿嘿笑,“不打擾爺和三姑娘說話,我去找白蘇姑娘要些茶點和茶水。”

  邊說邊賊溜溜的後退,眼見樓重鳳目微瞇,才蹭一下跳起奪門而出。

  樓重這才松了傅雲杉的頭,懶散的坐靠在椅子上,與站著的傅雲杉平視,“聽府城一品閣的掌櫃說你去找過我?”

  “嗯。”傅雲杉從懷中掏出他離開時送給自己的玉牌,“既然你回來了,這東西物歸原主。”

  樓重垂眸看了眼她小手中的玉牌,不甚在意道,“你留著吧。我來就是告訴你一聲,我可能要有很長一段時間不會來洛邊了,一品閣的生意有掌櫃在,你只要每隔三個月去查一下帳就好了。”

  “是京城出了什麼事?”傅雲杉秀眉一蹙,看樓重。

  樓重甩開折扇扇了兩下,又啪一聲合住,歎了口氣,“是啊,老皇帝吃一品堂的藥膳中了毒,說不定我這一去就不回了……”他揚起好看的眉,長長的睫毛隨著眨眼的動作輕輕蒲扇了兩下,一張妖艷的臉露出禍國的笑,“小丫頭,白白送你一座一品閣,你開不開心?”

  傅雲杉沒有出聲,定定的看著樓重,樓重哈哈大笑,抬手揉了揉她的腦袋,“騙你的!是我一直在找的一個人有了線索,我要趕過去看看。”

  傅雲杉依舊沒有出聲,樓重抿唇,纖長的手指輕輕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丫頭真不可愛。”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遞給傅雲杉。

  傅雲杉接過,打開,看到裡面的東西後,眉頭蹙的更緊,“一品閣的轉讓文書?為什麼把一品閣轉讓給我?”她咬重了轉讓和我兩個詞,樓重拍她的頭,傅雲杉白他,他笑著收回手,靠在椅子上,慵懶姿態盡顯,“我可能一兩年都不會來洛邊了,與其讓店鋪荒著沒人搭理,不如交給你……”

  “我才十二歲,你太看得起我了!”傅雲杉將文書和玉牌一並還給他,樓重瞟了她一眼,聳肩,“沒辦法,洛邊這麼大,只有你入了我的眼。除了你,別無第二人選。”

  “你可以交給掌櫃的……”

  樓重搖頭,“一品閣可有你的藥膳生意,你若不想要,那我回去就把它賣掉,大廚帶走,以後藥膳可就在洛邊絕跡了!再說……”他伸手從懷中再掏出一封信,搖了搖,“不想知道這幾個月藥膳你分了多少銀子嗎?”

  傅雲杉眼睛一亮,連連點頭,“多少?”

  “你接了一品閣這銀子就是你的,不接的話……”他抿唇捏著信封當扇子搖啊搖。

  傅雲杉不想接,她還有一大堆的事要處理。

  要將想到的幾種東西研究著做出來,要尋種菜的高手開始准備蔬菜大棚的事,要打理楚記賺錢當後盾,要照顧哥哥,還要時刻防著傅家老宅那些人出陰招害他們一家,她哪裡還有精力去幫他照看生意……

  可,她又捨不得那分成銀子!她的蔬菜大棚是個大洞,需要的銀子多著呢!

  樓重看著她小巧的臉上變化著神情,一會兒撅嘴一會兒皺眉,一會兒歎氣一會兒高興,不由好笑,威脅道,“這銀子……”

  “我接……”傅雲杉急急開口,說完又有些懊惱,“先說好,我只是先替你管著,你什麼時候回來鋪子什麼時候還給你!”

  樓重頷首,又捏了捏她的包子頭,看到傅雲杉又想炸毛,呵呵一笑,“我已經讓常寺稍了信回京,過段時間藥來了,你哥的手就能好了,不過傷筋動骨一百天,縱然能治好,他也沒辦法參加今年的恩科了。”

  “沒、沒關系。還要多謝樓公子賜藥。”傅雲杉咬牙,想抬手拍他的爪子,卻又不得不忍住迎著他的笑容,說感謝的話!

  樓重大度的擺手,“不用客氣。”

  傅雲杉氣結,捏了文書,奪過他手中的信封,轉身走了。

  臨出門,樓重突然出聲,問,“你門房上的三個人從哪裡找的?”

  “鎮上買來的,怎麼了?”傅雲杉停住腳步轉頭,看了樓重一眼。

  樓重搖頭,“昨天回你家時見到了他們,看他們長相很像西邊的耶羅人,耶羅人素來以彪悍殘暴出名,你多小心一些。”

  傅雲杉本想取笑他不去鎮上的楚記落腳,偏跑去空無一人的雙河鋪,可聽到樓重後面的話不由蹙眉,“這一家人平日就有些古怪,這麼說還真是留不得他們了。多謝忠告。”話落,開門,走了出去。

  樓重輕笑,一身松散氣息在傅雲杉走後瞬間消散,換上一身沉重,常寺蹦跳著進來,瞧到自家爺的臉色,瞬間也收斂了氣息,探頭在外面瞧了瞧,發現沒有一個人後,將房門掩上,湊過去壓低聲音道,“爺,他們來鎮上了,怎麼辦?”

  “他們不是想跟咱們一起走嗎?”樓重以手撫摸著扇柄的玉墜子,瞥了房門一眼,“小丫頭一家只是普通百姓,不應該卷入這是非之中,你去讓他們收拾東西,過兩日我找了機會跟小丫頭要了人,帶他們回京。”

  “爺要幫他們?”常寺不贊同的皺眉,“您現在還自身難保!這次的事明顯就是大皇子和三皇子聯手要對付你,要不是樓太醫趕回去的及時,皇上他就……”

  “我自有分寸。”樓重瞟了他一眼,“你去吧。”

  “是。”常寺無奈的點頭,轉身出了門。

  過兩日,樓重辭行,當著傅明禮和楚氏的面說陳忠媳婦會做一種特別好吃的糕點,他想帶他們回京,傅明禮和楚氏自然滿口答應,雙手將賣身契送上,樓重捏著賣身契,瞟了兩眼陳庭,笑著揣進了懷裡,一行幾人驅車離開清河。

  傅雲杉第二日就讓顧淮揚去朱牙子那尋了一對溫厚的夫妻看門。

  第三日上,衙門傳傅家全門到縣衙聽判!

