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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7:58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二章 同棺共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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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腦中轟然,心中又驚又喜,幾乎要爆炸開來。

蕭晚晴碧裳鼓舞,笑靨如花,頂穹星光淡淡地映照在她的俏臉上,煥發出一層柔和而又妖艷的光彩,美得奪人心魄。

妙目微瞇,笑吟吟地道:“秦國雄距西方數百年,向來以金德自居,秦始皇最早得到的軒轅六寶之一就是太古虎符,恰好也是金屬神器,因此一直被他奉為天下第一法寶……等到秦始皇統一天下,替代以火德自居的周朝後,他認為金生水,水克火,因此新帝國應該以水德為尊。而河圖龍幡恰恰正是水德神器中的翹楚,所以龍幡、虎符並列成為秦帝國的兩大護國神器,即便是在秦始皇死後,也非要帶入棺槨不可。”

楚易啊地一聲,恍然大悟,想不到自己誤打誤撞,竟然因禍得福!

倘若真能得到這兩件神器,軒轅六寶就有五件盡在掌握,要想打敗魔門,也絕非難如登天了。一念及此,又是驚喜期待,又是忐忑緊張。

“按照奇門遁甲,玄宮大殿共分休、生、傷、杜、景、死、驚、開八門,每道門都通向截然不同的地方,吉兇莫測,其中只有一道是生門……”蕭晚晴秋波流轉,凝視著楚易,柔聲續道:“整個秦陵地宮也只有這麼一道生門。此門不但可通向秦皇棺槨,還能通向地宮之~。楚公子,你猜猜到底是哪一扇門呢?”

楚易思緒飛閃,剎那之間已經了然在胸,揚眉笑道:“倘若我沒記錯,嬴政生於壬子年,水命,所以尚黑,以水德為尊。以奇門遁甲推算,壬子年命造的人,生門在坎一宮,應該就是這扇北門了!”

話音未落,右掌一吐,碧光螺旋爆舞,太乙離火刀以天火奔雷之勢轟然怒斬,不偏不倚,重重地劈入玄宮殿正北銅門的門縫之中。

“轟隆!”黑銅大門徐徐打開,紫氣沖天吞吐。

“走吧!”楚易心情激蕩,長聲呼嘯,與蕭晚晴並肩衝入其中。

方甫衝入,身後銅門哐啷重新緊閉,四周頓時一片寂然。

甬道內紫煙繚繞,異香撲鼻,兩丈來寬的臺階筆直朝下延伸,鋪著北海黑蠶絲毯,一眼望不到盡頭。

兩側玄冰鐵壁上懸掛著無數人魚形的銅燈,火光跳躍,交相輝映,亮如白晝。

每隔十級臺階,就有四個青銅甲士執戈對立;隔上五十級,就有兩隻青銅兇獸蹲伏對望。氣勢森嚴,令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意。

兩人無心細看,隨著獨臂小銅人的指引,一路朝下急速衝掠。

過了一盞熱茶的工夫,終於到了底,沿著長廊,穿過道道銅門,來到了一個富麗堂皇的殿堂中。

殿內雕梁畫棟,紫幔低垂,四壁伸出八隻黑銅龍頭。正中是一個黑銅棺槨,紫氣蒸騰,異香瀰漫。數百個銅人匍匐在地,周圍銅獸環合蹲伏。

仙人引忽然直指銅棺,發狂似的嗡嗡劇震,綠光流離閃耀。

楚易、蕭晚晴對望一眼,心中怦怦狂跳,緊緊地攥住彼此的手,掌心濕淋淋的全是汗水,屏住呼吸,慢慢地走上前去。

銅棺長約十二尺,寬、高各為五尺,頗為厚重古樸,棺蓋鎖扣得極緊,連一絲縫隙也瞧不見,黑黝黝渾然一體。

楚易胖墩墩的嬰孩之軀漂浮半空,雙手扣住棺板,發力推送,銅棺卻始終紋絲不動,心中駭異:“不知這黑銅是什麼稀罕金屬?竟比玄冰鐵還要堅硬沉重。”

好勝心大起,凝神聚氣,喝道:“鞭山移石,攝!”指訣翻彈,碧光氣浪轟然鼓舞,頓時將棺蓋硬生生朝外推移了五尺有餘。

蕭晚晴啊地一聲,櫻唇張得老大,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妙目怔怔凝視,視線如磁石附鐵,再也移轉不開。

楚易定睛望去,棺內紫光波蕩,盛了約八成的藥水,無數氣泡滾滾冒將上來,汩汩綻破。那異香紫氣想必就是從這藥水中揮發出來的。

水中躺了一個頭戴珍珠玄冠,身著黑色龍袍的俊秀王者,臉如冠玉,神容安詳平和,宛然若生,似乎只是在沉睡之中。

左手橫於胸前,托著一個三寸來長、形如猛虎的五色石印,絢光閃耀。

右手垂膝,緊握著一根六尺來長的盤龍青銅旗桿,黑色幡布橫鋪在他的腹部,赫然是河圖紋案……

楚易陡然大震,呼吸窒堵,剎那間,周圍什麼聲響也聽不見了,心底裏仿佛有一個聲音在不住地叫道:“太古虎符!河圖龍幡!”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蕭晚晴夢囈似的低聲說道:“果然……果然是在這裡!”激動之下,俏臉暈紅如醉,聲音竟不由得顫抖起來。

楚易回過神,狂喜、驚愕、興奮、激動……如洪水決堤,湧入心裏,忍不住縱聲大笑。

蕭晚晴亦極為興奮,吃吃脆笑道:“倘若蕭老妖婆知道她辛辛苦苦收集的法寶,被我們這般一卷而空,只怕立刻氣得魂魄出竅啦!”

楚易哈哈大笑道:“這就叫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蕭太真機關算盡,卻白白便宜了我們。”

當下伸手抓住太古虎符與河圖龍幡,將它們從秦始皇屍身的手裏一寸寸地奪了出來。

不料秦始皇臨死時握得極緊,雖歷經千年,仍然如鐵箍銅鎖。被楚易猛力一抽,忽然連人帶著法寶,濕淋淋地從棺槨裏飛了出來!

“砰!”

屍身撞落在地,頓時哧哧之聲大作,青煙亂竄,皮肉急速萎縮焦枯,剎那之間便化為一具白骨骷髏!

楚易咦了一聲,微微有些歉疚,笑道:“陛下,多有冒犯了。不過,為了天下蒼生,也只好委屈你犧牲一下了。”真氣鼓舞,將那雙兀自緊緊拽握法寶的白骨爪震得粉碎。

轟的一聲,骨末紛揚,堂堂千秋大帝、魔門霸主就此灰飛湮滅。

楚易後退一步,雙手緊握兩大法寶,手指竟不自禁地微微顫抖起來。心中悲喜交織,嘿然道:“天地一洪爐,北斗七星辰。壺中日月懸,鼎裏兩儀分。虎符召妖獸,龍幡鎮鬼神。何當收六寶,乘風上九宸……兩位前輩,軒轅六寶快被我們收齊啦!看來這賊老天也不完全是瞎眼!”

一時間心潮澎湃,熱血如沸,覺得幾日來從未有過的振奮激越,直想縱聲嘯歌。

就在這時,只聽格啦啦一陣脆響,四周傳來嘶啞低沉的咆哮,此起彼伏。

楚易轉頭望去,頓時大吃一驚,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些原本匍匐在地的銅人竟紛紛爬了起來,喉中發出赫赫怪叫,搖搖晃晃地朝他們逼近;四周的青銅巨獸亦紛紛扭頭怒吼,張牙舞爪,極為猙獰可怖。

霎時間,數百銅人金獸竟像是突然活轉過來!

蕭晚晴花容慘白,失聲叫道:“糟了,攝魂禦鬼大法!我們定是解開這些銅屍的封印啦!”

楚易大凜,終於明白為什麼地宮中有這麼多的兵俑、銅獸了!秦始皇定是對地宮裏的所有銅人金獸施了攝魂禦鬼的妖法,將怨靈、獸魄封入其中,使之成為比僵屍還要可怕的銅屍,作為自己征伐三界的精銳部隊。

正所謂“虎符召妖獸,龍幡鎮鬼神”,嬴政之所以將虎符、龍幡帶入棺槨,除了蕭晚晴先前所說的原因之外,更重要的是為了在冥界掌控這些妖獸、銅屍。

自己不明究底,震散了秦始皇的屍骨,取出龍幡、虎符,無意間解開了這些青銅妖屍的封印,使其瞬間“復活”!

思忖之間,眼前青光亂舞,那些銅人、金獸已經潮水似的將他們團團圍住,震天價地咆哮。

蕭晚晴叫道:“快走!”拉著他迤儷飛衝,朝來時的甬道原路奔回。

“嗷嗚!”兩隻青銅兕龍率先衝到,怒吼聲中銅尾橫掃,狂風凜冽。

楚易避也不避,將龍幡虎符收入天地洪爐,笑道:“廢銅爛鐵,哪兒涼快哪兒去吧!”太乙離火刀迎風怒斬,光浪激爆。

當地一聲,那兩隻銅獸頓時塌扁變形,轟然拋飛,重重撞在玄冰鐵壁上,嗡嗡狂震,但立即又翻身躍起,重新咆哮著猛衝追來。

楚易二人並肩急衝,所到之處,火星四射,噹噹亂震,銅人、金獸不斷地被撞飛擊退,又不斷地前赴後繼,重新發動洶洶猛攻。

若是真人、兇獸,被楚易離火氣刀掃中,即便不橫死當場,也必定經脈俱焚,無力反擊。

但這些怪物原本就是青銅合著玄冰鐵鑄制的銅屍,堅硬無比,又沒性命可言,除非被打成碎片,否則必定捲土重來。

楚易胎化易形之後,性情大異,變得如李芝儀、楚狂歌一般好勝鬥狠,眼看這些銅屍金獸殺之不死,斬之不盡,不但沒有半點慌亂退怯之意,反倒激起熊熊鬥志。

當下哈哈大笑道:“來得正好,楚爺我正愁沒地兒舒展筋骨呢!”

緊握天地洪爐,默念法訣,太乙離火刀轟然爆漲,大開大闔,碧光縱橫飛舞。

一時間,光芒眩耀,氣浪滾滾橫卷,在他們周圍形成狂猛至極的熾炎氣旋,頓時將石柱鼎器、銅獸兵俑……紛紛炸散推飛,龍捲風似的朝前推進。

怪吼喧囂,銅塊碎裂橫飛,兩人殺到長廊處,忽然聽見甬道上方傳來奇異的哧哧激響,紅光吞吐,一股熱浪夾雜著硫磺氣味,滾滾撲面而來。

原本青黑冰冷的玄冰鐵壁此刻竟已變成了暗紅色,“格啦啦!”一陣脆響,頂部、兩側的鐵壁竟驀地裂開幾條細細的縫隙,赤煙直冒。

楚易大凜,暗呼不妙,玄冰鐵幾乎可算是天下至為柔韌堅硬的金屬,為何竟會突然迸裂?難道自己震散了秦始皇的屍骨,引發了陵宮自毀性的機關嗎?

蕭晚晴驚疑不定,凝神聆聽了片刻,失聲道:“不好,是炎火流沙!楚公子,咱們快衝出去,不然就來不及啦!”

話音未落,四壁裂縫急劇蔓延,熱氣蒸騰。

繼而整個地宮劇烈震顫起來,天搖地動,鐵屑簌簌如雨。

“砰”的一聲,某處縫隙突然炸裂,一股細密的金色流沙如瀑布似的洶洶噴湧,劈裏啪啦地擊撞在四周的鐵壁上,頓時劃出無數道凹痕,火焰亂舞。

甬道中轟隆震響,一道、兩道……無數道流沙帶著烈焰怒射噴薄,金光閃閃,潮水似的朝下奔瀉。

所過之處,鐵壁急速扭曲熔裂,更多的流沙洶洶噴舞而出。鎮守在甬道中的眾多銅獸、金人被轟然卷溺,掙扎著發出嘶啞而淒厲的怪吼,剎那之間便燒熔為銅水,汩汩冒泡,再也不留半點痕跡。

炎火流沙!

楚易心中大駭,難道這就是秦始皇用來淹殺魔門五宗妖神的上古流沙嗎?

這種流沙傳說是太古時土族流沙國的聖物。當時的大荒第二妖女流沙仙子,將土族息壤、火族紫火冰晶、金族西海流砂交相混合,製造出這種無堅不摧的流沙。

他原以為這不過是上古神話,想不到世間真有此等神物。

前有流沙,後有追兵,一時進退維谷。饒是蕭晚晴機變百齣,此時也一籌莫展。

他們眼下在地宮最深處,離上方的玄宮大殿少說尚有兩百丈之遙,就算能在瞬息之間衝出玄宮殿的生門,只怕也已經被流沙燒灼得只剩一具焦骨了!

但如果坐等炎火流沙衝將下來,一樣是死路一條。

電光石火之間,楚易腦中閃過了萬千個念頭,但卻沒有一種法子真正可行。心亂如麻,說不出的焦慮駭懼。想到自己好不容易收齊了五大神器,卻偏偏功虧一簣,眼看要和秦始皇同葬玄宮,不由又是悲怒不甘,又是滑稽可笑,暗想:“老天啊老天,難道你讓仙人引帶我到此,就是為了將我送入秦始皇的棺槨嗎?”

忽然心念一動,靈光霍閃,大喜叫道:“是了!棺槨!蕭姑娘,我們可以躲到棺槨裏去!”

“棺槨?”蕭晚晴妙目一亮,笑靨綻放,拍手笑道,“不錯!楚公子,你真是天下第一聰明人!”

試想,以秦始皇這等深沉狡智的梟雄霸主,既已處心積慮設計了這等毀滅地宮的機關,又怎會將自己置於危險之境?那稀有黑銅重逾萬斤,固若金湯,自是為了在這樣的情形下保護他的屍體。

天下又有哪個盜墓賊在偷走法寶之後,面臨銅人、金獸的夾擊,不想著逃之夭夭,而竟會大悖常理,自己躺入棺材中呢?只要他一進入甬道,流沙噴發,即便他是鋼筋鐵骨,也只好變作地宮的新材料了。

想通此節,兩人再不遲疑,狂風似的掉頭往墓宮裏衝去。

身後轟隆震響,紅光噴吐,流沙已經滾滾直衝而下,翻掀起滔滔火浪,呼嘯著澎湃捲入。

幾十名銅人不及閃避,頓時淹沒其中,蹤影全無。

兩人急電似的抄空飛掠,從狂奔亂走的銅人、金獸之間穿行閃過,直衝黑銅棺槨。

流沙速度極快,震耳轟鳴,炎風火浪鋪天蓋地席捲而來,哧的一聲,蕭晚晴的綠裳忽然著火。

眼見避無可避,楚易大凜,叫道:“蕭姑娘,你先進去!”左手一推,不顧一切地將蕭晚晴飄然送入棺中,自己則畢集真氣,翻空飛舞,施展回風返火大法。

“呼!”

雙掌碧氣滔滔奔卷,撞在流沙火浪上,頓時將當先的沙浪打得沖天高竄。

後面的流沙隨之層層翻湧,攀升如重重大浪,頓了一頓,驟然坍塌奔瀉。

借著這片刻空隙,楚易順勢抄空飛舞,急落而下,衝入棺中,耳畔只聽見蕭晚晴的驚叫:“小心!”

金沙亂舞,火光撲面,半空中,那道道流沙如金黃色的巨獸猛禽,朝他們呼嘯猛撲而下。

“砰!”千鈞一髮之際,楚易雙手一拉,黑銅棺蓋轟然關上,四周頓時一片黑暗。

火焰劈啪聲、密殿坍塌聲、銅人金獸的怪吼聲……全都被隔絕在外了,只有蕭晚晴的尖叫聲依舊在楚易耳邊回蕩,震得他險些聾了。

銅棺厚重,裏面的空間並不很大,僅容得他們緊貼側臥。

楚易恰好如嬰孩似的被蕭晚晴摟在懷裏,軟玉溫香,肌膚相貼,那豐盈彈性的雙乳包夾住他的頭顱。與他火眼金睛相隔咫寸處,就是兩顆嫣紅細嫩的雞頭軟肉,顫巍巍的恨不能咬上一口……

一時間神魂顛倒,剛才的驚險後怕早已拋到了九霄雲外,哪還管外面的世界翻天覆地?即使這般身困棺中,永無窮盡,他也毫無所謂了。

“楚公子?楚公子?你……你沒事吧?”

眼見楚易半晌沒有聲音,蕭晚晴只道他適才為了救自己,被最後一道流沙擊中,心中一沉,死裏逃生的喜悅頓時蕩然無存,惶急之下,聲音也顫抖起來。

楚易正自心猿意馬,深得其趣,哪捨得抬起頭來?只管將頭埋入她的胸脯,含含糊糊地唔了一聲,以示他還健在。

蕭晚晴松了口大氣,喜道:“你沒受傷吧?我還以為……”臉上一紅,剩下的半句話便沒有說出來。

楚易溫熱的鼻息吹在她的胸乳、脖頸上,蕭晚晴周身頓時一陣酥軟,忽然明白他為什麼不說話了,啊地一聲,耳根燒燙,嗔道:“你……你這人……”羞不可抑,將他輕輕朝外一推。

楚易猝不及防,棺內又極為狹窄,頓時一頭叩到黑銅棺板,哎喲叫了一聲。

蕭晚晴嚇了一跳,正要脫口詢問,旋即又想,他堂堂兩大散仙胎化易形,這區區棺板又怎撞得疼他?多半又是故意誇張使詐,賺取自己同情。當下呸了一聲,紅著臉只不理會。

楚易胎化之後,性子雖然變得風流輕佻許多,但七天之期未滿,楚、李二人的神識畢竟尚未完全吸融,本性仍頗為單純,被她拆穿,頓時大為不好意思,狼狽之餘,唯有一裝到底,哼哼唧唧地假意呼疼。

兩人彼此原本就有些好感,今夜化敵為友,同生共死,無形之中已將對方的關係又拉近了一重。此刻大劫餘生,同棺共穴,肢體相接,呼吸互聞,心裏更漾起了一種異樣的感覺。

楚易心中怦怦亂跳,過了片刻,忍不住拿眼角餘光悄悄瞥望。

黑暗中,她的容顏漸漸清晰,桃靨暈紅,眼波如春水籠煙,迷離朦朧,嘴角似笑非笑,眉梢似悲似喜,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那神情又是溫柔清婉,又是忸怩羞澀,與平日那純真而妖嬈的模樣大不一樣,但卻似乎更加真實,楚楚動人。

楚易心中頓時如被蜜針刺扎,一陣陣甜蜜的疼痛,心忖:“老天啊老天,原來你安排我到這地宮棺材裏,除了龍幡虎符,還有這等美意。目光長遠,果然不是我這等短視的凡夫俗子所能揣測,先前說你瞎眼,實是大大冤枉你了。你大人有大量,不必記仇……”

心中忽地一跳,又想:“是了,這玄宮是嬴政千年之前所建,難道那時他鑄造銅棺之時,老天早已算準了今日?這地宮千餘年完好無損,也是在等著我和蕭姑娘進來嗎?”

正自胡思亂想,卻聽蕭晚晴輕輕地嘆了口氣,柔聲道:“楚公子,今日多虧了你,我才得以死裏逃生。大恩大德,晚晴銘記不忘。”

楚易一怔,回過神,笑道:“嘿嘿,如果沒有蕭姑娘的仙人引指路,此刻我多半已經死在道魔群雄的亂刀之下了,又怎能平平安安,找到龍幡虎符?蕭姑娘的大恩大德,該我銘記不忘才是。”

蕭晚晴嫣然一笑,那雙清澈妙目於咫尺之距閃閃地凝視著他,柔聲道:“楚公子,我不過是魔門的妖女,又騙得你幾乎丟了性命,你為什麼還甘願捨命救我?”

楚易心中一陣激蕩,忍不住脫口微笑道:“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知要多少年才修得我們這同棺共穴的姻緣?蕭姑娘,你我既有這等緣份,我又怎麼捨得讓你死呢?”

蕭晚晴芳心一顫,雙靨流霞飛舞,燒得耳根火辣辣地發燙。心中又是酸楚又是憐愛,又湧起濃濃的溫馨、喜悅與甜蜜,眼眶莫名地一紅,竟險些掉下淚來。

生平聽過的風月玩笑已不知有幾千百數,但不知為何,這一句不知有心還是無意的調笑,竟令她剎那間意亂情迷。

轉念一想,眼下這番話竟是出自一個赤條條的嬰孩之口,忍不住又撲哧一笑,低聲道:“楚公子,你什麼時候也變得這般油嘴滑舌啦?這些話究竟是你說的,還是楚天帝說的?”

楚易話一齣口,自己也微微嚇了一跳,被她這般打趣,又有些不好意思,當下咳嗽一聲,道:“咦?也不知道外面的情形怎樣了?待我隔垣洞見查看一番……”

話音未落,幽香撲鼻,涼玉貼面,嘴唇突然被兩片溫軟濕潤的花瓣封住了。

楚易腦中嗡然一震,天旋地轉。

一時間福至心靈,無師自通。猶如春風忽來,百花盛開,楚狂歌的風流神識在這一刻如春草破土,洶洶蔓延。

當他的舌尖狂野而又肆虐地掃過她的唇齒,恣意地品嘗那甘甜的果實,溫柔的嘆息、輕微的呻吟……像春風似的拂動他的耳梢,帶給他酥麻的戰栗與狂野的喜悅。

丁香暗渡,香津流轉。他的魂魄仿佛也被那柔軟靈巧的舌尖吮吸出竅,暈乎乎如漂浮雲端,和她一起在九天之上沉浮跌宕……

迷迷糊糊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轟地一聲,棺槨陡然傾斜,朝下一沉。

兩人一震,還未從迷醉中清醒,銅棺又是一陣劇烈晃震,下方驀地一空,連人帶棺朝下飛速墜落!

“怎麼回事?”楚易大吃一驚,火眼金睛光芒怒放,穿透銅棺,只見四周流沙飛瀑似的滔滔奔瀉,下方是數十丈深的淵洞,急速迫近。

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哐當”一聲劇震,銅棺已然撞落在地。眼前一黑,氣息翻湧,震得兩人骨頭幾欲散架開來。

定睛再看,鐵壁圍合,幾根盤龍銅柱巍然矗立,燈火通明,赫然是一個五角形的密殿。五壁上各有一道黑銅大門,緊緊閉攏,不知通向何方。

地板如柵欄縱橫,全由那堅硬無比的黑銅交錯格成。透過細密的網眼朝下望去,黑漆漆深不可測。

炎火流沙如天河,從上方洶洶衝落,滲漏過地板柵欄,繼續朝下面滔滔奔瀉。

楚易恍然大悟,又驚又喜,哈哈笑道:“原來如此!敢情這裡才是秦陵地宮的真正出口,仙人引誠不我欺!”

蕭晚晴雖然瞧不見外面景象,卻也猜到了大概,嫣然一笑,道:“秦始皇深謀遠慮,必是想著有朝一日自己復活之後,只需在銅棺開啟機關,讓炎火流沙蝕穿墓室的玄冰鐵地,銅棺便可隨之墜落到這個密宮之中……這可真叫置之死地而後生了!”

過了半炷香的工夫,上面的流沙似乎全部洩光了,一切又恢復了寧靜。

兩人從棺中爬出,彼此相視一笑,忽然都有些羞澀尷尬,不知所措。

相隔不過片刻,適才在黑暗銅棺中的蜜吻竟遙遠得像是恍惚的夢了。

想到自己竟方寸大亂,情不自禁地吻了這身高不過兩尺的嬰孩,蕭晚晴臉頰頓時暈紅如醉,頗感忸怩,轉頭不敢看他,目光掃處,忽然啊地驚叫出聲:“糟啦,仙人引……”

楚易吃了一驚,循聲望去,只見她手中的青銅羅盤變作了月牙形狀,那獨臂小銅人也只剩下了下半身,兀自在呼呼亂轉。

想必剛才混戰之中,法寶不知何時被炎火流沙擊中,完全熔毀變形。

兩人瞠目結舌地對望了片刻,突然覺得此事說不出的滑稽有趣,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尷尬氣氛也隨之煙消雲散。

蕭晚晴笑道:“這下好啦,這裡的五道門也不知哪一扇才是真正的出口,只好胡亂猜一個了。”

楚易忽然促狹心大起,搖頭嘆道:“可惜可惜,如果這件仙人引是雄件,我們就有救了。”

蕭晚晴一時不解其意,奇道:“為什麼?”

楚易正色道:“若是雄件,就算燒掉了上半身,至少還剩下小雞雞可以為我們指點迷津……”

蕭晚晴呸了一聲,忍不住又撲哧一笑,秋波悄悄往他胖嘟嘟的雙腿間一瞟,雙靨桃紅,笑道:“眼下這裡只有楚公子是‘雄件’了,你倒說說,咱們該往哪扇門走呢?”

楚易雄赳赳氣昂昂地笑道:“那還不簡單?等本仙人把五扇門全打開來,不就知道了?”

雙手接連飛舞,氣刀如奔雷急電,轟隆連震,剎那間便將五道黑銅大門齊齊震開。

五門開處,並無任何通道。

每扇門後,都是一個十丈見方的秘室,堆滿了兵器法寶,竹簡羊皮。絢光耀目,晃得兩人的眼都花了。

兩人齊齊大震,對望一眼,又驚又喜。

這五個秘室竟是秦始皇用來藏放魔門五宗各大高手神器、典籍的秘密倉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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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二十三章 脫胎換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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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魚油燈明明滅滅地搖曳著,照得兩人臉容陰晴不定。

五間密室裏,數以百計的法寶、神兵……琳瑯滿目,絢光交錯,投射在青黑的鐵壁上,閃耀著夢幻般的迷離光環。

魔門各宗的修真典籍七零八落地堆放著,遍地都是。

沿著墻角,數百個銅箱金櫃層層疊疊地排開,被奇珍異寶、仙芝靈藥撐得合蓋不攏……

對於每一個修真而言,這景象,就猶如一個無法形容、難以置信的美夢。

楚易與蕭晚晴驚愕狂喜,張大了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響;面面相覷了片刻,方才縱聲歡呼長笑。

蕭晚晴笑道:“楚公子,秦始皇既然將魔門各宗的法寶、典籍統統藏在這裡,說明此處必定是他計劃中復活重生之地,也必有暗道可以通向地面。只可惜‘仙人引’壞了,要找到出口,只怕需費上些工夫……”

楚易瞧見這些法寶,早已心癢難搔,笑道:“不急不急。入寶山豈可空手回?反正這裡有許多靈芝仙丹充饑,慢慢地找便是了。否則豈不辜負了秦始皇陛下的一番美意?”

兩人精神大振,裏裏外外仔細地清點了一遍,越發興奮難已。

這些神兵、法寶無一不是見所未見的上古神器,楚易雖已融合了李芝儀、楚狂歌兩人的神識,也不過認得十之一二。

譬如火風鼎、辟水珠、破金兕角、震木天雷珠……等等。

僅只這些,已足夠令兩人震驚狂喜了。

這些法寶雖然比不上軒轅六寶,但取出其中任何一件,與當今所謂的“魔門十大神兵”、“修真八十一法寶”……相比,只怕都毫不遜色。

楚易心中怦怦狂跳,愛不釋手地把玩著,貪念大熾。取起一件又一件,卻捨不得放下手中的任何一個。

到了後來,乾脆抓起地上的“乾坤一氣袋”,將這些神器一股腦兒地往裏塞去。

蕭晚晴對遍地法寶似乎倒沒有太多的貪戀之意,只顧將修真典籍一卷卷地展開細看,秋波流轉,俏臉容光煥發,看到精妙處,更是驚咦不已。

楚易見她如此專心致志,也不由得放下手中寶物,探頭過來看個究竟。

那些修真秘籍分為金、木、水、火、土五大類,每類中又分有各種法術秘訣,逐一點去,竟有一百六十八卷之多。

卷中都是蝌蚪似的上古篆文,楚易自小喜歡研究古書,這些文字自然不在話下。縱然有些許不認識的,根據前後文意思,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當下隨便揀了一卷《五雷行雨大法》翻看起來。只看了幾行,登時便心神大震,又驚又奇。

卷首引言寫道:“道生兩儀,兩儀分五行,五行生萬物。夫五行相生,宇宙之根本也。金生水,是以雷電起,暴雨落。欲祈雨者,以五雷大法禦應金屬神器,摩雲生電,則暴雨立至……”

楚易融合了道魔兩大散仙神識之後,雖然也通曉幾種祈雨大法,但莫不是以神符、咒語……感應天地,攝令雷、電、雨諸神,從而達到降雨之效。

而這些祈雨術的符咒又大多是上古巫祝流轉下來的密語,神秘難解,祈雨人也常常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因此也常有失效之時。

但這“五雷行雨法”則截然不同,以“五行金生水”為綱領,自成一派。不靠符咒,不求天神,單以“五雷大法”,輔助以金性神器,便可震雷生電,呼風喚雨。

可謂言之鑿鑿,簡單明了,令人耳目一新。

楚易讀書速度極快,不過片刻,這卷《五雷行雨大法》已經看完。心中嘭嘭狂跳,驚喜難禁。

意猶未已,又抓起一卷《靈犀禦獸大法之心心相印訣》,如饑似渴地朝下讀去。

此卷赫然竟是太古火族大神祝融所著,講的是如何感應兇獸元神,將心比心,從而達到心智相通,誘導駕禦的奇效。

全文僅兩百餘字,文辭淺白扼要,沒有半句咒語符訣,但每一字、每一句都如雷電般劈入楚易心底,震撼更甚。

一時間汗流浹背,駭然忖道:“想不到世間竟還有這等妙法奇術!我從前真可謂坐井觀天了。”

剎那之間,心神激蕩,什麼法寶、神兵、奇珍異寶……都被他拋諸腦後,忘得一乾二淨;至於如何離開這裡,更是毫無所謂了。

唯一惦念著的,便是將這一百六十八卷太古典籍統統熟讀在心。

他手不釋卷,又接連囫圇吞棗地看了《七十二變》、《離火》、《氣兵兩禦大法》、《召鬼術》……無一不是聞所未聞,匪夷所思。

尤其那本據說為太古九尾狐妖所著的《七十二變》,說到如何利用真氣、神識,改變自身的骨骼、肌肉,同時輔助以“障眼大法”,隨意變化成各種模樣……看似離奇詭異,卻又一針見血,令人拍案叫絕。

楚易越看越是熱血沸騰,只覺得眼前柳暗花明,豁然開朗,仿佛一步步跨入了前所未見的美妙新天地,心中驚駭、狂喜、羞慚、讚賞……如大潮奔湧,交相翻騰,激動之下,眉飛色舞,忍不住想要歡呼狂嘯。

此後幾個時辰,兩人再也顧不上作任何事情,動也不動地盤坐在滿地燦燦生光的法寶中,孜孜不倦地埋頭苦讀。時而皺眉苦思,時而驚咦讚嘆,時而大呼長笑。偶爾眼神交匯,相視一笑,便又重新暢遊書海。

楚易素喜讀書,動輒通宵達旦,早已習以為常。此時得窺寶書,心中欣喜振奮,目不交睫地看了許久,竟絲毫也不覺困怠。

燈火跳躍,人影搖曳。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見一陣“咕咕”的叫聲,清脆響亮。

楚易陡然一凜,心道:“難道是道魔兩門追來了?”正欲凝神戒備,再一細聽,聲音竟是來自彼此肚內。

兩人一怔,對望了一眼,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這才想起許久未曾進食了,突然間覺得饑餓難耐,當下從銅箱中抓出一把仙芝靈丹,捏碎了吞服。

丹丸入口即化,暖洋洋直達腹內,兩人精神登時又是一振。一邊吃,一邊繼續研讀古卷。

楚易笑道:“秦始皇倒替我們考慮得好生週到,生怕我們餓壞了身子,連仙丹補藥也準備齊了……”

話音未落,腹內忽然一陣劇烈地絞痛,“啊”地大叫一聲,眼前金星亂舞,翻身抽搐打滾。

蕭晚晴吃了一驚,起身道:“楚公子,你怎麼了?”妙目滴溜溜地凝視著他,想要上前,卻又忽然頓住腳步。

楚易只覺得一團炙熱之氣從丹田內洶湧衝出,骨骼“格啦啦”爆響不斷,整個人仿佛突然被萬鈞之力硬生生地拉長開來,比起前幾日晏小仙為他洗髓換骨時還要劇痛百倍!

心中又驚又駭,顫聲叫道:“蕭姑娘,別再吃丹……丹丸,只怕其中有……毒……”一語未畢,汗水涔涔,喉中赫赫作響,疼得什麼也說不出來了。

見他全身皮膚波浪似的鼓舞,不斷開裂,不斷癒合,剎那之間身軀便漲大了一尺有餘,蕭晚晴心中已然雪亮,“嗤”地一笑,柔聲道:“傻瓜,這些仙丹哪來的毒?是你‘胎化易形’必經的‘長生劫’罷了!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楚公子要想脫胎換骨,這點苦頭自然是免不了的。”

“長生劫?”楚易靈光一閃,恍然大悟。

按道門所說,萬物生長都有“胎、養、長生、沐浴、冠帶、臨官、帝旺、衰、病、死、墓、絕”的十二個新陳代謝的過程,簡稱為“寄生十二宮”。

他胎化易形之後,軀體要在短短七天之內長為成人,就不免要忍受骨骼暴長、皮開肉裂的痛苦。是謂“長生劫”。

“長生劫”每十二時辰發作一次,每次歷時半個時辰。期間不但痛楚不堪,而且真氣混亂,全身僵硬,毫無抵禦能力。

只要熬過七次“長生劫”,苦盡甘來,進入“帝旺”階段,胎化易形也就大功告成。

按此推算,楚易原本還得過上四個時辰才開始“長生劫”,但他吞服了秦始皇藥性極猛的仙丹,頓時提前激發。因此他一時也沒能反應過來。

想明此節,楚易心中的驚怒不安頓時煙消雲散,但痛楚卻越來越強烈。

同時,岔亂而狂猛的真氣如狂飆似的席捲奇經八脈,令他窒息漲堵,從未有過的狂躁難受,卻又偏偏不能動彈分毫。這種滋味當真生不如死。

漸漸地,週遭的景象如水波般搖蕩起來,聲音遙遠得如同來自天際……終於,什麼也看不見、聽不著了。

蕭晚晴柔聲道:“楚公子?楚公子?”

一連叫了幾聲,只見他漲紅了臉,全身不斷地抽搐、膨脹,聽若罔聞,像是在昏睡一般。

她心中怦怦狂跳,倏地閃過一個念頭:“天賜良機!只要現在將他殺了,軒轅六寶,以及這裡所有的法寶、神兵、秘籍……就歸我一個人所有了!”

蕭晚晴定了定神,素手一張,將地上的“赤鐵菊花刺”吸到手中,朝前緩緩走近。

“哧!”

千百道紅芒從菊花刺上爆射而出,氣焰吞吐,象一朵盛開的菊花,籠罩在楚易赤裸的胸腹,那嬰孩般白胖嫩滑的肌膚頓時滲出無數殷紅的血點。

楚易渾然不覺,皺著眉,閉著眼,就象一個沉陷於夢魘的孩子,毫無抵抗之力。只要菊花刺再往下輕輕一送,他便立即魂飛魄散了……

蕭晚晴妙目凝視,素手微微顫抖,忽然間心頭大軟,不忍就此痛下殺手。

她咬著唇,躊躇不決,心底仿佛有一個聲音在厲聲喝道:“蕭晚晴呀蕭晚晴,你在想些什麼!先前虛與委蛇,為的不就是此刻麼?只要殺了他,搶得軒轅六寶,練成《軒轅仙經》,別說報仇雪恨了,就算是稱霸三界,又有何難?”

蕭晚晴驀一咬牙,正要刺下,耳畔似乎又有另一個聲音叫道:“住手!他這般真心誠意地待你,幾次危難之時不惜捨身相救,你……你反倒恩將仇報,豈不是……豈不是……”心頭陡然一震,頓時又縮回手來。

眼波流轉,瞧見他丹田內那閃閃發光的太乙元真鼎,蕭晚晴心旌一陣搖蕩,恍惚中,又聽見第一個聲音冷笑道:“人不為己,天誅地滅。若能登列仙籍,恩將仇報又有何妨?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節,這般婆婆媽媽,可不象你的行事風格。再不殺他,等他劫期一過,可就沒這等機會啦。”

兩個聲音在她耳邊吵吵嚷嚷著,蕭晚晴心中混亂已極,皺著眉,閉上眼,三番五次提起手腕,卻始終刺不下去。

第一個聲音忽然格格尖聲大笑:“我明白了,你定是喜歡上這小子啦,所以才這般捨不得……”

蕭晚晴“啊”地一聲,仿佛被雷電當頭猛擊,跌跌撞撞地朝後退了幾步,花容雪白,呼吸不得。

剎那之間,思緒淆亂一片,心中驚駭、迷惘、害怕、不可置信……又交織著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情愫。

又象茫茫大霧中突然劈過一道閃電,那一瞬間,她似乎瞧見了什麼,卻又仿佛什麼都沒瞧見。

也不知過了多久,才聽見第二個聲音在心底虛弱地辯駁道:“才不是呢!他不過是個嬰孩罷了,就算在他胎化之前,也不過是個單純的書獃子,我又怎麼可能會喜歡他……”

第一個聲音格格厲笑道:“是麼?倘若真是這樣,你就殺了這小子,證明給我看看!”