  傅思德買凶奸淫姑娘,造其死亡,罪證確鑿,判為死刑,恩科結束後問斬!

  何家父母和未婚夫大呼青天大老爺,哭笑著抱著女兒和未婚妻的靈位出了衙門。

  大堂上,只留下傅家一門人。

  “爹啊、娘啊,我不想死,你們救救我,救救我啊!”傅大郎嗷嗷哭叫,幾個月的擔驚受怕讓他瘦的只剩皮包骨。

  周氏抓著兒子的手哭的撕心裂肺,“兒啊……娘的兒子啊……都是爹娘不好,是爹娘害了你……”

  “阿德……兒子……”傅明孝的脊背一瞬間塌了下去,看著瘦骨嶙峋的兒子和哭的上氣不接下氣的妻子,臉上頹然而絕望,傅明禮目露不忍,身子動了動,傅雲杉一把抓住他的衣角,攥的死死的,傅明禮明白女兒的意思,拍了拍她的手,歎了口氣。

  傅明悌和傅明忠夫婦都別開了臉,傅老爺子一臉灰白,不敢置信的看著縣太爺,喃喃道,“縣太爺,能不能網開一面……”

  “網開一面?”師爺瞥了傅明孝一眼,笑開了眼,“傅老爺子,我們老爺可就看在您曾經在帝師府呆過的面子已經寬限了這麼久,本來還說有救的,可惜啊……”他搖頭歎氣。

  傅老爺子自然明白師爺話中的意思,傅明禮幾兄弟都明白。

  傅明孝突然發飆了,在堂中一陣大笑,指著傅明悌一順溜過去,連傅老爺子都沒放過,“這就是你們想要的結果,我兒子被判死刑了,你們滿意了吧!滿意了吧?!看我以後沒有兒子送終是不是很開心?是不是很解恨?嗯?老二,老三,你們好,你們可真好,你們可真是我的親兄弟!我告訴你們,我不好過,以後誰也別想有好日子過……”

  “老大……”傅老爺子一臉受傷,他也不想這樣的,他一直以為大郎還有救的!

  傅明孝恨恨瞪了傅老爺子一眼,臉色猙獰,“爹,我沒有兒子送終了,你開不開心?”

  “我、我不……”傅老爺子搖頭,“老大,你不要這樣……”

  傅明孝笑了,“爹,你看你有這麼多好兒子,多我一個不多少我一個不少,你就發發慈悲把我分出去吧,我們兩口子以後就守著一起過,啥事都不管了,成不?”

  “不!”傅老爺子臉色蒼白,顯然接受不了疼愛多年的兒子要拋棄他!他上前抓住傅明孝的手,“我讓老五老二老三他們湊銀子,對,湊銀子,十萬兩銀子一定能救大郎……”

  “湊銀子?你怎麼讓他們湊銀子?他們憑什麼要聽你的?”傅明孝抬頭,看傅明禮,“你以為現在的老五還是以前那個你想打就打想罵就罵的老五嗎?他就算啥都不知道,現在也不會聽你的話了!還有老二老三,我嫡嫡親的兄弟,他們是怎麼說的,說不給就不給!爹,你說話還有誰去聽啊?啊……”

  傅老爺子頹然,踉蹌了一步,剛好退到傅明禮身前,傅明禮伸手扶了一把,傅老爺子抬頭看著他發怔,好一會兒,老眼露出欣喜的光芒,笑道,“老大,還有辦法,還有辦法!”

  “爹……”傅明禮蹙眉,忍著疼試圖讓傅老爺子松手。

  可傅老爺子枯瘦的手抓的緊緊的,他越動,傅老爺子的指甲卡的越深,不一會兒已有淡淡血滲出來染紅了薄衫。

  傅雲杉皺眉,抬頭看了眼縣太爺,縣太爺敏銳的察覺到小姑娘目光中的惱怒,心裡一咯登,瞪了眼師爺,揮揮手讓衙役分開二人。

  誰知,傅老爺子拼命抓著不放,還對兩個衙役喝,“滾開!”

  衙役惱了,手下用足了力氣,硬是將傅老爺子拖到一邊,一把扔到了地上。

  傅家幾兄弟怔了怔,只有傅明義上去扶起了他,傅明信想動被女兒傅桔梗狠狠拽住了。

  傅老爺子推開兒子的手,坐在地上指著傅明禮對縣太爺道,“大人,傅思宗是舉人,他是舉人,是不是能替我們家大郎頂罪?”

  “爹!你說什麼胡話?!”傅明禮瞪圓了眼睛,驚怒交加!一臉不敢置信!

  楚氏和傅剪秋姐弟都嚇傻了,驚愕的看著地上面帶微笑與縣太爺討價還價的傅老爺子!

  “大人可以扒了他的舉人功名,由他來替大郎頂罪,大郎就不用死了!是不是,大人?”他從地上爬起來,走到一臉錯愕的傅明孝身邊,“老大,爹說有辦法就一定有辦法救大郎,爹不會讓你白發人送黑發人的!六郎替大郎頂了罪,就像上次老五替你頂罪一樣,這樣大郎就不用死了,兒子,你開不開心?”

  “爹,大郎犯的是死罪……”傅明孝有些結巴。

  傅老爺子笑著點頭,“爹知道。”

  “爹知道還要讓六郎替大郎頂罪?他做錯什麼了?”傅明禮滿臉絕望,眸子裡忍不住的怒火翻騰,“就因為他是我的兒子,是你孫子嗎?”

  傅老爺子轉頭冷淡的看了傅明禮一眼,“是,誰讓你是我兒子,他是我孫子,你的命是我給的,他的命也是我給的!”

  傅雲杉真想哈哈大笑,見過不要臉的真是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他是傅明禮的親爹嗎?有偏心偏成這樣的爹嗎?!

  “爹,你怎麼能這樣?”楚氏已經震驚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口裡反復說著怎麼能這樣,怎麼能這樣!

  傅明信一家也是滿臉驚愕,張著口不知道說什麼好。

  傅明悌夫婦和傅明忠夫婦面面相覷,像是搞不清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目光不由投向縣太爺。

  縣太爺和師爺也很無語,他們怎麼也沒料到傅老爺子會當場提起傅明禮被扒秀才替傅明孝頂罪的事,其實,那件事嚴格說起來,當時他是看在傅明孝帝師府奴僕的面子才輕饒了他,答應傅明禮頂罪。

  可這不代表誰都能頂罪啊?!

  這傅思宗可是舉人,他沒有資格扒下他的功名暫且不說,單說傅家那個三丫頭小小年紀就那般能耐,他今日若真做了什麼,還不得被她記恨個千千萬萬年啊!再說,傅家老五的大姑娘許的可是許家的二少爺!那許家大少爺可是在京城二品大員家都能說得上話的人,他是腦殘了才會答應傅老爺子的話!

  縣太爺咳了咳,正想開口說話,傅明禮已先出聲,“大人,我能不能跟傅老爺子說兩句話?”

  “請。”

  傅明禮拍了拍女兒的手,微微一笑,“杉兒,放心,爹不會再傻了。”

  傅雲杉這才發現自己攥著傅明禮衣襟的手早已出滿了汗,將爹薄薄的衣衫都浸濕了,她喃喃叫了聲,“爹。”

  傅明禮走出一步,直視傅老爺子,淡聲道,“爹,有些事我不想說不等於我沒記住,有些話我不想說並不是我不敢說,我只是一直念著爹娘的生養之恩!天啟皇朝自古百善孝為先,兒子自認從懂事起從沒有做過讓爹娘難過的事,要真說起來,怕只有我考中秀才和娶了棲雲這兩件事沒有聽你和娘的話……”

  他回頭看了一眼棲雲,淡淡一笑,“兒子不想追問當年娘為什麼執意要我娶一個癡傻姑娘為妻,這麼些年,為了這兩件不孝的事,兒子一直在努力補救。爹娘說沒銀子,我就把束脩全部上繳,娘不讓我參加科考我就不參加,爹不讓六郎住家裡就不住……可一次次忍讓一次次後退換來的是一次又一次的失望甚至絕望!兒子這條命確實是你給的,但早在替大哥頂罪時就還給你了!六郎的命確實是兒子給的,但早在大郎和二郎下五石散癮要置他死地時已經還給傅家了!他現在的命是杉兒和司命救回來的!不是傅家的!”他側眸看向傅老爺子,一步一步走近,“爹還想說棲雲、杉兒和秋兒、小八的命嗎?棲雲身懷有孕要被大哥灌紅花落胎一屍兩命,她的命是裡正救的!杉兒被大哥一腳踹上心口斷了呼吸大半時辰,她的命是上蒼憐憫賜下的!秋兒被娘和大嫂表妹設計要將她送給一個老頭子當通房,她的命是杉兒搶回來的!小八自小體弱,營養不良,幾次活不下來,是杉兒拼了命的想法賺錢為他補身,他的命也是杉兒的!”

  傅明禮一口氣說完,臉色淒然,看著發怔的傅老爺子露出一抹悲慘的笑,“爹還記得我和棲雲的二兒子嗎?他和秋兒是孿生,跟琥珀差不多大,生下來是多可愛的一個孩子,可是因為琥珀要吃奶,棲雲一下子顧不了那麼多孩子,娘就主動請纓說幫我們照顧小二,可是……可是!”他紅了眼眶,“不過十天,娘送他回來時,額頭好大一塊青斑,身體都僵硬了,娘說是他自己調皮從床上栽了下來……”

  楚氏在後面哭的悲傷不已,傅剪秋抱著她咬唇落淚!白昕玥淚流滿面。

  “他才三個月大,怎麼會翻身?怎麼會從床上栽下來?!”傅明禮語聲哽咽,一雙眸子紅的嚇人,淚光閃閃卻一滴也沒有落下來!說完,他露出一個自嘲的笑。

  “爹……”傅雲杉感受到他微笑背後的難過,鼻子不由微微泛酸。

  傅明禮轉頭看縣太爺,拱手道,“大人!都說不孝有三,謂阿意曲從,陷親不義,一不孝;家貧親老,不為祿仕,二不孝;不娶無子,絕先祖祀,三不孝!草民自認這幾十年從無一分懈怠!可今日親爹要取親兒性命,如果孝與親兒只能擇其一,草民寧願棄了這孝選擇我兒!求大人做主!”

  說完,噗通跪倒在地。

  楚氏哽咽著跪在傅明禮身邊,“求大人做主!”

  傅剪秋和白昕玥跪在楚氏身邊,“求大人做主!”

  傅雲杉站在堂中,看著發怔的傅老爺子和傅明孝輕笑,好半響,才抬頭看縣太爺,“大人,我爹說的您都聽清楚了,傅家這些年是怎麼對我爹娘和家人的,您也心裡有數了!這樣的親人我們要不起,求大人做主,削了我們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家人齊齊望向她,傅雲杉拎裙下跪,“求大人做主,削了我們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明禮愣怔好半響,釋然一笑,轉頭大聲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想離開傅家也要先替我孫子頂了罪……”傅老爺子驚慌開口,“大人,你不要聽他們胡說,我是一家之主,頂罪,要頂罪!”

  縣太爺蹙眉,看著傅老爺子搖頭,“傅老爺子,傅思德是你孫子,傅思宗也是你孫子,你這心怎麼這麼狠……”

  “大人!”傅明義跪在傅明禮身邊,高聲道,“大郎罪有應得,六郎是無辜的,求大人秉公斷案!”

  “老六!”傅老爺子瞪他,“大郎他可是你親侄子!”

  傅明義回視,“爹,六郎也是我親侄子!”

  “你、你……”傅老爺子氣的喘氣,恨不得張口說出傅明禮不是他親兒子的話,可說了就不能讓傅思宗替大郎頂罪!就沒有辦法救大郎了……

  傅老爺子突然詭異的笑了,他看著傅明禮一家,“傅明禮,你不要後悔!”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10:10 AM

098 無相無關,蘇醒

  “六叔,我是你親侄子啊,你怎麼能讓我去死……”傅大郎嚎叫著朝傅明義撲過去,一旁衙役伸出棍子攔住他,冷聲道,“退後!”