尖利的笑聲如寒風呼嘯,一遍遍地迴旋震蕩,蕭晚晴心亂如麻,咬著牙,舉起菊花刺,再次緩緩地朝前走去。

楚易此時已漸漸蛻變為五歲男童之身,蜷臥在地,動也不動。

當她接近到咫尺之距,瞧見那粉雕玉琢似的臉蛋,瞧見那熟睡似的無邪的姿容,耳邊突然又響起他的笑聲:“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不知要多少年才修得我們這同棺共穴的因緣?蕭姑娘,你我既有這等緣分,我又怎麼捨得讓你死呢?”

蕭晚晴心中一顫,周身倏地一陣酸軟,仿佛被人抽去了所有的力氣。

“當!”菊花刺掉落在地,撞起一串流麗的火星。

剎那之間,心底的那些聲音全部消失了,四週一片寂靜,除了她急促的呼吸與心跳。

蕭晚晴軟綿綿地坐倒在地,怔怔地凝視著楚易,俏臉暈紅,耳根燒燙,胸脯劇烈起伏。

在她的心底,突然泛起一種奇異而微妙的感覺,漣漪般地層層擴散。這種感覺似乎從沒有過,卻又仿佛似曾相識。

就像是很多年前的春末下午,在天山腳下的野花叢中,被那只相思蜂扎疼了手指,帶給她刺疼而又麻癢的顫慄……

又像是那年初霜的秋夜,她掬飲了一捧月亮湖的水,冰涼、甘甜,直潤心肺,那種突如其來的悲傷的幸福,讓她在迷茫的夜霧裏突然想哭。

這是一種怎樣甜蜜、酸澀而痛楚的滋味呵,一點點地滲入她的骨髓,一寸寸地絞扭她的柔腸,融化她冰封已久的心海……

她當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竟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而且來得這麼迅猛而猝不及防。

就仿佛萬裡汪洋風雲突變,狂潮奔卷,將她這弄潮兒倏然吞溺到深不可測的海底,令她慌亂、恐懼而窒息。

這時,身後忽然卷來一陣陰風,森寒徹骨,竟讓她不由自主地發起抖來。

爐火、燭光劇烈地搖曳跳躍著,她的影子投照在他的身上,搖晃不定。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是如此孤獨、淒涼而脆弱,就象這影子一般無所依傍。

這麼多年以來的委屈、辛酸、苦楚……瞬間全都湧上心頭,伴隨著森冷沉重的恐懼、惶惑,以及這說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情愫,壓得她透不過氣。

她忽然鮮明地意識到,在這世上,她真正可以倚賴的,恐怕就是眼前這陌生而又熟悉的少年了。

一時間悲從心來,百感交雜,如山洪爆發。竟忍不住趴伏在楚易的身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來。

楚易此時已逐漸醒轉,迷迷糊糊中聽見她的哭聲,只道她正為自己擔憂,心中湧起一股暖意,睜開眼,脫口笑道:“娘子放心,夫君活得好好的呢,你不必擔心守寡……”

蕭晚晴吃了一驚,“啊”地一聲,跳起身來,忽然覺得羞不可抑,嗔道:“你……你……”臉紅如醉,襯著盈盈淚珠,更顯得嬌媚動人。

楚易歷經一劫,楚狂歌那風流不羈的脾性又加深了幾分。見她輕嗔薄怒的模樣,登時神魂顛倒,坐起身,笑嘻嘻地揖手賠罪道:“哎呀,我險些忘了,還沒和蕭姑娘拜過天地呢。名不正則言不順,娘子恕罪!”

蕭晚晴臉上暈紅更甚,“呸”了一口,見他五歲頑童故作風流之態,暗覺好笑,忍不住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嫣然道:“乳臭未幹的黃毛小子,誰願意當你的童養媳?”

一笑之下,容顏如雪霽花開。適才那複雜而古怪的心情也暫態煙消雲散,只剩下幾分懊悔、歉疚,以及一縷淡淡的喜悅甜蜜,縈繞心頭。

楚易自然不知道,適才自己昏迷的短短半個時辰之中,已在閻王殿的門檻上進出反復了幾個來回;更不知道這一期間,美人芳心陰晴雲雨的萬千變化。

他念力掃探,發覺骨骼、經脈竟比從前更加完美,真氣運轉了幾回,精神奕奕,心中歡喜無已。

與蕭晚晴開了幾句玩笑後,楚易便又迫不及待地展開地上的古卷典籍,興致勃勃地看起來。

倒是蕭晚晴經歷了這一番反復,心情已經發生了微妙而重大的變化,再難集中精神研讀這些法書了。手裏捧著竹簡,心猿意馬,目光忍不住穿透竹片間的縫隙,悄悄地往楚易那兒瞟去。

不知何以,此時此刻,他那張俊美可愛的娃娃臉,竟像是比這上古的各宗法術更有魔力,磁石似的吸引她的視線,越來越難轉移……

身在九泉地底,也不知是晝是夜,就這般任由時光悄然飛逝。

不知不覺間,竟已經過了三天三夜。

這三天之內,楚易廢寢忘食,已將一百六十八卷典籍匆匆看完了一遍。往往是餓到饑腸轆轆時,才順手取些仙丹補丸充饑;偶爾小睡片刻,又立即起身再讀。

雖然近乎囫圇吞棗,來不及細細回味思索,但僅只這些浮光掠影的印象,已令他的修為、見識……無形中突飛猛進,一日千裡。

閒暇間隙,楚易也會取出軒轅五寶把玩,揣摩其中奧妙。

這五件神器上雖然都刻有極為神秘的凸文,似纂非纂,與上古文字也相差甚遠,也不知是否就是傳說中的《軒轅仙經》。饒是他學識淵博,也認不得半個字兒,其中意義更不得而知。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在急速生長,發生著脫胎換骨的變化。

楚狂歌、李芝儀的兩大元嬰、晏小仙的銘心刻骨釘、天地洪爐的燒煉,以及密室內貯藏千年的仙丹靈草……所有這些因素交雜一處,使得楚易的骨骼、肌肉乃至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在重生中得到了最大的優化。

此外,在各種仙丹靈藥的激化下,“長生劫”的週期越來越短,從最早的八個時辰,逐漸縮減到了四個時辰,每次劫期也由最初的半個時辰縮短為一柱短香的工夫。

每次劫後,他都幾乎難以認出鏡中人竟是自己。

豈止容顏外貌,他的言行談笑,性情嗜好……也都與原先那個單純善良的少年書生漸行漸遠,而越來越象楚狂歌與李芝儀的混合體了。

有時他甚至會突然忖想,在胎化易形之後,存留下來的這個人,究竟是楚狂歌與李芝儀呢,還是自己?想到這些,總難免有些悲喜交集,黯然迷惘。

到了第三夜,他已經歷了六次“長生劫”,變為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了。

孤影自照,鏡中那人俊秀絕倫,赤裸的身軀修長挺拔,極為健美。在燈光映照下,英姿勃勃,顧盼神飛,皮膚光滑如精瓷潤玉。

此時的他,就宛如一個尚未雕琢完工的璞玉,雖然還稱不上完美,卻已煥發出熠熠奪目的光輝。

楚易心底湧起淡淡的酸楚與惆悵,嘿然道:“蕭姑娘,這鏡中人當真是我麼?只怕再過些日子,我連自己原來長什麼模樣也記不得啦。”

蕭晚晴妙目凝視了片刻,雙頰暈紅如醉,柔聲嘆道:“世間萬物原本就是日新月異,滄海桑田也不過是彈指揮間,何況你我?只要能與天地同壽,變成什麼模樣又有什麼要緊?”

楚易微微一怔,哈哈笑道:“不錯!花無百日好,月有盈缺時,惟有浩氣長存於天地之間。我又何必執著於皮囊表像?”

兩人話語意思聽起來似乎相近,但一個想的是與天地同壽,一個卻是浩氣長存,境界大不相同。

楚易此時心結已解,精神大振,轉身揚眉笑道:“蕭姑娘,再過幾個時辰,我的胎化易形便大功告成了。等我們出了這裡,收齊六寶,平定大亂,再一齊修成‘軒轅仙經’,就可修成一身浩氣,嘯傲天地之間了。”

燈光下,他的笑容燦爛而又魔魅,帶著幾分亦正亦邪的狂野不羈,令人意動神搖。

蕭晚晴芳心怦然劇跳,充盈著溫柔的喜悅,垂下長睫,嫣然一笑道:“晚晴唯楚公子馬首是瞻。”

她自小修行“天仙大法”,深諳風月之道,媚惑眾生,對於情慾早已能收控自如。二十年來雖閱人無數,但她的心卻始終象一塊拒絕融化的冰。

但這三天以來,與楚易共處密室,朝夕相對,她竟像是突然又變回了不經世事的少女,情竇初開。

三天前,當楚易還是嬰孩之軀時,她尚能談笑自如,與他開些戲謔的玩笑。

但三日之後,當她從古書中抬起頭、瞥見他那赤裸挺秀的身體時,每每竟會情不自禁地臉紅心跳,連與他說話也變得不自然起來。想到當時在棺中主動親吻他的情景,更是耳根發燙,羞窘難當。

楚易的一顰一笑、一舉一動,甚至每一句無心的調笑,都如春風乍起,輕而易舉地吹化了她心海的堅冰,讓她在洶湧的波濤裏跌宕迷失。

短短三日之間,目睹著楚易的層層蛻變,她心底的情根竟像是隨之寸寸深種,一步步地深陷於心海漩渦,從此再難自拔了。

但是,她為什麼會喜歡他呢?又究竟喜歡他什麼呢?

是喜歡當日那單純善良而才華橫溢的書獃子?

還是眼下這吊兒郎當、狂放不羈的少年郎?

抑或,僅僅是寂寞了太久的自己,渴望著一種真心期許的溫情,因而作繭自縛?

這三天裏,她不斷地追問自己這些問題。

但是,答案是什麼眼下已經不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已經決定了推開心門。

哪怕踏出這一步,便意味著萬劫不復的沉淪。

就在這時,蕭晚晴心中突然一陣咬噬般的劇痛,“啊”地一聲,雙手捧心,軟綿綿地跌坐在地。俏臉瞬間變得雪白,香汗涔涔滾落。

楚易吃了一驚,道:“蕭姑娘,你怎麼了?”大步上前將o扶起。指掌所觸,只覺得她肌膚寒冷如冰,自己也忍不住打了個寒噤,心中登時大凜。

蕭晚晴眉尖緊蹙,櫻唇顫動,蒼白的雙靨泛起奇異的桃紅,神情痛楚已極,半晌才蚊吟似的顫聲道:“遊……遊夢仙……發作了……”

楚易駭然道:“遊夢仙?”登時湧起一股不妙的預感。

這種上古兇蠱與“兩心知”、“靈犀蠶”並稱“大荒三大食心蟲”,原以為早已失傳,想不到竟然依舊肆虐至今!

傳說中,“遊夢仙”形如蜈蚣,一旦種入心房,百足便牢牢地鉤入心肌,扎了根一般,難動分毫。即便能將它強行拖出,或施法殺死,寄主心臟也立即隨之爆裂。

總之,要想殺死這蠱蟲,同時又讓寄主毫發無傷,唯一的法子,就是以蠱主的“禦蠱訣”將,除此別無良策。

單就這點來說,這種妖蠱實比“兩心知”、“靈犀蠶”還要兇頑可怕。

蕭晚晴蜷著身子,簌簌顫抖,咬牙道:“定是……定是蕭老妖婆追……追來了,正念咒召蠱,查詢……查詢我的下落……”

片刻之間,她的俏臉上竟已結了一層淡淡的冰霜。也不知是寒冷,還是害怕,牙關格格亂撞,一時連氣也喘不過來。

原來蕭太真為了嚴控天仙門人的行蹤,早在每個弟子心裏種下了“遊夢仙蠱”,若有人膽敢背叛、逃離,她便可念咒施法,令蠱蟲甦醒發作,瘋狂咬噬。

除非該弟子立即返回請罪,否則七日之內,必定被蠱蟲活生生噬心咬肝,發狂而死。

即便這弟子寧死不歸,她也能以念力感應蠱蟲,一路追尋而來。倘若落入她的手中,那便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還不如被蠱蟲咬死來得痛快。

楚易此時融合了楚狂歌、李芝儀的神識,對這兇蠱的厲害之處自然一清二楚。又驚又怒,正要說話,忽然隱隱約約地聽見上方傳來廝殺聲,若有若無,淡不可辨。

楚易心頭一凜,低聲道:“糟糕!他們追來了……”

話音剛落,“砰”的一聲,似是那玄宮殿的黑銅大門被人震開了,霎時間嘈聲大作。

只聽有人叫道:“他奶奶的,定是在這裡了!大家快衝下去仔細搜查!”

蕭晚晴劇痛難忍,咬唇道:“楚公子,快……快藏到棺槨裏……”

楚易心道:“眼下進退兩難,第七次‘長生劫’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發作,萬萬不可逞強硬拼。這黑銅棺槨既能隔絕陰陽,或許也能隔斷蠱蟲間的感應。罷了,暫且躲上一躲,再作打算!”

主意已決,他立刻抱著蕭晚晴躍入銅棺之中,突然又想:“這密室中的神兵法寶倒也罷了,倘若這些太古秘籍落入魔門妖人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當下又翻身掠出,以極快速度,將遍地法寶神兵都兜入“乾坤一氣袋”中。右手太乙離火刀轟然鼓舞,“呼”地一聲,火焰高竄,將遍地古籍盡數燒著。

烈焰狂舞,將四周映得通紅。剎那間,魔門五宗一百六十八卷秘籍便已化成齏粉,消散一空。

收拾已畢,楚易這才重新躍入銅棺,又從“乾坤一氣袋”找出“西海神泥”與“北極磁石”,將棺蓋從內嚴嚴實實地封緊。

剎那間,四周重歸黑暗。

死寂之中,只有他們兩人的呼吸、心跳顯得如此清晰,一下比一下來得沉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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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03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四章 相思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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銅棺內僅容得下一個九尺高的成年男子獨自躺臥。

三天前楚易還是嬰孩之身時,兩人尚能側身並臥,但已幾乎是肌膚相貼。

此時楚易已是修長雄健的少年,棺內空間自然更顯跼踀,情急之下只能側著身,交頸貼面,將蕭晚晴緊緊抱在懷中。

臂股相纏,鼻息互聞,濃香膩嗅如蘭馨貫腦。

黑暗中,一時瞧不清她的容顏,只覺得那冰冷的嬌軀漸漸變得滾燙起來,但顫抖得更加厲害。

那兩團豐滿柔軟的肉球抵在他赤裸的胸前,隨著每次劇烈的起伏,不斷地擠壓摩擦。隔著那薄如蟬翼的絹紗,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那兩顆挺立的櫻桃,以及急促而狂亂的心跳。

楚易收斂綺念,驀地想起魔門木宗的“凝氣織繭大法”,低聲道:“蕭姑娘,我先將‘遊夢仙’暫時鎮住,你且忍上一忍。”

蕭晚晴疼得已說不出話來,只點了點頭。

楚易屏住呼吸,曲起右臂,手掌輕輕地覆蓋在她的左乳上,觸手滑膩豐盈,極富彈性。心中嘭彭狂跳,忍不住輕輕一握。

蕭晚晴“嚶嚀”一聲,如遭電擊,呼吸登時變得更加急促起來。溫熱香幽的氣息吐在他的耳朵裏,帶來一陣陣異樣的酥麻快感。

楚易心中嘭嘭劇跳,險些便要把持不住,但情勢緊急,不敢在這節骨眼兒上風花雪月,當下凝神聚意,暗念法訣,將真氣滔滔不絕地輸入蕭晚晴心房。

“咝咝”輕響,真氣破入心室,頓時化為萬千細絲,急速飛舞織繭,將“遊夢仙蠱”纏繞其間。

蕭晚晴心肝陡然一陣劇痛,險些暈厥。但過了片刻,疼痛漸漸止住,只是仍能感覺到心中有些麻癢刺疼。

楚易低聲道:“蠱蟲被氣絲縛住,兩三個時辰內應當沒什麼問題。只是這法子太過凶險,對心臟有所損傷,不能一再使用。等這些追兵離開之後,再設法殺滅蠱蟲。”

蕭晚晴又驚又喜,如釋重負,低聲道:“楚公子,多謝你啦。”黑暗中聽來,聲音格外沙甜柔媚。

楚易心中一蕩,微笑道:“咱們‘同棺共擠’,何謝之有?”

蕭晚晴低頭嫣然一笑,見他手掌依然蓋在自己的乳房上,絲毫沒有撤離的意思,芳心怦然亂跳,耳根燒燙,想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楚易凝神施放火眼金睛,朝棺外望去。過了片刻,那嘈雜聲越來越響,卻仍不見有人進來。

目光一轉,透過蕭晚晴那薄軟的衣裳,可以清晰地瞧見她那瑩潔如玉的脖頸劃過一條優雅的曲線,沿著纖美光滑的背脊,直抵豐臀。

雪白的臀丘渾圓肉感,春色融融,雙腿交纏,被他的大腿緊緊壓住,動彈不得。

遍體香汗淋漓,閃耀著珍珠般的柔和光澤,說不出的妖媚動人。

楚易心馳神蕩,只覺口乾舌燥,一團熱火從小腹中轟然竄起。分身不由自主地勃然怒立,堅硬地抵住她柔軟的小腹。

蕭晚晴微微一顫,全身登時棉花似的癱軟下來,咬著唇,低聲道:“楚公子,外面有人來了,你……你快放開我……”

她雙靨酡紅,長睫顫動,伸手想要將他推開,指尖剛剛觸碰到他的胸膛,忽地一顫,又立即收縮曲蜷。

那純真、羞澀卻又妖嬈的模樣,瞧來分外楚楚可愛,我見猶憐。

若換了三日前,楚易必定慌不迭地抽身後退,狼狽萬狀地賠罪道歉。但此時此刻,胎化易形之後的他,已再不是從前的那個楚易了。

幾日來對她積累的好感與情慾,都在這一瞬間突然爆發。

楚易心旌搖蕩,再也按捺不住,也不顧棺外大敵迫近,低聲笑道:“蕭姑娘,也不知咱們能不能活過今晚?若逃不出去,索性就同棺共穴,相濡以沫,做一對地底鴛鴦吧。”

說到“相濡以沫”四字時,手臂一緊,驀地將她緊緊勒入懷裏,低頭往她唇上吻去。

蕭晚晴殊無防備,萬萬沒想到他竟會變得如此孟浪。還未回過神來,唇齒已被他的舌尖強行撬開,洶洶侵入。

她嚶嚀一聲,身子輕顫,天旋地轉,雙臂無力地垂了下來,環抱在他的腰間。

腦中昏昏沉沉,空茫茫一片,什麼也想不了,什麼也不願想。就這麼輕飄飄、軟綿綿,如桃花逐水,柳絮扶風,任由他輕薄愛撫……

聽著她在自己的懷裏嬌喘吁吁,楚易情火如熾,得隴望蜀,右手隔著胸衣,恣肆地揉搓著她的乳房;左手伸入衣內,沿著她光滑的背脊,徐徐向下摩挲探索。

當他的手滑入那羊脂滑玉般的臀丘,蕭晚晴忽地一顫,瞬間清醒,雙腿將他的指掌緊緊夾住,駭然顫聲道:“楚公子,不要……”

這驚惶嬌呼聽在他的耳中,就象在烈火上潑了一盆油,反倒激起熊熊熾焰。

楚易血脈賁張,狂野地封住她的口唇,貪婪地輾轉吸吮,手指一寸寸地往那火熱的花瓣遊走探去。

“唔……”

蕭晚晴螓首搖晃,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想要掙扎退後,卻偏偏全身酸軟,無力掙脫;心中大亂,也不知究竟是嗔是喜,是羞是怕。

當他的指尖終於陷入潮濕的蜜壺,兇猛而又溫柔地彈奏她生命的琴弦,蕭晚晴眼前一黑,只覺得有什麼東西在她身體深處爆炸開來,甜蜜而痛楚地抽搐著。

若不是楚易緊緊封住了她的唇舌,只怕早已尖叫出聲。

狂亂中,她如遭強電猛擊,弓起身子,險些暈厥。

蜜汁淋漓,順著腿根絲絲流淌。

呼吸窒堵,神魂飄蕩,那強烈的快感與提心吊膽的恐懼交揉一起,猶如洶洶大浪,鋪天蓋地,將她吞沒卷溺。

恰在此時,只聽“嗡”的一聲悶響,銅棺微微震動,似乎有什麼重物擊在棺蓋上。

楚易一凜,知道追兵已經到了密室中。如被澆了一頭冷水,屏息凝神,一時不敢再輕舉妄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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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晚晴登時松了口大氣,紅著臉,周身滾燙,猶自不住地微微發抖,仿佛踩在霧裏雲端,心中卻忽然覺得空空如也。

楚易手臂箍緊,不讓她掙脫開來,輕輕舔吮她的耳垂,啞聲笑道:“娘子少安毋躁。等這些鬧洞房的討厭鬼走了,夫君再和你圓房。”

被他熱氣一呵,蕭晚晴耳根如燒,不由又是一陣酸軟無力,又羞又惱,輕輕一推,蚊吟似的啐道:“無賴,我瞧你才是天下第一號討厭鬼……”話音未落,櫻唇又被他堵住了。

她臉紅如醉,輕輕掙扎了片刻,生怕被外面人聽見,終於還是軟綿綿地任他擺布。

蕭晚晴自小被蕭太真調教訓練,艷冠長安,調情媚惑之術可謂爐火純青,罕有匹敵。

但此刻到了楚易手中,竟鬼使神差地將所有的經驗、箴言忘得一乾二淨,心甘情願地聽任自己的本能反應,象只羔羊,被他操縱於股掌之間。

“嗯,這才是我的好娘子。”楚易微微一笑,在她臉頰上輕輕一吻,低聲道,“且讓夫君看看外面都來了哪些客人。”

他精神大振,正打算施展“隔垣洞見”的法術,以火眼金睛探看棺外情形,但轉念又想:魔門高手眾多,倘若讓他們覺察到念力波動,只怕我們當真要葬身這銅棺之內了。

心念一動,想起魔門各大法寶,小心翼翼地從“乾坤一氣袋”中取出“陰陽鏡”與“聞風鐘”,輕輕地貼在棺蓋上。

“陰陽鏡”形狀古樸,綠繡斑斑,中間有一個半寸大小的圓孔,乍一看,就象一個極為普通的青銅圓鏡;但卻是大荒螺母煉燒八種神器、親手磨制的太古神鏡,可以穿透陰陽兩界,倒立成像。

那“聞風鐘”來頭也不小,據說是太古風神製造的神器,雖然不過是個兩寸大小的銅鐘,卻能將方圓八百裡內的所有細微聲響,毫釐不差地傳到耳中。

楚易將兩大神器上纂刻的法訣默誦了幾遍,“陰陽鏡”忽然碧光鼓舞,變得瑩潤如玉。

一束白光從鏡中圓孔穿過,幻化為七彩絢光,波蕩了片刻,逐漸形成倒立的圖像,人影交錯,栩栩如生。

楚易二人心中僕僕大跳,凝神觀望。只見棺外水洩不通地圍了數百人,三五成群,或羽衣道冠,或奇裝異服,瞧那架勢都是魔門中人,各宗各派的都有。彼此劍拔弩張,怒目相向,也不知在吵嚷些什麼。

東邊是一群綠衣女郎,簇擁著一個風華絕代的翠裳美人,美目流盼,赤足如雪,笑吟吟地看著眾人,說不出的雍容妖媚。正是魔門第一妖女、天仙門主蕭太真。

她旁邊是一個戴著青銅面具的紫衣王公,負手而立,風度翩翩,瞧那眼神舉止,當是魔門紫微大帝、齊王李玄無疑。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楚易心中一沉,怒火卻轟然上湧。

說也奇怪,當他冷冷地凝視著蕭太真那美如天仙的容顏時,腦海中突然掠過許多陌生而又熟悉的畫面,其中不乏與她纏綿親昵的旖旎情景,如水波幻影,稍縱即逝。但心中卻莫名地一陣割痛,又是酸楚,又是苦澀。

他心底僕僕一陣急跳,突然想起那夜在晴雪館內身負重傷之時,蕭太真對楚狂歌說的愛恨交織的話來。也不知他們之間,究竟有過一段怎樣的情仇糾葛?竟讓楚天帝這樣刻骨銘心,連死後也不能淡忘?

正自慨嘆,驀地靈光一閃,又記起蕭太真當時還清清楚楚地說到,蕭晚晴自小修煉“玉女天仙訣”,至今仍是處子之身雲雲,因此以楚狂歌的眼力,也無法探察出她體內的雙修真氣,想不出她竟是天仙弟子。

但是在那地宮之中,蕭晚晴卻分明告訴自己,她被迫為娼,甚至淪為李玄的雙修鼎爐,飽受摧殘……

楚易腦中轟然一響,是了!這師徒二人之間,必定有一人在說謊!

蕭太真其時大功告成,志得意滿,實無必要在這種事情上隱瞞;而反觀蕭晚晴,當時為保性命,大有可能故意捏造可憐身世,博取自己同情。

楚易心亂如麻,又想起適才強行親吻、愛撫她時,蕭晚晴種種慌亂羞怯的情狀,實在不像是風月老手,倒像是未經雲雨的處子。

他心中登時一陣刺痛,疼得難以呼吸,忖道:“楚易啊楚易,你可真是鬼迷心竅了,這妖女心如蛇蠍,滿口謊言,你居然還敢相信!她不過是利用你作為搜齊六寶的工具罷了,一旦得逞,隨時便置你於死地!”

想到自己三番五次被她耍得團團亂轉,驚愕、惱恨、傷心……瞬間沸騰為洶洶怒火,心道:“哼,她既說自己是殘花敗柳,你又何必當她是金風玉露?索性成全了她便是!”

楚易越想越怒,惡念大起,驀地勒緊懷中玉人,在她耳邊冷冰冰地笑道:“娘子,春霄一刻值千金,咱們別讓這些不速之客掃了雅興。”手掌一翻,將她雙腿強行分開,硬生生地朝裏頂去!

蕭晚晴猝不及防,驚道:“不要……”話音未落,口唇被封,只覺得下身一陣撕裂般的燒灼劇痛,倒吸了一口涼氣,弓著身子,雙手狂亂地推打他的胸膛,淚水奪眶而出。

剎那間,心中又是驚怒,又是悲楚,又是絕望:修煉了二十年的“玉女天仙大法”就此毀於一旦!

忽聽“僕僕僕”一陣輕響,紅光閃爍,她左臂上的千百枝紅梅細針倒射亂舞,撞在棺板上,落得到處都是。

那雪白滑膩的臂膀上除了七朵梅花似的細密針眼,赫然又多了一顆守宮砂,艷紅欲滴,灼灼耀眼。過了片刻,宮砂光澤越來越暗,漸漸變成了淡淡的紅褐色。

“咦?這是什麼?守宮砂麼?”楚易故作驚訝,森然笑道:“奇哉怪也,難道天仙派竟有什麼奇功妙法,讓你接了這麼多年客,依然保得住處女之身?”也不顧棺外大敵重圍,手指飛彈,將她周身經脈全部封住,毫無半分憐香惜玉之心。

蕭晚晴心中一顫,終於明白他對自己的懷疑了。閉上眼,淚水無聲地滑落,憤怒、悲苦、幽怨、悔恨……交相翻湧,寸寸柔腸絞扭一處,痛如刀割。

在這黑暗而狹窄的銅棺裏,雖然她與他肢體交纏,密不可分,雖然彼此水乳交融,如化一體,但心與心之間的距離,卻是如此遙遠;他的臉容,又是如此陌生……片刻之間,她便象從天堂墜入了無底的深淵。

她知道她的心門剛剛開啟,又註定要重新閉攏了。

楚易看著她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滑落,心中又是快意又是酸苦。好幾次想要抱著她蜜意輕憐,溫柔呵護,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憐惜之意又迅速轉化為熊熊怒火。

這時,“風神鐘”也叮叮噹當地搖響起來,棺外各種聲音終於紛紛傳入。起初還有些變調失真,嘈雜交錯,但過不片刻,已變得極為清晰。

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厲聲叫道:“蕭太真、李紫微,到了這個節骨眼兒上,你們還敢耍賴!你奶奶的烏龜王八蛋,再不交出軒轅六寶,可別怪老子不講同門道義了!”

楚易一凜,不由循聲望去。說話之人是個高高瘦瘦的男子,頭上纏了五彩帛巾,身上穿著緊身的綠鯊魚皮衣,外面罩著件白熊皮,腰上掛滿了花花綠綠的珊瑚珠子,看起來不倫不類。襯著稀稀落落的山羊鬍子、細長吊眼、滿臉囂狂孤傲的表情,更覺古怪可笑。

蕭太真還沒說話,身邊一個藍眸雪膚的綠衣少女已經森然微笑道:“司馬鯨波,我師尊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麼?你以為這裡是東海,只有些臭魚爛蝦,由得你撒潑稱霸?”聲音又甜又脆,正是妖女翩翩。

楚易心道:“原來這廝是東海救苦天尊。難怪如此狂妄囂張。”

魔門群雄紛紛叫罵道:“蕭丫頭,你別他奶奶的仗勢欺人!長安城怎麼啦?難道你是皇帝老兒不成?”“狗屁!就算是皇帝老兒又怎地?老子一個手指就可以摁死十萬禁軍……”

喧嘩聲中,一個面如冠玉的錦衣王公輕搖折扇,從人群中走出,微笑道:“蕭天仙,大家當日說好了,取到軒轅六寶,解開四靈封印,便按太古五宗重建魔門,共用《軒轅仙經》。可是你們倒好,揀了個現成便宜,捉住了楚天帝和李牛鼻子不說,還慌不迭地將法寶藏了起來……唉,難道當我們都是傻子麼?平白替你們賣命?”

他這輕描淡寫的一番話,登時煽得魔門眾妖群情激憤,吵嚷得更加大聲了:“方天帝說得不錯!快快交出法寶和《軒轅仙經》,否則休怪老子翻臉不認人!”

楚易又是一凜,心道:“這笑裏藏刀的錦衣王公想必就是南極逍遙大帝方太臻了。不知魔門五帝四母中,還有誰來到了這裡?”一眼望去,人群中許多面孔窮兇極惡、似曾相識,但待要細想,卻又分不出甲乙丙丁。

蕭太真嫣然一笑,百媚橫生:“逍遙帝尊口口聲聲說我們獨吞軒轅六寶,敢問有什麼憑證?這三天以來,你們搜遍了晴雪館,差點將齊王府翻了個底,又氣勢洶洶地闖入這秦陵地宮……卻不知除了那些牛鼻子與金人銅獸,又找到了些什麼?”

眾妖魔面面相覷,一時語塞。只聽一個少女脆生生道:“‘找不著’可不代表‘沒有’。如果軒轅六寶不在這裡,你們在地宮門口佈下重重崗哨作什麼?”

那聲音清脆嬌媚,聽在楚易耳中,卻如晴空裏響了一個焦雷。他腦中嗡的一響,呼吸窒堵,失聲道:“義弟!”卻見那錦衣王公身後的人群中,俏生生站著一個白衣少女,秋波顧盼,清麗脫俗,不是晏小仙又是誰?

楚易天旋地轉,熱淚盈眶,張大了嘴,心中驚喜、激動、悲傷、幸福……充盈鼓舞,幾乎要迸爆開來。剎那之間,所有的事情都被拋飛到了九霄雲外,恨不能立即跳出棺外,將她緊緊抱入懷裏,永不分離。

蕭晚晴見他身子突然僵直,似悲似喜,如癡如狂地盯著鏡中晏小仙的幻影,心中不由陡然一沉,驀地感覺到一陣尖銳的酸疼刺痛。不知為什麼,這種痛楚,竟比先前所有苦痛加在一起更加錐心徹骨,鼻頭一酸,淚水竟不自禁地湧了出來。

蕭太真格格一笑,柔聲道:“晏姑娘,‘找不著’的確不代表‘沒有’。但‘看得見’也未必代表‘真相’。沒錯兒,那三十六名紫微、天仙弟子,的確是我們派駐鎮守這裡的。不過,他們可不是為了看守什麼軒轅六寶……”

眾人大嘩。東海救苦天尊桀桀厲笑道:“哦?不是為了看守法寶,難不成竟是為了幫秦始皇守靈麼?”

一個乾癟黑瘦的紫衣侏儒尖聲怪笑,陰陽怪調地叫道:“我瞧不是守靈,倒更像是盜墓……”

群雄登時又是一陣哄然。

“火曜天尊說得不錯,正是盜墓。”蕭太真毫不著惱,秋波流轉,梨渦淺漾,嫣然道,“紫微帝尊和妾身早已探知秦陵地宮就在這地底深處,為了挖出地宮寶藏,作為復興神門的資費,我們才派遣弟子輪番潛入挖掘……”

她頓了頓,微笑道:“退一萬步來說,倘若真得了軒轅六寶,想要獨吞,我們又豈會放心讓區區三十六名弟子鎮守?諸位不是傻子,難道連這點道理也想不明白麼?”

眼角眉梢風情萬種,柔媚的笑音就象春風拂過耳梢,讓人又麻又癢,直酥心底。

群雄心中怦然,將信將疑,洶洶怒火登時澆滅了一半。

所有人中,惟有楚易聽若罔聞,視若不見,目光如磁石附鐵,凝視著晏小仙,片刻不離。

自從重見佳人的那一剎那起,對他而言,這數百魔妖就形如虛設了,就連懷中的蕭晚晴,也被忘了個一乾二淨。

晏小仙容顏憔悴,雙手、雙足被玄冰鐵鏈鎖扣纏繞,箍出幾道淤痕血印,笑吟吟地低頭不語,也不知正在想些什麼。

楚易心中如被刀扎一般,又是憤怒苦楚,又是疼惜愛憐,忍不住便想立刻掀棺而起,救出伊人,將這群妖魔殺個乾乾淨淨。

但他知道以眼下自己的實力,仍難抵擋群魔圍攻,況且第七次“長生劫”隨時都可能爆發,一旦昏迷不醒,那可真叫任人宰割了。當下沉住氣,一邊靜觀棋變,一邊苦思良計。

逍遙大帝不緊不慢地搖著折扇,笑瞇瞇道:“蕭天仙這般說來,倒也能自圓其說。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這可叫人為難得很了……”

“哦?帝尊當真這麼覺得麼?”卻見晏小仙忽然柳眉一挑,微笑道,“我剛剛知道,原來紫微大帝就是堂堂當朝王爺、齊王李玄。哎,齊王權傾天下,富可敵國,真要籌措資金,又何必到此掘墳盜墓?這個藉口未免太不高明……”

眾人轟然,魔門中除了五帝四母等巨兇妖魁之外,極少人知道紫微大帝的真實身份,此刻聽她一語道破,無不驚愕大嘩。

李玄默然不語,但青銅面罩後的雙眸中,卻忽然殺機大作。

楚易大凜,心道:“不好,這老妖要對仙妹下毒手!”凝神聚氣,決定對方稍有異動,就立即不顧一切地挺身相救。

又聽翩翩冷笑道:“晏姐姐,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裏,你借著與楚公子親嘴之際,將封印了楚天帝、李牛鼻子的神鼎、寶壺送入他的肚裏,妄想來個瞞天過海、金蟬脫殼,結果攪得天下大亂,險些壞了我神門復興大業。哼哼,眼見人寶兩空,懷恨在心,現在又想挑撥離間,尋釁報仇麼?”

楚易心中一震,回想起當時情景,頓時恍然。

那夜,眼看自己體內的妖蟒魔識急速膨脹,即將化為巨蟒之軀,晏小仙必是情急生計,想到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能夠吸煉斜魂妖魄,所以將兩大法寶封鎮在玄冰珠之類的神珠內,送入他的肚中,然後又故意將他拋入煉丹爐裏。

在丹爐高溫烘烤之下,冰珠破裂,兩大神器沉入他的丹田。有了道魔二仙的元神護體,他頓時化險為夷,不但將蛇妖的邪神收融吸納,並且因禍得福,最終成為兩大散仙的胎化寄體。

但是,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又為什麼竟會在晏小仙的體內呢?難道……楚易心中一顫,隱隱約約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卻聽晏小仙笑道:“不錯,那兩件法寶是我放入楚公子體內的。正因如此,我才敢如此篤定他就被你們藏在這地宮之中!”

眾人一凜,逍遙大帝搖著折扇,眼中精光爆射,笑道:“哦?這麼說來,晏姑娘一路引著我們來到這裡,原來是自有原由的了。說來讓大家聽聽,如何?”

晏小仙秋波流轉,微笑不語。素手一張,掌心多了一顆鮮艷欲滴的紅豆。群雄聳然動容,失聲道:“南疆相思果!”

蕭太真微微一顫,美眸中突然閃過一絲古怪之極的神色,像是悵惘,又像是悲慼,喃喃低吟道:“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采擷,此物最相思……”

這種紅豆稀世罕有,相傳是太古之時,火族聖女為紀念某人,以情花、月宮桂、淚紅豆……九種奇花異樹嫁接而成。共有百株,花開之時,絢爛如火海,異香傳達百裡之外。

如今八千裡南疆,只有“兩忘崖”上留存了一株。三十年一開花,五十年一結果,每次結果也不過九顆。果實酸甜苦澀,五味齊全。傳說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相思果,從此之後,就算彼此天南地北,陰陽相隔,也銘記不忘。

但如果失戀或單戀之人,吃了這紅豆,則百毒齊發,疼痛不可名狀。即使僥倖不死,每年八月桂花開時,也必定要飽受痛楚,生不如死。蓋因此故,這南疆紅豆歷來被視為至為妖邪詭異的毒果之一。

“不錯,正是南疆相思果。”晏小仙嫣然一笑,朝前走了幾步,腳鏈叮噹作響。道,“我吞了半枚,勝下的半枚被我裝進了太乙元真鼎,送入了楚公子的肚中。所以不管他在天涯,還是海角,我定能將他找到。”

眾人無不愕然,翩翩等人卻大為幸災樂禍,臉露笑容,心想:“妙極妙極!這可是你自討苦吃。一旦他日那姓楚的小子移情別戀,可有的你受啦。”

楚易低咦一聲,更是驚訝震駭,莫以言表。這法子實是瘋狂之極,簡直不啻於給自己種蠱下毒。

他雖然早已知道義妹對自己芳心縈係,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情深至此!悲喜交織,暗暗嘆道:“好妹子,你又何苦如此!就算沒有這紅豆,難道大哥便會將你忘記麼?”