  周氏被傅大郎帶的蹣跚兩步,又抱住兒子大哭,“我的兒啊……”

  傅明禮抬頭看傅老爺子,臉上的絕望痛苦盡消,剩下的只有一分苦澀九分淡漠,“這麼多年,欠爹娘的,我們一家早還清了!此後種種但望無相無關,兒子一生無悔!”

  “五哥……”傅明義急叫,回頭瞪著傅老爺子咆哮,“爹啊,你這是要干啥啊?!大郎自己犯的錯就該自己承擔!你這麼逼五哥干啥啊?!五哥啥也沒做錯啊!”

  “老五啊!不能啊……”傅明信哎哎的歎著氣,臉色淒苦,“好好的一個家為啥會鬧到這個地步啊?以前不都是好好的嗎?”

  “四伯,如果我爹答應了傅老爺子,讓我哥替傅大郎頂了罪……”傅雲杉朝傅明信輕輕一笑,道,“你覺得好不好?”

  傅明信一怔,張不開口,他自然知道是不好的,可爹一向說一不二,哪會允許老五他不聽話……

  難道真要拿六郎的命去換大郎的命?那怎麼行?犯錯的是大郎不是六郎啊!

  他突然頓悟,看著傅雲杉搖了搖頭,再不開口說一句話。

  傅明忠張口想說話,被崔氏拉了,他一貫嬉笑的臉露出幾分傷感,別過了頭。

  蔣氏和傅明悌夫婦兩個目光復雜的看著傅明禮一家,微微歎氣,終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傅明禮垂頭,再次大聲道,“求大人做主,削了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家的籍文吧!”

  傅老爺子哈哈大笑,“好!既然你不願意當我傅家人,咱們就從今日劃清界限!”他抬頭朝縣太爺點頭,“大人,傅明禮不孝不悌不仁不義,草民請求將他一家的名字從我傅家籍文上消除,驅逐出雙河鋪!”

  “這……”縣太爺看了眼左手側的師爺,師爺湊過來在他耳邊低語,“大人,依屬下看不如賣傅明禮一個人情,將他們家的籍文另外造冊!”

  “哦?為什麼?”

  “您想啊,傅元雖然是帝師府的家僕,但總是天高皇帝遠。”他又壓低了稍許,以更低的聲音道,“我早得了消息說京城那兩位自知道了真相就一病不起,自然也沒心思管他的閒事!再說,傅明禮剛才說的那些事如果是真的……”

  師爺撇撇嘴搖頭,“這樣的爹可真是,不要也罷!”

  縣太爺捋了捋胡須,目光掃視著堂下的傅家一眾人,傅明信和傅明義明顯是站在傅明禮這邊的,可又因孝順不敢多反駁傅老爺子的話,傅明悌和傅明忠兩對夫婦態度也很明顯,明顯是兩不相幫,看戲的!

  再瞧傅老爺子對傅明孝那態度……

  縣太爺也忍不住搖了搖頭,歎息一聲,右手拿起桌上的醒木彭一聲拍下!

  “來啊,取籍文冊!”

  師爺應了一聲,帶人出了大堂。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師爺回轉,將一本頗舊的籍文翻開到某頁,遞給縣太爺,縣太爺看了上面的姓名籍貫,確認無誤後點頭,抬手又拍了下醒木,“傅元,傅明禮,你們可想好了?籍文一改,你們以後就再沒任何關系了?!”

  傅明禮張了張嘴,簡單的一個好讓他的唇顫抖了半天,還未吐出。

  傅老爺子卻已斬釘截鐵道,“想好了!”

  “好……”咬著牙,傅明禮也終吐出這個字。

  傅雲杉抬眸看他,“爹……”

  傅明禮朝她笑一笑,大掌拍了拍她。

  縣太爺看了師爺一眼,將籍文遞過去,師爺拿筆將傅明禮一家在傅元名下的所有在籍人名全部勾銷,在另外一本籍文冊重新添上兩家的籍文,又遞給縣太爺看,縣太爺點了點頭,“傅元,傅明禮,籍文在此,你二人確認無誤就簽名蓋章,以後生老病死可就兩不相干了!”

  傅老爺子搶先接過,掃了兩眼,眉頭都不眨的掏出印鑒簽字蓋章,接著將籍文冊扔到傅明禮面前,傅明禮垂眸看著上面筆墨未干的傅元兩字,一陣恍惚,手伸了幾次都沒能拿起。

  傅老爺子在旁邊笑,傅雲杉抬眸斜瞪回去,小手一把抓起籍文冊,攤到傅明禮面前,“爹……”

  傅明禮的手抖了抖,側眸看著跪在身邊的妻子和孩子,淡淡一笑,接過師爺遞過來的筆,毫不猶豫的寫下自己的名字,蓋上了自己的印鑒!

  師爺接過,重新拿回縣太爺手裡,縣太爺過目確認,又是一記醒木敲響,“今日本官判,傅元與傅明禮斷絕父子關系,以後生老病死富貴榮華皆與傅明禮無干!且不得以任何理由任何借口向傅明禮索求銀錢!傅明禮亦同!你們兩家可有聽清楚?”

  “謝大人,草民清楚!”傅明禮躬身點頭。

  傅老爺子頷首。

  “來人,把傅思德拉下去打入死牢,恩科結束後行刑!”

  “我不要死!我不想死啊!爹、娘、爺……你們救我啊……”傅大郎抓著周氏的衣服不肯丟,傅明孝心疼唯一的兒子,看到兒子這番狼狽赴死的模樣,忍不住落下淚,“兒啊!爹要怎麼辦才能救你啊……”

  “老大,不哭,大郎一定不會死的!”傅老爺子抓著兒子的手堅定道。

  傅明孝的哭聲一頓,抬頭看他,見到傅老爺子朝自己點頭,先是不敢置信而後是一陣狂喜,“爹,你是說……”

  “嗯。”

  傅明悌和蔣氏機警的互相看了看,似乎猜到了傅老爺子的意圖,二人糾結的蹙起眉,同時看了傅明禮一眼,卻在半路被傅老爺子陰冷的眼神攔住,心驚的收回視線。

  傅明忠和崔氏只覺得他們幾人乖乖的,崔氏碰了碰蔣氏,“二嫂,爹和老大在說啥?”