他心潮洶湧,竟絲毫沒有瞧見懷中蕭晚晴那慘白如雪的臉顏。凝神聽著晏小仙娓娓述說,終於知道了來龍去脈。

原來那夜晏小仙逃出華山二十八宿洞後,身負重傷,並未走遠,只是找了個隱秘的山洞,一邊養傷,一邊尋機解救楚易。

後來聽聞楚易受道魔兩仙控制,大開殺界,又直奔長安,落入魔門圈套,與道門群雄鬥了個兩敗俱傷,她心焦如焚,卻又偏偏勢孤力單,無計可施。無奈之下,她冒死自投羅網,找到南極逍遙大帝等魔門兇魁,以帶他們找到軒轅三寶為條件,換取楚易一條性命。

於是,她追循著相思紅豆的感應,領著魔門群雄輾轉各處,來到終南山下的神秘地宮,卻與聞風而來的道門群雄不期而遇。

一場血戰之後,雙方各尋捷徑,都想搶在對方之前找到楚易,奪得軒轅三寶。好不容易開啟秘門、穿越迷宮,進入這神秘的秦陵地宮,又與全面“甦醒”的數萬名兵傭、銅獸發生了慘烈激戰。

若不是有浪穹姐妹等魔門馴獸高手,他們只怕還要拖延上一天半日,才能闖入這玄宮密室。

說到這裡,晏小仙頓了頓,淡淡道:“這一路追來,心念感應越來越強,只是到了這玄宮地底才突然消失。由此可見,楚公子必定就是被他們藏在這裡……”

天仙派眾妖女大怒,紛紛嬌叱道:“住口!師尊與紫微帝尊一心振興神門,天地可鑒,哪能容你這般信口雌黃,造謠中傷!”“小狐狸精,你再敢胡說八道,就教你魂飛魄散,萬劫不得超生!”

晏小仙面不改色,格格脆笑道:“我既敢自投羅網,早已抱了必死之念。你們若想殺了我,塞天下人之耳目,只管動手就是。”

魔門群雄轟然附應,紛紛叫道:“不錯,你們若不是心虛,又何必這般威脅恐嚇?”

雙方相互叫罵挑釁,氣勢洶洶,眼看便要動起手來。

“各位少安毋躁!”李玄始終在一旁微笑靜聽,即便是被晏小仙拆穿身份時,也是一言不發。此時忽然一聲獅子吼,頓時震得眾人耳中轟隆,氣血翻湧,瞬間安靜下來。

身份既已暴露,李玄也無心再隱瞞,輕巧地摘下面具,露出那俊美秀雅的臉容,微笑道:“諸位,神門歷經千年浩劫,終於迎來今日復興之機,全賴我們團結一心,同舟共濟。眼下大業未竟,大家僅僅聽信這小狐狸精的一面之詞,就相互猜忌,彼此殘殺,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麼?”

群雄微微一凜,有人大聲叫道:“我們正是不能偏信一面之詞,所以才讓你們和晏狐狸對質。團結一心,同舟共濟沒錯,但也要彼此信任才成。”

許多人紛紛附和道:“不錯,你們自稱坦蕩清白,不知又有什麼憑證?”“閣下既然一口咬定晏丫頭誣陷嫁禍,也只管拿出證據就是,何必耍賴搪塞?”

李玄踱步而出,揚眉微微一笑道:“證據?本王這就給你!”

紫衣轟然鼓舞,右手一張,萬道銀光從紫微星盤爆射衝出,星河流瀑似的打在晏小仙的身上。

楚易大駭,正待衝出,卻見晏小仙嬌軀劇顫,水光幻影似的波蕩搖擺,突然匍匐在地,化為一隻雪白的長毛狐狸。

楚易當胸如被重錘猛擊,“啊”地失聲低呼,瞬間喘不過氣。

那不是荒山鬼廟裏見過的那只白狐麼?難道……難道晏小仙竟是一隻狐狸精?

靈光霍閃,他的腦海中轉花燈似的掠過幾日來的眾多疑竇與困惑。為什麼那夜醒來,太乙元真鼎與乾坤元炁壺會不翼而飛,卻落入了她的手中;為什麼自己一介窮酸書生,晏小仙竟會對他情有獨鍾;為什麼……

剎那間,所有的“為什麼”全都土崩瓦解,冰銷雪融。原來,這讓他牽腸掛肚、情迷意亂的天仙般的女子,竟是一隻為了報恩的妖狐!

倘若不是因為隔著銅棺、觀望陰陽鏡中的幻景,難以細辨端倪,以他的火眼金睛,只怕早已認出她的原形了。

“大哥,我不怪你,你……你能這般待我,我很是歡喜。但你……但你當真不管我是誰,也會一樣地喜歡我麼?”

“大哥,我不要你發誓。我對你也是一樣的歡喜。只要你將來永不嫌棄我,永不後悔今夜所言,我就心滿意足啦……”

突然,楚易又想起那夜在華山二十八宿洞中,她流著淚,嫣然而笑,所說的那些怯生生的話來。

一時間,他便如剛吃了相思果一般,心亂如麻,五味夾雜,也不知究竟是甜蜜、酸澀,還是苦楚。

他怔怔地凝望著蜷縮在地的那只美麗的白狐,想著她的一顰一笑,一言一語,想著她的種種蜜意柔情,心神激蕩,呼吸窒堵,驀地忖道:“好妹子,你是人也罷,是妖也罷,我都一樣地喜歡你,誓不分離!”

棺外,魔門群妖洶洶混亂,人聲鼎沸,叫罵道:“他奶奶的,李紫微你想作什麼?當著大傢夥兒的面殺人滅口麼?”“格老子的,沒弄清真相前,晏丫頭要少了一根狐狸毛,老子就拿你是問!”

李玄左手托起一個白玉凈瓶,微笑道:“放心,等我將她元神凝煉成珠,放入這‘靜心瓶’裏,你們想問什麼就儘管問,她定然說不了一句假話!”

說話間,紫微星盤飛旋怒轉,光芒越來越強烈,晏小仙抱蜷一團,劇烈地顫動著,淒聲悲鳴,鐵鏈叮噹脆響。

楚易又驚又怒,心道:“此時再不動手,仙妹就凶多吉少了!”剎那間靈機一動,又想:“是了,這些妖魔挑撥離間,攪得道佛各門雞犬不寧,今日我便以牙還牙,以眼還眼,索性弄他個天下大亂,再乘亂救出仙妹,逃之夭夭。”

計較已定,再不遲疑,對著風神鐘縱聲哈哈狂笑道:“哪來的無常小鬼,竟敢在這裡大放厥詞,打擾朕的千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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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以牙還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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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聲磁厚高亮,透過風神鐘,在密室內轟然回蕩,震得燭光明滅不定。魔門群妖無不懼然變色,數百雙驚疑駭異的目光齊刷刷地凝聚在黑銅棺槨上,四下寂然無聲。

蕭晚晴心中一沉,又急又怒,妙目凝視著楚易,想要說話阻止,卻奈何發不出半點聲響。

楚易貼著她的耳朵,冷冰冰地微笑道:“娘子,我們現在可真叫作同棺共穴了。你若想保住小命,就老老實實地夫唱婦隨,和夫君我一齊演一齣好戲。”當下以最快的速度,將適才想到的計劃扼要地簡述了一遍。

蕭晚晴心神大震,雖覺太過冒險,但總強過束手待斃。想到他為了晏小仙,竟不惜冒死相救,心中又是一陣如割劇痛……柳眉緊蹙,珠淚盈盈,剎那之間轉過萬千念頭,終於輕輕地點了點頭。

這時,魔門群妖業已如夢初醒,紛紛喝道:“他奶奶的,是誰躲在棺材裏裝神弄鬼?快快滾出來受死!”

“叮叮噹當”一陣脆響,法寶神兵霓光亂閃,殺氣淩厲,縱橫交錯,激得銅棺嗡嗡輕震,火星四射。

楚易將棺蓋縫隙間的“北極磁石”、“西海神泥”一一收起,縱聲狂笑道:“嘿嘿,爾等妖魔小丑,擅闖朕的寢宮倒也罷了,竟然還敢口吐狂言,欺君犯上?快快滾過來受死!”

說到最後一字時,畢集周身真氣,“嘭”地一腳踢飛棺蓋,抱著蕭晚晴翻身電衝而出,右手虛空急劈,絢光怒卷,一道凜冽無匹的氣刀呼嘯橫掃!

魔門群雄眼前一花,只見一輪巨大的五色光波漣漪似的激蕩開來,紛紛奮力格擋。

“嘭乓”連聲,氣浪迸爆。

離得最近的十五六名妖人喉頭一甜,“哇”地鮮血長噴,斷線風箏似的拔地拋飛,嘶聲慘呼。

後方眾人呼吸一窒,如被大浪排擊,虎口酥痺,神兵險些拿捏不住,紛紛身不由己地朝後踉蹌退卻,心中大駭:天下竟有這等人物!

只有李玄、蕭太真、方太臻等寥寥數人身形微晃,旋即站穩不動,但心底之震駭絲毫不下於眾人,均想:“這一記氣刀像是‘太乙離火刀’,又像是‘白金裂地斬’,但又仿佛是‘碧木長生刀’……模稜兩可,似是而非,威力卻又更在這些氣刀之上!這人究竟是誰?”

定睛望去,只見一個赤裸挺拔的美少年翹著二郎腿,吊兒郎當地坐在棺沿上,滿臉燦爛笑容,懷中橫抱著一個綠裳美人,腰上係了一條七彩帛帶,懸著一個淡白絲囊,絢光閃耀。

密室中集聚了天南地北的魔門群妖,但搜腸刮肚,竟無一人能認出這神秘少年,更想不出九州四海哪來的這號人物。一時間凜然不敢上前。

眼見他神采飛揚,灑落不羈的模樣,眾女不由目眩神迷,怔怔忖想:“原來世間竟真有如此俊美的男子!什麼潘安宋玉、衛玠周瑜只怕也不過如此罷啦……”

“蕭師姐!”天仙門諸女驀地認出了他懷中的女子,失聲驚叫。眾人聳然動容,疑竇更甚,紛紛朝蕭太真瞥去。

火曜天尊打了個哈哈,陰陽怪氣地笑道:“有趣有趣,冰火美人不在晴雪館賞梅彈琴,跑到這古墓裏作什麼?難道蕭天仙神機妙算,早料到我們會到這裡,所以讓她到這裡接客麼?”

蕭太真聽若不聞,又驚又疑,驀地閃過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蓮步輕移,媚眼微瞇,凝視著楚易微笑道:“敢問閣下是誰?為何將小徒囚在這銅棺之中?”

楚易眉尖一挑,縱聲大笑道:“嘿嘿,‘大水衝了龍王廟——自家人認不得自家人了!’小丫頭,難道你連自己的十八代祖宗也認不出麼?這裡是朕的陵宮,你說朕會是誰呢?”

蕭太真臉色微微一變,心中突突劇跳,格格笑道:“你的陵宮?難道你是秦始皇不成?”

眾人頓時一陣哄然。眼見這神秘少年赤條條地從秦皇棺槨中跳出,動輒稱孤道寡,修為又深不可測,群雄已隱隱猜到這種可能,但始終又覺得太過荒謬。

姑且不論死了千年的人能否復活,嬴政死時已是五十多歲,又怎會如此年輕俊美?況且聽他說話語氣,狂傲不羈,與傳說中那深沉剛愎的一代雄主頗為不符,倒像是一個玩世不恭的浪蕩公子。

東海救苦天尊哈哈狂笑道:“臭小子,你以為學了幾招四不象的氣刀,就能唬住老子麼?操你奶奶的!你若是秦始皇,老子還是閻羅王了呢……”

楚易心道:“敲山震虎,殺雞駭猴。不下辣手,鎮住這群妖魔鬼怪,後面的戲可就難唱了。”

當下長笑道:“哦?閣下既是閻羅王,不回冥府,賴在朕的地宮裏作什麼?”身影一閃,突然鬼魅似的急衝而出,右手一晃,“呼!”一枝青銅盤龍椎從乾坤袋中翻飛而出,碧光爆漲,驀地化為兩條逆鱗虬龍,怒吼飛舞。

“雙龍鎮海椎!” 李玄、方太臻等人失聲低呼,齊齊變色。

這銅椎是太古東海八大神器之一,相傳是大荒時代,六侯爺擊潰水族大軍的法寶。眾人只在《太清道藏秘編》等書中見過圖譜,想不到竟會在這地宮裏出現!

東海救苦天尊臉色微變,喝道:“翻江倒海,疾!”雙臂揮舞,氣浪澎湃,萬千珊瑚珠子盤旋飛繞,突然幻化成無數骷髏,當空形成一道滾滾渦旋,“嘭”地一聲,與雙龍撞個正著。

“轟隆!”強光耀眼,眾人呼吸一窒,只見雙龍飛騰,骷髏珠子繽紛炸散,鬼哭狼嚎。

司馬鯨波淩空翻滾,跌退出十幾丈外,面如金紙,“哇”地噴出一口黑血,一屁股坐倒在地。

楚易長身傲立,右手一收,將雙龍椎納入掌心,昂首睥睨,哈哈狂笑道:“還有誰想上來一試?”

眾人大駭,東海救苦天尊是“魔門六尊”之一,修為已近散仙,兇狂難當;其“幻魔珠”更吸煉了數千東海妖魂,聚散無形,妖詭無比。

沒想到僅僅一招,便被這神秘少年談笑間打得大潰而退!

倘若這少年一鼓作氣,痛下殺手,他豈不是要被打得魄散魂飛?

被楚易那囂狂淩厲的目光一掃,群妖無不心生寒意,情不自禁地紛紛後退,凝神戒備,面面相覷,誰也不願率先輕舉妄動。

卻不知適才這一下硬碰硬的對決,楚易體內也是氣息亂湧,難受之極,根本無法立時追擊。因此索性故作氣定神閒,虛張聲勢。

暗自調息了片刻,目光掃處,眼見晏小仙盤蜷在地,簌簌顫抖,楚易又憐又怒,驀地又縱聲大笑道:“千秋一夢,皇圖霸業。大秦萬世帝國,將從今日重新開始!順朕者昌,逆朕者亡。爾等還不快快磕頭臣服?”

這幾聲大笑,運足了周身真氣,直如轟雷灌耳。

眾人腦中嗡然一響,幾乎站立不住,幾個真氣不濟的登時駭得肝膽欲裂,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

楚易心中大快,嘿然傳音道:“娘子,該你出場啦!乖乖地照著我說的做,否則別怪夫君辣手無情了。”

蕭晚晴背心被他輕輕一拍,經脈登解,“啊”地低呼出聲,花容煞白,顫聲叫道:“師尊,各位神門前輩,他……他的確是秦皇陛下!奴家親眼瞧著他從棺中復活的!”

四周又是一陣大嘩。被楚易神威所懾,又聽了這番言語,眾人不由將信將疑。

蕭太真與李玄對望一眼,心緒狂亂,隱隱之中總覺得似有不妥。忽地想到:“難道那個讖語竟是真的?”嬌軀一震,心跳瞬間停頓,幾乎喘不過氣來。

念頭未已,果聽蕭晚晴低聲吟唱道:“四靈出,八荒破,二十八宿天下走。青龍嘯,白虎吼,朱雀玄武震九州。蓮花落,天帝蘇,三十三天變顏色……”

魔門群雄登時面色大變,一個人失聲叫道:“蓮花落,天帝蘇,三十三天變顏色……莫非……莫非這小子竟是……”緊張駭異之下,嗓音幹啞,剩下的半句話竟說不出來。

“不錯!”

蕭晚晴咬牙,一字字地道:“他不但是秦始皇重生,更是蚩尤大帝轉世!”

一言既出,如驚雷震地。群雄目瞪口呆,鴉雀無聲。

當年秦始皇一統六國,焚書煉兵,將魔門的上古曆史抹了個乾淨。

後世修真雖然越來越多人淪落魔道,但對所謂神門的由來、歷史毫無所知。即便是楚狂歌等千年一遇的魔門奇才也不能例外。

近年來,蕭太真、李玄為了重振神門,將蚩尤大帝爭帝失敗,餘黨創立神門,矢志恢復“神帝五族制度”等上古舊事向魔門各大魁首一一說明,至於秦始皇一節則隱去不提。

在她穿針引線之下,魔門各宗終於團結一致,約定共同對付道佛各派,奪取軒轅六寶,開啟四靈封印。而後恢復五帝制度,平分天下,共用《軒轅仙經》。

這首數千年前的讖語,也因此大肆流傳,成為魔門中人耳熟能詳的歌謠。

隨著二十八宿印解開,妖獸橫行,天下大亂,魔門對於這首讖謠也越發堅信不移。都認為一旦四靈封印解開,蚩尤魔神就會投寄在某人身上,轉世重生,成為平衡五族的神帝……

魔門群雄都是窮兇極惡的妖人魔類,逍遙自在慣了,自然不見得願意受什麼“神帝”約束。

但這幾百年來,群妖受道佛各派壓制,過得憋氣已極,暗自又希望真能出現個蚩尤轉世,將道佛各宗打個落花流水。

此時聽蕭晚晴說這少年竟然就是讖謠中所說的“復蘇的天帝”,焉能不駭然大驚?即便是蕭太真、李玄等人,亦是方寸大亂,將信將疑。

楚易眼見群妖瞠目結舌地望著自己,暗暗好笑:“嘿嘿,你們既敢用這讖語妖言禍眾,現在我就讓你們自食其果,反受其亂。”

當下微笑不語,冷眼旁觀。

逍遙大帝臉色陰晴不定,忽然搖著扇子,瞇眼微笑道:“有趣有趣!四靈封印尚未解開,天帝居然就已復活了?蕭丫頭,你說這小子是秦皇重生倒也罷了,說他是蚩尤大帝轉世……嘿嘿,不知又有什麼憑證?”

蕭晚晴咬唇沉吟,瞟了蕭太真一眼,像是鼓足了勇氣,大聲道:“帝尊明鑒,他就是秦始皇,而秦始皇原本就是蚩尤大帝轉世,這點我師尊可作明證……”

蕭太真大怒,臉上紅暈橫生,嬌叱道:“孽障!你胡說什麼?”

當年秦始皇便是自稱蚩尤轉世,從而號令魔門五宗,吞併六國。霸業既成,又過河拆橋,鏟滅魔門。

這段不光彩的往事一旦被魔門眾人得知,蕭太真身為其子孫,不但必定遭受眾人嫉恨,辛辛苦苦構建的同盟陣線說不定也會因此土崩瓦解。

眼看自己最為信任的愛徒竟在大庭廣眾之下揭露這秘密,饒是她一向從容鎮定,也忍不住急怒交加。

蕭晚晴臉色雪白,顫聲道:“師尊!事已至此,又何必再隱瞞?六寶歸一,神帝復生,五宗臣服,聖女至尊……我們辛苦籌劃這麼多年,為的不就是今時今日麼?神帝既已復生,您又何必借屍還魂,越俎代庖?”

眾人轟然,疑雲大起,紛紛叫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蚩尤大帝、秦始皇和蕭天仙之間究竟有什麼關係?”

“他奶奶的,什麼五宗臣服,聖女至尊?什麼又叫借屍還魂,越俎代庖?蕭丫頭快快說個清楚!”

逍遙大帝、火曜天尊等兇魁冷冷地凝視著蕭太真,笑意森寒。就連李玄目中也閃過懷疑敵視之色,負手靜觀棋變。

蕭太真雖然依舊笑如春花,心中卻是又驚又怒,忖道:“這丫頭今日怎敢如此自作主張?是了!定是她乘著妖蛇攻入地宮時,盜走了軒轅三寶。怕我責罰,所以索性惡人先告狀,想置我於死地,然後乘亂溜之大吉……方太臻等人原已疑心我獨吞六寶,再被她這般挑撥,只怕立時便會翻臉。”

當下格格笑道:“晴兒,你是被魑魅迷了心竅,還是被魍魎附了身?師尊讓你自省其心,說點真話。”櫻唇急速翕動,默念禦蠱訣。

咒訣方起,“遊夢仙”登時發狂似的掙扎咬噬起來。蕭晚晴心中劇痛,“啊”地翻身跌坐在地,駭然叫道:“師……師尊,饒命!不要殺……”

臉色煞白,珠汗涔涔,美眸中滿是痛楚驚怖之色,倒有大半是故意誇張出來。

眾人哄然,更覺可疑,喝道:“老妖婆作什麼?想殺人滅口麼?”

楚易哈哈笑道:“妙極妙極!想不到朕的子孫竟是‘葉公好龍’,平日裏口口聲聲說要復活天帝,振興神門,等到真見了朕,不但好死賴活不敢相認,還要殺人滅口!嘿嘿,小丫頭,你就將此事來龍去脈原原本本地說與大家聽聽吧!”

手掌一拍,抵住蕭晚晴背心,真氣轟然鼓舞,綿綿輸入,瞬間化絲織繭,將蠱蟲再次強行縛住。兩道念力真氣彼此對峙,僵持不下。

蕭晚晴心中劇痛頓時大緩,知道此時生死攸關,容不得半點猶豫,當下深吸一口氣,大聲道:“師尊,您對晚晴恩重如山,但此事關係到整個神門的興衰成敗,恕晚晴不能隱瞞!”

頓了頓,秋波流轉,徐徐掃望眾人,高聲道:“各位朋友有所不知,我師尊便是秦始皇與蚩尤大帝嫡親後裔!秦始皇當年之所以能掃平六國,統一四海,就是因為他得到了軒轅六寶,將四靈封印中的蚩尤大帝元神附入自己體內,無敵天下……”

當下將蚩尤如何被黃帝分屍四處,元神封鎮;其後人如何組建神門,矢志光復;蕭史如何成為秦國乘龍快婿,找到軒轅六寶與四靈封印;秦始皇又是如何背信棄義,用狡計殺死神門五宗精英,假借‘焚書坑儒’之名屠戮異己,斬草除根,而後又如何在一次修煉時,走火入魔……之事從頭到尾,統統說了一遍。

她聲音清甜純真,娓娓道來,真假參半,說得天花亂墜,卻不由得人不信。一時間哄然喧嘩,驚呼疊起。

她話中雖然故意竭力宣揚秦始皇是如何英明神武,勵精圖治,但似褒實貶,聽在眾人耳中,則完全變了另一番滋味,心底森森直冒寒氣。

眼見眾人驚懼恨怒地瞪視著自己,議論紛紛,楚易心中反倒大喜,知道他們已然上鉤。

這群魔門妖人看似團結,歸根結底仍是利益驅使,各懷鬼胎,只要自己能抓其要害,挑撥離間,就可讓他們分崩離析,重新變作一盤散沙。

等到他們“狗咬狗、一嘴毛”之時,自己再尋機救出晏小仙,原路返回,衝出地宮。

當下微笑不語,將幾日學來的神功妙法學以致用,接連施展上古水族的“星河大法”、木族的“萬竹連根訣”,全力護住蕭晚晴心脈;同時借勢發動強大的念力攻勢,滔滔不絕地反撲。

此時他念力、真氣之強,已可列入散仙級,與蕭太真幾在伯仲之間,又有軒轅諸寶護體,登時穩穩佔了上風。

蕭晚晴起初還有些緊張害怕,但眼見蕭太真不能奈她何,膽氣越來越壯。接著說道:“秦始皇大劫之際,體內的蚩尤元神再度離附到了軒轅六寶上。陵墓接連被盜,軒轅六寶也隨之流落民間。秦國覆滅之後,秦始皇之後代四處搜尋六寶,因為只要找到六寶,就能解印出其中殘留的蚩尤神識……”

群妖又驚又怒,凝神聆聽,都不敢上前。

遠遠望去,綠光紫氣吞吐閃耀,在楚易三人周圍鼓起一個巨大氣罩,不時竄起道道眩芒,如金蛇亂舞。

蕭太真凝神聚意,疾念蠱咒,那“遊夢仙”卻始終不能掙脫而出,自己反倒像是被漩渦巨浪緊緊拉拽,意動神搖,一時之間竟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心中又驚又怒,知道遇到了生平罕逢的超強敵手,忖道:“難道……難道此人當真是秦祖復活?”

念頭一起,懼意登生,氣勢更是為之一餒。

蕭晚晴坐在光罩中心,肌膚勝雪,綠衣飄飄,幽幽嘆道:“後來的事情你們也都知道啦。在我師尊斡旋之下,大家群策群力,重新找到了軒轅六寶的下落,並離間道佛諸派,解開了二十八宿印。”

秋波一轉,凝視著盤蜷在李玄腳邊的白狐,嘆息道:“晏姐姐說得沒錯兒,前幾日,楚公子、楚天帝和李牛鼻子的確是落到了師尊和紫微帝尊的手中……”

話音剛出,頓時又是一陣大嘩,眾人紛紛朝李玄驚怒瞪視。

方太臻搖著扇子森然笑道:“難怪難怪!難怪李紫微一直在為蕭天仙說話。敢情你們兩位已經暗結同心,準備好了作神帝、天後的寶座啦……”

“逍遙帝尊這話可就說錯啦。”

蕭晚晴淺淺一笑,帶著一絲淡淡的譏誚之意,輕嘆道:“其實紫微帝尊也是被我師尊所蒙蔽,而且還是蒙蔽最慘的一個呢。那日聽說各位前輩趕來晴雪館,師尊和紫微帝尊各派遣了十八名弟子鎮守地宮,紫微帝尊以為可以安心,殊不料這一切都是在我師尊的算計之中……”

眾人轟然,李玄依舊負手微笑,臉色卻微微有些變了。

天仙派眾女尖聲怒罵呵責,想要上前圍攻蕭晚晴,卻被魔門群妖隔擋開來。

蕭太真越聽越怒,恨不能立時將她碎屍萬段,偏偏此時與楚易的念力對抗已達白熱化,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眼看楚易笑嘻嘻地盯著自己,心中惱恨更甚,忽然一凜,覺得那眼神似曾相識,好生熟悉!就像是……就像是誰呢?

卻聽蕭晚晴嘆道:“唉,其實紫微帝尊又何嘗知道,太古虎符和河圖龍幡也早就到了我師尊手中?那日等我們到了地宮之後,師尊立即故意將消息走漏給了銀蛇姥姥。佘姥姥順籐摸瓜,找到地底,和李元照師兄等人鬥了個兩敗俱傷。而奴家便按照師尊吩咐,乘機打開密門,搶了軒轅三寶躲到這裡……”

“奴家原以為只要奴按照師尊指示,將軒轅諸寶送入秦始皇屍體腹內,就可以將零散封印於六寶中的蚩尤元神合歸一處,在天地洪爐燒煉成元魂珠。等師尊得了蚩尤元魂珠,練成《軒轅仙經》,自然就可以一統天下,乃至問鼎仙界……”

“但是沒想到軒轅諸薄才剛剛放入秦皇陛下手中,他就立刻醒了過來,將奴家瞬間制住……還沒過多久,你們就全都趕來啦!”

眾人騷然,火曜天尊陰惻惻地笑道:“這麼說來,這小子當真是天帝了?除了北斗神兵尚未收齊,軒轅六寶都在此處了?蕭天仙是擺明了利用我們,把我們耍著玩兒了?”

“不錯……”

蕭晚晴秋波流轉,掃了蕭太真一眼,滿臉黯然,垂下長睫,低聲道:“在我師尊心底,軒轅六寶就像是家傳之物,怎會甘心與旁人分享?為了能獨霸六寶,吞下天帝元神,修煉成《軒轅仙經》,就連自己的祖宗秦皇陛下也要除去,何況是我們?”

聽到此處,魔門群妖無不義憤填膺,大呼小叫上了蕭妖女的惡當。一齊洶洶喝罵著,將天仙派眾妖女圍在中間,法寶神兵盡皆亮出,叮噹亂響。

大有一哄而上,亂刀齊下之勢。

惟有李玄瞇起眼,精光爆射,凝視著楚易三人一言不發,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卻再也不看蜷縮在地的晏小仙一眼。

翩翩氣怒已極,紅著眼圈厲聲大笑道:“師姐呀師姐,十八年來,我從不知道你對師尊竟是如此恨入骨髓!究竟她作了什麼對不住你的事,竟讓你不顧十八年養育之恩、師徒之情,作出這等吃裏爬外,欺師滅祖的事情來?”

蕭晚晴妙目中淚光盈盈,搖頭悽然道:“師妹,非我無情。只是師尊她……她……權欲熏心,逆天行事,遲早惹得人神共憤,我又豈敢偏私?”

楚易瞧在眼裏,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妖女果然最會做作,嘿嘿,蕭老妖婆收她為徒,可真叫作養虎為患,自食其果。”

但想到她對自己的欺騙,心中登時又是一陣刀扎似的痛楚,嘴角忍不住露出一絲苦澀的笑容。

機會稍縱即逝,蕭太真再不遲疑,驀地收斂念力,飄然後退。

眼角掃處,只見他嘴角那抹笑容極富魔魅,囂狂之中又帶著淡淡的淒楚傷心,就好象……就好象楚狂歌!

她驀地大震,剎那間恍然醒悟,格格大笑道:“楚郎,原來是你!妾身險些被你騙過啦!你究竟使了什麼妖法,竟能讓這丫頭俯首帖耳,甘願為了你背叛師門?”

眾人一凜,紛紛凝神望來。

楚易哈哈大笑道:“什麼楚郎?小丫頭,朕分明是你的十八代祖宗,你怎麼就是不肯相認?還真是不孝子孫吶……”

蕭太真新仇舊怨一齊湧上心頭,又是驚怒又是氣急,格格笑道:“是麼?那我便讓大家看看你的法身真相!”

長袖翻飛,一個月牙形的青銅古鏡電衝而出。碧光閃耀飛舞,筆直地照射在楚易的身上。

“嘭!”

光波激蕩,楚易微微一晃,骨骼歷歷,周身仿佛忽然透明,哈哈大笑道:“好一個‘太陰伏魔鏡’!各位瞧見了麼?朕的法身真相到底是誰?”

眾人凝神望去,碧光盪漾,他依舊是那俊秀絕倫的少年體貌,倒是肚腹內絢光閃爍,照得眼睛酸疼難當。

“咦,那是什麼?是了!是……是太乙元真鼎!”

“乾坤元炁壺!還有……還有天地洪爐……”

“太古虎符!河圖龍幡!蕭晚晴說得沒錯兒,軒轅五寶真的在他的身體裏!”

眾人認出那絢光閃射的幾大神器,驚呼鼎沸,震耳欲聾。

楚易正中下懷,縱聲狂笑道:“六寶歸一,天帝重生,你們誰還有疑義?嘿嘿,蕭丫頭,朕倒不知你這‘太陰伏魔鏡’又是從何處而來?如果朕猜得沒錯,這鏡子分明是上清派掌門的法寶,怎麼又會落入了你的手中?”

眾人轟然,再無懷疑,均想:“不錯!‘太陰伏魔鏡’既到了蕭太真的手中,唐夢杳、楚舉子等人必已落到了她的手裏。看來蕭晚晴所言非虛,此人的確不是楚狂歌,而是吞了軒轅諸寶之後,重新復活的秦始皇!”

蕭太真花容微變,這“引蛇出洞、請君入甕”的法子她生平也不知用了多少次,想不到今日情急之下竟陰溝翻船,反而中了他的道!

魔門群妖嘩聲四起,方太臻森然笑道:“蕭天仙,枉我們這般天真,為了神門復興拼死血戰,想不到竟反倒成了你霸業雄圖的過河卒子!嘿嘿,如果不是你徒弟大義滅親,我們被賣了還替你數錢呢。”

火曜天尊尖聲怪嘯道:“罷啦罷啦!去他奶奶的神門復興,管你是蚩尤轉世,還是秦皇重生,老子今天一不做二不休,先殺了你們祖孫再說!”

群魔炸開鍋似的怒吼道:“不錯!殺了他們,奪回軒轅六寶!”“他姥姥的,誰殺了蕭天仙和這小子,誰就當神帝!”

剎那之間人影縱橫,氣浪橫飛,慘叫嬌呼此起彼伏,一場血腥異常的混戰突然爆發。

天仙派妖女寡不敵眾,片刻間便傷亡近半,嬌叱著奮力抵擋,將師尊團團護住,只等她一聲令下,再作反應。

蕭太真心中急怒悲楚,視若不見,兀自怔怔忖想:“蕭太真呵蕭太真,這麼多年了,你終究還是對這魔星唸唸不忘,不然何至於一見了他,就這般方寸大亂!”

想到自己辛苦經營了百多年的復興大業,竟在最緊要的關頭因他而功虧一簣,更是恨火熊熊,悲憤難當。

秋波掃處,只見楚易笑嘻嘻地一手抱著蕭晚晴,一手揮舞著“雙龍鎮海椎”,氣浪飛旋怒掃,將人潮轟然逼退,但雙眼視線卻時不時地朝幾丈開外、那盤蜷在地的白狐瞥去。

蕭太真心頭大震,驀地恍然大悟:“是了!我可真是糊塗了!這小子定是胎化易形,和那負心漢合為一體了!所以那狐狸精才能憑藉紅豆,一路追到此處。而這小子必定是為了救小狐狸,才冒死出來亂攪一氣……否則以那負心漢無情無義的性子,又怎會這麼關心一個狐狸精的生死?”

心中悲楚、快意、恨怒、滑稽、淒苦、嫉妒……交相翻湧,柳眉一揚,格格大笑道:“楚郎啊楚郎,只怪妾身有眼無珠,連你這等薄情寡意、好色無厭之徒也認不出來!”碧袖翻飛,素手如蘭花怒放。

“咻!”

碧光一亮,攝魂奪目。一柄彎彎曲曲的青銅長劍爆射而出,如驚雷厲電,瞬間沒入東南角屋頂的一個黑銅獸頭。

“轟隆!”

天搖地動,整個地宮密室劇烈地搖晃起來,燈光亂閃。

東南角頂壁突然裂開一條筆直狹長的縫隙。

眾人大凜,紛紛停下手中動作,抬頭上望。

“砰!”縫隙開裂,水聲轟鳴,狂濤巨浪如天河瀑布,劈頭蓋臉地衝瀉而下,頓時將群雄推飛卷溺!

楚易心中一沉:“糟了!仙妹……”念頭未已,已被那勢如千鈞的巨浪當頭排擊,翻身沉入水底,呼吸窒堵,冰寒徹骨。

眼角掃處,只見蕭太真綠裳翻舞,在水中優雅地俯衝滑翔,一把抓起盤蜷成團的晏小仙,朝上方飛速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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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雪蓮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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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藍色的夜空中高懸著一彎明月,散發著昏黃的光暈。四周星辰寥落,寂寞地閃爍著。

驪山綿延,松柏林海鬱鬱蔥蔥,在寒風中呼嘯如浪。山溝裏,未融的積雪閃耀著泠泠銀光。

西邊山壑環合,雄嶺圍矗,一灣冰湖在月光裏雪亮如鏡。

幾隻梅花鹿從湖面上輕靈地飛奔而過,突然驚嘶一聲,齊齊頓住,耳廓轉動,朝右前方望去。

“噶啦啦”一陣輕響,冰面突然龜裂開無數縫隙,整個湖面陡然向下一沉,急速坍塌!

“轟!”冰層飛炸,碧浪噴湧,幾道人影沖天飛起。

湖面不斷開裂,以驚人的速度坍塌陷落,剎那間便形成了幾十個巨大的旋渦,遄流澎湃,浮冰跌宕。

眾梅花鹿昂首驚啼,四散飛奔,但衝不幾步,立即紛紛跌入浮冰縫隙,被漩渦瞬間卷沒。

一隻雌鹿後蹄陷落,被冰層夾住,前蹄奮力地踢打著,長聲悲鳴,眼看便要掉落水中。

忽然一道人影飛閃而過,將它陡然拔起,沖天飛去。

雌鹿驚鳴聲中,還不待有所反應,又被那人驀地一口咬住脖子,悲嘶痛鳴著胡亂掙扎,鮮血激射。

月光照在那人的臉上,眼如秋波,眉似橫黛,花鈿燦燦生輝,赫然竟是個風華絕代的妖嬈美人,綠裳獵獵鼓舞,懷中掖了一隻雪白的狐狸,右手提了一柄彎曲如波浪的青銅長劍,翠光流離閃耀。

她一邊急速飛掠,一邊大口大口地吸鹿血,過了片刻,蒼白的臉靨迅速恢復了嬌艷,鹿血順著她笑吟吟的嘴角流下,更添了幾分詭異而野性的妖媚。

“妖女,快快將她放下!”

遠處一聲叱呵,如春雷綻破,一個俊美絕倫的少年踏風追來,赤裸的身軀雄健挺拔,散發著狂傲不羈的氣息。

少年臂下夾了一個童姿花貌的綠衣女郎,秋波流轉,楚楚動人。

那妖嬈美人回眸嫣然一笑,柔聲道:“楚郎,想要救你的心上人,就快快追上來吧。否則過上片刻,妾身若覺得口渴了,說不定就將她的血拿來喝啦。”

將那兀自抽搐不已的雌鹿隨手一拋,翩翩禦風,朝西飛掠。

少年清叱聲中,貼著湖面向上衝起,直破星穹。與她一前一後,一高一低,朝西嶺群峰飛去。

這三人自然就是蕭太真、楚易和蕭晚晴。

原來秦陵地宮一直綿延到驪山地底,另有一條絕密通道直達這西山冰湖。

蕭太真絕望急怒之下,以天樞神劍洞穿機關,打開閘門,將冰湖地水倒灌入密室,然後乘亂挾持晏小仙,逆流溯遊而上,逃之夭夭。

地宮離地面少說也有百來丈深,地水陡然倒灌,不啻於天河奔瀉,來勢洶洶,加之水溫冰寒入骨,魔門群妖中修為較弱的,頓時有不少溺斃其中。

即便是李玄、方太臻等魔門妖帝,猝不及防之下也被灌了個七葷八素,追之不及。

好在楚易這幾日恰好學了“龍鱗避水訣”,立時屏息頓氣,用周身毛孔吸納水中的空氣,然後與蕭晚晴四唇相貼,源源不斷地將新鮮空氣送入她的心肺,緊緊尾隨著蕭太真,第二個衝出湖面。

天仙門的禦風術獨步天下,罕有匹敵。楚易雖然真氣強沛,又學了眾多上古奇術,一時之間卻也無法超越,只有全速追隨。

山壑中隆隆震耳,水汽煙蒙,整個冰湖轟然坍塌,急速乾涸,剎那間便只剩下了一個方圓數裏的大坑。

坑底水草糾纏,露出幾十個大洞,渦流滾滾,將殘餘的冰水急速旋吸而入,汩汩冒泡。

“呼啦啦!”地洞裏突然水柱倒噴,如數十道銀龍滾滾沖天,無數人影破浪飛舞,怒吼聲此起彼伏。

“操他奶奶的,別讓他們跑了!”

“殺了他們,搶回軒轅五寶!”

神兵交錯,氣浪迸爆,魔門妖人四面八方圍追而來,呼喝聲震耳欲聾。

楚易眼前一花,已有四條人影迎面撲至,蕭晚晴嚶嚀一聲,低聲叫道:“小心!”

他金睛綻光,念力飛掃,眨眼間已將來者的真氣強弱、神兵法寶,乃至周身的每個毛孔……一一辨清。

思緒飛閃,心想:“當先那兩人修的是木宗真氣,其兵器春雷鈸和鐵籐鞭都是木屬神兵,需得用金宗法術、神器破之。後面左首那人修的是火宗真氣,法寶也是火屬器物,用水宗法術、神兵便可以克制。至於後面右首那人倒有些奇怪,修的分明是金宗真氣,使的偏偏卻是水屬神兵,必定為了以‘金生水’,最大地激化水屬神兵的威力……哼,我就來個借花獻佛,四兩撥千斤!”

霎時間計較已定,楚易揚眉大笑道:“哪兒來的都給我滾回哪兒去吧!”

疾念法訣,右手飛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面六角紫銅鏡,閃電似的朝當先兩人打去。

楚易疾念法訣,右手飛舞,從乾坤袋中取出一面六角紫銅鏡,閃電似的朝當先兩人打去。

“紫光神鏡!”群妖大駭,驚呼疊起。

這紫光神鏡是太古金族寶物,與春秋鏡、流霞鏡等並稱為“大荒五大名鏡”,堅不可摧,可以將任何攻擊物反震回射,輔助以“回風返火大法”,尤有奇效。

神鏡飛旋,紫光四射怒舞,“轟”地一聲,當先兩人鮮血長噴,翻身跌飛。

春雷鈸鏗然長鳴,和鐵籐鞭一起逆向拋飛,帶著兩道熾烈碧光,不偏不倚地激撞在左後那人的離火神槍上。

“嘭!”

那人不堪重擊,慘呼聲中,淩空翻摔,七竅流血,當場一命嗚呼。

離火神槍登時脫手飛出,赤光爆漲,怒射飛衝,橫掃在第四人的玄水龍角刀上。

離火神槍受兩道強猛木宗真氣所激,威力已臻最大。水火相交,只聽得轟隆巨震,氣浪狂迸,玄水龍角刀頓時斷裂炸散。

神槍餘勢未衰,勢若長虹,直破入第四人的護體真氣。

那人“啊”地淒厲慘呼,被生生搠穿,紫火吞吐,須臾間便燒為一具焦骨。

蕭晚晴“咦”了一聲,睜大了純真無邪的美眸,怔怔地凝視著楚易,也不知是驚是喜是駭是懼。

這四人中,兩個是東海青帝門中的“百花使”翹楚,一個是南疆離火真君,還有一個是西域雷霆門的龍角真人,無一不是魔門真仙,實力未必在她之下……想不到僅只一合,就被楚易借力打力,殺得兩死兩傷!

楚易先以金屬法寶擊潰隸屬木宗的百花使,然後將其木宗真氣借勢反彈,擊斃了火宗的離火真君,同時,又將其火宗神器激化為至猛至烈,一舉擊殺金宗的龍角真人。

這幾下電光石火,一氣呵成,將五行相生、相剋的法則應用得妙到毫顛,實是讓蕭晚晴大開眼界。

楚易心中大快,哈哈笑道:“還有誰想送死的,只管上來!”

右手探掃,毫不客氣地將離火神槍等幾大神兵抓入手心,變小後納入乾坤袋裏。雙足絲毫不停,閃電似的穿空飛掠,朝蕭太真追去。

魔門群妖驚怒交集,雖憚其神威,但畢竟軒轅六寶太過誘人,值得拼死相奪。當下紛紛施展渾身解術,前赴後繼地圍追堵截。

楚易則依樣畫葫蘆,針對敵手的修行真氣與法寶屬性,源源不斷地施展出相剋的法術、神兵,殺得群妖應接不暇,紛紛披靡潰退。

眼見他奇招妙術異彩紛呈,法寶神兵層出不窮,無一不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魔門群妖又是驚妒又是駭懼,越發相信這少年就是秦始皇轉世。

李玄、逍遙大帝、火曜天尊等魔門巨兇則紛紛遊弋在外,虎視眈眈地靜候良機,都想徹底摸清楚易的路數後,尋其破綻,突起猛攻,務求一舉將他擊殺。

夜空澄碧,月華如水,人影交錯,絢光閃耀,叱喝慘呼之聲在群山間回蕩。

楚易大開大闔,隨心所欲,幾日來所修煉的魔門五宗絕學都在這時刻融會貫通,淋漓盡致地發揮出來。此中之酣暢痛快,就像是喝了百壇好酒,乘醉狂歌揮墨一般。

殺到酣處,意氣風發,忍不住縱聲嘯歌。

蕭晚晴在他懷內看得目眩神迷,芳心突突亂撞,始知那太古各宗古卷竟有如此威力。

咫尺之距,月光照在他那如玉石雕琢的臉上,煥發出奪目神采,竟是如此的俊秀絕倫,狂傲不羈……

她的喉中仿佛被什麼堵住了,呼吸不得,心底一陣陣地酸苦痛楚,劇烈而尖銳。

不遠處,蕭太真禦風高飛,長袖曼舞,飄飄若仙。天樞劍縱橫飛舞,碧光閃處,血光橫飛,慘呼不絕,眾人亦絲毫無法近身。

聽見楚易長嘯,蕭太真眼波流轉,遠遠地朝他瞥來,格格脆笑道:“紅豆埋骨,雪蓮花開,何日君再來?楚郎,這裡閒人太多,想要救你的小相好,就帶上軒轅五寶,到老地方來找妾身敘敘舊吧!”

話音未落,忽然身姿曼妙地淩空翻轉,翩然踏上劍身,朝著西邊天際,疾如流星地衝去。

幾在同時,她櫻唇綻破,十指跳動如飛,幽幽地吹奏起“心魔笙”來。

魔音靡靡悅耳,猶如一夜東風忽來,百花盛開,妖冶詭秘,動人心魄。

眾人心弛神蕩,潛埋於內心最深處的種種不可告人的齷鹺念頭,紛紛破土而出,瞬間蔓延生長,摩雲參天,交織成萬千淫穢不堪的春景幻境。

就連楚易也是一陣意動神搖,眼前一亮,仿佛重回童年,隔著窗子,瞧見鄰居張寡婦赤條條地坐在木桶裏,一邊潑洗著那雪白豐腴的身子,一邊媚笑著朝他招手,分開玉腿,露出那無邊春色……

一團熾烈慾火轟然灌頂,剎那間燒得他血脈賁張,真氣岔亂。心隨著那笙音魔律劇烈地跳動著,幾乎便要蹦出嗓子眼來。

他口乾舌燥,慾念如焚,忍不住一步步地朝張寡婦走去,恨不能立即將那妖冶婦人撲倒在地,大加撻伐。

迷迷糊糊中,似乎聽到有人尖聲慘叫,楚易驀地大凜,急忙意守丹田,將那洶洶邪念從心底驅除出去。

耳目頓時清明,凝神掃望,只見空中人影紛亂,慘呼疊起,不斷有人或被魔音誘得發狂,或被那樂聲節奏激得心力衰竭,從半空墜落橫死。

餘下眾人大駭,紛紛堵住耳朵,鼓起護體真氣,對抗魔音。

遠遠望去,成百上千的彩色光罩在星穹下繽紛閃耀,光怪陸離,蔚為壯觀。

就在這片刻之間,蕭太真早已馭劍飛行,穿掠秦嶺群峰,杳渺不可察辨。

楚易極目遠眺,再難瞧見她的身影,又驚又急:“這妖女被我整得眾叛親離,功虧一簣,早已對我恨之入骨。倘若再不趕緊追上,她將怨恨發洩於仙妹之身,豈不……豈不……”

念頭未已,後方一道殺氣淩厲徹骨,激得他寒毛直乍,逍遙大帝的笑聲森然炸響:“小子,受死吧!”

“叮!”天地一亮,群山皆白。

眼角掃處,銀芒滾滾,龍吟不絕,六道劍光如南斗橫空,呼嘯電射而來。

“南斗神兵!”

楚易心下大凜,逍遙大帝的“南斗”在“魔門十大神兵”中位列第五。由六柄上古金族、水族的神劍組成,藏在逍遙扇骨內,離合變化,無堅不摧,與傳說中的“北斗神兵”並稱“十三天兵”,威名極著。

一旦被“南斗”刺中,則周身血液頃刻凍結,僵寒而死。因此素有“南斗橫斜天下寒”之諺。

適才逍遙大帝在一旁覬覦了許久,此時眼見楚易怔怔發愣,立刻乘隙偷襲,畢全力於一擊。

楚易靈光飛閃,驀地從乾坤袋中掏出一柄青銅骨傘,凝神聚氣,喝道:“移星換鬥,顛倒陰陽,疾!”

“僕!”

青銅傘陡然張開,銀光飛旋怒爆,N楚易二人包攏其中。

魔門群妖中有人眼尖,失聲叫道:“陰陽九合傘!”

此傘是太古大荒時代,金族第六高手“天犬黃姖”的神器,收合時銳不可當,張開時堅不可摧。一旦被收入傘中,不僅元神封印,肢體也會立時被傘內的陰陽二氣絞碎,化為骨漿血水。

說時遲,那時快,劍光如星河飛瀉,接二連三地激撞在銅傘銀光上,如密雨驟響。

只聽“轟”地一聲,光芒刺目,氣浪鼓舞,青銅傘陡地一收,六道劍光沖天反射。

楚易虎口酥痺,背心如被重錘所擊,“哇”地噴出一口淤血,氣息翻湧,蜷身抱傘,如離弦怒箭,朝前方推送急衝。

卻聽懷中蕭晚晴“啊”地低吟一聲,那溫暖綿軟的身子突然變得冰冷僵硬起來,簌簌顫抖。

楚易一凜,低頭望去,只見她花容慘白,櫻唇青紫,左邊肩窩赫然多了一個暗紫色的傷口,急劇地擴張、收縮,冰雪般肌膚上凝結了一層薄薄的白霜,顯得越發晶瑩剔透……

原來適才這六劍重擊,仍有一劍洞穿了銅傘,將她擊傷。

蕭晚晴眼圈微紅,癡癡地凝視著楚易,嘴角勾起一絲淒楚而又溫柔的微笑,蚊吟似的顫聲道:“楚……楚公子,我快要死啦……我不是成心騙……騙你的,你……你別記恨我……好不好?”

楚易又驚又怒,心中竟莫名地一陣刀剜似的劇痛,喝道:“龜息閉氣,別再說話!”

左手一翻,扣住她的肩膀,將真氣綿綿輸入。觸手冰寒刺骨,驀地打了個寒噤,不由自主地微微發起抖來。

“妙極妙極,這小子已經被逍遙帝尊打傷啦!”

“他奶奶的,大傢夥兒全力殺了這小子,奪回軒轅五寶!”

群魔爆發出如雷的歡呼、吶喊,人影憧憧,洶洶圍攻而來。

火曜天尊、李玄、司馬鯨波等巨兇也紛紛縱聲怪嘯,全力以赴。

紫微星盤、南斗、幻魔珠……各種神兵破空呼嘯,交錯縱橫。一時間,漫天絢光亂舞,晃得楚易眼都花了。

火曜天尊紫衣鼓舞,率先衝到,雙手緊握一個七尺來長的巨角,嗚嗚吹奏。

“呼!”

一團炎風螺旋飛轉,青碧、紫紅、熾白……各種顏色的火焰從那巨角裏怒爆飛舞,化作萬千兇獸妖禽形狀,四面八方咆哮撲來。

楚易鼻息一窒,被那熱浪拍得呼吸不得,心中大凜,知道此時不走,只怕再難脫身了。但眼下群魔亂舞,寡眾懸殊,怎麼才能全身而退呢?

楚易靈機一動,驀地想起乾坤袋中的“巽風雷火輪”,探手抓出兩隻赤金環輪,哈哈大笑道:“來得正好!天寒地凍,正愁沒人給朕煽風點火呢!”

默念法訣,丹田內太乙元真鼎、乾坤元炁壺彼此逆向飛轉,體內真氣頓時滾滾渦旋,直衝掌心雙輪。

“轟”地一聲,四周那五彩繽紛的火海炎浪突然一下衝入他掌心的雙輪,被吸了個一乾二淨。

眾人驚呼聲中,楚易縱聲長笑,右手揮舞,那兩隻赤金環輪驀地破空飛轉,赤光怒爆吞吐,掀起兩道紫紅色的炎風火浪,頓時將四面圍湧而上的妖人打得狼狽潰退。

風生雷火,駕霧騰雲,疾!”楚易大喝聲中,抄身踩踏其上,周身真氣滔滔衝向腳底“湧泉穴”。

“呼!”

雙輪紫火熊熊,風雷激吼,載著他破空飛起,瞬間直衝出千丈之外,風馳電掣地朝著蕭太真消逝的方向急追而去。

“巽風雷火輪”乃是太古金族神器,是大荒第一名匠巧倕用三十六種神鐵鑄造而成,一旦受強猛真氣、或烈火激化,立即產生無與倫比的超強動力。踩著它可以禦風飛行,瞬息千裡,即便是蒼龍鳳鳥也難追及。

群妖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這麼直破雲霄,消失在天地之間,一時目瞪口呆,驚駭狂怒,連話也說不出來。

火曜天尊想到自己全力猛擊的火浪,竟反成了幫助他逃之夭夭的動力,更是氣得黑臉漲紫,雙目凸出,幾欲爆炸開來。

惟有李玄凝空而立,衣袂鼓舞,星盤飛轉,眼中光芒閃爍,嘴角露出一絲淡不可察的森冷微笑。

狂風撲面,天旋地轉,星辰迷亂地閃爍,仿佛一伸手就可以摘到。

楚易回頭望去,大地蒼茫,群山杳杳,哪還看得見半個人影?心中方自長舒了口氣,突然感到懷中佳人的身體越來越冰冷,頓時一凜,低頭望去。

只見蕭晚晴容顏蒼白如雪,肌膚上的冰霜越結越厚,就連髮絲、眉梢、睫毛上也都沾著晶瑩的冰屑,不住地簌簌發抖。

那雙妖媚的秋波迷離渙散,仿佛在凝視著他,又仿佛在看著上方的星穹,嘴角還凝固著那絲淒涼溫柔的笑意,春蔥似的玉手緊緊地抓握著他手臂,似乎一刻也不願分離。

霎時間,楚易的心仿佛也被她那只素手緊緊揪住,痛得無法呼吸。熾烈的愛和恨,交織在一起,烈火似的在他心裏熊熊燃燒著,這一刻,他突然明白,原來自己竟是這麼地在乎這三番五次欺騙過自己的妖女……

他咬牙切齒地瞪視著那張純真而又妖嬈的臉顏,突然低下頭,大口大口地吮吸著那雪肩上的傷口。

寒氣淩厲如刀,轟然貫入咽喉,在他肚內翻江倒海地亂竄,所到之處,冰寒徹骨,割痛難當。饒是他真氣如此強沛,也凍得四肢麻木,牙關格格亂撞。

不知過了多久,蕭晚晴的身子漸漸變得溫熱起來,冰水消融,順著她脖頸絲絲縷縷地滑下,流入乳溝。

那蒼白的胸脯也變得瑩潤起來,急促地起伏著。睫毛輕輕一顫,秋水明眸逐漸恢復了澄澈。

“楚公子……”

她驚呼一聲,奮力將他奮力推開,搖頭顫聲道:“不可如此!南斗劍氣天下至寒,就算……就算你能全部吸出,你……你自己的五臟六腑也會深受重創……”

“住口!你……”楚易怒喝一聲,冷冷地瞪著她,驀地低頭繼續吸吮寒氣。

這道理他何嘗不知?只是眼下又有什麼法子?難道眼睜睜地看著她凍為冰人,香消玉殞麼?

當下一邊默念前兩日研習的火宗“炎風流火訣”,護住自己經脈肺腑,一邊運轉太乙元真鼎,將她體內的冰寒劍氣儘量吸入鼎中,消融化解。

蕭晚晴咬著唇,怔怔地凝視著他,想說什麼,卻說不出來。

秋波忽然迷蒙了,一顆晶瑩的淚珠湧了出來,順著那紅暈淺泛的臉頰倏然滑落。接著嘴角一顫,漾起了一絲似有若無的微笑,甜蜜、溫柔而淒涼。

“你笑什麼?”楚易恨恨道,雙手忍不住在她肩頭用力一箍。

她“啊”地一聲,疼得柳眉輕蹙,但嘴角的笑意卻更深了。嘆了口氣,溫柔地凝視著他,低聲道:“楚郎,你放心,從今往後,晴兒絕不再騙你半句。若違此誓,天打雷劈,萬劫不復。”

語音雖然輕柔,卻是斬釘截鐵,不容一絲轉圜。說到最後一字時,眼圈又是一紅,淚水盈盈欲滴。

楚易心中劇震,五味翻陳,驀地一捏她的臉頰,狠狠地封住她的口唇。

蕭晚晴嚶嚀一聲,周身暫態癱軟,那冰冷的身體也仿佛突然變得火熱起來,淚水忍不住撲簌簌地掉落,緊緊地抱住他,含含糊糊地哽咽叫道:“楚郎!楚郎!”

那一聲聲叫得如此溫柔而痛切,在楚易的心底激起熊熊烈火,燒灼而疼痛。他輾轉反復,暴虐地吸吮著那柔嫩甘香的唇瓣,恨不能要將她勒入體內,吸入腹中……

狂風呼嘯,星漢無聲。

輕煙流水般的月華裡,兩人緊緊相抱著,踏著紫光閃耀的風火輪,朝西邊天際急速飛去。

不知過了多久,兩人稍稍分開,相視一笑,突然都有些尷尬忸怩,但更多的卻是酸澀的溫柔與甜蜜。

在這浩渺無邊的月色裏,一切變得如此虛幻而不真實。這幾天發生的事情,莫名其妙的分分合合……此刻想來,也都如月光般飄忽不定,恍如隔世。

“糟了!仙妹!”

楚易忽然回過神來,失聲大叫。想到自己適才與蕭晚晴重歸於好後,愛恨交迸,忘我纏綿,竟將義妹生死安危一時拋到了腦後,不由耳根燒燙,大感慚愧歉疚。

“楚郎放心……”

蕭晚晴雙靨酡紅如醉,抿嘴微微一笑,柔聲道:“蕭老妖婆還指望著拿晏妹妹換取軒轅五寶呢,怎敢傷她分毫?”

楚易心中一寬,忽然想起蕭太真逃逸時說的那句話來。暗自默讀了幾遍,皺眉喃喃道:“紅豆埋骨,雪蓮花開,何日君再來?她說的‘老地方’究竟是哪?”

蕭晚晴沉吟道:“雪蓮是天山獨有的奇花,蕭老妖婆又是以天山為巢穴,想必她是將晏妹妹擄回天山天仙宮去啦。”

楚易搖頭道:“不對。魔門中人大都知道天仙宮的所在,倘若她真將仙妹擄回天山,又何必當著眾人的面,將意思挑得這般明白?那不是自找麻煩麼?我看她多半是聲東擊西,故意將魔門妖人引往天山。”

蕭晚晴嫣然一笑,柔聲道:“楚郎說得有道理。但若不在天山,又有什麼地方產有雪蓮呢?”

楚易心念一動,腦海中突然閃過一個熟悉而美麗的畫面:萬裡碧天之下,雪峰皚皚,紅巖嶙峋,一個翠衫女子回眸一笑,縴手握著一朵嫣紅的雪蓮。遠處山腳,草甸連綿,花團錦簇,牛羊在溪流之間悠遠地鳴叫……

“阿尼瑪卿!”楚易心中大震,忽然脫口而出。

蕭晚晴睜大妙目,奇道:“什麼?”

楚易腦中電光石火,驀地一一想起,叫道:“是了!是阿尼瑪卿!也就是青海積石山!‘阿尼瑪卿’是安多藏語,意思就是‘偉大的先祖’,是藏族的神山。那裏是楚狂歌、蕭太真從前初識的地方……”

蕭晚晴又驚又奇,她與蕭太真相處十八年,竟從未聽說過此事。正待細問,楚易卻已迫不及待地抱著她,折轉西南,駕著風火輪急速飛去。

月光朗朗,萬裡河山歷歷分明,兩人急速飛行,很快便進入了青海境內。

掠過青海湖,極目遠眺,西南群山間草甸起伏,大河奔騰,暗紅色的崇山峻嶺頂著皚皚積雪,自西向東迤儷綿延。

雪峰巍巍,雄奇兀立,在月光下望去,猶如玉柱瓊晶,純凈剔透,極為聖潔壯麗。

寒風凜冽,遠遠地傳來雪鷲蒼涼的叫聲,伴著遠處東南山脈下、那滔滔黃河的轟隆水聲,更覺悲壯蒼鬱。

狂風撲面,阿尼瑪卿山越來越近了。

雪峰崔巍,連綿突兀,四周都是險崖峭壁,亂石嶙峋,仿佛萬千怪獸居高臨下,虎視眈眈,帶給兩人一種無形的巨大壓力。

楚易禦風急行,觸目所及,只覺得每一處景物都是如此熟悉,心潮澎湃,許多“往事”紛亂地湧入心頭,待要細想,卻又飄渺不可追循。

他的心底忽然一陣莫名的好奇與悸動:在這片壯麗蒼涼的雪山裏,究竟發生過什麼樣的故事呢?

突然,西南方那片雪嶺冰川之後,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笙音,清幽甜美,又帶著淡淡的淒楚哀愁,就象一個閨怨女子的嘆息。

蕭太真!她果然等候在這裡!

楚易二人對望一眼,又是驚喜又是凜懼,再不遲疑,朝著笙音起落處全速飛去。

越過那龍脊似的高巍雪嶺,狂風吹來,異香撲鼻,熏人欲醉。兩人眼前一亮,齊齊低呼出聲。

萬仞冰崖絕壁,長滿了雪蓮花。黑莖綠葉,白苞紅花,正自淩寒怒放,迎風搖曳。放眼望去,就像是無數綠衣美人在翹首盼歸……

絕壁下方,半山冰牙交錯,雪洞幽深,一個翠裳美人席地而坐,低首垂眉,衣帶翻飛,正自專心致志地吹奏著碧玉笙。

旁邊焚香嫋嫋,玉燈搖曳,雪地上插了那柄彎彎曲曲的天樞劍,劍旁躺了一個白衣少女,眼如春波,清麗如畫,詫異而警惕地凝視著他們。

正是晏小仙。

楚易長舒了一口氣,心中突突亂跳,激動無已,叫道:“仙妹,你沒事吧?這妖女有沒有傷了你?”

晏小仙花容微變,閃過驚喜而不可置信的神色,失聲道:“你……你是大哥?”

但妙目滴溜溜一轉,瞥了一眼他那赤裸健美的身軀,以及身邊那微笑不語的蕭晚晴,疑雲大起,笑靨登時凝固。

畢竟,眼下這個俊美不羈的少年,比起從前那個正直善良的書生,無論是外貌、聲音,還是氣質脾性,都相差太遠了。

最重要的是,胎化易形之後,楚易體內的半枚紅豆也已隨之消融。

晏小仙念力探察了片刻,感應不到絲毫的紅豆靈念,方甫湧起的狂喜歡悅登時消失得乾乾淨淨,驚疑不定。

這時,笙音突然頓止,餘音嫋嫋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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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愛恨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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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色如水,異香撲鼻,一切宛如夢幻。

蕭太真抬起螓首,眼波閃閃,凝視著楚易,嫣然笑道:“楚郎,還記不記得那年那夜,你就是站在這峭壁上聽我吹笙?你說有一天雪蓮花開,你會回到這裡來看我。可是我等了兩百年,春去秋走,雪蓮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我卻始終沒等到你回來……”

她嘆了口氣,翩然起身,柔聲道:“這兩百年來,我日日夜夜都在想著那些日子,想著某一天能和你在這漫山雪蓮下重逢。而今,我終於等到這一天啦。”

月光下,蕭太真梨渦淺淺,笑容悽婉,綠裙鼓舞,赤足如雪,素手在耳邊輕攏著飛揚的青絲,風姿楚楚動人,就像是一朵盛開的雪蓮花。

楚易心中嘭嘭劇跳,隱隱之中忽然覺得此情此景如此熟悉,胸口仿佛被什麼重物壓住了,有一瞬間竟喘不過氣。

蕭晚晴握緊他的手,一字字地傳音道:“楚郎小心!你‘胎化易形’尚有一劫未完成。她故意以‘天仙攝魂魔音大法’,借用和楚天帝之間的往事,為的就是要擾亂你的心智,使你神識錯亂,發狂而死……”

楚易一凜,忖道:“是了,最後一劫也不知什麼時候發作?時間緊迫,我需搶在這之前制服妖女,救出仙妹。”

當下收斂心神,哈哈笑道:“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蕭老妖婆,你既知道楚天帝已死,又何必和我這後生小子說這些陳芝麻爛穀子的前塵往事?放了我仙妹,我就饒你不死!”

說到最後一句時,腳下雙輪風雷激爆,閃電似的疾衝而出,“呼!”右手飛舞,陰陽九合傘銀光怒放,朝著蕭太真當頭罩下!

蕭太真格格笑道:“好一個薄情寡義的狠心郎。”素手揮揚,碧光一閃。

“當!”

氣浪迸爆,楚易虎口一震,銅傘傘尖竟被天樞劍瞬間斬落。

殺氣撲面,劍光順勢反撩而上,厲電似的朝他咽喉疾刺而來,“吃!”護體真氣應聲破裂。

“小心!”蕭晚晴、晏小仙齊齊失聲驚呼。

楚易大駭,風火輪瞬間反向怒轉,身形淩空翻飛,沖天而起。饒是如此,左肩仍被淩厲劍氣劈出一條深長的口子,直達骨髓,火辣辣地燒疼。

好利的劍!

陰陽九合傘乙太古青銅混金製成,堅不可摧,傘尖更是至為堅硬之處,想不到竟被她這般隨手一劍便削去半截。

就連他堅韌無比的護體氣罩,在此劍面前也變得不堪一擊。

楚易心中突突狂跳,這才明白何以北斗七劍能被視為“天下第一神兵”。貪念大熾,精神陡振,恨不得立即將此神器重新奪回,佔為己有。

蕭太真也不追擊,裙裳翻舞,飄然立定,嫣然笑道:“楚郎,你若想救回心上人的小命,就別再作這樣的傻事啦。乖乖兒地將軒轅五寶交給妾身吧。”

素手一抖,“咻!”劍氣如碧霞長虹,隔空指向晏小仙心口,照得她容顏盡綠。

楚易大凜,揚眉笑道:“好,算你贏啦,我把軒轅五寶交給你便是。但你若敢傷她一根寒毛,就算是上窮碧落下黃泉,我也要將你碎屍萬段!”

當下氣運丹田,張口將太乙元真鼎、乾坤元炁壺和天地洪爐一一吐出,和太古虎符、河圖龍幡一道托在掌心。

五件神器絢光交迸,沖天亂舞,將四周的雪嶺冰壁映照得流光溢彩,幻麗多端。

瞧著這天下修真夢寐以求的五大至寶,蕭太真目眩神迷,呼吸窒堵,半晌說不出話來。

過了片刻,她方才格格一笑,將一條綠光細筋拋到楚易腳邊,柔聲道:“很好。楚郎,你用這‘碧蠶蛇筋’將晴兒牢牢捆住,把這五件神器放到她的手中,然後再將她丟到我這兒來……”

楚易心中一凜,與蕭晚晴對望一眼,冷笑道:“蕭天仙,你要的不過是軒轅五寶,何必牽扯上她?”

“咦?莫非楚郎喜歡上了這小妮子?兩情相悅,捨生忘死。難怪她肯為了你作出這等不知死活的事兒呢。”

蕭太真睜大了妙目,故作訝然,掩袖吃吃而笑。

楚易兩人臉上莫名地一紅,心中卻是一陣酸甜。

“唉,只可惜這小妮子欺師滅祖,罪不可赦,妾身雖有心成全楚郎,卻也只能徒呼奈何啦。”

蕭太真不等他說話,又嫣然一笑,柔聲道:“世上難有十全十美之事,楚郎想要哪一個活下來,可真要好好想想呢。”

天樞劍輕輕一送,晏小仙低吟一聲,身子微微一晃,酥胸登時出現了一個血點,殷紅奪目。只要劍氣再進幾分,立即香消玉殞,救無可救。

楚易大駭,喝道:“住手!”

蕭太真素手一頓,笑吟吟道:“想好了麼?”笑靨如花,話語溫柔如蜜,但那隱藏著的殺氣卻迫得眾人寒毛乍起。

楚易心亂如麻,目光在二女之間逡巡往復,一時難以決斷。

眼角掃處,見晏小仙咬著唇,板著俏臉,冷冷地看著自己,楚易心中登時一陣劇跳,大為心虛愧疚。

蕭晚晴眼中閃過淡淡的黯然淒楚之色,凝視著他嫣然一笑,柔聲道:“楚郎,晚晴和你相識不過數日,卻虧欠你太多。楚郎不計前嫌,這般待我,晚晴已是銘心刻骨,死而無憾啦。晏姑娘對楚郎情深一往,你可不要辜負了她。”

話音未落,翩然朝蕭太真掠去,嬌叱道:“蕭太真,我和你仇深似海,不共戴天,又與楚郎何干?你要殺我,只管來就是,何必用這等卑劣手段脅迫旁人?”

她雙袖平展,空門盡露,竟是全然送死的架勢。

“慢著!”楚易大驚,右手一探,登時將她淩空抓回。

剎那間思緒飛閃,忽然有了個主意,當下哈哈大笑道:“蕭天仙,這小妖女三番五次騙我,我原想親手將她淩遲處死,你既要代勞,何樂而不為?”

他手掌飛舞,綠光激爆,一邊用那“綠蠶蛇筋”將蕭晚晴緊緊縛住,一邊在她耳邊傳音入密,說了一遍計劃;然後將那五件神器塞入她的手中,大聲喝道:“給你,接住了!”

雙臂一展,果真連人帶物,朝著蕭太真疾拋而去。

蕭太真妙目一亮,驚喜無已,正想探手去抓,只見蕭晚晴格格大笑道:“軒轅六寶,你們誰也別想得到!”

素手一松,竟將那五件神器朝著萬仞冰壑下拋去!

“孽障!”蕭太真驚怒欲爆,什麼也不顧了,綠影一閃,閃電似的朝下衝落。

楚易長笑道:“看看是你快,還是我的風火輪快!”雙輪紫火怒舞,雷霆電衝,雙手並握,真氣轟然奔卷,形成十餘丈長的太乙離火刀,迎風怒斬。

蕭太真禦風術天下無雙,竟搶在楚易之前追至,長袖鼓舞,猛地將軒轅五寶盡數捲入。正自狂喜,秋波瞥處,那道碧綠光刀風雷滾滾,業已當頭劈到!

蕭太真心下大驚,疾念法訣,真氣貫集,“叮!”天樞劍光芒爆長,朝著太乙離火刀筆直刺去。

“轟!”

氣浪衝射,光波激爆,碧光氣刀登時被劈為兩半。天樞劍氣如長虹貫日,勢不可擋。

“大哥小心!”晏小仙芳心一沉,失聲大叫,熱淚奪眶而出。

此時此刻,她已經開始相信這赤裸陌生的少年,真是由自己結義大哥脫胎易形所變的了。

除了他之外,世上又有誰甘願拿軒轅五寶來換取她的性命呢?

楚易聽她終於認出自己,心中悲喜交織,精神大振,哈哈大笑道:“蕭天仙,這裡碧水丹山,冰川雪蓮,風景佳絕天下,不如我們就在這裡同穴長眠吧!”

風火輪變向飛轉,人如螺旋怒舞,繞著天樞劍飛旋疾轉,直衝而下。

碧光熾烈,太乙離火刀順勢分化兩股,猶如兩條青龍咆哮交纏,剎那間已衝到蕭太真眼前。

這一下電光石火,雷霆萬鈞,蕭太真避無可避,即便能反撩神劍,將他一劈為二,自己也必定被這離火雙刀打得魂飛魄散。

她剛剛奪到夢縈魂牽的軒轅五寶,又怎甘心與這小子同歸於盡?唯一的法子,就是畢集周身真氣,生生接下這螺旋氣刀……

“嘭隆!”

兩人身影互疊,四掌相交,氣浪團團迸炸,眩光四射,如萬千碧蛇飛竄亂舞。

雪山染碧,山搖地動,冰壁倏地裂開無數長縫。

狂風鼓舞,“轟隆隆”一陣巨響,碎石崩雪滾滾衝落,震耳欲聾。

楚易呼吸一窒,氣血翻湧,掌心對抵處,蕭太真的陰寒真氣滔滔衝來。周身頓時寒冷徹骨,仿佛被萬重冰山當頭壓住,又像是置身於萬頃冰洋之下,稍有不慎,就立即被擠壓成肉泥骨末。

三十丈外的半山雪地上,晏小仙二女屏息凝神,緊張地觀望著,眼看著一塊塊巨石擦著楚易暴雨似的衝落,驚叫聲此起彼伏。

但楚易此時卻渾然不覺,耳邊儘是“嘭嘭”氣浪悶響與巖石碎裂聲。

兩人四掌緊緊相貼,當空飛旋,越轉越快,人影漸漸看不著了,四周形成一個巨大的螺旋光罩,將衝撞而來的落石、斷巖紛紛反彈震飛。

相持片刻,楚易心中越來越是驚駭,始知這妖女的真氣竟是如此強沛,絲毫不在自己之下。

幾個時辰前,他與蕭太真念力相鬥時,曾仗著軒轅諸寶之助,大佔上風,因此形成錯覺,以為此姝修為大不及己。

為了避開天樞劍之鋒銳,楚易不惜故意使出兩敗俱傷的拼命絕招,逼迫她與自己直接對決,務求一舉擊破。不想弄巧成拙,反而陷入極為艱苦的拉鋸戰中。

此刻兩人經脈相連,真氣對峙,已成騎虎之勢,不分生死絕難停止。

如果某人半途退出,即便僥倖不被對方擊斃,也必定被震斷渾身經脈,從此成為廢人。

蕭太真突然格格嬌笑,媚眼如絲,艷光四射,“僕僕”輕響,翠裳綠裙炸散為萬千絲縷,那瑩白曼妙的豐腴胴體暴露無餘。

楚易腦中“嗡”地一聲,異香貫腦,熱血上衝,一顆心嘭嘭狂跳。

咫尺之距,佳人肌膚晶瑩勝雪,吹彈欲破。雪乳高聳,雞頭軟肉巍巍顫動,嫣紅欲滴。楚腰纖細,玉腿交疊,妙處若隱若現……合著那妖媚冶蕩的笑靨、勾魂攝魄的眼波,更讓人心猿意馬,神魂飄蕩。

蕭太真妙目直勾勾地凝視著他,嫣然一笑,柔聲道:“楚郎,你記不記得兩百年前,我們也是這般四掌相抵,裸身互對。只不過那時妾身是為了救你性命,想不到今日卻成了生死冤家。唉,老天爺的心思可真難預料。”

楚易心中一顫,眼前驀地閃過某個熟稔的情景:山洞外大雪紛飛,兀鷲盤旋,洞內篝火熊熊,他正和一個嬌媚俏麗的裸體女子面對面地股腿交纏,手掌相抵,那雙眼波溫柔如春水,帶著盈盈笑意,直欲將他融化……

蕭太真柔聲道:“對啦。楚郎,當時你就是這般看著我,你的腿緊緊地貼著我的腿,熱得就象一團火,燙得我的心裏一陣陣地發軟……”

楚易心中怦怦直跳,口乾舌燥,卻聽她幽幽地嘆了口氣,道:“唉,那時我不過十九歲,在你之前,從沒和任何一個男子有過肌膚之親,一年到頭都躲在這阿尼瑪卿山的雪洞裏閉關修煉,心裏只想著如何復興神門,光耀先祖……對啦,楚郎,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這‘阿尼瑪卿山’是什麼意思麼?”