  “沒什麼。”蔣氏僵硬的朝她笑了下。

  崔氏撇撇嘴,沒再吭聲。

  說好戶籍需要重新辦理,作廢的戶籍要交還縣衙,縣太爺拍了驚木退堂,傅雲杉扶著傅明禮帶著楚氏和傅剪秋白昕玥出了公堂。

  傅明義和傅明信都一臉難過的模樣,傅明義紅著眼眶,道,“五哥,你是我五哥一輩子都是,以後有啥事你一定要喊上我!”

  “對,老五,有啥事不要跟四哥客氣,我們永遠都是兄弟。”傅明信歎著氣,瞅了眼瞪著他們的傅明孝和傅老爺子,沒再多說,就拉著傅明義走了。

  傅明悌和蔣氏想過來,被傅明孝攔了,不知道說了什麼,傅明悌夫妻的眼一下子亮了,拉上傅明忠和崔氏頭也不回的跟著傅明孝夫妻走了。

  縣衙離楚記本就不遠,繞過一道街就是了,一家人誰也沒開口,只默默的走回了家。

  家門口,顧淮揚笑著迎,“老爺,夫人,姑娘們回來了,老夫人等的都著急……”話沒說完就發現了一家人不對的神情,未完的話也就沒有再說。

  傅雲杉笑著同他打了招呼,吩咐道,“顧叔,我和二位姐姐有些話同爹娘說,吩咐人不要靠近客廳。”

  “是,三姑娘。”顧淮揚退了開,招了小廝吩咐下去。

  廳內,傅明禮深歎了一口氣,朝一臉擔心的楚氏笑了笑,楚氏的眼淚唰一下落了下來,“相公……”

  “別哭別哭,我沒事,一點事都沒有……”傅明禮說著,眼眶卻也忍不住紅了,傅雲杉默默走過去,抬起頭,“爹,你還有娘,還有我們,我們不會讓你傷心的。”

  傅明禮淚顏帶笑,矮身將頭埋入女兒的肩窩處,身子不停輕顫著,“爹知道,爹一直都知道,你們都在我身邊,只有你們在我身邊!爹他怎麼能說出那樣的話,怎麼能啊……”

  “爹爹不怕,杉兒會保護著你們!他們以後再也別想有機會欺負咱們家了!”傅雲杉感覺到自己肩膀處有些濕潤,她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流淚,只是覺得鼻子有點酸。

  她可憐的爹爹……

  一家人默默抹淚,有脫離傅家老宅陰影的喜悅也有擋不住的感傷。

  ……

  翌日,傅雲杉找來顧淮揚,與他商量一件事。

  “三姑娘的意思是讓家裡的丫頭小廝都學一些防身的功夫?”顧淮揚吃驚,隨即想到傅思宗受傷的事,點頭道,“我明白了,三姑娘是想讓主子身邊的人有自保能力,到時候能……”說著,他話聲一頓,建議道,“與其這樣,不如找一些有功夫底子的人在主子身邊伺候?我跟過朱牙子一段時間,知道他那裡是什麼人都收的,不如我去找找他……”

  傅雲杉想了想點頭,“嗯,這個你去安排。家裡現有的人有多少算多少,每天早起半個時辰,晚上半個時辰,跟著司命練武。”

  “這……”顧淮揚有些遲疑,“司命的脾氣三姑娘知道,除了幾位主子,他是很少跟下人接觸的,要他出面教?這……”

  傅雲杉明白他的意思,略思躊了一會兒道,“你先去朱牙子那尋幾個現成的,讓他那邊也留意點底子不錯的孩子,價錢好商量。練武的事我回頭跟司命說,家裡如今這情況,早晚也是要請護院的,勞煩顧叔多費心了。”

  “這是顧某的本分。”顧淮揚點頭,以傅家現在的情況,他真是覺得沒有請護院的必要,不然,他在那天到傅家時就會說出來了。不過,既然主家提出來了,他自然要盡心盡力去辦好。

  當下,拱了手,轉身出了楚記找到朱牙子說了情況,朱牙子剛好脫手了從大家出來會武功的婢女,頗可惜了一番。

  顧淮揚只好請他以後多留意點,朱牙子連連點頭。

  下午,傅明禮帶了戶籍去縣衙換新戶籍,傅雲杉和白昕玥傅剪秋窩在廚房折騰她想出來的新花樣兒,說起來都是她沒入蘇家之前愛吃的東西,入了蘇家那種東西上不得台面的程度就連家中的僕人見到都會露出鄙夷的神色,她為了那份虛榮也慢慢遠離了那些平民食物。

  “杉兒,這能行嗎?”白昕玥一邊洗面一邊扭頭問傅雲杉。

  傅雲杉搖頭,“總要試一試才知道。說實話,我也沒幾分把握。”

  “我還第一次見用豌豆磨面做這個。杉兒,這個你也是從余少爺的書裡看到的?”傅剪秋笑著洗手中的面。

  傅雲杉嘿嘿一笑,挑了挑眉,“是啊,不過我也是第一次做,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呢,咱們趁天色還早,多洗一些出來,洗出來的面留著晚上我給大家做道好吃的!”

  傅剪秋和白昕玥相視,同時瞥了她一眼,“這小丫頭,一天天鬼靈精的。”

  三人邊嘮嗑邊洗,一直洗了大半個下午才算完事,傅雲杉指揮小廝盆放在陰涼處蓋了布等它自己沉澱,吩咐負責灶火的丫頭燒了火,當著傅剪秋和白昕玥的面將洗好的面切成幾塊放到沸水中煮了一會兒,又撈出來。

  吩咐玉氏切了些碎肉,准備了雞蛋、酒、蔥和姜,她倒了稍許酒把細鹽雞蛋和碎肉攪拌均勻入味,大約一刻鍾後用筷子在面筋上捅了一個洞,將肉塞進去。

  “杉兒,你這是要做什麼?怎麼還要把肉塞進去?”白昕玥好奇的問。

  玉氏在旁邊看著輕笑,“三姑娘這做法還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我今天見識了。”

  “這丫頭就喜歡翻騰這些吃的。”傅剪秋笑著搖頭。

  傅雲杉輕哼了一聲,“這東西做起來又簡單又好吃,經濟實惠,多好啊!”

  做好了准備工作,灶火丫頭機靈的燒了小灶,傅雲杉倒了油加熱,把准備好的蔥花和姜片放進去開味,倒入塞好肉的面筋,又加了各色調味和清水燒沸,然後轉中火最後大火收汁,還未出鍋,清鮮的肉香味就飄了出來。

  幾人拿著筷子嘗了兩口,面露驚訝,“味道真是不錯。杉兒,你怎麼想出來的?”

  “用腦子想的唄。”傅雲杉得意的揚起了下巴,玉氏笑著放下筷子,看著桌上煮好的幾大塊面筋,“可惜夏天這東西不能多放……”

  白昕玥笑了,“玉嬸,把這東西放籃子裡吊到咱們院子裡的水井裡不就好了?”

  玉氏連連點頭,“二姑娘說的是,我這就去弄。”

  門口白蘇走過來,福禮,“大姑娘,二姑娘。三姑娘,王嬸子帶了王家兩個小少爺來了。”

  “哦?王嬸來了?”傅雲杉解下身上的灶衣,拍了拍衣服,笑挽著兩個姐姐的手,“大姐,二姐,咱們去看看。咱們分出來的事還沒告訴王嬸和王叔呢。”

  姐妹三人笑著一路往大廳走,白蘇跟在後面,看著被傅雲杉摟住的白昕玥,眉頭微微皺了皺,只一瞬就重新恢復了平靜,安安分分的跟在三人身後。

  “這關系斷的好!”

  未進客廳,就聽到王嬸一句果斷的話,“你瞧瞧這一年,即使分了家,傅家老宅不照樣想占便宜就占,想欺負你們就欺負?!依我說啊,沒了傅家老宅那些人作怪折騰,你們這日子過的才能叫日子!”

  “唉!他們但凡消停一點,也不至於走上今天這路,我倒是沒什麼,我就怕六郎他爹過不去這道坎……”楚氏歎息,“不管怎麼說,那也是他的親爹親兄弟啊。”

  “拉倒吧。”王嬸甩手,喝了口茶水,“就那樣的兄弟和爹還真是不要的好!”

  楚氏湊近王嬸,忐忑的問了句,“村裡,沒人說六郎他爹的壞話吧?”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村那些婆娘的嘴巴……沒事還能給你說出七分事,這麼大的事她們怎麼會不說,不過,上次傅家三兄弟打架那事鬧的挺火,我和李家媳婦他們也悄悄傳了一些傅老爺子這些年對你們家做的事……”王嬸有些歉意的呵呵笑了兩聲,“你放心,他們現在同情你們還來不及,一點怪你們的意思都沒有,還爭相說你們家以後再有什麼活盡管去找她們,不要錢管頓飯就成!”

  楚氏歎了口氣,臉上露出釋然的笑,“那就好,那就好。”

  傅雲杉姐妹相視一笑,走進來,“王嬸兒!”

  “你們三個這是做啥去了,瞧這一頭一臉的面粉……”一瞧見三人的著裝,王嬸噗嗤笑出聲,起身挨個幫她們打理了才坐下接著對楚氏道,“村裡的事你放心,有我們幾個在,總不會讓傅家老宅那些人占了上風!”

  “王嬸,村裡人都說啥了?”傅雲杉好奇。

  王嬸瞟了她一眼,笑,“還能說啥,就是一些罵傅家老宅……”

  “她嬸子……”楚氏連忙阻止。

  王嬸呵呵笑,“你娘怕教壞你們,不讓我說。”

  傅雲杉就看了王凌兄弟一眼,兄弟倆嘿嘿笑了兩聲,王嬸一巴掌拍過去,“笑正常點。”

  兄弟倆,“……”他們笑的哪裡不正常了?

  兄弟倆互相看了看,仰頭大笑,“哈哈……”

  王嬸險些一口茶噴出去,放下茶杯一巴掌又扇了過去,“笑那麼大聲做啥?想嚇死你老娘不成?!”

  一屋子的人哄堂大笑。

  王嬸頭疼的看著自家倆小子,羨慕的瞅了瞅楚氏身邊三個漂亮的姑娘,感歎一句,“別人家想要兒子,我想要個閨女咋就這麼難?!”

  “你啊,身在福中不知福!”楚氏笑她。

  王嬸擺手正要說什麼,忽聽外面傳來顧淮揚的聲音,“夫人,幾位姑娘,楚姑娘醒了!”

  在傅家能稱上楚姑娘的就是楚家二姨楚棲月了。

  楚氏驚喜抬頭,“月兒醒了?”

  “是,楚姑娘醒了,楚老夫人已經趕了過去。”顧淮揚回到。

作者: 魚兒水中漂    時間: 2016-1-28 10:14 AM

099 冷食研發,失蹤

  楚棲月的狀態很不好,剛醒來臉色雖比當初的透明色好一些,但依舊蒼白。素日會說話的雙眸如蒙上了灰塵,黯淡無光。

  玉氏坐在床前的凳子上喂她喝參湯,她強扯了一抹笑搖頭,“娘,我這會兒沒胃口,等下再喝。”

  “你啊……”玉氏將碗遞給一旁的丫頭,心疼的摸了摸女兒的臉,忍不住紅著眼眶道,“醒過來就好,醒過來就好……”

  “娘,這是哪裡?我怎麼會在這兒?”楚棲月別開頭不忍去看母親擔憂的雙眼,挑起另一個話題。

  玉氏笑了笑,“這是你大姐家開的店鋪。司命說你身中曼陀羅花的毒,不宜再搬動,就讓你留在這院子裡養傷……”說著,玉氏歎了口氣,眼裡有淚水滑落,“你說你這好好的,怎麼會遭這樣的罪?!”

  楚棲月虛弱的撐起身子,替母親擦干眼角的淚,安慰道,“娘,你不是常說,誰一生中還能不遇到點事?遇到事過去就好了!我這就是遇到事了,過去就好了……”

  “都到這時候了,你還強撐!”玉氏抬手打了女兒一巴掌,落下時輕的似撫摸,攥著她的手,淚止不住的滾落,“要不是……要不是杉兒破門闖進王家,你這條命就搭在他們家了啊!他們好狠的心啊……”

  楚棲月神色淡然,暗淡的眸子裡發著怔,唇角勾著看不出笑意的弧度,輕輕摟住玉氏,“娘,是女兒福薄,沒有生孩子的命,也沒有這姻緣的命。女兒明天就找王笙和離了,他想跟誰生孩子女兒都不管了!以後女兒就守著你和爹過日子,好不好?”