那雙妙目溫柔似水,仿佛要將他吞溺其中。楚易意亂情迷,下意識地隨口答道:“記得,在藏語中的意思是‘偉大的先祖’……”

蕭太真嫣然一笑,似乎頗為歡喜:“總算你還記得。但我卻始終沒告訴你,這座山脈,原是我先祖蚩尤大帝的脊骨化成的,幾千年來,我的歷代祖先都以這裡為大本營,苦修磨練,矢志復興……”

話音未落,卻聽蕭晚晴焦急地大聲叫道:“楚郎,靜心凝神,別看她的眼睛,別聽她說話,更別順著她的話題交談!”

楚易一凜,冷汗涔涔,陡然清醒過來,又驚又怒,暗呼慚愧,險些又中了這老妖婆的狡計!

眼下“胎化易形”最後一劫將至未至,正是識海最容易波動變化之時。倘若被她一步步地誘激起楚狂歌的神識,自己必定神智錯亂,發狂而死。

即便自己能勉強守住本識,但意念搖動之下,也難保不讓她乘虛攻入,魂飛湮滅。

總而言之,如果不在劫期到來之前將她徹底擊倒,他就只有死路一條!

當下楚易再不遲疑,閉上眼睛,意守丹田,將她的魅影魔音強行從腦中驅逐出去,同時奮起周身真氣,全力朝她洶洶猛攻。

蕭太真微微一震,陰寒真氣如大潮奔湧,與他對峙不下;口中卻依舊柔聲道:“楚郎,你還記不記得我們的第一次相遇?我這一生一世只怕是永遠也不能忘記啦。那天是臘月二十,是我修煉‘玉女天仙大法’的最後一天,原以為只要過了子時,就可以大功告成,修成‘天仙童丹’了……只可惜,只可惜我偏偏遇見了你。”

蕭太真嘆了口氣,聲音飄渺,變得更加沙啞柔媚起來。

“那天傍晚,天上飄起了鵝毛大雪,山洞裏陰冷得出奇。我赤著身子,盤腿坐在‘兩儀歸真鼎’裏,聽著寒風在山峰裏回蕩著,就象有萬千頭野獸一齊怒吼,不知為什麼突然有些心煩意亂,再也修煉不下去了……”

“就在這時,洞外突然掠入了一條人影,大聲叫道:‘淫魔,快給我滾出來!’我回頭望去,只見一個白盔素甲的少年軍官提著長刀,昂身站在洞口,滿臉驕傲憤激的神情。渾身上下到處是傷口,鮮血已經凝結了,臉上一條長長的刀疤,但看起來非但沒有破相,反而顯得那般英姿勃勃,狂野不羈……”

那沙啞妖媚的聲音,帶著淡淡的哀怨與淒傷,春風似的拂過耳稍,絲絲縷縷地鑽入楚易的心裏。

“楚郎,那就是你,那就是你我初次的相遇。現在回想起來,似乎就在那一刻,我便莫名地喜歡上了你。我這一生的磨折與苦楚,也是在那一刻便已註定了……”

楚易模模糊糊地聽到這些話,心旌一陣搖蕩,眼前晃過些水波似的幻影,但立即又凝神聚意,屏除雜念。

蕭太真柔聲道:“你瞧見洞中除了幾具乾枯的童男童女的屍體,就只有我,臉色頓時變得和緩了,說:‘姑娘不要怕,我是西唐安西都護府將軍楚狂歌。是來這裡誅殺淫魔,解救你出去的。’嘿嘿,你又哪知道所謂的‘淫魔’,竟然就是我這嬌嬌怯怯的弱女子?”

“修煉第九重‘天仙玉女大法’時,必須借助陰陽鼎器吸收九名童男、九名童女的元陽、元陰,否則必定走火入魔,真元迸爆而死。所以那些天裏,我在山下附近的村莊裏擄掠了十八名童子……”

楚易心中一凜,突然想到蕭晚晴修煉的也是這妖法邪術,如此說來,倒該幸虧自己今夜破了她的處子之身,免得她日後也作出這等傷天害理的事情來。

心緒一起,念力登時渙散,只聽蕭太真嘆道:“恰好那年西唐大軍攻打吐蕃,佔領了吐谷渾、格爾木等地。你聽說當地有不少童子失蹤,就帶了幾名部下深入雪山,尋找下落。”

“唉,這個山洞隱秘之極,從未有人發現過,偏偏卻被你找著了……是不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早就註定了你我的相遇?”

“你脫下自己的衣服,若無其事地披在我的身上,從始至終,竟沒有多看一眼。我心裏突然好生屈辱、生氣,難道在你的眼中,我的美貌、我的身體竟這麼沒有魅力麼?”

她頓了頓,嘴角漾開一絲淒楚的笑容,淡淡道:“楚郎,修煉了那麼久的天仙大法,竟是你,讓我生平第一次嘗到了挫敗感。如果連一個小小的西唐將官都不能魅惑,我又怎能顛倒眾生,征服天下?”

“那一刻,我暗自發誓,不用任何媚惑之術,定要讓你拜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心想,只要你一旦對我動了心,我立時就將你殺了,碎屍萬段……”

楚易心中一顫,寒意森然,又聽她柔聲道:“你問我是哪人氏,要將我送回到父母身邊。於是我捏造了一個極為悲慘的故事,說我原是西唐河州的官宦之女,吐蕃攻陷河州,屠戮了我全家,將我擄到了吐谷渾,正好遇見了‘淫魔’,於是又被他劫到了這山洞之中。但‘淫魔’還來不及對我淫辱,就來了幾個仇家,逼得他離開了此地……”

“你信以為真,頗為同情。我流著淚說我已經沒有親人啦,公子救我一命,我願以身相許,哪怕只作你的奴婢,為你鋪床疊被也心甘情願。豈料你聽了之後,只是搖頭苦笑,說你戎馬漂泊,也不知明日生死,不願拖累別人……”

“我生平見過的男人也不知有多少,卻從沒有一個如此不貪戀美色。難道我在你眼中竟真是如此不值一提?我心裏又是惱恨又是賭氣,於是故意一頭撞向石壁,你大驚失色,將我拉住。我哭著說我的身體已經讓你看過了,你若不肯要我,我只有一死以全貞潔。你這才勉強答應。”

“那時夜色已深,大雪紛飛,山勢又極為陡峭,你怕摔傷了我,不敢背著我連夜下山,就在山洞裏避了一夜風雪。不想翌日風雪更猛,竟遇上了百年一遇的暴風雪,我們在山洞裏一住就是六日。那也是我生平第一次和一個男子同居一處。”

“大雪封山,天寒地凍,你在洞外捕殺了幾隻蒼鷹、兀鷲,燒了一鼎的肉羹,將羽毛製成了翎衣,給我穿上,自己卻依舊穿著薄薄的單衣。我們圍著篝火取暖,你和我說起許多軍旅趣事,也說起了自己的身世……”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你竟是西唐當朝宰相楚朝禹之子。我心裏好生詫異,楚尚書權傾天下,皇帝又素來喜歡世家子弟,為何堂堂宰相獨子不去參加科考,登堂入殿,卻甘心投身行伍,到這荒涼險惡的西域蠻邦,過刀頭舔血、朝不保夕的日子?楚郎,這些疑惑後來我曾經問過你好多次,但你卻始終不肯告訴我……”

楚易迷迷糊糊中駭然忖道:“原來楚天帝竟是當年宰相之子!不知後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竟會一步步地淪入魔道,成為魔門五帝之一呢?”

一念及此,思緒大亂,腦海中又閃過許多極為熟悉的畫面,如狂潮激湧,壓得他透不過氣來。

蕭太真“天仙攝魂魔音大法”冠絕天下,道魔各宗攝魂術無有出其右者。

楚易的胎化易形尚未大功告成,雖然念力、真氣已極為強沛,但經驗、定力卻仍相差甚遠。

尤其眼下兩人經脈相通,心念感應,少有不慎,便會被這妖女長驅直入,完全控制。

此時,在她綿綿不斷的蠱惑挑引下,楚易念力防線已經漸漸鬆懈,原已深埋融入識海深處的楚狂歌神識又如春草破土,紛搖蔓延。

晏小仙、蕭晚晴在一旁瞧得心急如焚,不斷地呼叫提醒,奈何楚易渾然不覺。

二女一個被封住經脈,一個被“碧蠶蛇筋”緊緊捆縛,掙脫不開,只有眼睜睜地幹著急了。

蕭太真嘴角露出一絲淡不可察的笑意,柔聲道:“楚郎,那六天六夜裏,我們就這麼與世隔絕地住在山洞中,仿佛全天下就只剩下了我們兩人。我想不到你外表那般狂野不羈,內心卻是個溫文君子。雖是孤男寡女,雖然我已明言以身相許,你卻依舊守之以禮,始終沒有半分半毫的輕薄。就連夜裏和衣而睡時,也和我保持了三丈的距離……”

“但你越是如此,我的好勝心便越是強烈,想盡了法子要虜獲你的心。我故意在你面前更換衣服,給你唱歌,為你跳舞,看著你看我的目光漸漸熾熱,心中說不出的得意喜悅……唉,卻不知從那時開始,我已經是作繭自縛,再也不能從情絲裏掙脫啦。”

“到了第六天夜裏,積存的木炭都已用光了,洞裏越發陰寒徹骨。你怕我受寒,終於主動將我緊緊抱著,睡在一起。當你將我攬入你溫暖寬厚的懷裏,我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幾乎暈厥。楚郎,那是我平生第一次放鬆所有的警戒,將自己毫無保留地交給一個男子……”

“夜深了,看著洞外大雪紛飛,聽著你均勻的心跳、悠長的呼吸,我的心裏突然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寧喜樂。那一刻,我突然發覺自己從前的生活竟是那般的孤單寂寞了無生趣……”

“我抬起身,癡癡地凝視著你,黑暗中,你睡熟的模樣就象一個無邪的孩子,俊得讓人心疼。我忍不住低下頭,鬼使神差地吻你的唇,只一剎那,周身仿佛被雷電劈中,淚水莫名地湧出,那是一種怎樣甜蜜、痛楚而幸福的悸動呵……”

她的聲音突然顫抖起來,帶著一種莫以名狀的淒楚與悲傷,柔聲道:“楚郎,就在那一刻,就在你睡著的時候,我發現自己喜歡上了你。從那以後的兩百年裏,你就一直住在我的心底,再也不能更移。”

楚易心中突突狂跳,意念紛亂,想要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蕭太真停了片刻,才低聲悠然道:“第七天早上,風雪終於停了。你小心翼翼地背著我下了山,原想將我寄住在百姓家裏,但我卻不答應。你無可奈何,只好將我喬化成軍士,冒險帶入了軍營,住在你的營帳裏。”

“誰知就在那天夜裏,吐蕃大軍發動了突襲。八萬鐵騎潮水一樣地湧來,將十裡大營衝殺得七零八落……”

“到處是大火,到處是人影,箭石暴雨般的漫天飛舞。你緊緊地抱著我,騎著大宛汗血寶馬向東突圍,一路勢如破竹,所向披靡。”

“我靠在你懷裏,看著你縱聲狂嘯,神威凜凜,心中又是驚訝又是歡喜,想不到你一個西唐將官所學竟如此龐雜,道魔各宗的諸多武功、法術都會只鱗片爪……”

“但更讓我駭異的,是你眼中燃燒的冷酷、悲傷而痛苦的火焰,以及那一往無前、視死如歸的狂野氣魄。正是那捨生忘死的攝人氣勢讓你變得勇不可當。”

“那時我的心裏突然有個奇怪的念頭,如果不是為了保護我,你是不是會選擇血戰至死?你拋棄榮華富貴,戍守邊疆,是不是為了馬革裹屍,戰死沙場?你深入雪山,冒死尋找所謂的‘淫魔’,莫非也是一種近乎自殺的冒險?”

“那一刻,我突然變得說不出的好奇:你為什麼一心尋死?在你狂野不羈的外表下,究竟隱藏著什麼心事,隱藏著怎樣驚濤駭浪的過往?呵,楚郎,你究竟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呢?”

聽到最後一句,楚易腦中轟然一響,眼前走馬燈似的閃過眾多似曾相識的場景,越來越清晰,耳畔響起無數的呢喃、低語、笑聲、哭泣……攪得他氣血翻湧,幾欲發狂。

蕭太真低聲道:“那夜吐蕃大軍之中,有不少密宗法師。就在我們即將衝出重圍時,恰好遇見了火蓮法師智童。他的‘帝釋天杵’在‘佛門十大神兵’中名列第二,威力驚神泣鬼,那時的我尚無法抵擋,何況是你?”

“‘帝釋天杵’雷霆似的擊入前方草地,頓時就炸出一個百丈方圓的深坑,我們連人帶馬摔倒在地,四周火海熊熊,你被流火洞穿了七處……”

“我再也顧不得許多了,反身抱住你,沖天飛逃。那時我年紀雖輕,禦風術卻已極為出眾,很快便擺脫了追兵,逃回了‘阿尼瑪卿山’。”

“你問我究竟是誰?為什麼有這麼高強的本領?為什麼要騙你?我只好將錯就錯,說我確是河州的官宦之女,自幼被崑崙修真收納為徒,此次到積石山誅滅淫魔,卻反而失手被擒……你又信以為真,勸我不必管你,快快離開此地。”

“在這山洞裏,瞧著你周身灼傷,奄奄一息,我心中痛如刀絞,忍不住哭了起來。那是我第一次流了那麼多的眼淚,為了你。楚郎,在我這一生裏,有多少個‘第一次’都是因為你呵!可你卻毫不在意……在你眼裏,我究竟算是什麼呢?”

蕭太真眼圈微微一紅,怔怔地凝視著楚易,嘴角勾起悽然的微笑,柔聲道:“看著我哭,你卻滿不在乎地笑著,似乎對你而言,死就是一種解脫。你摸著我的臉頰,斷斷續續地說:‘好姑娘,別哭啦,我給你唱一支曲子吧。’”

“楚郎,楚郎,那首曲子的旋律我從此不能忘記,兩百多年,日日夜夜,就象一直都回蕩在我的耳邊心底……”

她的聲音漸漸黯啞,頓了片刻,突然低聲哼唱起來:“問春風、相思是何物,海角天涯,千絲萬縷,全是癲狂柳絮。萬水千山又一年,檐前歸燕,知否,伊人消息?人道離恨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偏又逢、梅子黃時雨,怎奈得,這次第!只恨此身非遊魚,一江春水,綿綿流向東海去。”

歌聲如泣似訴,柔情脈脈,說不出的纏綿哀怨。

楚易只聽了一句,便覺得當胸被重錘猛擊,氣血奔湧,腦中瞬間亂作一團,直欲爆炸開來。

剎那間,腦海裏倏地出現一張清麗絕倫的容顏,春波流盼,巧笑嫣然,素指間拈了枝雪蓮花。不是蕭太真,不是蕭晚晴,也不是晏小仙……

但為何竟是如此熟悉?為何讓他如此牽腸掛肚,夢縈魂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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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39 PM|只看該作者
第二十八章 從前以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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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時雪崩漸止,山壑中隆隆回聲猶自不絕。冰屑、雪沫漫天紛揚地卷舞著,擦著楚易、蕭太真二人的碧光氣罩飛過。

兩人凝空盤坐,手掌對抵,兀自赤條條地團團飛轉,那悽婉溫柔的歌聲嫋嫋迴旋。

楚易臉上、脖子已結了一層淡白色的冰霜,雙臂更宛如冰柱,寒氣絲絲蒸騰,雙眼怔怔地瞪視著蕭太真,神色古怪,似悲似喜,若狂若怒,似乎看到了什麼驚異奇怪之事。

晏小仙二女見狀,知道他識海中的楚狂歌神識已然開始復蘇,又驚又怕,不住地齊聲大叫,眼見他殊無反應,心底更是森然駭懼。

蕭太真嘴角凝笑,低聲道:“楚郎,你想起來了麼?在這山洞裏,你斷斷續續地給我唱著那支歌,曾讓我哭得那麼傷心。那一刻,我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救回你的性命。於是,我就象今日這樣,和你裸身相對,用‘天仙同體大法’吸出你體內的炎火……”

楚易迷迷糊糊中聽到此言,心中頓時一凜,這和他先前吸出蕭晚晴體內的冰寒劍氣異曲同工,都是傷己救人。但“帝釋天杵”威力尚在“南斗”之上,蕭太真修的又是陰寒真氣,水火不相容,造成的重創遠比他此前為甚。

想不到這心毒手辣的第一妖女當年竟對“他”情深若此!一時間驀地心如針扎,酸疼刺骨。

蕭太真悽然道:“炎火透過你的手掌,衝入我的經脈,火燒火燎地灼痛。但那每一分的痛楚煎熬,都帶我痙攣的快意,因為那是為了你而承受的痛苦呵!楚郎,你可知只要能和你合二為一,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甘之若飴。但是這些痛苦,又怎及得上你日後帶給我的萬一?”

“在你昏迷的時候,我聽見你含糊地叫著‘雪蓮花’,突然想起天山的雪蓮能夠醫治灼傷,於是連夜趕往天山。那時天山還是神門‘天一宮’的地盤,為了採得雪蓮,我殺了十七名天一弟子,從此和她們結下了深怨……”

“回到這裡,我將雪蓮花磨成藥漿,含在口裏,喂你服下。又將花泥敷在你的傷口上。如此反反復復,過了三天三夜,你終於醒了。我歡喜之下竟忍不住又哭了起來,淚水滴入你的嘴裏,你笑著說好酸好甜,不知是修了幾世的福,才能嘗到仙女降的甘露。聽到你的調笑,我苦苦修築的堤壩忽然崩決了,哭著抱住你,多麼想三生三世永遠和你在一起……”

“之後的五天,我們依舊在山洞裏養傷。渴了,就喝飄飛的雪花;餓了,就吃採來的仙果;睏了,就相擁著睡在一起;醒了,就聽你說天南地北的事兒……”

“楚郎,你可知就在那五天裏,我對你情根深種,從此再也不能自拔。當我睡著時,夢裏全是你;醒來時,又等不及看見你。想到你時,會突然無緣無故地發笑;看見你時,心裏充盈著喜悅甜蜜……”

“呵,楚郎,那曾是多麼幸福快樂的時光。那時我多麼傻呵,甚至在想,如果人生能永遠這般快樂,彼此間兩心相許,永不背叛,哪怕只有區區百年、不能長生不死,又有何妨?”

“第五天夜裏,你的傷完全好了。我將剩下的雪蓮種植在峭壁上,暗自期待著來年開滿山崖。你站在冰崖上,看著雪蓮花在風裏搖曳,聽著我用玉笙吹奏著那首你唱給我聽的曲子,臉色突然一點點地變了,眼裏眉梢都是痛苦而落寞的神情……楚郎,那一刻你究竟在想著什麼?”

聽到這裡,楚易意動神搖,頭痛欲裂,忍不住縱聲狂吼。

蕭晚晴二女駭然驚叫,晏小仙顫聲怒道:“老妖婆,你若敢傷了我大哥,我……我……就算衝斷經脈,也要和你拼了……”氣急攻心,忍不住流下淚來。

蕭太真聽若罔聞,妙目中淚光瀅瀅,低聲道:“突然之間,你說你明天就要走了,說你前途茫茫,生死難料,說你桀驁不遜,任性自我,不願給任何人羈絆。你說我善良溫柔,是天下少有的好姑娘,應該找一個更好、更匹配的人……呵,楚郎,你可知那一刻我有多麼傷心?”

“我握著玉笙的手一直在發抖,什麼聲音也吹不出來,心仿佛被寒風凝成了冰塊。霎時間,自尊和驕傲壓倒了痛楚與悲傷,我強忍住淚水,裝作毫不在意,笑著說我明天也要回崑崙啦,你救了我一命,我也救了你一命,兩相扯平,誰也不欠誰了。今後還能不能相見,就聽天由命吧。”

“你看我滿不在乎,頓時松了口氣,笑著說明年此時,如果你還活著,你會回到這裡來看漫山的雪蓮,問我那時會不會在這裡等你?楚郎,楚郎!你知不知道就為了你這句話,每年的臘月我都會在這裡等你,一等就是兩百年呵!”

“那天夜裏,我輾轉反側,怎麼也睡不著。半夜裏,月光穿過山洞,斜斜地照在你的臉上,一半那麼雪亮清晰,另外一半卻是模糊的陰影。究竟哪一半才是真實的你?”

“我癡癡地看著你,心裏多麼害怕,害怕你一離開阿尼瑪卿山,就會將我忘得一乾二淨。好幾次,我抬起手,想要將你一掌殺了,因為這樣就可以永遠地擁有你……”

“但想到從今往後再也見不著你的笑容,聽不到你的聲音,淚水就不停地湧出,心疼得無法呼吸。呵,楚郎,如果沒有了你,這個世界對我還有什麼意義?”

為什麼我學了那麼多的神門法術,可以移山填海,禦鬼駕獸,卻沒有一種能佔領愛人的心?突然,我想起去年在南疆盜採的紅豆,想起那個南疆女子曾經說過,只要有情人各吞半枚這種相思果,彼此間就算相隔年年歲歲、萬水千山,也永志不忘……”

“我的心突突地大跳起來,取出紅豆,剖為兩半,一半自己吞下,一半種入你的身體,心底充滿了忐忑的希望與期待。楚郎,楚郎,那時我多麼傻,以為這樣就可以讓你永遠記得我,卻忘了那南疆女子說過,如果單戀的人吞了這奇果,就會百毒齊發,痛不欲生……”

楚易腦中狂亂已極,冰寒真氣已經侵入他奇經八脈,上半身霜雪凝結,凍得牙關格格亂撞,但目光卻熾熱狂野,仿佛燃燒著兩團烈火。

蕭太真長睫輕顫,淚珠倏然滑落,顫聲道:“第二天早上,你果真走了,我一個人坐在山洞,形影孤單,寒風滿袖,突然覺得這山洞竟是如此的空蕩。天藍如海,陽光燦爛,雪蓮花在風裏散發著醉人的清香……但這一切在我眼裏卻是如此的單調無味。”

“我的心裏突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腸子仿佛全部絞扭到了一起,疼得恨不能立即死去。楚郎,楚郎!在你離開的第一個早晨,我就開始不可遏止地思念你。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是相思的滋味,不是甜蜜,不是酸澀,而是銘心刻骨、生不如死……”

“我對自己說,忘記他吧,你是蚩尤的子孫,你要擔負起復興神門,光耀先祖的大業……但所有的說辭、道理都顯得這麼蒼白無力。你走了,但你卻無處不在。在我指間,似乎還殘留著你的餘溫,在我的耳畔,仿佛還回蕩著你的笑語,半夜醒來,習慣性地朝左側靠去,但觸著的卻是堅硬冰冷的石壁……楚郎,之後的整整一年裏,我就這麼夜以繼日地想你,想得徹骨錐心,失魂落魄。”

“我越來越瘦,性子變得越來越怪,殺的人也越來越多了,但卻絲毫靜不下心來修煉‘玉女天仙訣’。因為閉上眼,眼前晃動的全是你的人影,好幾次差點為此而走火入魔。呵,楚郎,沒有了你,那一年我究竟是怎麼熬過來的呢?”

“好不容易等到了第二年開春,雪蓮花又開了,我一步也不敢離開,覺也不敢睡,就這麼日日夜夜地守在洞邊等你,心裏說不出的緊張、喜悅、害怕、慌亂,想著如果你來了,我該和你說些什麼呢?好象有太多的話想和你說,卻又不知從何說起……但我等了七天七夜,卻始終沒有等到你。”

“眼看著雪蓮花漸漸開謝了,我的心仿佛也隨著花一齊枯萎。那天夜裏,我淚流滿面地坐在雪地中,哭著吹了一夜的玉笙,‘萬水千山又一年,檐前歸燕,知否,伊人消息?’楚郎,楚郎,你究竟在哪?”

她的聲音哽咽而悽切,娓娓道來,帶著難以形容的魔魅之力。就連晏小仙、蕭晚晴聽到後來,心裏竟也越覺悲楚,叫罵聲越來越小。

楚易雪人似的盤坐半空,只有膝蓋以下尚能活動,冰寒徹骨,腦中狂亂得仿佛有無數個聲音在一齊吶喊、狂笑。

恍惚中聽見蕭太真說道:“黎明時候,我下定了決心去找你。如果再讓我在山上等一年,我真會發瘋啦。我懷揣著一枝雪蓮花,下了山,到處打探你的消息,才知道這一年裏,你帶著西唐大軍連破吐蕃,奪回了疏勒、於闐等地,立下了煊赫戰功,但在且末城一戰中,被吐蕃法師用妖法重傷,送回長安治療。”

“聽到這些,我的心裏忽然變得快樂起來:原來你是受了傷才不能來的,而不是故意爽約。我日夜兼程趕到了長安,那時正是正月十五元宵節,到處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我無心流連,只想著早些見到你,悄悄地潛入了楚府。但你的房間裏空無一人,我坐在床上,手裏端持著雪蓮,忐忑不安地等你。”

“過了子時,你終於回來了。聽著家丁呼喝,馬蹄清脆,看著燈光在窗外搖曳,人影晃動,我怕被人發覺,急忙側身躲在屏風後面。終於,你喝得酩酊大醉,在兩個丫鬟的扶持下跌跌撞撞地走了進來,口中還笑嘻嘻地念著一首詩。相隔一年,再次看見你,我恍然如在夢裏,眼淚卻撲簌簌地掉了下來。”

“等丫鬟服侍你更衣上床、離開之後,我才悄悄地走了出來。昏暗的燈光下,我端詳著你的臉,心象要蹦出來了,耳根燙得象火燒,鼓足勇氣搖著你的肩膀,低聲叫你。”

“過了片刻,你微微一顫,睜開了眼睛,目光迷離地盯了我半晌,突然失聲大叫:‘雪蓮花,你終於來啦!’起身抱住我,又哭又笑。我張皇失措,悲喜交加,淚水漣漣而下,想不到原來你竟也在一直等著我!這一年的苦痛折磨,在這一刻全都煙消雲散了。”

“你抱著我,那麼緊,仿佛要將我勒入你的體內,合二為一。聽著你喃喃不休地叫我‘雪蓮花’,狂野地親吻我的唇,我的脖子,我的身體一下癱軟了,仿佛有一團熱火在體內燃燒,又像是踩在霧裏雲端,輕飄飄不知所往。”

蕭太真雙靨嫣紅,眼波朦朧飄忽,似乎也已沉浸入回憶之中,聲音低啞嬌媚,微微有些顫抖起來。

“不知不覺中,你剝落了我所有的衣服,翻身壓到我的身上,我突然清醒過來,驚慌失措,掙扎著將你推開。楚郎,我修煉了十九年的‘玉女天仙大法’,雖然借助神器攫取了不少童子元陽,卻始終是處子之身,何曾試過雲雨?少有把持不定,就前功盡棄啦。”

“但你不顧我的掙扎,將我緊緊抱住,貼著我的耳朵斬釘截鐵地說,你這次絕不會放我走了,就算死後千刀萬剮、火海油鍋,也要讓我今生今世作你的女人。聽到這句話,我淚水滂沱,周身綿軟,突然失去了所有的氣力……”

“楚郎,楚郎,我多麼想作你的女人呵,多麼想和你合二為一,永不分離。什麼長生不老,什麼復興大業,在那一刻,都遠遠比不上你,比不上你滾燙而真實的身體,比不上你溫柔而蠻橫的甜言蜜語……”

“燈火搖曳,我們的身影在墻上分分合合,我忘了所有的一切,疼痛、歡愉、喜悅……交纏在一起,讓我幸福得哭泣。楚郎,楚郎,我多麼喜歡你呵,喜歡得都不知該怎麼對你了!當你緊緊地抱著我,在我身體內爆發,我多麼想就這麼和你一齊炸成碎片啊,一起生,一起死,一起在六道裏輪迴,不管是地獄還是仙界,只要有你。”

蕭太真淚珠一顆接一顆地湧出,悽然笑道:“楚郎,那一夜我交給你的不僅僅是我的身體,還有生生世世的承諾,和一顆只為你跳動的溫柔而脆弱的心,但你,為何棄如蔽履?”

“我整夜捨不得睡,依偎在你懷裏,看著你睡熟的微笑的臉,聽著你的心跳呼吸,心裏是那麼地幸福甜蜜。在你耳邊,我低聲地自言自語,說著這一年對你的思念,說著我對你銘心刻骨的歡喜。那些沒羞沒恥的話,從前我想一想都會臉紅,但為什麼對著你竟會滔滔不絕?楚郎,如果讓你聽見了,是不是會更加輕賤我,瞧我不起呢?”

“天亮了,你睜開眼睛,看見我的笑臉,你的微笑突然凍結了,眼睛裏滿是驚駭震愕,半天才失聲叫道:‘是你!雪蓮花呢?’我那時太過歡喜,竟瞧不出你的異樣,笑吟吟地從床邊拾起那枝雪蓮花,遞給你。你的表情好生古怪,像是笑,又像是在哭,半晌才喃喃地說:‘是你,原來……昨晚是你。’”

“你看著床上的落紅,看著我脖子上、胸脯上的吻痕,什麼也說不出,忽然,你緊緊地抱住我,你的熱淚流過我的脖子,燙得我渾身發軟。那時我多麼傻,竟然以為那是你為我流的眼淚。”

“當你凝視著我,鄭重其事地說你要娶我,我腦中轟然一響,腦中一片空白,我幾乎不敢相信這種幸福居然可以屬於我。如果……如果我那一刻突然死了,該有多好呵。”

“之後的一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快活的日子。你帶著我見過了你的父母,正式提起了婚事。不知為何,你對你的父親極為冷淡輕慢,但他卻對你百依百順,見了我格外歡喜。否則,以當時天下‘重世家、輕寒門’的風氣,象我這樣無父無母、無權無勢的鄉野村女,又怎麼能准許嫁入尚書府?”

“楚尚書之子即將迎娶吐蕃村女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長安。朝中與你父親結怨的人眾多,於是誹謗四起,說我是吐蕃姦細,楚尚書娶吐蕃兒媳,就是裏通敵邦,圖謀造反。但皇帝對你父子恩寵正深,毫不理會,還特意送來了賀禮。”

“婚禮前夕下起了綿綿細雨,春寒料峭,我坐在房裏,丫鬟給我梳著發髻,想著明天就要嫁給你了,心裏好生歡喜。”

“但突然之間,奇變發生了。門外馬嘶人吼,數千金吾衛將楚府團團包圍,王太監帶著幾個將軍和數百名道、佛高手衝了進來,叱責你父親是魔門妖人,勾結妖魔姦黨,私通蠻邦,意欲作亂。”

“王太監宣完旨,官兵一湧而入,要捉拿你父親。楚府頓時亂作一團,你父親哈哈大笑,突然使出了一記‘太乙離火刀’,將王太監和兩個將軍燒成幹炭,帶著你我朝外飛逃……”

聽到此處,楚易氣血翻湧,耳邊突然響起雷鳴般的吶喊、號叫、驚呼,夾雜著刀兵脆響,以及劈啪的火聲……

眼花繚亂,恍惚中似乎看見火光沖天,人潮洶湧,在府宅花園之間奔竄。濛濛細雨之中、對面亭閣飛檐之上,俏生生地站著一個人影,白衣勝雪,容顏似畫,一雙秋波似悲似喜,僧帽念珠,竟是一個女尼……

楚易“啊”地一聲,如五雷轟頂,天旋地轉,眾多“往事”潮水似的湧入心頭,脫口叫道:“雪蓮花!”

蕭太真格格尖聲大笑,森然道:“不錯!楚郎,你總算想起來了麼?就在楚府南端的文華閣上,我們遇見了南海慈航劍齋的幾個女尼,你當時就象被雷電當頭劈中,失魂落魄,呆呆地看著其中一個尼姑,大叫道:‘雪蓮花!雪蓮花!你終於來啦!’”

她眉尖一揚,眼波中充滿了怨毒、怒恨,咬牙微笑道:“楚郎,到了那一刻,我才恍然大悟,原來你的‘雪蓮花’不是天山雪蓮,不是我,而是這個女尼的名字,一年前你重傷昏迷時不住喊著的竟是她的名字!”

“原來……原來那夜你等的不是我,而是那個賤人!當你抱著我,吻著我,和我歡好纏綿的時候,心裏想著的竟然是那個賤人呵!楚郎,楚郎,你為什麼要這麼待我?”

楚易聽得頭痛欲裂,只是不斷地喃喃道:“雪蓮花!雪蓮花!”

蕭晚晴驚怒交集,驀地咬破舌尖,奮力施展“天音大法”,叫道:“楚郎,你別聽她胡說!你是楚易,可不是楚狂歌!”聲音清脆明晰,傳入楚易耳中。

楚易心底登時一凜,迷狂少減:“糟啦!再這麼下去,不消片刻,我就會神識錯亂,發狂而死!”想要屏除雜念,全力反擊,奈何此刻周身已被蕭太真冰寒真氣封鎮,絲毫動彈不得。

蕭太真雪乳劇烈起伏,冷冷道:“寒風呼嘯,雨越下越大,澆在身上透心冰涼。看著你魂不守捨地叫著那賤人的名字,看著她看你的古怪的眼神,我渾身顫抖,心痛如絞,就象夢魘裏跌入無盡的深淵,想要大聲吶喊,即刻醒來,卻半點也發不出聲。”

“那賤人搖頭道:‘楚公子,我是出家人,法號拈花,再不是雪蓮花了。從前之事我都已忘了,你也休再提起……’”

晏小仙、蕭晚晴心頭大震,齊齊驚呼失聲。

拈花大師是當今南海慈航劍齋的掌門,若以道家修境而論,已是“散仙”級人物。人稱“南海神尼”,聲名之著,絲毫不在大悲方丈、法相大師等佛門翹楚之下。想不到如此人物,年輕時竟和楚狂歌也有如此深的淵源。

蕭太真道:“另外幾個賊尼也一齊叫道:‘正邪不兩立,拈花師妹這次來此,是為了剿滅魔門妖人楚朝禹的,你若有心向善,就當大義滅親,棄暗投明……’你聽若不聞,只是朝那賤人大聲說道:‘我不信!你若當真忘了,為何還戴著我送你的念珠?’”

“話沒說完,那賤人已摘下念珠,隔空拋了過來,淡淡道:‘萬象皆空,念無可念。有珠亦空,無珠亦空。楚公子又何必執著於皮毛表像?’你接住念珠,臉色頓時變得慘白,身子一晃,想要縱聲大笑,卻突然噴出了一大口鮮血,筆直地朝下方栽去……”

“楚郎,那一刻我多麼恨你,恨不能將你碎屍萬段,生啖活吃,看著你傷心欲絕的樣子,原該幸災樂禍才是,但為什麼我卻如此心疼?我不顧一切地抄身抱住你,淚水洶洶,心想,倘若要死,就和你一起死在這裡吧。沒有了你,長生不死又有什麼意義?”

“混亂中,你父親也不知施展了什麼法術,帶著我們殺出了重圍,逃往吐蕃。原來他竟真是神門‘太乙刀帝’,竟果真和吐蕃暗中勾結……但吐蕃讚普見他已經暴露,再無利用價值,不但不收容我們,反而設下陷阱,假意在邏些城設宴接風,暗中派遣密宗十大高手偷襲圍攻。”

“一場血戰之後,你父親身負重傷,帶著我們逃入崑崙。在那冰洞裏,他氣息奄奄地從懷中取出太乙元真鼎,對我說:‘蕭姑娘,我知道你是誰,知道你在找些什麼。嘿嘿,我很希望你能成為我的兒媳,這樣就可以和這小子一起振興神門,作神帝、天後了。只可惜我是看不見這一天啦……’”

楚易一震,這麼說來“他”的父親早就知道神門一切、知道蕭太真的淵源身份了!但為何卻不告訴“他”?

蕭太真顫聲道:“原來你父親早就從我的武功、法術裏猜出我的來歷了,他之所以這麼喜歡我,之所以願意撮合我們的婚事,也是為了神門大業著想。在他彌留之際,他要我幫你修成‘太乙離火大法’,與你一齊找到軒轅六寶,重振神門。但他知道以你的個性,絕不會接受現成之物,更不會接受別人安排好的命運,所以所有這一切都不能告訴你,只能一步步地誘導你……”

“我悲喜交織,哭著答應了他,也在心裏哭著原諒了你。楚郎,你總是說我喜歡的不是你,而是你的太乙元真鼎,但你可知道,倘若我真只要這寶鼎,當時就可以乘你昏迷不醒殺了你,何必苦苦等到今日?”

“你父親羽化之後,我將他留下的太乙元真鼎和‘太乙心經’原封不動地藏入你的懷裏,然後全力幫你療傷。但你醒來之後,終日不言不語,不吃不喝,只是眼睜睜地看著那串念珠,想著那個賤人。”

“半個月裏,我軟硬兼施,用盡了各種法子,也不能讓你回心轉意,看我一眼。在你的眼裏,我這活色生香的人兒,竟不如萬裡之外的影子來得真實;我對你的似海深情,竟及不上那賤人對你的負心寡義!”

“紅豆劇毒不分晝夜地發作,疼得我撕心裂肺,生不如死,但更讓我痛苦的,是你對我的痛苦視如不見,毫不在意。楚郎,楚郎,究竟我要怎樣才能進入你緊閉的心呢?只要你能看我一眼,表現出一丁半點的關切和愛意,我就算即刻死了也願意呵!”