  “傻閨女!”玉氏歎息,“你都被他們家害成這樣了,爹娘怎麼會願意王笙依然頂著你夫君的名號!杉兒一把消息送到家裡,我和你爹就趕來清河請縣太爺做主讓你和那畜生和離了!”

  楚棲月沒有出聲,目光幽幽的盯著房間門口的木框,良久,淡然一笑,“這樣……也好。”

  一份愛,要經歷過什麼才能一如當初;

  一段情,要承受住什麼才能長長久久;

  一個家,要多努力維系才能走的下去……

  她和他終究沒有這個緣分,這樣……也好。

  楚氏帶著傅雲杉姐妹進來時,正聽到楚棲月最後一句話,她抹著眼忍不住傷心,楚棲月看到她們,露出一個蒼白的笑容,“姐,秋兒,杉兒,你們來了。”

  “感覺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我讓人去請了大夫,一會兒再好好看一下。”楚氏抹去淚,笑著進屋坐在床沿,摸了摸楚棲月的手,“手怎麼這麼冰,是……”

  “姐,我沒事。估計是剛醒來,身子有點冷,不礙事兒的。”楚棲月虛弱的笑,抬頭看著中間的傅雲杉,抬了抬手,傅雲杉忙走過去握住她的手,喚,“二姨,你醒了就好了,我們都很擔心你……”

  “乖。”楚棲月伸出另外一只手摸了摸她的腦袋,“聽你外婆說是你闖進王家救的我!二姨還沒謝你呢……咳咳……”

  “二姨,不急,等你身子養好再說。”傅雲杉任她輕摸自己的腦袋,露出乖巧的笑。

  楚氏拍了拍女兒,對楚棲月道,“一家人說什麼兩家話,你能醒過來比什麼都好!靜心養好身子,以後就住在姐這裡!”

  “那怎麼成?”楚棲月笑著拒絕,“姐在傅家的日子也不好過,我怎麼能……”

  “二姨,我家已經從傅家籍文上銷除了,以後我家我爹才是戶主,誰也管不著我們了!”傅雲杉眨巴眨巴眼。

  楚棲月扭頭看楚氏,“姐,這是?”

  “哎,一言難盡,不說了。你以後就放心住在這裡,過個兩年你若想嫁人,姐幫你找個好的,你若不想嫁人……”楚氏拍了拍妹妹的手,“我這麼多兒女,你喜歡哪個到時候過繼給你一個,給你養老送終……”

  楚棲月蒼白的臉上露出一抹苦澀的笑,搖了搖頭,“一個孩子而已,他想生我還真能攔著他不成?再愛又有什麼用?我這輩子是再也不想嫁人了!”

  “姐養著你!”

  “我有手有腳的,哪能讓你養?!”楚棲月不願意。

  楚氏無奈,知道這個妹妹向來執拗脾氣,一旦決定的事誰也無法改變,不由將目光投向玉氏,希望玉氏能說服她,玉氏輕搖了搖頭,楚氏歎了口氣,“好吧,咱們先不說這些。等你身子養好再來商量,可好?”

  楚二姨點了點頭。

  “你剛醒,還是多休息的好,我去讓人弄幾道小菜和粥,你吃一些?”楚氏喚跟過來的白蘇,吩咐道,“去灶房跟玉嬸說一聲,我妹妹的飯食要清淡一些。”

  “是。”白蘇應聲,轉身離開。

  傅雲杉嘰裡咕嚕的轉著眼珠,目光時不時在楚二姨身上掠過,她可是知道王家有一家胭脂鋪都是楚二姨在背後打理,日賺銀子可比王笙他娘管的那家翻了兩倍不止。

  大舅當會計,二舅對經商沒興趣,如果能把二姨說服過來給她當掌櫃的……

  嘿嘿……

  第二日,傅雲杉指揮著小廝將大盆中的水倒掉,只留底部被沉澱下來的面粉,吩咐人將洗淨的粗布鋪在床簸子上面,沒控干的水倒在布上面,抬到太陽底下暴曬。

  夏天烈日炎炎,不到二個時辰,就聽到丫頭來稟,說沉澱下來的面粉已經被曬的干透,傅雲杉高興的拉著傅剪秋和白昕玥去做試驗,白蘇走在後面,眉頭微蹙。

  三個床簸子曬了三樣洗出來的面,一種是紅薯面,一種是綠豆面,一種是蕎麥面。

  傅雲杉先挖了一瓢綠豆面,按照前世記憶裡的步驟弄了幾份清水倒鍋裡加熱,又取了一份清水將綠豆面倒入攪拌,感覺攪拌的差不多了讓丫頭把火調小,倒入鍋裡拿了湯勺慢慢攪拌,隨著鍋中渾濁物體的變化,速度漸漸加快,直到鍋內伴有小泡出現,她才令丫頭收火,速度將鍋內煮沸的汁水舀到事先准備好的大盆裡,讓人放在籃筐中吊在院子的井裡。

  好多年沒做,她有點把握不好,本來打算等明天綠豆涼粉出來看看效果再做紅薯和蕎麥的,顧淮揚卻來告訴她說朱牙子那邊新得了兩個會武功的丫頭,是從大戶人家裡趕出來的,明日中午人到清河,讓她下去去看人。

  傅雲杉想了想,干脆把剩下的兩種也都做了。

  還另外讓玉嬸做了蕎麥冷面,面條切的細細的,吃起來嚼勁十足,傅剪秋很是喜歡,白昕玥卻搖頭,“杉兒,蕎麥面條雖然好吃,可是一旦咱們做出來後,其他人也可以做的,這個怕是賣不上好價錢……”

  傅雲杉蹙眉,想著前世蕎麥面的吃法,裡面放的東西,問玉嬸要了兩個番茄,讓白蘇去街上買了一包白糖,神秘兮兮的將灶房裡的人都趕了出去,一會兒喊小廝打了井水上來,舀了一碗,往裡面倒了不知什麼東西,又撈了面放進去,才放傅剪秋和白昕玥進來,“再嘗嘗。”

  “這……”白昕玥眼睛一亮,“杉兒,你在裡面放了白糖和醋嗎?酸酸甜甜的又有點涼爽的味道,太適合這個季節吃了!”

  “不像是白糖,好像是……”傅剪秋吃了幾口,皺眉想了好一會兒,才笑著道,“是番茄的味道!”

  傅雲杉伸出大拇指,“大姐二姐猜的都不錯!甜味是白糖水,酸味是因為面是用番茄汁煮出來的!”

  那個冷面到底是怎麼煮出酸酸甜甜的味道,她真是不清楚,只能這樣嘗試著做出來了,雖然味道有些差,但口感和涼爽度還是可以的,夏天推出這麼一款冷面,應該會受大家好喜歡的。

  晚上,傅雲杉又用綠豆粉做了涼皮,涼皮的做法相對簡單很多,先洗面,洗到只剩面筋將洗出的面漿透過紗布過濾,攪拌均勻後,燒鏊子,在鏊子上刷層油,然後刷面漿,見到起鼓就鏟起,這樣連續做了十幾張,才把面漿弄完,傅雲杉全調了出來,盛了一盤給家裡人,剩下的一大盆讓玉嬸分給下人吃。

  一家人都對涼皮贊不絕口,傅雲杉得意的抬頭,“爹,等明日涼粉試做成功的話,咱們店就能開張了。”

  “好,你那做大棚的地,爹已經讓人翻土上糞了,保准給你養的壯壯實實的,你什麼時候回去看看。”傅明禮笑著應了,提醒女兒另外一件事。

  傅雲杉點頭,“前段時間一直忙哥哥科考的事……”剛一起頭,傅雲杉就蹙眉頓住了話,不安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傅思宗。

  傅思宗抬頭朝她笑了笑,“司命和樓公子不是都說我的手能好嗎?你放心,哥一點心裡壓力都沒有!哥可記著你的話呢,你負責掙錢養家,我負責考功名支撐門面,哥不會脫你後腿的!”

  “嘻嘻,等咱們楚記再次開張了,人員到位了,我就回去折騰我的蔬菜大棚去,到時候保管咱們家冬天能吃上春夏秋冬四季的菜!”傅雲杉嘿嘿笑了兩聲,拍著胸脯道。

  “三姐三姐,我要吃黃瓜。”小八舉手,紫菀在楚氏懷裡啊啊啊的拍手叫著,一張小臉笑的花兒一樣。

  傅雲杉笑著點頭,“好,想吃什麼都有。”

  “杉兒,這大棚真能成?我聽著怎麼有些玄乎?”楚氏擔心道,“那麼多銀子都砸進去,萬一賠了怎麼辦?”

  “娘,哪有生意還沒做就說賠的話?”傅雲杉無奈,給楚氏夾了筷子菜,保證道,“您放心,我保管咱們的大棚一定賺錢!翻倍翻倍的賺!”

  楚氏點頭,卻還是面帶擔憂。

  晚飯後,楚氏跟傅明禮說起,傅明禮笑著看她,“你啊,還沒看出來嗎?”

  “什麼?”

  “杉兒雖然年紀小,做事卻越來越穩重謹慎!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她一旦下決心去做了,必然有十足的勝算!再說,那些銀子本來就是她賺來的,讓她花吧……”傅明禮勸解楚氏。

  楚氏微怔,隨即笑了,“說的也是,自從去年那件事發生以後,杉兒就跟變了一個人似的,說話做事比我們這些大人還要明白……”說著,楚氏臉色突然一變,抓了傅明禮的袖子道,“相公,我記得有段時間大嫂三嫂她們傳杉兒是鬼附身了?你說杉兒性情大變會不會是……”

  “你胡想什麼?!”傅明禮臉色一沉,聲音裡含了怒氣,“咱閨女從小就知道護家,又機緣得到了余少爺書房的秘籍才知道這些賺錢的法子,怎麼可能是鬼附身?!”

  “你先別急,聽我說完。”楚氏忙安撫丈夫,待他平息了幾分氣息後才解釋道,“那天杉兒跟大哥頂了幾句嘴,大哥一腳踹到了她心窩子上,人當時就飛出好幾米遠,我抱起她的時候,她心口已經熱氣了,過了好久才突然醒過來……”

  傅明禮發怔,聽著楚氏的話也不由透出困惑,可想到女兒這一年多三番四次的維護這個家,為救這個家付出那麼多,不由為自己那點懷疑的心思生氣,抬頭瞪著妻子。

  楚氏看到丈夫的臉色,笑著輕拍了他一下,“你這是什麼眼神?我不過這麼一說,杉兒是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孩子,是不是我親閨女我會不知道?!我只是覺得杉兒這一年變化太大了,她小小年紀活的太辛苦了,我們當爹娘的卻什麼忙都幫不上……”

  “孩子們爭氣是我們的福氣,以前我們拖孩子的後腿,以後再有事咱們打頭陣!不讓孩子們那麼辛苦!”傅明禮伸手將妻子摟入懷中,輕拍著她的背。

  楚氏喟歎一聲,點頭。

  翌日一大早,傅雲杉就跑去井邊看涼粉,等軲轆轉起,拿到放在籃子裡冰涼的大盆,掀開那一剎那,傅雲杉就笑了,“爹,娘,哥,大姐二姐,小八紫苑,涼粉成了!咱們楚記又可以開張了!”

  一家人嬉笑顏開,正准備讓傅雲杉調一份出來嘗嘗味道,就聽外面有人拍門,門房處的小廝跑去開門,迎進來傅明義。

  “五哥,爹在你這裡嗎?!”

  傅明義疾步走過來,神色慌張,六神無主。

  傅明禮迎上前,問,“爹沒來我這兒,出什麼事了?”

  “我也不知道,昨天中午還看到爹和大哥他們在廳裡說話,昨天下午就不見了人,一晚上沒有回來,我和四哥把村裡都找了一遍也沒找到,就想來你這碰碰運氣,爹也沒來你這……”傅明義著急的抓了抓頭發,“他能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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