“痛苦、悲傷、嫉妒、恨怒……交雜一起,和紅豆劇毒一起煎熬著我,日日夜夜。我的心越來越憤激扭曲,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一定要讓你關注我。”

蕭太真頓了頓,嬌軀微微顫抖,咬牙道:“於是我故意下山找了一些俊俏的少年,當著你的面,和他們溫存親熱,只盼著能激怒你,只盼能喚起你些須的醋意。但你沒有。你看著我作踐自己的身子,看著我將只屬於我們之間的美好一點點地破壞殆盡,依然不吭一聲,木頭人般地紋絲不動……”

“最後,我終於絕望了。我終於知道,原來世間最遠的距離,不是萬水千山、天遙地廣,而是咫尺之距你最愛的人,他並不愛你……”

聽到這時,楚易已是呼吸窒堵,思緒淆亂欲狂,全身只有雙足尚未冰凍。心中駭懼已極,知道此時千鈞一髮,如果再無轉機,自己就萬劫不復了!

突然,心中一動,想到了一個極為大膽的計劃。這法子雖然頗為冒險,少有不慎便魂飛魄散,但總強過束手待斃。

當下再不遲疑,凝神聚氣,哈哈笑道:“好一個詭言強辯、厚顏無恥的妖女!你口口聲聲說你只喜歡我一人,卻又廣收面首,人盡可夫,難道這就是你所謂的癡情和忠貞麼?真他奶奶的噁心!”

蕭太真花容微變,妙目中閃過淒苦、悲傷、憤怒……諸多神情,格格厲笑道:“楚郎,你死到臨頭,我又何必騙你?你信也好,不信也好,我這顆心兩百年來從未喜歡過別人。”

“不錯,這些年我的確找了許多面首,但和他們在一起時,我心底腦海想的全是你!他們有些眉毛長得象你,有些眼睛長得象你,有些手腳長得象你……我和他們好過之後,就將他們殺了,將他們這些部位挖出來,縫在一起。迄今為止,我已經拼湊出十七具和你長得極象的屍體啦!”

眾人聽得寒毛直豎,蕭太真柔聲道:“楚郎,其實只要你回心轉意,普天下的男人我都可以殺得精光。這兩百年裏,我不知給過你多少機會,只盼你能恍然醒悟,和我一齊廝守相伴,重振神門,作一對人人稱羨的神仙眷侶……”

“即便是三年前天山之會,我仍抱著一線希望,倘若那時你說一聲喜歡我,我寧願放棄所有一切,將軒轅六寶的秘密與你分享。但你卻心如鐵石,拒我於千裡之外……”

“楚郎,楚郎,究竟那賤人有什麼好?與你仇深似海,又薄情寡義,你卻對她唸唸不忘?甚至為了她剃度出家,當一個不倫不類的野和尚?難道在你的心底,我真的半分也及不上她麼?”

晏小仙驚咦一聲,才知道楚狂歌之所以扮作一個老和尚,竟是因為紀念拈花大師的緣故,真可謂用心良苦的情癡了。

楚易哈哈笑道:“妖女,雪蓮花溫柔善良,慈悲心懷,就如天山雪蓮般冰清玉潔,豈是你這種狼子野心、狡詐狠毒的殘花敗柳可以相比?你就算是提到她的名字,都是對她的莫大侮辱……”

“住口!”

蕭太真大怒,厲聲嬌叱,四周那鋪天蓋地的陰寒真氣頓時稍稍一斂。

楚易大笑道:“既然今日我橫豎是死,那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好了。嘿嘿,你說我移情別戀,屢次背棄你,但我認識雪蓮花比認識你尚早了三年,從第一眼瞧見她開始,就銘心愛戀,刻骨難忘,又哪來的什麼移情別戀?與你相識之後,我從未有半天喜歡過你,又哪來的什麼屢次背棄?”

“你自作多情,自我中心,以為天下凡被你看中的東西都當歸你所有,少有不如意,就恨不能千方百計將其毀滅,由此可見,你喜歡的不過是你自己罷了……”

他每說一句,蕭太真便厲喝一聲“住口!”喊到第七次時,已氣得俏臉煞白,渾身發抖,幾乎連話也說不出來。

她意念一旦潰散,楚易神識頓時大轉清明,四周的壓力也消了大半。

只聽“吃吃”輕響,從腳踝到膝蓋的冰雪迅速消融,體內被彈壓的真氣也隨之逐漸恢復。

楚易大喜,隱隱之中又覺得有些愧疚。這般惡語傷人、擾其心智,未免有些不太正大光明。

但此事不僅關係自己三人生死,更關乎軒轅六寶、天下太平,一時也顧不得許多了。

當下一邊聚氣反攻,一邊口若懸河,時而描摹自己和雪蓮花相識相愛的諸多細節,極盡誇張,深情款款;時而痛斥蕭太真對自己虛情假意,嘻笑怒罵,淋漓盡致。

晏小仙、蕭晚晴二女眼見形勢突變,喜出望外,均自猜到了楚易的計劃,當下一齊添油加醋地起鬨附應,極盡譏嘲挖苦之能事。

蕭太真起初還只是憤怒氣苦,但越到後來越是傷心悲楚,忽然“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顫聲道:“罷啦!罷啦!楚郎,原來這就是你眼中的太真麼?在你眼裏,我當真只是個自私自利的冷血妖女?”

楚易心下微有不忍,但眼看著她意動神搖,冰寒真氣急速地潰退出自己經脈之外,哪能在這節骨眼兒上功虧一簣?

於是依舊冷笑道:“難道不是麼?這世上你唯一關心,便是如何奪得‘軒轅仙經’,統一神門,如何長生不死,稱霸三界。我也罷,晚晴也罷,翩翩也罷,甚至李玄也罷,都不過是你達成目的的工具罷了!”

“楚郎,這兩百年我算是和你白相識啦!”

蕭太真淚水涔涔,格格厲笑道:“不錯,我的確做夢也想著要重振神門,但卻是為了能和你一起逍遙三界。為了和你呵!若不是這兩百年來,你對我薄情寡義,讓我心灰意冷,讓我對你的歡喜、信心一點點地消磨殆盡,我又怎麼忍心放棄你,和李玄那奸人結成同盟?”

話音剛落,只聽一個渾厚而磁性的聲音大笑道:“楚兄千萬別冤枉蕭天仙了,這些話句句發自她肺腑,本王可以作證。”

眾人心中陡然一沉,冷汗浹背。循聲望去,只見夜穹碧藍,雪山參差,一個紫衣王公乘風翩然而來。

那人俊美秀雅,滿面春風,斗篷披風獵獵鼓舞,不是李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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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紫微大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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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易心下大凜,暗呼糟糕。

他與蕭太真的對抗正值白熱化之時,生死攸關,誰也抽身不得;晏小仙、蕭晚晴兩人又偏偏絲毫不能動彈,倘若李玄此時乘隙偷襲,四人只能束手待斃……

蕭太真花容微變,霎時間醒過神來,秋波流轉,傳音道:“楚公子,我們鷸蚌相爭,不過是白白便宜了這老漁翁。不如我們數三下,一齊罷手如何?”

楚易心中一震,凝視著她的雙眸,思緒飛閃,一時也不知該不該信她。驀一咬牙,忖想:“他奶奶的,橫豎都是死,倒不如博上一博,信她一回便是。倘若她敢使詐,我便用‘玉石俱焚大法’和她拼個同歸於盡!”

當下微微點了點頭,口中卻哈哈大笑道:“這可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李玄小兒來得正好,朕正愁解決了這不肖子孫後,沒地兒找你算帳呢,你倒自個兒送上門來啦!”

蕭太真眉尖一挑,容光煥發,立時又恢復為那顛倒眾生的魔女,格格嬌笑道:“李郎莫聽這小子虛張聲勢,妾身已經將他完全控制住啦!剛才這些話都是為了淆亂他的神識故意這麼說的,你可別當真。”

兩人一邊說,一邊一齊將真氣徐徐後撤。彼此仍有忌憚之心,生怕被對方所乘,所以不敢收得太急。

“太真放心,我和你相識四十年,你說的話哪些是真,哪些是假,現在總算能分辨得出了……”

李玄來勢如電,瞬間已然衝到,揚眉笑道:“若不是我早有防備,在晴兒體內種了‘北極星石’,一路追蹤到此,這次只怕就要被你騙得兩手空空啦。唉,滴水之恩,豈能不湧泉相報?”

說到最後一句時,銀光爆射,山壑中陡然一亮。

紫微星盤螺旋飛轉著,罩在二人頭頂,“轟”地一聲,突然擴大了十倍有餘,閃耀起萬千星光,交錯飛舞,一一投射在他們身上。

楚易、蕭太真齊齊一震,臉色倏變,只覺得周身大穴如被無數利劍瞬間洞穿,疼得連毛孔也陡然收縮起來,真氣頓時反激鼓舞,在四周形成波浪似的氣罩,吞吐不定。

“九天銀河!”蕭晚晴二女大駭,失聲低呼。

“九天銀河大法”是紫微門獨有的至為兇霸妖詭的兩傷法術,一經使出,可將紫微星盤的威力發揮至最大,猶如萬劍齊飛,無堅不摧。

這種法術最為妖異之處,在於能使紫微星盤暫時變成吸斂、反射對方真氣的神器,遇強則強,受眾的反彈真氣越是強沛,紫微星盤激射出的光劍也就越加猛烈淩厲,直至將受眾肉身完全摧毀,並將其元神封印盤中。

但既是“兩傷法術”,自然是威力越大,對施放者損傷也就越大。

此妖法被稱為“西唐九大妖法”之一,自傷程度更是驚人。稍有不慎,連施放者的奇經八脈,都會被紫微星盤牽引的真氣所震斷灼毀。

李玄不惜自損經脈,痛下殺手,自是對軒轅六寶志在必得,務求一舉將楚易、蕭太真雙雙擊斃,不給他們一絲翻身的機會。

楚易又驚又怒,哈哈笑道:“李玄小兒,我們又非牛郎織女,豈敢勞你大駕,用什麼九天銀河來橫隔?”

此刻,他和蕭太真四掌相抵,彼此真氣尚未完全撤回,被鶗ゔo般泰山壓頂似的咄咄逼迫,登時攻守兩難,進退不得,形成一種微妙的三角平衡。

無論哪一個人稍有鬆懈,這種三角平衡立刻便會被打破,另外兩個人的真氣將會如山洪奔瀉似的衝入他的體內,將其徹底摧毀。

但即使楚易兩人全力以赴,隨著他們的反彈真氣不斷被吸入紫微星盤,反射為光劍,這種脆弱的平衡也註定會被打破,變成銀河瀉地似的一邊倒局勢……

李玄目光閃動,微笑著嘆息道:“楚兄,你和太真愛恨交纏,恩怨難解,那可比牛郎織女感人得多了。不如今日李玄替你們作個了斷,讓你們在神山冰洞裏同穴而埋,骨肉相熔,你中有她,她中有你,豈不是好?”

說話間,紫微星盤“嗡嗡”直震,銀光縱橫怒射,越來越刺目,激撞在兩人的護體光罩上,漾開無數的光漪,煞是繽紛好看。

兩人渾身輕顫,越是設法抵抗,真氣越是滔滔不絕地衝瀉而出。但如果毫不抵抗,必定又立刻被星盤光劍刺得千瘡百孔。

楚易二人驚怒駭異,念頭飛轉,卻找不到任何應對之策。

“李玄老賊,虧你還是什麼紫微大帝、散仙之身,原來不過是個乘人之危,偷施暗算的卑鄙小人!若是讓天下人知道了,瞧你還怎麼稱霸魔門,怎麼在修真界立足!”

“呸!不要臉的臭老頭,你若有膽子,只管和我大哥公公正正地鬥上三百回合……哼,只怕還不要三招,就被我大哥一刀劈成屍解仙啦!”

蕭晚晴、晏小仙瞧得大為焦急,不住地嬌聲叱罵,只盼能激得李玄勃然大怒,給楚易二人一絲反擊之機。

不想李玄毫不生氣,反倒哈哈笑道:“都說女人水性楊花,忘恩負義,果不其然。晴兒,你有了新歡,就忘了舊愛啦。嘿嘿,若不是我這些年想方設法護著你,你早被你師尊變作雙修鼎爐了,又怎會保住處子之身,修煉‘玉女天仙訣’?”

蕭晚晴“呸”了一口,粉臉飛紅,秋波忍不住向楚易瞟去,神色古怪,欲語還休。

蕭太真心中一動,又驚又疑,格格大笑道:“晴兒,莫非你的處子已經交給這薄情郎了麼?難怪!難怪你肯為他欺師滅祖,連命都不要啦!”

蕭晚晴眼見晏小仙驚愕地凝視著自己,耳根燒燙,心中羞澀、酸楚、甜蜜、溫柔、歡喜……交相翻湧,驀地嫣然一笑,柔聲道:“晏妹妹,我對楚郎是銘心刻骨的歡喜,不管他是從前那善良迂直的書生,還是現在這狂放不羈的浪子,我都決心與他同生共死。你……你介意和晚晴作一對姐妹麼?”

楚易“啊”地一聲,想不到她竟會在這等關頭公然表白,心中僕僕大跳,一時又是驚喜,又是感動。

晏小仙亦是大感意外,怔怔地凝望著兩人,俏臉酡紅,心亂如麻,一時不知該怎麼回答。

卻聽李玄縱聲長笑道:“晴兒,枉我還想著收齊軒轅六寶,修成‘軒轅仙經’之後,封你為神門天後呢。嘿嘿,你既不知自愛,不識抬舉,那就休怪本王不念舊情了!等我送你的楚郎登了仙界,就採盡你的元陰,將你和這小狐狸精一起黜為女奴,賞給鹿力大仙好好調教!”

楚易腦中轟然一響,怒火熊熊,鹿力大仙是魔門中極為兇殘變態的淫魔,任何女子到了他的手中,都必定被折辱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自己死了倒也罷了,但若累得仙妹和晚晴被這幫妖魔淩辱,死也不能瞑目!

當下畢集周身真氣,尋隙拼死反擊,森然大笑道:“李玄小兒,就憑你這句話,我今日定要將你碎屍萬段,挫骨揚灰!”

李玄雙眼寒光閃動,獰笑道:“死到臨頭,還敢嘴硬。看看是誰先被大卸八塊,魄散魂飛!”真氣鼓舞,十指不斷地捏訣變幻。

紫微星盤銀光爆射,萬千光劍星河似的飛瀉而下,“叮叮”亂響,激撞起萬千流麗的光焰,在月色雪光的輝映下,幻麗多端,撲朔迷離。

楚易、蕭太真眼花繚亂,呼吸窒堵,護體光罩被逼迫得急劇收攏,真氣卻滔滔外洩得更加厲害了,心中森然大凜,知道已到了生死決戰的緊要關頭。若再拖延,連冒死反擊的機會也找不著了!

“大哥!”

晏小仙淚水盈眶,低聲叫著,心中湧起濃濃的溫柔甜蜜與悽婉不捨。忽然之間下定決心,大聲道:“大哥,蕭姐姐,我們三人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生死相伴,不離不棄,比起某些人只能形影相吊地茍活於世,也不知幸福了多少萬倍!”

蕭晚晴大喜,知道她已然接受了自己,笑靨如花,嫣然道:“好妹子,多謝你啦!”

二女相視而笑,芥蒂盡去,暗自下定決心,一旦楚易不測,立時自斷心脈,以死相殉。

楚易心中悲喜交集,難以名狀,豪情陡漲,懼怒盡消,哈哈狂笑道:“妙極妙極!人生在世,得一紅顏知己同生共死,已是萬幸。楚某竟得其二,夫復何求!”

蕭太真花容雪白,低聲反復道:“生死相伴,不離不棄!生死相伴,不離不棄!”剎那間,前塵往事一一浮現心頭,楚狂歌那浪蕩不羈的笑容在眼前不住地晃動。

看著眼前三人相濡以沫,同生共死;想著伊人對自己無情無義,更是心中淒苦,痛如刀絞。

她驀地閉上眼,淚如泉湧,喃喃道:“楚郎,楚郎,我對你也是刻骨銘心的歡喜,也想和你生死相伴,不離不棄,但你……但你為何卻對我棄如敝履?”

蕭太真意念渙散,真氣光罩頓時光華大斂,只聽“吃吃”激響,十幾道光劍應聲破入,洞穿她的身體,鮮血飛射。

“蕭天仙!你……”

楚易大吃一驚,卻見月光下,她滿頭青絲竟突然變得白如霜雪,那嬌嫩滑膩的肌膚也多了不少皺紋,整個人竟像是瞬間蒼老了幾十歲一般。

蕭晚晴二女失聲低呼,李玄卻哈哈大笑,得意已極。

蕭太真聽若不見,癡癡地凝視著他,似哭似笑,低聲道:“楚公子,你還記得楚郎臨死前說了些什麼嗎?他……他有沒有提起我?”

楚易心頭大軟,驀地湧起憐憫之意,想要編些謊言安慰她,卻又不知該怎麼說,終於還是嘆了口氣,搖頭道:“他只讓我元宵節時,替他在京城安福門外的千年銀杏上掛一盞並蒂蓮花燈……”

蕭太真如遭重錘猛擊,花容煞白,“哇”地噴出一大口鮮血,周身登時又被十幾道光劍縱橫刺穿,雪白赤裸的胴體上滿是斑斑血跡,觸目驚心。

楚易大凜,喝道:“蕭前輩,凝神聚意,別再胡思亂想!”此時對她的敵意陡然大消,連稱謂也變得客氣了許多。

蕭太真淚水漣漣而下,嘴角勾起一絲淒涼的微笑,慘然搖頭道:“楚公子你不知道,那薄情郎就是某年元宵節,在安福門外賞花燈時,結識那賤人的。他至死不忘的,依舊是那個賤人。我在他的心底,終究什麼也不是……”

霎時間心中劇痛,柔腸寸絞,剩下的半句話噎在咽喉,竟說不出來。

驀地又想起晏小仙那句“比起某些人只能形影相吊地茍活於世,也不知幸福了多少萬倍”,突然覺得萬念俱灰,百無興味,世間再無一事可值得她留戀……

當下微微一笑,凝視著楚易,柔聲道:“楚公子,晴兒雖與我反目成仇,但在我心底,實如親生女兒一般。這軒轅五寶,就當我給你們的彩禮啦。晴兒對你真心一片,你要好好待她,生死相伴,不離不棄……”

說到最後一句,嫣然一笑,百媚橫生,突然將雙手生生後撤,綠光消散,所有真氣都陡然沉入她丹田之中。

事起突然,楚易只覺得雙掌一空,週遭壓力盡消,體內兩道狂猛真氣滾滾破臂飛舞,不及收勢,登時將她當胸擊中!

“嘭!”蕭太真鮮血狂噴,翻身朝後飄飛,玉手揮舞,將軒轅六寶不偏不倚地送入楚易掌中。

幾在同時,漫天“咻咻”之聲大作,紫微星盤疾旋怒舞,銀芒亂閃,血箭激射,萬千光劍洶洶不絕衝瀉而下,頃刻間破體洞穿,將她打得直如篩子!

“前輩!”

楚易心頭大震,熱淚盈眶,知道她竟是故意犧牲自己,打破平衡,將他從險死邊緣救了出去。

但這麼一來,她等於是放棄所有抵抗,捱了當世兩大散仙級高手齊齊猛擊,縱有回天之力,也難救她性命了!

李玄愕然驚呼,萬萬沒有想到素來自私狠毒的蕭太真竟會捨己救人,猝不及防之下,所有的真氣都已如決堤洪水,再難收回。

“吃吃”連聲,銀光怒爆,他連人帶盤直衝而下,將蕭太真頂得橫空飛去。

其勢太過迅疾狂猛,剎那間,他的奇經八脈也被自己的真氣燒灼震傷,痛入骨髓,忍不住嘶聲狂呼。

楚易心中悲憤、感激、傷心、恨怒……紛至遝來,直欲迸爆,縱聲大吼道:“李玄小兒,納命來!”

腳下雙輪風雷激爆,閃電衝出,右手握緊天樞劍,劍光轟然怒舞,朝著李玄背心刺去。

“呼!”劍氣如虹,碧光滾滾,四周冰川峭壁翠光流離,驀地迸裂開無數長縫。

李玄驚怒交集,倉促間奮起神力,拔出星盤,一腳將蕭太真蹬落,順勢沖天飛起,獰笑大喝道:“移星換鬥,縱地金光,疾!”

紫微星盤破空飛旋,銀芒怒放,萬千光劍如雪菊盛開,流星密舞,朝著楚易鋪天蓋地圍合爆射。

晏小仙、蕭晚晴大凜,失聲叫道:“大哥小心!”

李玄奇經八脈原已重傷,此刻又措手不及,哪能招架得住楚易這般畢集全力的雷霆猛擊?因此索性使出兩敗俱傷的拼命絕殺,逼迫楚易避讓格擋,好為自己贏得逃生之機。

豈料楚易避也不避,厲聲大笑道:“米粒之珠,也敢和日月爭輝!迥天返日,疾!”左手一翻,紫光神鏡光芒怒放,形成一個巨大的光盾,登時將星盤光劍盡數反撞回射。

與此同時,天樞劍芒勢如奔電,滾滾飛騰,驀地激撞在紫微星盤的正中央。

“轟隆!”如驚雷迭爆,眩光沖天炸射。

山搖地動,雪崩滾滾,天地一片熾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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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42 PM|只看該作者
李玄眼前一花,只覺一股難以想像的狂猛氣浪當胸撞來,氣血翻湧,登時平空飛起,重重地撞在峭壁上,“咯啦啦”一陣脆響,骨骼盡碎,鮮血狂噴。

還來不及呼痛,紫微星盤業已嗡嗡狂震,呼呼亂轉著倒飛撞來。

“吃吃吃吃!”

星盤閃電似的沒入他的身體,銀芒離甩,鮮血激射,無數光劍在他體內縱橫攪動,暫態間千瘡百孔。

李玄嘶聲慘呼,渾身鮮血淋漓,狀如瘋魔,雙手狂亂地想要將星盤抓出,卻偏偏不能夠著。

楚易哈哈狂笑道:“活狗現殺,冷面現壓。李玄小兒,爺爺今兒就將你軋成齏粉,剁成狗肉之醬,作碗炸醬面吃!”

不容他有絲毫喘息之機,風馳電掣似的衝至。劍氣縱橫,碧光飛舞,血肉沖天激射,剎那間將李玄的雙手、雙腳……一一砍下,剁成肉泥。既而當心一劍,將他生生釘穿在冰壁之上。

李玄慘呼淒厲不絕,雙目凸出,狂亂驚怖地瞪視著楚易。嘴唇翕動,烏血合著白沫汩汩流出,想說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他依仗邪功妖法縱橫天下數十年,為惡甚多,罕逢敵手,想不到今日偷雞不成反蝕把米,功敗垂成不說,還被這胎化易形的小子殺得一敗塗地、生死兩難!心中之驚怒恨懼,實難言喻。

電光石火間勝敗已分,晏小仙、蕭晚晴又驚又喜,齊聲歡呼。

楚易心下大快,冷冷地斜睨著李玄,森然微笑道:“李玄小兒,你猜猜現在是誰先被大卸八塊,魄散魂飛呢?猜對了,爺爺就賞你一碗狗肉炸醬面吃——如果你還有牙的話。”

李玄怨毒恨怒地瞪著他,喉中赫赫作響,啞聲喘息道:“臭小子,你乘著本王經脈受傷,突施暗算……算得……算得了什麼道義?有……有本事,就等本王養好了傷,再約……約好日子,堂堂正正地比鬥……”

楚易忍俊不禁,哈哈大笑道:“見人說人話,見鬼自然就要說鬼話,和你這等卑鄙無恥的大尾巴狼還講什麼狗屁道義?你聽好了,爺爺我替天行道,不擇手段,誓將天下象你這樣的衣冠禽獸斬盡殺絕!”

話音未落,天樞劍碧光反撩,風雷激爆,“轟”地一聲,登時將他炸碎為萬千肉沫,隨著那聲淒烈的慘叫,一起被狂風卷散,嫋嫋飛揚。

明月當空,夜空澄碧,冰山雪谷中又恢復了原有的靜謐。

“前輩?前輩?”

冰洞外的雪地上,楚易一邊低聲呼喚,一邊將真氣綿綿不絕地傳入蕭太真的心脈。

她容顏蒼白,一動不動,那原本妖嬈曼妙的完美胴體此刻已是鱗傷遍處,體無完膚,經脈、臟腑……也已被盡數震斷,但尚有一絲微弱鼻息,似有若無。

蕭晚晴眼圈微紅,怔怔地凝視著她,淚水盈盈欲滴,對她的刻骨恨意在這一刻全都灰飛湮滅。

想著她先前在自毀之前說的那句話,想著這些年來她對自己的諸多關愛……突然明白,這魔女縱有千般不對,萬種罪愆,對她的愛卻是發自肺腑,真實熱切的。

而自己,或許也早已將她視作了母親,卻從不自知。

但是從今往後,在這個世界上,她或許再也找不到這樣一個愛她、關懷她的嚴師良母了!

想到此處,蕭晚晴如被重椎所擊,心痛如絞,懊悔、傷心、痛苦……交相翻湧,淚水奪眶而出。

這時,蕭太真長睫忽地微微一顫,雙眼睜開了一條細縫,眼波渙散迷惘。

“師尊!”

蕭晚晴又驚又喜,忍不住顫聲哭道:“師尊,晴兒對不住您……晴兒……晴兒……”激動之下,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淚如泉湧。

蕭太真妙目閃過驚愕、歡喜與淒楚的神色,微微一笑,想要撫摩她的頭,卻抬不起手來;乾裂的嘴唇翕張了片刻,蚊吟似的說道:“傻孩子,是師尊對你不起。當年李玄陷害你全家,師尊罪責難逃……你來報仇,原也是天經地義……”

蕭晚晴聞言更加傷心,搖頭哭道:“師尊,您待晴兒一直很好,從沒真正強迫晴兒作不願作的事兒,就象……就象我娘親一樣……”說到最後幾字,更是傷心悔恨,哽咽難言。

楚易與晏小仙對望一眼,頗感黯然,咳嗽一聲,道:“晴兒,你師尊傷勢嚴重,不宜多說話……”

蕭太真搖頭微笑道:“楚公子,多謝你為我療傷。但我經脈俱斷,魂魄將散,就算有太上老君的還魂金丹也救我不得啦。大劫未定,群魔並起,公子還是留存些真氣對付他們吧……”

她美眸漸轉澄澈,聲音也突然清晰起來,顯是迴光返照無疑。

蕭晚晴越發難過,哭得抽抽噎噎。

楚易知她所言非虛,嘆了口氣,道:“前輩,你還有什麼想辦的事兒麼?只要不違道義,我一定盡力完成。”

蕭太真微微一笑,嘆道:“楚公子,妾身從前醉心於重振神門,光耀先祖,卻忘了今日之神門早已不是太古之神門,其間網羅的,都不再是太古豪傑義士,而儘是些狼子野心的妖魔鬼怪……”

“即便是妾身自己,也被權欲所惑,不復從前的赤子之心。什麼‘平等、自由、無為而治’……難免成了鏡花水月。光復神門,也終究不過是刻舟求劍的笑談罷了。所以終釀成今日大禍。”

頓了頓,秋波瞬也不瞬凝視著他,柔聲道:“此次大劫由妾身而起,妾身自知罪孽深重,卻已無力挽回。倘若楚公子能答應妾身,收回軒轅六寶,封印四靈二十八宿,平定這場浩劫,妾身感激涕零,甘願來生為公子作牛作馬,以報大恩……”

楚易熱血澎湃,正容道:“前輩放心,此事關係天下蒼生,就算你不提起,我也會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蕭太真松了口氣,嫣然一笑道:“楚公子,那我就先謝過你啦!”

頓了頓,沉吟道:“楚公子,或許你已經知道啦,這百餘年來受西唐道佛兩門打壓,神門各宗在中土受盡了怨氣,只能潛往吐蕃、南詔、回鶻、大食、扶桑各國,並在這些番國朝廷宮闈廣為滲透,已對西唐形成了包圍之勢。近年來,西唐邊患不斷,番夷屢屢悍然入侵,便是因為受了神門各宗的蠱惑慫恿。”

“妾身和李玄雖同為神門中人,也想著奪得六寶,鏟滅道佛,但畢竟植根中土,不願西唐橫遭戰亂。況且我們好不容易在這裡辛辛苦苦地經營起了自己的勢力,若真讓這些番夷佔了中土,對我們可沒半點好處。”

“因此我們便和神門各宗魁首盟誓,暫罷干戈,團結一致,改用借刀殺人之計,不戰而屈人之兵。我們利用西唐朝廷各派勢力與道佛各宗的關係,挑唆朝野紛爭,解開四靈封印,攪個天下大亂,讓西唐道佛各門疲於奔命,借助那些兇獸妖魔消耗他們實力。”

“而後,再利用今年的‘仙佛大會’,唆使西唐道門、佛門自相殘殺,等到他們內耗殆盡時,一鼓作氣,將他們徹底剪除。我們和神門各宗魁首約定,誰能奪得此次西唐國師之位,便推他為當世神帝,由他做主,按照太古五族制度平分天下,共用‘軒轅仙經’……”

蕭太真知道自己大限將至,若再不將這些事情和盤托出,必給楚易等人平亂帶來諸多危險。於是強行聚起渙散微弱的意念,將與魔門各宗的所有計劃,以及其中利害關係……一一陳述。

楚易三人雖已知其大概,但仍凝神聆聽,生怕錯漏了緊要之處。

蕭太真道:“眼下二十八宿印已經解開,朝野大亂,道佛爭鋒,一切都在計劃之內。但今日發生了這些事,眼睜睜地看著你我將軒轅六寶帶走,神門各宗必定已經不相信妾身和李玄所言,彼此之間多半也已產生了罅隙猜疑。他們還會不會按照原來的計劃行事,可就難說得很了。”

蕭晚晴花容微變,道:“師尊,您是說……魔門各宗會改變主意,不參加‘仙佛大會’,而唆使各番國進攻西唐麼?”

蕭太真嘆道:“不錯,神門各宗一向將我和李玄視為西唐的勢力代表,這次自覺上了當,自然會生出報復之心。東海青帝、吐蕃金母與大食雷霆大帝對中土素來虎視眈眈,更加不會善罷甘休。就算是將西唐燒成焦土,掘地三丈,他們也要找出軒轅六寶來……”

楚易三人心下大凜,眼下西唐內亂紛起,各地妖獸橫行,人心惶惶,直如一盤散沙,如果此時各大番國在魔門妖眾帶領下攜手入侵,後果不堪設想。

晏小仙蹙眉道:“這麼說來,眼下當務之急就是消弭朝野紛爭,聯合道佛各門,一齊對付魔門了?但那些朝廷命官又怎會聽我們擺布?更別說各門各派的牛鼻子和禿驢和尚啦……”

蕭太真微微一笑,凝視著楚易道:“楚公子,晏姑娘說得不錯,江湖之亂往往起於廟堂之爭。你要聯合道佛各門,首先便要擺平朝廷錯綜複雜的各大勢力。況且,朝廷、宮裏這些年又滲入了不少妖人魔類,情勢更加詭譎難測,即便是當朝宰相也未必有這本事……”

頓了頓,一字字地道:“除了當今皇帝之外,只有一個人能夠淩駕於朝廷各大勢力之上,呼風喚雨,左右逢源……”

楚易心念一動,陡然大震,脫口叫道:“齊王李玄!”
蕭太真嫣然一笑,柔聲道:“不錯!正是李玄。李玄雖然號稱不干預朝政,但皇帝對他至為信任,和百官往來極密。而且,他又安插了許多親信擔任各部要職,朝中大事盡在掌握……這張價值千金的人脈關係網若不善加利用,豈不辜負了他的一番心血和美意?”

蕭晚晴、晏小仙花容微變,剎那間靈光霍閃,已然明白其意,又驚又喜,拊手笑道:“張冠李戴,借屍還魂,妙計!現在除了我們四人之外,天下並無人知道李玄已死,只要楚郎變化成李王爺,何愁不能在朝廷中一呼百應?”

楚易精神大振,哈哈笑道:“想不到李玄小兒作了一輩子惡事,死後反能行善,善哉善哉……”

眉頭忽然一皺,頓足嘆道:“可惜可惜!早知如此,方才就不急著將他挫骨揚灰了,好歹將他的魂魄化散收納,知己知彼,變化時方能毫無破綻。”

蕭太真莞爾一笑,道:“那倒無妨。晴兒對這老賊瞭如指掌,有她指點,楚公子想必不會露出什麼馬腳來。”

蕭晚晴臉上微微一紅,心下黯然。

蕭太真似是發覺言語不妥,目中閃過愛憐歉疚之色,話鋒一轉,柔聲道:“楚公子,但你若想真正消弭道佛之爭,聯合各門各派,僅僅依靠李玄還是不夠的。至少還必須贏得四個人的支援和信任。”

楚易念頭飛閃,猜測道:“這四人想必當是道佛各門中最德高望重的前輩了?慈恩寺大悲方丈算一個,上清茅山宗虞夫人算一個,上清青城宗的顧鯨仙淡泊風雅,在青城四大劍派中最受推崇,也可算一個,剩下的一個……莫非是靈寶宗的紫微真人張宿麼?”

蕭太真搖頭微微一笑,嘆息道:“張宿張真人自是德高望重,也是我神門最為忌恨的眼中釘。正因如此,他這次被陷害得最為慘痛,身敗名裂,傾巢滅門,眼下又被囚禁在慈恩寺塔,交由佛門各大高手看管,只怕沒人願意聽他的話啦。”

楚易奇道:“那還能是誰?”

當時西唐素有“道門十大散仙”、“佛門九大菩薩”之稱,這十九人修為之高,直可通天徹地、禦鬼將神,但若說到影響力之廣,德望之高,數來數去實難找出第五人。

蕭太真凝視著他,蒼白的臉顏突然泛起奇異的暈紅,神情頗為古怪,嘆了口氣,幽幽道:“楚公子,你忘了她啦。慈航劍齋的拈花。”

楚易“啊”地一聲,心中莫名一陣劇跳,忽然湧起酸甜苦澀的奇怪感覺。

慈航劍齋又稱“南海觀世音齋”,名震天下。派中多為女尼和女居士,清修苦行,素以降妖伏魔為己任,又都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來去無蹤,頗為神秘。

但最為神秘之處,在於慈航劍齋所在的“慈航山”雖被視為當今“佛門四大聖地”之一,與普陀山並稱為觀音道場,但除了其弟子,天下人都不知道其具體所在。只知道其不在中土,而在南海萬裡汪洋之上。

當世掌門拈花大師雖不算在“西唐佛門九大菩薩”之內,卻與慈恩寺大悲方丈、峨眉慧慈師太、九華山法相大師並稱“四大法師”。

楚易適才只想著中土道佛的各大人物,一時竟沒想起她來。

蕭太真微微一笑,道:“楚公子若能與這四人達成共識,道佛各門的聯合指日可待。朝野上下如果團結一心,縱是各大番國四面圍攻,也不足為懼啦。”

“倘若楚公子能搶在‘仙佛大會’開始之前,團結道佛各派,並穩住神門各宗,誘其按照原計劃行事,說不定還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將與會妖魔一網打盡呢。”

楚易聽她抽絲剝繭似的娓娓道來,原本繁蕪紛亂的思路頓時變得簡單明了起來,心中又是敬佩又是感激,躬身長揖,正容道:“多謝前輩指點!”

蕭太真嫣然一笑,太息道:“楚公子太過客氣啦。公子如能平定大劫,那便是幫妾身減輕了業孽,應當是妾身多謝公子才是。”

頓了頓,柔聲道:“楚公子,妾身還有一個不情之請,萬請公子答應。”

楚易點頭道:“前輩請說。凡楚易力所能及,絕不推辭。”

蕭太真嘆了口氣道,“楚公子,妾身去後,天仙門必遭滅頂之災。但晴兒的那些師姐妹大多是我收容的可憐女子,雖有惡行,卻罪不致死。妾身懇請楚公子接任天仙掌門,帶著她們棄惡從善……”

“什麼?”楚易三人齊齊失聲驚呼。

蕭太真指尖顫動,素手徐徐張開,掌心中赫然有一枚鑲著翠綠玉石的青銅戒指。

她秋波流轉,凝視著楚易,低聲道:“楚公子。這枚戒指是先祖所傳寶物,是天仙門的掌門戒指,你戴上它,就是天仙門的新任掌門……”

她強撐著說了許久,此時已是油盡燈枯,聲音漸轉低落,臉色也蒼白如縞素,惟有那雙澄澈妙目中滿是殷殷期待。

楚易心下黯然,知她大限將至,再也不忍拒絕,當下從她手心取過那枚戒指,戴在右手小指上。

“多謝楚公子!”蕭太真嫣然一笑,松了口長氣,淚水忍不住順著眼角滑了下來,柔聲道,“楚公子,你將右手小指套入紫微星盤的中央圓孔,瞧瞧會出現些什麼。”

楚易依言取出紫微星盤,盤如圓月,皎皎銀白,兩面雕滿了星辰圖案,中央一處圓孔,似乎正是紫微星的位置。他將小指套入,正好塞滿。

突然“嗡嗡”直震,星盤自動急速飛轉起來,一道碧光從他指環上怒射而出,在空中擴散如一團巨大的綠色光球,將他們罩在正中。

星盤上銀光亂舞,在綠色光罩上縱橫投射,形成點點眩光,閃爍不定,就像是漫天星辰,璀璨奪目。

楚易三人失聲驚咦,隱隱中猜到了些什麼,卻說不出來。

蕭太真癡癡地凝望著那漫天星光,嘴角勾起一絲淒楚的笑容,低聲道:“楚公子,你現在知道我為什麼要和李玄結為同盟了吧?他的‘紫微星盤’和我的這枚‘天羅戒’都是太古時黃帝所制,只要合在一處,就能形成‘軒轅星圖’。”

楚易一震,愕然道:“軒轅星圖?”

蕭太真低聲微笑道:“不錯。‘軒轅星圖’秘藏玄機,不僅暗示了軒轅六寶的寄放之地,更是修成‘軒轅仙經’的必備之物。楚公子憑著星圖,收齊‘軒轅六寶’後,就可將六寶與星圖合二為一,得窺‘軒轅仙經’的奧秘啦……”

此時她的神識已如風中殘燭,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後一句時,幾乎已淡不可聞。

楚易三人大凜,紛紛叫道:“前輩!”“師尊!”

蕭太真聽若罔聞,眼波迷離,恍惚地凝視著楚易。

過了片刻,忽然漾起悲喜交織的淒楚笑容,櫻唇顫動,低聲道:“楚郎……楚郎……是你……”顫抖著抬起手,想要撫摩他的臉頰,卻無力夠著。

楚易心中刺痛,知道她心結難解,情孽未消,彌留之際,真地將自己當作了那一生摯愛的男子。

驀地心想:“楚天帝和我合為一體,我就是他,他就是我,她把我當作楚郎,原也沒錯!”熱血上湧,抓住她的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

蕭太真滿臉歡悅,淚水又湧了出來,微笑著嘆息道:“楚郎,你終於來啦……我等了這麼多年,知道你一定會回來的……我好想你啊,楚郎……”

楚易心中劇痛更甚,一時呼吸不得,想要說話卻什麼說不出來,視線突然迷蒙了。猛地低下頭,吻在她那冰冷乾裂的唇瓣上,熱淚恰好流入其間,又鹹又苦。

蕭太真微微一顫,發出一聲溫柔而喜悅的嘆息,顫聲道:“楚郎……楚郎……在你心底,其實一直有我的,是不是?是不……”聲音越來越小,再也聽不見了,撫在他臉上的手也突然朝下滑落。

蕭晚晴失聲哭道:“師尊!”

楚易一震,抬起頭,卻見懷中伊人笑顏如花,艷光四射,眼角那顆淚珠盈盈懸掛,將落未落,如露珠凝結,月光下,竟是如此的純潔而美麗。

寒風呼嘯而過,峭壁冰崖上,萬千雪蓮迎風搖曳起伏,發出沙沙聲響,像是哭泣,又像是嘆息。

第四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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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卷
第一章 七十二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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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海茫茫,紅日冉冉。萬千雪峰遠近參差,巍巍雄矗,猶如無數利劍直破藍天;在清晨的陽光下閃爍著刺目的絢麗光澤。

楚易站在險崖絕壁上,衣袖獵獵鼓舞。

狂風呼嘯,雪屑紛飛,身側數尺之外就是萬丈冰崖,兀驚的叫聲一陣陣地從下方那迷蒙的雲霧中傳來,飄渺而蒼涼。

前方,峭壁平清如鏡,楚易怔怔地凝視著冰壁上映照的那個陌生人影,心底酸澀迷茫,也不知是悲是喜。

壁中那人挺拔俊秀,眉梢嘴角帶著玩世不恭的狂傲神情,眼神時而熾熱如火,時而寒冷如冰,顯得神秘莫測。

難以想像,這竟然就是他自己。

昨夜將蕭太真埋葬在雪山冰洞之後,楚易的胎化末劫恰好發作,足足過了兩個多時辰,受盡痛楚,方才徹底脫胎換骨,蛻皮重生。

但直到這一刻,他才突然鮮明地意識到,他真真正正再也不是從前的那個楚易了!

“大哥,你在想什麼?”身後突然響起晏小仙清脆的聲音。

楚易轉頭望去,見她悄生生地站在洞口,周身被晨暉鍍上一層彤紅金光,妙目澄澈,嘴角含笑,美得讓人不敢逼視。

想來地適才太過出神,竟沒發覺她已經醒轉。

楚易嘆了口氣,指著冰壁映照的影子,道:“我在想,這個人究竟是誰呢?從前的那個楚易又究竟去了哪?”

他頓了頓,凝視著曇小仙,苦笑道:“妹子,你瞧見我這般模樣,真的還能認出我來?還能當我是從前的那個大哥嗎?”

曇小仙雙靨暈紅,眼波泛起溫柔之意,嫣然一笑道:“大哥,你能認得出眼下的我嗎?”

話音未落,晏小仙周身光芒閃耀,如水紋波動,基地幻化成一個中年美婦。不等楚易回過神來,光芒亂舞;她又倏然變化成一個白眉老翁……剎那之間,竟變了幾十種模樣,迎然各異。

“大哥,世間萬物千變萬化,何獨你我?”晏小仙重新變回原貌,秋被流轉,抬頭望著上方掠過的雲朵,柔聲道:“你瞧這天上的白雲,瞬息萬變,眾散無形,就算是降為甘霖,匯人大海,也終究能重新蒸化為雲……”

楚易陡然大震,霎時間,耳畔仿佛回蕩起楚狂歌那囂狂灑落的笑聲:“小子;天地有道,風月常新。宇宙萬物,原本就是分分合合,輪迴變化,何況你我?就算覆水能收,也不再是當日之水了,又何必自尋煩惱?”

忽然又想起那夜在地宮之底,蕭晚晴也曾經如兒開導過自己,眼角掃處,見她斜倚洞口,碧裳飄飄,那雙秋水明眸正癡癡地凝視著自己,那神情如此純真、妖饒,而又楚楚動人。

陽光耀眼,照在二女的笑靨上,照在他的臉上,楚易心底的陰霾也仿佛隨之一掃而空。

楚易倏地湧起洶洶豪情,哈哈大笑道:“不錯!我險些又忘啦,世間萬象幻化無常,唯有大道永恆。只要我心有道,何必管他萬千變化?楚易也罷,楚狂歌也罷,李芝儀也罷……我還是我,又何必自尋煩惱?”

曇小仙嫣然地凝視著他,松了口氣,心中卻泛起淡淡的酸楚和惆悵,暗暗心想:“大哥,雖然你再不是從前那還直單純的書生了;對我只怕也再不能一心一意。情有獨鍾……但你毫不嫌棄我是狐狸精怪,捨身相救,真心以待,我又豈能負你?你說過不管我是他都會一樣地喜歡我,我自然也是一樣。無論你是誰,仙也罷,魔也罷,我對你的心意也是永不會改悔了。”

想到此處,曇小仙的耳根莫名地一陣燒燙,心中卻越發堅定起來,黯然苦楚也漸漸轉化為歡躍甜蜜。

這時,空中突然傳來“呀……伊……呀……伊”的怪叫聲;兩人抬頭望去;只見兩隻青羽紅睛的長頸怪鳥從西北方飛來,眼珠赤光閃耀,四下眺望。

“楚郎、曇妹妹小心,這是崑崙浪穹姐妹的風影鳥,別讓它們逃了!”蕭晚晴嬌叱聲中,從洞中翩然掠出,沖天飛去。

楚易心中一凜,這兩隻怪鳥一雄一雌,叫做捕風、捉影,雙眼構造極為奇特,可將所有看到的景象、聽到的聲音,映錄在其眼球晶體之中。

一旦被它們瞧見,傳給浪穹公主,則魔門群妖很快便都知道他們三人的下落了!

但見蕭晚晴翠袖飛舞,將七殺琴抱在懷裏,十指飛彈,琴聲如霜風雹雨,鏗鏘淩厲,隱隱可見一道道淡綠光被縱橫交織,當空形成一張巨大的光網。

風影鳥見勢不妙,發狂似的團圓盤旋,左衝右突,眼見上方無隙逃脫,墓地朝下筆直衝落。

楚易再不遲疑,喝道:“孽禽找死!”

他右手一翻,便欲將天樞劍彈出,卻被晏小仙一把抓住手腕,急叫道:“大哥,不可!現在魔門各派必定正在四處搜尋我們。浪穹姐妹向來是每一個時辰檢查一次風影鳥,如果這兩隻鳥到時回不去,他們便可推算出我們在這一帶啦……”

楚易心中一震,暗呼冒失,當下從乾坤袋中取出一條青銅環索,念了聲“縛龍訣”,急電似的拋舞而出。

這青銅鎖鏈是太古金族的縛龍索,以西海食龍獸的脊骨澆注混金銅而成,威力無窮。

方一拋出,立即碧光怒放,如同一隻臣大的章魚怪獸張開八爪猛撲而下。

風影鳥雖然疾如閃電,但被七殺琴所震;早已神識狂亂,哪能避得開去?瞬息間被捆了個正著,振翅掙扎了片刻,尖聲哀啼,重重摔落在冰崖雪地。

楚易手腕一抖,將它們拉到腳下。

二鳥紅豆似的眼珠滴溜溜亂轉,可憐三巴地望著他,交頸哀鳴,鼓栽顫抖,仿佛在乞憐討饒一般。

楚易忍俊不禁,嘿然道:“孽禽,殺不殺你們,全由我兩位娘子做主,求我沒用。”[虛擬村校排版]曇小仙俏臉一紅,正待說話,蕭晚晴已經飄然落定,微笑道:“楚郎,晏妹妹,殺它們固然不必,但也不能這麼輕易地放了它們。先看看它們這一路都瞧見了些什麼。”

她從袖中取出上清派的那面伏魔鏡,照在風影鳥的眼睛上。二鳥啞啞怪叫,劇烈撲騰了片刻,終於老老實實地伏在了地上。

四道紅光從鳥眼中射出,投映在伏魔鏡上,鼓起一回碧光,漣漪似的盪漾了片刻,漸漸形成了清晰的圖像。

三人驚咦失聲,駭訝無比。

幻景一幕幕地飛閃而過,從蒼蒼草原到茫茫西域,從皚皚天山到巍巍崑崙……可以清晰地瞧見回鵲、大食、吐蕃各國重兵圍合,在邊境地帶悄悄集結。

西域各國之中,不少竟已大開城門,悄悄迎接吐著等番邦軍隊進入,西唐守兵還未反應過來,便已全軍覆沒,城中漢人,以及忠於西唐的民眾無不慘遭屠戮。

昆墟州、康居州、月氏、於闐等地雖然城頭旗幟未改,但守軍都已變成了蠻夷、大食、吐蕃的軍隊,輜重源源不斷地輸入其中。

一夜之間,西域幾大重鎮盡皆淪陷,形成兩大犄角,遙相呼應,對安西都護府隱隱已成包夾之勢。

三人越看越是心驚,那些軍民慘叫之聲回蕩在耳,越覺憤懣駭異。

蕭晚晴蹙眉奇道:!魔門在西域各國經營了數十年,志在必得,發起偷襲原不稀奇。但既定的計劃明明是在長安仙佛大會之後,乘著西唐大亂之時再發動全面攻勢。他們忍了幾十年,為何偏偏忍不住這幾天?也不怕打草涼蛇;壞了全局?”

曇小仙脫口道:“是了!定是魔門各宗有了蕭太真前車之監,信不過李玄,所以放棄了仙佛大會,慫恿各番國直接攻唐……”

楚易與二女對望一眼,心下大凜,冷汗涔涔而出。

天下久無戰事,歌舞昇平,近年來邊患雖有加劇之勢,但都屬於可掌控的範疇之內,邊境軍民幾已不識干戈。

而吐蕃各國這些年厲兵秣馬,蓄勢待發,準備充份之極,唯一欠缺的,就是最為適合的戰機。

眼下西唐境內二十八宿兇獸四處橫行,妖魔作亂,道佛爭鋒,朝野上下又勾心鬥角,猶如一盤散沙。一旦突遭強敵猛攻,後果可想而知。

楚易怒笑道:“這回可真叫做‘啞巴吃蜜糖——妙不可言’!家裏上上下下忙著內認門戶被盜賊破入還不自知。嘿嘿,只怕等到這些蠻番聯兵殺到長安,皇帝老兒才會如夢初醒吧!倒楣的可是老百姓。”

楚易怒氣。豪情交相並湧,抓起那兩隻風影鳥,嘿然道:“事不宜遲,我們這就趕回長安,將這兩隻鳥兒送給皇帝看。讓他下旨消解黨爭,一致對外。”

曇小仙嘆道:“大哥,就算我們即刻飛回長安,也來不及啦。等皇帝調齊十六衛府兵、各鎮精銳,敵人已經兵臨城下了。再者說了,魔門在朝廷內外安插了許多姦細,哪容得我們開口?只怕不等你靠近皇帝,又被誣陷為妖魔刺客,重現前幾日長安大街上的情景了。”

蕭晚晴沉吟道:“楚郎,晏妹妹說得不錯、眼下當務之急,乃是穩住魔門各宗,讓他們暫時別輕舉妄動。正如我師尊所說,只要能誘使各大魔酋參加仙佛大會,或許就能以其人之道還治其身,聯合道佛,將他們一網打盡。沒了魔門支援,各番國就算傾巢來襲,倒也不足為懼。”

曇小仙皺眉道:“話雖沒錯兒,但魔門、蠻軍此刻已如箭在弦,想要讓,他們改變主意談何容易……”

蕭晚晴秋被流轉,抿嘴笑道:“魔門處心積慮想要得到的,無非便是軒轅六寶。只要風影鳥替我們傳個消息,何愁他們不懸崖勒馬?”

晏小仙美自陡然一亮,拍手粲然笑道:“妙計!當年鄭國弦高用十二隻牛逼迫秦兵,今日我們便用兩隻傻鳥止罷干戈!”

楚易知道這二女狡計多端,敢這麼說話,必已成竹在胸。又奇又喜,忙問其詳。

蕭晚晴嫣然一笑,柔聲道:“楚郎,風影鳥為尋軒轅六寶而來,我們豈能讓它們空眼而回?還得勞你變回昨夜的“秦皇轉世”,和我們一齊演上一齣好戲,也好止魔門群妖看個清楚分明,回心轉意。”

話音未落,她轉身提起二鳥,用那伏魔鏡往它們眼上一照,碧光熾烈,二鳥怪叫連聲,眼珠中關於楚易三人的情景頓時被清除了個乾乾凈凈。

楚易啊地一聲,已然明白大概,哈哈笑道:“有趣有趣!想不到我沒當成狀元,倒先當了回戲子。可惜觀眾只有這麼一對呆鳥,未免忒不過癮。”

他邊說邊默念法訣,施展“七十二變”大法。周有真氣鼓舞,光芒閃耀,骨骼、肌肉劇烈變化,一陣燒灼烈痛之後,漸漸又變回了昨夜的模樣。

定睛再看時,蕭晚晴早已變作了蕭太真的模樣,神情語調。舉手投足,無不惟妙惟肖。

那對風影鳥匍匐在地,交頸貼耳,眼珠滴溜溜亂轉,訝異地掃望工人,似是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何事。

蕭晚晴左手握著心魔笙,右手抵住曇小仙的後心,凝視著楚易,咯咯笑道:“小子,你再不將軒轅六寶交出來,我就將你的心上人碎屍萬段,作這些雪蓮的肥料啦。”

楚易暗感好笑,口中卻森然狂笑道:“小丫頭,你當朕是何人?豈能為了區區一個女人,放棄萬裡江山。千秋霸業?嘿嘿,你放不放她;關朕何事?”

一言未畢,突然電衝而起,放手絢光怒舞,朝著二女鋪天蓋地地猛攻而去。

風影鳥瞪大赤眼,呀呀怪叫,也不知是驚愕還是害伯。

人影閃爍,狂風卷舞,碎石、氣浪……擦著它們縱橫亂射,羽毛紛紛斷裂,淩亂飛舞。

二鳥越發驚惶失措,不住地扭動著脖子,掙扎撲騰,想要逃之夭夭,卻偏偏掙脫不得。

蕭晚晴與楚易當空團目亂轉,“激戰”片刻,傳音微笑道:“楚郎;快動手吧。再這麼下去,我就要露餡啦。”

楚易哈哈笑道:“小丫頭死不改悔,朕就成全你吧!”

手掌翻舞,幻化出萬千道碧光,暴雨似的密集攢射。

砰的一聲巨響,光波劇蕩,氣派如狂,蕭晚晴尖叫一聲,鮮血激射,翻身飛跌,摔入雪洞之內,再也爬不起來了。

楚易這一式“夭河流星”極為巧妙,真氣含捏妙到毫顛,萬千氣劍看似雪霆萬鈞,盡數破入蕭晚晴身體,但實際上直如強灣之末,剛觸及她的肌膚,便立即煙消雲散。

楚易吃了一驚,見她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方才放下心,縱聲大笑道:“小丫頭,老老實實地告訴朕北斗神兵所在之地,或許朕還可以饒你一條性命,否則就別怪朕不念骨肉之情啦……”

蕭晚晴暗運真氣,將臉色變得煞白,喘息著咯咯笑道:“臭小子,告訴你又有何妨?北斗神兵早就落到我神門手中啦。再過二十多日,長安城將召開仙佛大會,到時我神門五帝四母都會現身。你不是想收齊軒轅六寶、一統神門嗎?你若有膽子,只管到那兒送死去吧!”

“仙佛大會?仙佛大會?”楚易故意加大聲音,反反覆覆地念了幾遁,猛地狂笑道:“妙極妙極!”

省得朕天南地北去找北斗神兵啦。小丫頭,祖宗我大發慈悲,送你直登仙界吧!”

說到最後一句時,忽然揮起一掌,碧光爆舞,狂飄似的直衝入雪洞之中。

轟隆巨震,雪石滾滾,縛龍索應聲震脫飛揚,風影鳥尖聲怪叫,沖天飛起,朝著西北雲海茫茫處倉皇逃去。

眼見二鳥消失得無影無蹤,蕭晚晴、晏小仙方才從地上一躍而起,拍手脆笑道:“古有蔣幹中計,今有風影鳥傳信。魔門眾妖看見這番情景,不愁他們不暫罷干戈,爭先恐後地參加仙佛大會!”

楚易嘆了口氣,搖頭道:“唉,不過我們堂堂三個修真,合謀欺騙兩隻呆鳥,是不是有點不太地道?”

三人面面相覷,忍俊不禁,一齊大笑,心中暢快不已,連日來的鬱悶煩惱也在這笑聲中雲散煙消。

強敵環伺,浩劫一觸即發,倘若他們真能以眼還眼,不費吹灰之力,便誘使番國聯軍貽誤戰機,騙得魔門各宗自投羅網,也算得上一次重大勝利。

此時陽光燦爛,滔滔雲海離散飛舞,露出下方連綿雪山,萬裡草甸,說不出的雄偉壯麗。

蕭晚晴俏臉生輝;微笑道:“楚郎,晏妹妹,魔門群妖兩個時辰之內便可追尋到這裡了,咱們需得儘快離開。”

晏小仙秋波流轉,嫣然道:“是了,眼下長安必已亂作一團,也不知有多少人正眼巴巴地等著你這位德高望重的齊王,出面斡旋、收拾殘局呢。”

狂風刮來清寒透骨,三人衣袖獵獵鼓舞,直欲乘風而起。

楚易心中期待、興奮、緊張交相翻湧,只覺得周身上下充滿了使不完的力量,忍不住縱聲長嘯,轉身揚眉笑道:“吾曹不出,如蒼生何?兩位娘子,從現在開始,你們的夫君大人就是齊王李玄了。且看本王如何只手翻雲覆雨,力挽狂瀾!”

臘月二十九,夜。

明月當空,寒風呼號,長安城內所有的街道盡皆空空蕩蕩,人影全無。

枯枝、雪末……一陣陣地沖天捲起;灰濛濛地掠過連綿的屋頂。

萬籟俱寂,更梆寥落。遠遠地傳來密集的蹄聲,越來越近,數十名金吾衛騎兵提著燈籠從宣陽坊拐角處衝出,沿著啟夏門大街朝北疾馳。

“全城宵禁,犯在者斬!”

齊聲高鳴聲中,燈火跳躍,刀光閃動,一行聲勢如雷霆狂風,呼嘯而過。

當先那名將官濃眉叫髯,威風凜凜,銅鈴眼四下橫掃。

到了十字街口,忽然揚鞭立馬,朝著柬面喝道:“慢著!前面的車子給我停下!”

眾騎兵齊齊勒韁迴旋,朝東望去,只見一輛雙駕馬車不急不緩地朝乎康坊駛去,從車馬的裝飾和燈籠來判斷,應當不是什麼達官貴侯的車子。

眼見那車子聽若罔聞,悠然柬馳,眾騎兵大怒,紛紛喝罵道:“大膽狂徒!天子腳下,深更半夜,竟敢當著我們金吾衛的面招搖過市,吃了熊心豹子膽啦!”

“他奶奶的,公孫將軍的命令聽見沒有?還不快快停下受死!”

眾騎兵一邊厲聲喝叱,一邊策馬疾奔,暫態間便包抄前頭,將那車子團團圍住,揮鞭朝著那車夫劈頭蓋腦地打下。

“軍……軍爺饒命!”車夫早已嚇得面無人色,渾身簌簌顫抖,眼看著長鞭四面八方劈來,竟違抱頭躲閃的力氣也沒有。

“砰!”馬車突然鼓起一團紅光,眾騎兵虎口酥麻,長鞭頓時脫手飛出。

群馬驚嘶,昂首踢蹄,頃刻間亂作一團。

那公孫將軍又驚又怒,喝道:“車內有妖魔!大家快放出‘離火信號箭’,召集僧道,別讓他逃了!”

眾主宮衛士大聲附應,正要彎弓拔刀,只聽車內傳出一個渾厚磁性的聲音,嘿然笑道:“公孫長,也不睜大你的狗眼,看看本主是誰!再敢胡說八道,妖言惑眾,別怪本王不念舊情,將你大卸八塊。”

公孫長面色微變,給眾人便了個眼色,領著兩個騎兵策馬上前,小心翼翼地掀開馬車卷簾,提起燈籠朝裏凝神細望。

燈光跳躍,只見一個紫衣王公施施然地斜躺在繡榻上,身邊站了個雙鬏青衣的俊俏書憧,腳下跪了個明眸皓齒的美貌丫環。

紫衣王公笑嘻嘻地端著波斯夜光杯,葡萄酒計在燈火下映射著艷紅的光芒,襯得那張俊臉越發光彩照人。

“王爺!”公孫長失聲驚呼,急忙翻身下馬,朝著車子拜倒道:“末將不識齊王寶駕,多有冒犯,罪該萬死!”

當年李玄平定頓黨,征討吐著時,公孫長曾是其下屬。

二十年來,齊王雖已退出軍界,不問兵戎政事但其舊部將領依舊忠心耿耿,以齊王嫡系自居,公孫長自然也不例外。此刻遇見李玄,激動恐慌之下,連聲音也不由得顫抖起來。

眾金吾衛士聽說車內人竟是權傾朝野的齊王李玄,無不驚然色變,冷汗依然紛紛下馬拜伏請罪。

“齊王李玄”目光閃動,八字朝輕輕一挑,浮起一絲古怪的微笑,嘿然道:“算了算了;不知者不罪,你們也是盡忠職守,全都起來吧。”

這“齊王”正是學會了“七十二變”的楚易,身邊的書憧、婢女自然就是曇小仙與蕭晚晴了。

二女身材、容顏也都做了巧妙的變化、喬飾,和原先迥然兩異,宛然一對金童玉女,俊俏之極。

清晨離開阿尼瑪卿山後,楚易三人不消半個時辰便到了終南山,尋了個隱秘的山洞,開始‘齊王李玄再造計劃’。

楚易施展‘七十二變’,變作李玄模樣,再經由曇小仙妙手點撥、蕭晚晴慧眼查驗,端的是天衣無縫,不差分毫。

而後,蕭晚晴又將關於李玄的一切,事無巨細地灌輸給楚易,為了以防萬一,楚易還特意吞下了一顆記事珠,將之牢記在心。

三人在密洞裏反著演練了整整一天,直到楚易將李玄模倣得惟妙惟肖,這才連夜返身趕回長安。

公孫長聽見楚易赦他冒犯之罪,頓時松了口大氣,領著眾衛士叩頭拜謝,站起身來,恭聲道:“這幾日京城內頗不太乎,常有妖魔。叛黨作亂,懇請王爺准許末將護送回府。”

“誰說本王要回府了?春育一刻值千金,用來睡覺豈不可惜?”

楚易眉梢一揚,將杯中美酒一飲而盡,嚷然笑道:“人生苦短,自當秉燭夜遊。本王要到宜春院好好逍遙快活。

公孫長,不如你陪本王去喝上兩杯吧。”

眾金吾衛微微一愣,又是護羨,又是惱恨,心想:“他奶奶的,都說齊王色膽包天,果不其然。眼下是什麼景況了?他竟還敢孤身帶了變童美婢,肆無忌憚地去宜春院狎妓作樂!”

公孫長卻對這位舊主的嗜好早已習慣了,當下抱拳領命,指揮眾人上馬,護送著車子朝平康坊馳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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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一章 七十二變(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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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春院與晴雪館、碧池閣、桂花樓並稱京城“北曲四樓”,規模之大,卻是其他三樓所望塵莫及。

平日裏王侯雲集,公卿滿座,向來是長安內最為熱鬧、消息最為靈通的地方。

宜春院主人李慕唐是龜茲胡人,院中近百佳麗,都是由他從各國各地精挑細選而來,無一不是傾國傾城之貌。

這些歌姬從小由長安最富盛名的鴇頭丁六娘親自調教,詩詞歌舞、琴棋書畫樣樣精絕。

因此素有“宜春百花天下絕,何必尋花到天涯”之諺。

每天湧入宜春院尋歡作樂的長安名流、四海商賈也不知有多少,就連妖姬美妾多不勝數的齊王李玄,也抵制不住誘惑,常常在此流連忘返。

窗口卷簾方甫落下,楚易便將二女猛地往懷中一拖,笑著傳音道:“奇怪,本王懷裏明明裏兩個如花似玉的美女,今晚又是大年二十九,為什麼不徑直回王爺府,卻趕往宜春院嫖那些庸脂俗粉?”

晏小仙不好意思當著蕭晚晴的面與他親熱,想要掙紮起身,腰肢被他扣得甚緊,麻癢難當,忍不住格格直笑,喘著氣道:“你去問蕭姐姐,別來撓我……”

楚易傳音笑道:“讓我猜猜。是了,其一,李玄常常到宜春院狎玩享樂,所以晴兒想拿那些歌姬酒妓作試金石,看看我這冒牌王爺是否已毫無破綻……”

“其二嘛,順便打探目前京城內的各路最新消息,也好在好戲正式開場前,作好各種應變準備……”

蕭晚晴抿嘴一笑,傳音道:“楚郎,這兩點你都各猜對了一半,但關鍵之處還沒點破。你想想,既然我師尊能將晴雪館作為天仙門的秘密據點,為什麼李玄便不能呢?”

楚易、晏小仙齊齊一凜,險些失聲叫將出來。

難道這天下第一銷金窟,居然竟是魔門紫微宗的秘密情報機構?

剎那間,車廂內旖旎甜蜜的氣氛一掃而空,又變得凝重緊張起來。

晏小仙一時也忘了掙扎,依偎在楚易懷裏,側耳傾聽。

蕭晚晴輕搖螓首,傳音嘆道:“若不是這些年來,李玄那老賊暗地裏處心積慮,誘我背叛師尊、為他所用,不惜將這秘密告訴於我,我也根本想不到這老賊才是宜春院的真正主人。更想不到堂堂紫微門的總部便設在這青樓勾欄之中。”

晏小仙駭然傳音道:“那麼……李慕唐、丁六娘二人呢?難道竟是紫微門‘北極四真’中的人物?”

蕭晚晴傳音道:“不錯,這兩人正是天罡真君與六丁玉女。除了他們,那近百名艷姬歌妓也都是紫微門的弟子,她們除了為李玄打探各種極富價值的情報之外,還以‘陰陽盜丹大法’盜取其他修真的真元,供李玄修煉……”

楚易越聽越是駭異,嘿然道:“‘陰陽盜丹大法’!難怪李玄老賊不過五六十歲年紀,居然就修成散仙之身!真他奶奶的不勞而獲,無恥之尤……”

突然想到自己在幾天之內便莫名其妙地脫胎換骨,煉成散仙之軀,其“不勞而獲”的程度,比起他來遠有過之而無不及,忍不住莞爾一笑,將滑到嘴邊的叱罵又吞了回去。

晏小仙蹙眉傳音道:“倘若單只盜取真元倒也罷啦,但六丁玉女是苗疆妖女,精擅蠱毒之術,有她坐鎮指揮,那些前往宜春院尋歡作樂的冤大頭,只怕不知不覺中都已中了邪蠱妖法,被他們牢牢控制啦。”

蕭晚晴傳音道:“不錯。這些年李玄假裝沉迷酒色,不問國事,暗地裏卻利用這些妖女邪蠱織起一張巨大的情報網。足不出戶,就可知道四海之事,甚至可以遙控、左右天下局勢。否則以紫微門區區幾十年的基業,又怎能迅速壯大,稱雄魔門?又怎能讓我師尊對他刮目相看,引為盟友?”

頓了頓,妙目凝視著楚易,柔聲傳音道:“水能載舟,也能覆舟。李玄苦心經營了這麼久,才建立起這張天羅地網,楚郎如果能將其收為己用,何愁不能將妖魔姦佞一網打盡?”

楚易心中怦然大跳,終於明白她為什麼將與魔門交鋒的第一戰選在這宜春院了。

正所謂知己知彼,百戰不殆。眼下自己勢孤力單,消息閉塞,要想力挽狂瀾,首先便要獲得大量最新、最準確的情報。宜春院自然便成了首當其衝的選擇。

只是李慕唐、丁六娘等妖人,都是與李玄過從甚密的親信,又俱是心思縝密,狡詐狠辣之輩,自己當真能騙得過他們麼?

倘若身份敗露,以他眼下的修為,個人安危自是不足為懼。但是假冒李玄所施行的種種計劃就要付諸流水了。說不定因此全盤皆輸也未可知。

想到這些,他心中不由得忐忑起來,又是緊張又是期待。

蕭晚晴似是瞧出他的心思,嫣然一笑,柔聲傳音道:“楚郎放心。就算你不相信自己的‘七十二變化術’,也當相信晏妹妹的易容妙法。經過她這般妙手點化,別說是李慕唐和丁六娘啦,即便是皇帝親臨,包管也認不出你這個冒牌王爺來……”

晏小仙撲哧一笑,將楚易在她腰間亂摸的手狠狠一拍:“我哪來這麼大的功勞?哼,現在大哥這風流好色的性子和李玄毫無二致,誰能分得出來?只要他牢牢記著蕭姐姐教過的話,別一時得意忘形,在宜春院裏露出馬腳就成啦。”

說話間,只聽外面車輪轆轆,馬蹄如雨,隱隱夾雜著絲竹歌樂之聲,越來越響,越來越近。

公孫長策馬上前,在窗邊低聲道:“王爺,宜春院到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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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50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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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楚 第五卷 第三十一章 粉墨登場

高牆坦通,綵燈慢慢。馬車穿過坊門,沿著青石曲徑,往宜春院裡徐徐駛去。

    楚易透過窗子;抬頭四裡,兩側華樓燈火通明,人影憧憧;至歌舞樂裊裊迴盪,靡靡悅耳。

    中庭平地上停滿了許多車馬,金轡玉鞍;極盡奢華;就連駕車馬伕也都是綿衣氈帽;威風凜凜。

    楚易與曇小仙二女對望一眼,心下暗奇;原以為這幾日全城戒嚴,宜春院應當生意蕭條才是;不想卻是如此熱鬧。

    反觀之下,相鄰的北曲請樓則燈火闌珊;冷冷清清;相差極為懸殊。

    眾金吾衛策馬奔到前方;夾道列陣齊聲高呼道:!齊王駕到!」

    葉的一聲,也不知是什麼琴箏的弦突然進斷,所有的歌樂。喧嘩嘎然頓止。

    剎那間;偌大的樓群院落一片死寂;掉針可聞。

    「是齊王!」

    「齊王來了!」

    樓廊門窗次第打開,人頭聳動;摹地爆發出一片驚喜歡呼。

    頃刻之間,樓板轟隆震動,百餘人如同潮水般的從樓內湧了出來,相互推揉吵嚷;將馬車圍了個水洩不通。

    放眼望去,個個鮮衣華服。細皮嫩肉,竟無一不是當朝聲名赫赫的官侯顯貴。

    其中不少人頗為眼熟,前幾日齊王府晚宴之時都曾見過。

    還不待細看;只見一個高瘦長鬚的紫衣官吏跌跌撞撞地搶步而出,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氣磕了幾個響頭,梗咽叫道:「齊王救命!齊王救命啊!」

    赫然正是國子祭酒郭若墨。

    其他人也紛紛拜倒在地;爭先恐後地齊呼救命。

    這些人平時或是趾高氣揚,或是附庸風雅;但此時威風全無;風度盡失;也不管金吾衛如何叱罵鞭打;只是不住地叩頭嘶喊,惶惶如喪家之大。

    楚易微微一愕;恍然了悟,笑道:「他奶奶的,敢情這些人守株待兔;在這兒候著本三呢……」

    昌小仙冷笑道:「樹倒猢猻散;太子倒了;他們當然要再找一株大樹好乘涼啦。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傢伙雖然貪生怕死;卻都是朝中顯要。他們自動送上門來,省得大哥再花時間精力;去—一說服了。」

    楚易哈哈一笑;從馬車內灑然跌出,負手斜脫眾人;挪榆道:「怎麼?莫非宜春院的姑娘太過厲害,弄得各位兩腿酸軟;站都站不住了,所以讓本王擋駕救命嗎?」

    金吾衛哄然而笑。

    眾官吏神色尷尬,陪著乾笑幾聲;想要說話,但被楚易那凌厲如電的目光一掃,卻又覺得難以啟齒,紛紛朝郭若墨裡去。

    對這油滑餡媚。毫無節操的國子祭酒,眾人雖頗為鄙夷厭憎;但這等關頭,也只有仰仗他的似牆臉皮、如簧巧舌了。

    郭若墨咳嗽兩聲,清了清嗓子;含淚道:!王爺;我們在此苦苦守候了一日,終於等到您啦!我們這些老臣的性命。西唐的百姓社稷全都繫在王爺的身上了。

    懇請王爺為我們做主,為天下蒼生做主!」

    原來自從太子與靈寶眾道士被誣為刺殺皇帝的元兇之後,兵部侍郎楊烽、刑部侍郎司馬儒等一干太子派系的大臣幕僚,紛紛被關人大牢,交由大理寺、刑部。

    御史台三司會審。

    刑部尚書羅希難和御史大夫吉冷都是李木甫的親信;在這二人的嚴刑逼供下,司馬儒等人扈打成招,並按照羅。吉二人的授意,供出大批的「同謀」。

    一時間,京城內風聲鶴曉人人自危。原先支持太子的眾多官侯,為求自保,紛紛改弦易轍,轉而向諸皇子中最有權勢的宣王。康王示好。

    但西唐為防止王室叛亂;素來禁止四品以上的官員。武將與王侯結交。

    因兒,作為宣王岳父的左僕射李木甫,與康工的丈人。中書令裴永慶;自然便被視為兩株遮涼大樹。幾日之間;前去造訪拜詣的人絡繹不絕;幾乎踏破門檻。

    郭若墨生性陰險好妒;當日自恃與太子交好,為了在皇帝面前爭寵,曾與李木甫。裴永慶交惡。等到這次大難臨頭,悔之晚矣,顧不得廉恥臉面,卑躬屈膝地趕往車府。裴府送禮求情;卻吃盡了閉門羹。

    恐懼之餘,他突然想到還有一個人能救自己住命;那就是齊王。

    於是他破釜沉舟,鼓動其他與李木甫。裴永慶素有仇隙的官員,一同前往齊王府請援。偏偏又撲了個空。

    左思右想,他們便來到李玄最常出沒的宜春院,守株待兔。

    苦侯了一天一夜,正自絕望之時;突然等來了楚易;眾人激動狂喜,再也顧不得矜持禮儀,紛紛跪地求情。

    「王爺,眼下太子被囚;發卷可危,佞臣小人乘機構陷忠良;排斥異己。朝綱大亂;人心惶惶;實在令人痛心疾首……」

    郭若墨口沫橫飛,侃侃而談,忽而熱淚縱橫,忽而咬牙切齒;極盡慷慨激昂之能事;將自己說成一個天上少有、人間絕無的忠臣義土。

    楚易直聽得耳根燒燙;雞皮疙瘩接連泛起;幾次險些大笑出聲。

    若不是眼下急需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真想將眼前這厚顏無恥的投機小人一腳踢飛到爪哇國去。

    「王爺,眼看著傾國大亂,迫在眉睫,我們這些老臣豈能置身事外,袖手旁觀?但我們冒死進諫,卻反被李僕射斥為亂黨;說我們結交妖道;蠱惑太子;要將我們全都處死……」

    說到這裡,郭若墨的眼圈陡然紅了,拭了拭眼睛;咦咽道:!我們身為人臣,天恩浩蕩,君要臣死,臣蔫敢不死?但死有重於泰山;有輕於鴻毛,被這等奸臣誣陷而死,臣心實在不甘!」

    說著又伏下身;吟吟地叩了幾個響頭,大聲道:「王爺,微臣知道您早已不問國事;但此次關係太子清譽。黎民疾苦,更關係到我西唐江山社稷。我們不計個人榮辱,不計生死安危;但求王爺撥亂反正;救太子一命,救西唐百姓一命!」

    說到最後一句話時,郭若墨滿臉悲吭聲淚俱下。

    眾官員也一齊附和高呼;作出群情激憤之狀,誓與奸黨訣一生死。同時決辭如潮;將李玄吹捧為周公再世,諸葛重生。

    楚易心底越發鄙薄好笑;臉上卻微笑不語;負手踏步,暗自盤算著如何利用這些小人的力量;走出第一步好棋。

    靈機一動,楚易奕然哈哈大笑:!郭若墨;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本王面前胡言亂語,公然挑唆叛亂!」著地轉身厲喝道:「金春衛聽令;將這一千叛黨全都給我拿下!」

    晏小仙大奇;失聲驚咦。

    蕭晚晴卻嫣然一笑,妙目中露出讚許之意。

    眾人轟然大嘩;郭若墨臉色劇變;愕然道:「王爺;你…·我…」平時的伶牙利齒忽然變得結巴起來;黃豆大的汗珠滾滾而下。

    楚易揚眉喝道:「公孫長,你聾了嗎?還不快將這些離間君臣。誹謗忠良的奸佞叛賊抓起來;押往御史台候審!」

    公孫長這才回過神來;領著眾兵土轟然應諾,如狼似虎地衝上前去,將那百餘名官吏圍在中間;一邊叱罵鞭打;一邊取出麻繩。鐵鏈,將他們—一五花大綁,捆了個嚴嚴實實。

    眾官員亂作一團,悲呼討饒的有之,掙扎反抗的有之,但更多的卻高呼上了郭若墨的惡當,紛紛對著他破口大罵;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斷,食肉寢皮。

    郭若墨面色煞白,驚愕駐懼,癱倒在地;篩糠似的款款發抖;嘴唇龕張;想要說話卻什麼也說不出來。

    楚易心下大快;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微笑;淡淡道:「公孫將軍,恭喜你一舉平定叛亂,立下大功。看來晉陞右金吾大將軍是指B可待啦。」

    公孫長心花怒放,急怕拜倒在地;朗聲道:「多謝王爺提攜之恩!王爺智勇雙全;指揮若定;末將跟著王爺,總能攻無不克,戰無不勝!」

    楚易點頭微笑道:「你見過御史大夫吉大人後,別忘了告訴他,本王要親自參加三司會審。」說完,背著手施施然地走入宜春院;對身後混亂的場景再也不看一眼。

    曼小仙又涼又奇,不知他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但一時又不好相問,只好與蕭晚晴亦步亦趨,跟隨其後。

    楚易方跨入門檻,一股群人濃香撲鼻而來;眼前一亮。

    大廳雕樑畫棟;華燈溢彩,極為富麗堂皇;比起王侯府即也不追多讓。

    數十名艷姬歌技長裙曳地,輕紗籠胸,早已列隊恭候。

    瞧見楚易,頓時笑靨如花,盈盈行禮,嬌聲道:「王爺吉祥。」

    眾女燕瘦環肥;膚色各異,雖比不上曇小仙。蕭晚晴的國色天香,卻都各有驚人之美,尤其眼波之妖媚;風情之冶蕩,更是勾魂攝魄,讓人意亂情選。

    饒是楚易定力極強,心中也忍不住怦怦大跳,忖道:「這些妖女比起天仙門的魔女來,果然各有勝場。只是體內的「雙修邪罡」似乎更內斂一些,遠不如後者那般張揚。

    難怪這麼多年;也沒讓人瞧出破綻。」

    正待說話,一個古眼雪膚的紅裳美姬裊裊娜娜地走了出來;嫣然道:「王爺總算來啦、害得奴家吃不香睡不著;神銷骨瘦;心裡好生擔心;還以為王爺出了什麼事兒呢。」

    蕭晚睛眉尖輕盈傳音道:「楚郎小心;她就是了六娘了。」

    楚易微微一凜;六了玉女在「魔門十六仙」中位列第七,陰狡毒辣,冶蕩妖娛,是紫微門北極四真」中最得李玄寵信的弟子。

    自己要想演好李玄這個角色,就需得先過了她這一關。

    當下毫不客氣地伸手在她豐臀上狠狠一捏;哈哈笑道:「小妖精,本主也惦念著你呢。且讓本三瞧瞧這兩天你瘦了多少?究竟都瘦在了什麼地方?」

    了六娘臉上一紅,閃過歡喜扭促的神色;水汪汪的杏眼直勾勾地凝視著楚易,柔聲道:「王爺的房間早已準備好啦。橫豎沒外人,主爺想檢查破家什麼地方,只管盡情檢查便是。」

    楚易心中一蕩;忍不住綻放火眼金睛,霎時間將她上上下下、裡裡外外打量了一番。被曇小仙狠狠瞪了一眼,急忙收斂心神,笑道:卜B好;很好。」

    眾女吃吃而笑;紛紛簇擁著楚易;隨了六娘朝裡走去。

    楚易一邊談笑風生,一邊急速飛轉腹內記事珠,按照蕭晚晴傳音提示;將這數十名妖女的名字—一對應;熟記在心。

    眾紫微妖女見曇。蕭二人緊隨楚易左右;形影不離;都以為是他新收的弟子。

    李玄喜新厭舊,對新弟子最為寵幸。因此一些乖巧的妖女便乘機和蕭晚晴二人搭訕尋話;大為巴結。

    宜春院樓宇相連,四通八達,猶如迷宮一般。

    眾人七折八拐;沿著長廊,穿過了一個花園,進入一座雄麗巍峨的沉香閣中。

    殿內陳設極為奢華,比起先前大廳更勝十倍。四周畫屏法通;紫煙掉繞;楚易只覺馨香灌腦;聞之欲醉。

    蕭晚晴傳音道:「楚郎;這裡便是紫微門的總部大殿了。四壁以太古西海神木構成;水火不息堅硬無比,嚴密性甚至還在玄冰鐵之上。屏風後有一扇暗門,通往紫微宮的合歡殿,是李玄老賊和紫微妖女陰陽雙修的秘密所在。」

    楚易念力四掃;心中暗暗稱奇。

    隨著殿門閉攏;外面聲音。影像果然盡數隔絕。以他的火眼金睛,也無法穿透牆壁;只能瞧見殿外一些隱隱約約的輪廓。其嚴密性;比起前幾日的秦陵地宮,也絲毫不追多讓。

    耳畔又傳來蕭晚睛略帶笑意的聲音:「是了,楚郎;險些忘了告訴你啦;你念念不忘的唐夢沓唐掌門;就是被關在合歡殿裡呢……」

    楚易胸口一震;眼前閃過那張淡雅脫俗。楚楚動人的臉顏;熱血頓時擁擠上來,心道:「她落入李玄老賊手中已有數民也不知現在究竟怎樣了?」

    這幾日經歷事情太多;自顧不暇;少有想起她的時候,此刻被蕭晚晴這般提醒,心中不由突突狂跳,又是擔憂又是緊張;恨不能立時將她救出。

    蕭晚晴抿嘴一笑,柔聲傳音道:博郎放心,前幾日李古老賊忙於搜尋我們,哪有心思做其他事情?唐仙子毫髮無傷,至多只是受了些驚嚇罷啦、正所謂關心則亂;你若現在急著救她出來,只會引起旁人的疑心;還是稍安毋躁為好。」

    楚易一度,忖道:「不錯,事分輕重緩急;不可因小失大。況且設我這齊三囑咐;誰敢對她輕舉妄動?鍋裡的鴨子嘴上的肉,橫豎飛不掉了。等立穩腳跟,再救她不遲。」

    想到這裡,心中稍定。

    這時,殿門緊閉,眾女神色立轉莊肅。

    了六娘轉過身;這然欲涕,顫聲道:卜幣尊!您終於回來了;徒兒……徒兒還以為師尊出事了呢!」說到最後一句時,盈盈拜倒;淚珠忍不住滾滾而下。

    那數十艷姬也隨之一齊拜倒,悲聲拗哭。

    兒時已無旁人;她們無須再作偽裝,真情流露,聲聲發自肺腑,毫無做作之態。

    楚易微微一怔;想不到這些妖女對那老賊竟是如此情深義重;哈哈大笑道:「傻丫頭,師等福如東海;壽與夭齊;又怎會出事,再說,夭上有什麼好?師尊有你們這些美賽天仙的乖徒弟,又何必急著化羽登仙;找什麼娓娥?」

    眾女撲嗤一笑;臉上飛起嬌艷的紅霞,悲喜交集。

    了六娘眼圈又是一紅;咦咽道:!師尊;我們都已經聽說了消息,李師弟被蕭太真師徒給害死啦!李師兄河師兄正在四處找您呢……」

    楚易故意哼了一聲,恨恨道:「想不到蕭太真竟是秦始皇之後,這老妖婆瞞得我好苦!我們百密一疏;豈料還是遭了她的算計!他日落到我的手中,非將她辭屍萬段不可!」

    丁六娘咬牙道:「師尊;這妖婆自食其果;昨夜已經死在了秦始皇轉世之手,就連軒轅五寶也都落入了那秦始皇轉世的手中··」

    「什麼?」楚易佯裝失聲涼咦;皺眉道:!真有此事?」

    了六娘點頭道:「這是浪穹姐妹的風影鳥親眼所見;訣計錯不了。蕭太真臨死前低騙那秦皇轉世,說北斗神兵早已被五帝四母瓜分;要想奪得神兵,需得參加幾日後召開的長安仙佛大會……」

    楚易和曇小仙二女對望一眼,驚喜參半。

    喜的是今晨的計謀已然奏效,魔門各派已對此信以為真;驚的是不到一日,這消息居然已傳入紫微門耳中,足見其情報網的嚴密龐大與高效快捷。

    楚易心中一動;忽然哈哈笑道:!妙極妙極!蕭太真總算還有些良心;給我留下一條後路。嘿嘿不出一個月;軒轅六寶必可悉數回到我的手中!」

    了六娘諸女大感愕然;就連蕭晚晴和曇小仙也吃了一驚。數十雙妙目一齊凝注著他;不知他言下何意。

    楚易也不解釋;轉頭淡淡道:「六娘,你今日是不是一直沒收到西域各鎮的消息?」

    丁六娘一怔;變色道:!師尊是說……是說……」

    她今日一直未曾收到來自西域的線報,正覺得奇怪;被楚易這般一撩;頓時豁然醒除冷汗浩浩,剩下的半句話竟說不出來。

    楚易眉尖一揚;冷冷道:「如果我沒有猜錯,此時月氏。干園等地多半已被吐著等番兵攻陷了。金母門、雷霆門、逍遙門、青帝門··正厲兵株馬,準備揮戈東進;將我們和道佛各派一起殺個乾淨呢。」

    眾妖女花容劇變,面面相覷。

    眼下二十八宿印已經解開,中土妖獸肆虐;道佛爭鋒,朝野大亂,自是魔門渾水摸魚的良機。

    然而神門各派雖然勾心鬥角,爾虞我詐;彼此之間卻早已否定了仙佛大會之前絕不輕舉妄動;以免打草諒蛇。

    他們為何競會突然撕毀協定,聯合出兵呢?楚易嘿然道:!神門各派原本就對我紫微門心懷芥蒂,昨夜秦陵事變之後,他們更將我視為蕭太真的同謀,若不是當時急於奪回軒轅五寶;早就對我群起而攻之了··」

    丁六娘顫聲道:「不錯!軒轅五寶既然已被秦皇轉世搶走;神門備派再沒和我們合作的必要;不必等什麼仙佛大會啦。他們對中土原本覬覦已久,這次又覺得上了我們的當;為了報仇洩憤,自然…自然…」

    楚易嘿然道:!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別說鬥得焦頭爛額的道佛各派,我們自己能否逃脫升天,也難說得很了。」

    他頓了頓,掃視眾人;森然道:!何況昨夜我的本尊身份已然暴露,他們只需再用上借刀殺人的故技;就可讓我這齊王背上「勾結妖魔,通敵叛國」的罪名,成為眾矢之的,死無葬身之所。」

    大殿內鴉雀無聲,眾女萬萬想不到短短兩日之間;局勢竟逆轉直下,腹背受敵。她們這些年辛苦經營的一切,非但變得毫無意義;反倒成為自掘墳墓之舉!一時間又是涼怒;又是悲淚。

    熏香裊裊,燈火搖臾;畫屏上映照的影子長長短短;模糊不定,一如眾人此刻的心民半晌,丁六娘才啞聲道:「師尊;既是如此,您適才為何又說多虧蕭太真為您留了一條後路;甚至不出一個月;軒轅六定必可落入我們手中哪」

    楚易哈哈一笑;道:「蕭太真騙那秦皇轉世參加仙佛大會;原意不過是想假借道佛修真之手;為她自己報仇。

    但神門備派聽聞這個消息,為了奪回軒轅五寶,你說他們還敢立時發起進攻嗎?還敢對師尊我愉襲暗算嗎?」

    眾女恍然大香彷彿在黑夜裡看見一線曙光,又驚又喜,齊聲笑了起來:「不錯!他們非但不敢,而且多半還要想方設法地在這一個月內;保住師尊周全,保住西唐和平,好讓仙佛大會如期舉行!」

    「正是如此。」楚易悠然微笑道:「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正月佳節貴賓雲集,我們豈能不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

    丁六娘瞇起媚眼,笑道:「開門揖盜,關門打狗。師尊,神門各派既然不念同道之誼,咱們也就不必和他們客氣啦。」

    眾女群情激憤;哄然應是。

    楚易朗聲道:!大家同有此心;再好不過。但要想單憑我們眼下之力;就將神門各派。秦皇轉世趕盡殺絕,將軒轅六寶占為已有;未免有些!癡心妄想蛇吞象」……」

    他頓了頓,揚眉道:「依我看;唯一的法子,就是多叫上些蛇來,一齊瓜分這隻大象。哪怕這些蛇從前是我們的夙敵,也在所不惜。」

    眾女微微一愕;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嘩聲四起。

    一個黃裳美人驚疑不定;道:卜幣尊之意;難道是要聯手道佛各派,一齊對付神門嗎?」

    「不錯!」

    楚易雙目精光炯炯,掃望著眾人;一字字道:「正所謂朝奏暮楚,覆雨翻雲。

    天下沒有永遠的朋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但是敵人的敵人,卻絕對可以成為我們的盟友。」

    這幾句話斬釘截鐵,如雷霆般劈入眾人心底,殿內霎時寂然無聲。

    眾女面面相覷;躊躇不語。她們對師尊雖從不敢件逆,也覺得他所言頗有道理,但與道佛諸派合作,共同對付魔門,卻實在是想也不曾想過的荒唐念頭;一時之間仍難以接受。

    蕭晚晴微微一笑,拍手歎道:「師尊真可謂「一語驚醒夢中人」!試想以師尊齊主的尊崇身份;朝野上下一呼百應,何愁道佛各派不乖乖兒地對付神門?這等大好資源不善加利用,豈不可惜?咱們知己知彼,先發制人;自然勝券在握,軒轅六寶注定是我們囊中之物啦。」

   曇小仙脆聲道:「不錯!眼下神門各派尚不知道我們發覺了他們的奸謀;又一心想著除掉秦皇轉世,奪取法寶;咱們正好將計就計;殺他們個措手不及。等到他們醒悟之時;就算他們反咬一口;揭穿師尊的身份;天下又有誰人相信?等師尊取得了軒轅六定,練就!軒轅仙經」,還伯那些牛鼻子。賊禿驢什麼?」

   眾女被她們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心中大動;心想罷了罷了,橫豎是背水一戰,多一個盟友至少也多一個墊背的,管它是與狼共舞,或是與虎謀皮!當下紛紛嬌聲叫好,七嘴八舌;一齊獻計獻策。常言道三個具皮匠,抵得過一個諸葛亮,何況是近百個蛇蠍毒婦?楚易滿耳聽去;罵聲燕語,有的說如何設計布套;誘使神門各派與那秦皇轉世。道佛各派相互殘殺,然後又如何坐收漁人之利,將軒轅六寶收入囊中。

    有的說如何覲見皇帝;止他派兵攻打吐著各番,聯合道佛各派剿滅神門;進而又如何兔死狗烹;蕩滅群雄,稱霸九天三界··無一不是歹毒至極的詭計。

    楚易哈哈一笑;將眾女的聲音壓了下去:!大家計謀都很不錯,不過眼下最為緊要的,卻是乎息太子黨爭、古人雲「安內而後捷外」,要想除滅神門各派,就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在朝,平定朋黨之亂;在野;消彌道佛之爭……」

    聽他侃侃而談;蕭晚晴和晏小仙對望一眼;嘴角齊齊勾起談不可察的微笑。

    原本還有些擔心楚易能否掌控局勢,會否露出馬腳;想不到他游刃有餘;僅僅三言兩語,就將厲害關係剖析入微;逼得這些妖女退無可退;只能破釜沉舟地與魔門決一生死。

    事過境遷,楚易果然再非吳下阿蒙。

    眼見他負手傲立,從容不迫,眼角眉梢儘是灑脫不羈的飛揚神采,二女突然有些恍然若夢,心迷神醉。

    但想到世事無行命運無常,竟將這單純善良的書生捲入詭話莫測的道魔之爭,從此判若兩人;晏小仙的心中又不由得湧起談談的辛酸與淒婉。

    只聽丁六娘蹙眉道:「既是如此;師尊適才為何不將郭若墨這一干人吸納為己用;反倒將他們送入大字呢?」

    昌小仙一凜;凝神聆聽。眾女也紛紛豎起耳朵。

    楚易眉尖一批;哈哈笑道:「六娘,今夜到這裡來的百餘官員,無一不是貪生伯死之輩,只要能活命;什麼齷齪無恥之事做不出來?真要指望他們,還不如指望一隻狗呢。」

    蕭晚晴抿嘴一笑,柔聲道:卜幣尊說得不錯。想當年,有人上奏說郭若墨納了扶桑妖女為小妾;有通夷叛國之嫌。

    郭若墨還不等皇帝旨意發落,竟親自將扶桑小孟連同她所生的孩子;一同活活技殺,以示自己的清白。這種小人,為了自己飛黃騰達,連妻兒都不惜犧牲,又怎會在乎別人?師尊今日若將他納入區下,難保明日不被他反咬一口。」

    楚易擊掌笑道:「小青深得我心!此人的節操還不如北曲的婊子,要來作甚?

    況且眼下朝野暗流洶湧,太子派系的臣僚,不是被捕;就是受到嚴密監控。宣王。

    康王兩派都恨不能將他置之死地,取而代之。這風尖浪口上,我若聽了這幫小人的慫恿;隨便表態支持太子;又拿不出洗刷他冤屈的證據,不但於事無補;只怕還會被宣王。康王兩派台力誣為締黨··」

   他頓了頓,嘿然道:「一旦見勢不妙,郭若墨這批小人多半還會倒打一耙,作痛悔莫及狀,說都是由於被我齊王脅迫盅惑才會誤入歧途雲雲。到了那時,眾口鐵金,人證俱在,我跳進渭河也洗不清啦。倒不如現在賣個順水人情;止宣王。康王兩派放鬆警惕,時機一到;再殺他們個措手不及。」

    眾女聽了深以為然,都大為歎服;齊聲道:卜&尊高瞻遠矚;算無遺策;徒兒實在是望塵莫及;五體投地、」

    曇小仙更是歡喜不已;對楚易四目對視;嫣然而笑。

    直到此刻,她懸掛著的心才漸漸地放了下來。

    當下楚易又做了一番詳細的佈置;讓眾妖女盡快搜集現有資料,將朝野各大勢力分門別類地整理清楚;上至王公;下到知縣,一個也不能少。

    又讓丁六娘迅速聯繫李慕唐與河魁,命他們即刻趕往西域。南疆,收集神門各派的最新情報。

    同時全夭候嚴密監控京城內的所有動向;稍有風吹草動,也即刻報知。

    眾人欣然領命;分頭行動去了。

    這些妖女訓練有素,效率極高;不過半個多時辰;就將朝野上下。各門各派的信息;無一缺漏地整理完畢,交到了楚易的手中。

    楚易吞了記事珠,過目不忘,只粗略翻看了一遍;已將這些大小官員、錯綜複雜的關係盡數熟記在心。而後又從中挑選了數十個朝廷顯要;命眾妖女重點盯防。

    佈置既畢,已近子時;楚易原想進入合歡殿,見上唐夢沓一面,卻又擔心自己見了她之後反而放心不下;被旁人瞧出破綻。

    於是只好強忍心緒,和蕭晚晴二女駕車離開宜春院;在金吾衛隊的護衛下,浩浩蕩蕩地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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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52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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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楚 第五卷 第三十二章 素女真經

齊王府梅湖小築內;屏風映綠;燭影搖紅,熏香絲縷鐐繞。

    楚易舒舒服服地躺在寬大柔軟的床榻上;舒展雙臂,將蕭。晏二女左擁右抱;笑嘻嘻地道:「怎麼樣?兩位愛好;本王今夜的首次登場表現如何?瞧起來有沒有什麼破綻?」

    晏小他俏瞼暈紅泛起;將他朝外一推;喀道:「呸!愛你個頭妃。我和蕭姐姐只是齊王府新收的書僮和丫鬟才不稀罕作你這好色無厭的王爺的妃嬪呢。」

    白了他一眼;曇小仙唇角卻忍不住浮上了淺淺的笑意,朝著窗外努了努嘴;傳音笑道:「隔牆有耳;再這般胡言亂語、毛手毛腳;小心讓外面的家丁。丫量瞧出端倪。」

    適才回到王府之後;奴婢。家丁見了楚易,沒有一人生疑;就連李立的幾個寵好也沒看出半點破綻。所有人在他面前;無不恭恭敬敬,戰戰兢兢。

    李玄奢靡好色,經常隨心所欲地買入丫鬟奕童;玩膩之後又慷慨地贈送給其他達官貴侯;王府中奴婢。廝童的流動極之頻繁。

    因兒眾人瞧見晏小仙與蕭晚晴;也都以為是他新買的重僕;不以為意。

   楚易緊緊摟住她的腰肢,不讓她掙脫;笑著傳音道:「仙妹此言差矣。夫下人都知道本王好交童,蓄美婢,荒淫無度。如果不對你們毛手毛腳,那才叫人疑心呢。再者說了;連那些紫微妖女都瞧不出個青紅皂白,還怕這些家了嗎?晴兒;你說是不是?「蕭晚睛抿嘴笑道:「楚郎切莫大意,陰溝裡翻船的事兒還不少呢。是了,今夜楚郎有一件事險些露了馬腳,知道是什麼嗎?」

    楚易一凜;道:「什麼?」

    蕭晚晴臉上忽然微微一紅,笑而不答;改變話題道:「那麼楚郎知不知道;李玄為了控制門徒在她們體內種入了合歡蠱?」

    「合歡蠱?那不是太古妖女流沙仙子培育出的怪蟲嗎?」

    晏小仙驚咦一聲,奇道:「這種蠱蟲形如馬尾;長三分;雌蟲紅頭;雄蟲等頭,寄生在女性[此貼涉嫌違規,請及時聯繫斑竹]之內;每月月事的前三天必定發作,發作時血脈賁張,痛如刀絞;無藥可醫……據說早就絕傳啦,李玄老賊從哪裡得到?」

    她精擅蠱毒;聽說這種罕見奇蟲尚存於世,不由既涼且喜;又羨又妒。

    楚易心中一動,覺得關於這蠱蟲的描述;似乎曾在秦陵地宮某本太古稱讚中見過;但一時間又記不分明。

    蕭晚晴道:!這蠱蟲是李玄當年征討茵疆時,從一個苗族妖女那裡得到的。

    晏妹妹說得沒錯兒,合歡蠱發作時的確無藥可醫,唯一的解救之法,就是得到男性血主的垂幸……」

    她頓了頓;續道:「所以李玄每次前往宜春院;必定要和蠱毒行將發作的女弟子陰陽雙修;一來將她本月盜取的真元納歸已有;二來為她鎮蠱解毒。但今在楚郎來去匆匆;提也未提兒事,若不是眼下局勢緊迫;又恰巧沒人蠱毒發作,難保那些妖女不疑心呢。」

    楚易恍然道:「原來如此。晴兒,你既然知道;為什麼不早提醒我……」

    晏小仙歎道:「大哥;你一則沒有益母;二則不會陰陽雙修的妖術;虧得沒有提醒你呢,否則早被那些妖女殺得丟盔棄可原形畢露啦…」說到最後一句;眼波閃閃,嘴角勾起促狹的笑意。

    楚易笑道:!那也未必、陰陽交合,天地大倫;人人無師自通,不學就會。

    妹子如若不信;咱們試試就知…·」

    說到最後一句時,乘其不備;突然低頭朝她吻去。

    昌小仙嬌聲驚呼,閃避不及;被他一口含住耳會;全身頓時如棉花似的癱軟下去。

    還不待回過神來,那溫柔而又狂野的舌尖已辭掃過她滾燙的桃腮;重新往那嬌嫩的櫻唇吻去。

    「@……」

    昌小仙想要說話,卻被他堵在嘴裡。丁香暗轉;瓊津默渡;胸脯急劇起伏;心中卻激盪起甜蜜而酸楚的喜悅。

    眼角轉處;見蕭晚晴笑吟吟地望著自己;晏小仙頓時大羞;粉瞼燒燙,奮力將楚易一把推開;含糊不清地嗔道:「討厭;蕭姐姐還看著呢··」

    楚易瞄了蕭晚晴一眼;笑道:!是了;聖人有雲!民不患寡,思不均也」;本王自小讀慣了聖賢書;豈能厚兒薄彼…·」

    話音未落;忽然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掉頭往蕭晚晴花唇上吻去。

    蕭晚晴早有所料,低頭躲閃;翩然躍出幾丈開外;嫣然笑道:「張冠李戴;斷章取義。聖人若知道你這麼「學以致用」;氣也氣活啦!」

    晏小仙乘機拍手笑道:「是啊;聖人還教你「自古男女授受不親」呢,怎麼大哥偏偏不記得了?」

    燈光下,二女如花笑靨,交相輝映,猶如並蒂芙蓉,說不出的清麗嬌媚。

    楚易心中怦怦直跳;麻癢難搔脫口笑道:「朕聞上古聖人,壽有千歲,或八百歲;而今人壽天,何哉?無他;夫聖人合陰陽之道耳。愛精養神;眼食眾藥;不如天地交感;男女相成。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以男為爐;以女為鼎;坎離既濟,金丹可成……」

    昌小仙笑道:「這又是哪個聖人,在哪本聖賢書裡說的?」

    楚易一震;靈光霍閃;批手笑道:「想起來了;《素女真經》!仙妹,這番話可是太古之時;黃帝與素女親口說的。關於合歡盛的最早記載,也是在這本書中。」

    「《素女真經》?」曇小仙微微一怔;俏船配紅;呸了一聲道:「阿彌陀佛;不知又是哪個妖人邪魔掛著羊頭賣狗肉,藉著祖宗的名號來貽害子孫;捏造出這等淫書邪術。虧你還記得這般清楚。」

    蕭晚睛撲麻一笑,道:「晏妹妹這可冤枉他了。兒書真是太古時素女與黃帝所著;只是被秦始皇打著!焚書坑儒」的幌子,藏在了秦陵地宮的科室之中。所以你不曾聽過。」

    曼小仙昨夜聽楚易說了這幾日發生的事情,知道他曾在地宮秘室遍間太古秘費,兒刻聽蕭晚晴這般解釋,頓時相信了八九分。

    「兩位親親好娘子考慮得極是……」楚易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的微笑,咳嗽一聲;正色道:「我既是齊王李官,豈能不會陰陽雙修大法?今天險些因小失大,壞了大事。事不宜遲;咱們現在立刻亡羊補牢;好好妍習漢修大法··」

    突然一躍而起,朝二女撲去;迅如急電;率先將蕭晚晴攬到了懷裡。

    晏小他驚叫一聲,急忙翻身飛起,逃到屏風之外;拋下一串銀鈴似的笑聲:「王爺;我只是個小書僮沒法兒和您陰陽雙修,又不想分桃斷抽,還是讓蕭姐姐教您吧。」

    楚易定睛再看時,早已沒了她的蹤影;也不知躲到什麼地方藏起來了。

    只好搖頭歎道:「好一個不識大體的丫頭!罷了罷了,娘子,咱們不用理她。」

    飄然跌回床上,將蕭晚晴鐵箍似的緊緊抱住,翻身壓在身下。

    聽著她急促的呼吸;感覺到她那滾燙如火的身體;楚易心中劇蕩;頓時湧起了異樣的感覺。

    「楚郎……你……」蕭晚晴雙靨暈紅;越是掙扎反抗,越是酸軟無力,芳心怦怦劇跳,垂下眼簾,低聲道:「你快放開我,我還有話和你說……」

    楚易軟玉溫香抱滿懷;正自得趣,哪肯罷休?

    見她滿臉窘迫嬌羞;更是促狹心大起;故意貼著她的耳朵;吹了口熱氣,低聲笑道:「娘子;有話明早再說不遲、春窗苦短,情勢緊迫;為了億萬蒼生,咱們萬萬不可再浪費時間了。」

    一邊胡言亂語,一邊老實不客氣地伸手探入她的衣襟,抓住那豐滿柔嫩的肉球,恣肆地揉搓起來。

    蕭晚睛猛地一顫,雙頰霞源;耳根如燒;身子軟得像要化開一般;虛軟無力地道:!楚郎;你……你先聽我說……」

    楚易原本還帶著幾分戲德之意;但此時兒刻見此情狀,三是情火如熾,心族劇蕩;笑道:「聖人說得好,「君子欲地於言而敏於行」,所以咱們還是少說話;多辦事吧。」

    雙手一振;真氣轟然鼓舞,碧裳翠裙頓時絲縷化機那完美無暇。吹彈即破的瑩白恫體毫無遮攔地呈露在他眼前。

    蕭晚晴啊地一聲,緊閉雙眼;長睫輕顫;臉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楚易瞧得目眩神迷;血脈責張;想起和她在棺內的旖旎春光,更是綺念橫生;再難自抑。

    當下啞聲笑道:「娘子,昨夜咱仰同房花燭,被那群妖魔攪了興;今夜終於又只剩下我們兩人啦。常言道「送佛送上天;打鬼打到閻王殿」,做事可不能半途而廢呢。」

    說著,猛地低頭含住那巍巍雪峰上顫動的紅櫻桃;貪婪吸吮起來。

    蕭晚晴倒抽一口涼氣;如道電擊,身子陡然繃緊;頓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她眼波迷離;臉頰嫣紅如醉;過了片刻;方才嬌喘吁吁地道:「楚郎,晴兒早已是你的人啦;你……你又……

    何必急在這一時?聽我…聽我說上幾句,好不好?」

    楚易聽她說得這般柔順溫婉;心中憐意大起,當下強忍佛佛情慾;抬頭笑道:「給你半盞茶的時間吧。到底什麼事這般要緊?」

    蕭晚晴嫣然一笑,妙自滿是溫柔感激的神色,攏了攏散亂的頭髮;咬唇道:「楚郎;昨夜你生伯五族秘藉落入魔門之豐;倉促間燒了個精光,不知事先是否都已背得滾瓜爛熟了?這卷《素女真經》你還記得嗎?」

    楚易一旺;哈哈大笑;打趣道:「《素女真經》?敢情晴兒是伯夫君不諳風月之事;所以臨陣磨槍;先看一番兵書嗎;放心放心;沒吃過豬肉,也見過獵跑路。況且還有楚前輩的元神呢,肯定不會委屈了我的好娘子。」

    蕭晚晴臉上暈紅更甚;呸了一聲,微笑道:「楚郎少貧嘴。你可知道《素女真經》是魔門志在必得的三大寶典之一嗎?」

    楚易大奇;道:「魔門三大寶典?還有兩個是什麼?」

    蕭晚睛道:!一個是《攝神御鬼大法》;另一個就是《軒轅仙經》了。」

    「攝神御鬼大法?」楚易聳然動容,洶洶情慾頓時消退了大半。

    攝神御鬼大法是惡名昭著的上古妖法;依仗蠱蟲。神器……等諸多方法,吸納他人的元神真氣,化為己用。

    練兒妖法者;短期之內真無可急速增漲;甚至可以御使殭屍為惡。

    但如果不能將體內的萬千元神逐一消融吸化,則必定精神錯亂,直至元神進爆,形神俱滅。

    蕭晚睛道:!正是。相傳太古魔神黃龍就是修練這種妖法;最終萬劫不復。

    但你知不知道;為什麼《素女真經》竟能和這上古第一妖法;以及號稱神仙寶典的《軒轅仙經》齊名並論見?」

    楚易心中正有此疑問;搖頭不語。

    蕭晚晴微微一笑,也不直接解釋,柔聲道:「天地分陰陽五行,萬物都有金。

    木。水、火。土的屬性;人類自然也不例外。每個人都有某種、或某幾種特別強盛的五行屬性;比如有的人心臟功能特別強;是因為他屬金;有的人脾特別好;是因為他屬土……」

    楚易飽覽群書,對中醫也略通一二,知道五臟之中,肝屬木,心屬火,脾屬土,肺屬金,腎屬水,其他如五腑。五竅、五津也都各有五行對應。

    聽她這般別開生面的解釋,卻是頭一回;不由大覺有趣。但不知她話鋒一轉;寓意何在,當下凝神聆聽。

    蕭晚睛道:!上古之時,人類按照各自的五行屬性,分五族群居。水族居於大荒東邊,尚青色,其帝王為青帝;火族居於南邊;尚赤色;其帝王為赤帝;金族居於西邊,尚白色,其帝王為白帝;水族居於北邊;尚黑色;其帝王為黑帝;土族居於中央;尚黃色;其帝王為黃帝…··」

   楚易點頭道:「這些我已經知道啦。後來黃帝統一了夭下;為了避免再發生族別戰亂,打破藩籬將五族遷徙雜居,分為十二神魯國。每年以一種神獸紀年;——蕭晚晴微笑道:「是啦。後面的事情楚郎應當更加清楚了。五族一統,夫下大同;上古神帝制度漸漸消亡。黃龍後人為了繼承夙原,重振太古舊制;建立神門,前赴後繼地反抗帝國……

    「幾千年來;神門歷經浩劫;逐漸失去原先的真諦,變成了如今禍害天下的魔門。魔門宗派繁多,流傳著各種源自上古的妖法邪術。但包括這些宗派的魁首;也未必知道,這些源自上古的法術;就像是雙刃劍;用得不對;便會自毀……」

    楚易心中一凜,隱隱猜到了些什麼,又聽她說道:「上古五族,每一族都根據其自身的屬性;各自創造了彼此獨立的真氣修行以及法術修練的系統……

    「金。木、水。火、上的真諦分別為庭生。變。亡。容。即永恆。生長、變化。毀滅。包容。例如水族的真氣。法術;倡導「變化無形」,金族則注重「永恆不變」……」

    楚易思緒飛閃,將所看過的五族秘其略加印證;果然莫不如是,心中突突直跳,又驚又喜;但旋即又湧起一絲莫名的不安之感。

    正自細細揣摩,卻見蕭晚睛秋波流轉;凝視著自己,柔聲道:「楚郎前幾日也遍閱了五族奇書,應當體會到修行不同的五行真氣。法術之時,體內的種種反應了?當你修練木族真氣時,是不是感覺到脾。胃隱隱作疼?而當你修練本族法術之時;是不是覺得肝膽絲絲裂痛?」

    楚易駭然道:「晴兒怎麼知道?」心中一沉,靈光霍閃;脫口道:!是了!難道這是因為五行相剋的緣故?」

    他參晤修行五族法術之時,體內確有各種細微不適,原本也不在意;此刻經她提醒;恍然大音冷懺頓時出了一身。

    蕭晚睛點頭道:「不錯!五行相剋相生;變化無窮。

    但世人受自己身體屬性限制;常常不能修結其他族別的法術,即使強行修練;最多也只能稍有小成。倘若不慎;還會及受其害,走火入魔…古往今來,能真正將五族真氣融會貫通;而又安然無恙的;只有太古神帝神農氏。軒轅黃帝等寥寥幾人而已。」

    突聽一個清脆悅耳的聲音焦急叫道:「蕭姐姐;照這麼說來,大哥豈不是三受其害了?你……你怎地不早提醒他?眼下還有什麼法子解救?」

    屏風後探出一張清麗絕俗的俏臉,正是晏小仙。

    原來她適才並未走遠:只是躲在外屋;聽見兩人對話,心中大急;忍不住失聲插話。

    蕭晚晴嫣然一笑道:!曇妹妹放心,楚郎尚未深修那些上古秘竟沒有大礙。」

    見晏小仙那沒黑白分明的妙目滴溜溜地盯著自己;吐了吐舌尖,又縮回頭去;蕭晚晴突然想起自己仍是一絲不掛;臉上一燙抓起被子遮住身子。

    而後蕭晚晴裝作毫不在意地望著越易;道:「楚郎,神農氏是五德之具,因此能將五行合一;但你可知道為什麼以黃帝上德之身;卻能將五族真氣融會貫通;而不受五氣相生相剋之害嗎?」

    楚易心中一動,奇道:「難道是因為這《素女真經》的功勞?」

    蕭晚晴微笑道:「不錯!太古之時,蚩尤以「御神攝鬼大法」強修五行真氣;結果走火入魔;苦不堪言。黃帝有了前車之鑒,就和素女一起;潛心鑽研其他五行合一的法子。某日,素女在既濟爐中燒丹煉藥時;靈機一動;突然想出了一個曠古絕今的法子來…」

    楚易胎化易形之後;融合了道魔兩大散仙的神識;對於採藥煉丹再是熟悉不過。聽說素女從既濟爐中獲得靈感;大感好奇,凝神傾聽。

    蕭晚晴說道:「…·素女心想煉丹過程中,鼎爐車丹是治」;燃料是「木」;爐火是!火」;硃砂是「土」,水鼎中有「水」,五行相化相生,始成金丹……

    「於是素女又想,人體之內也有五行;既是如此;為什麼不能以人體為鼎爐;五行相生,將體內真元煉成金丹呢?」

    楚易聞言一怔,拍手喝彩道:!好一個素女!這番言論比起當下道門各派的「內丹大法」;可不知高明多少倍了!」

    旋即又皺眉奇道:「不過,《素女真經》說的不是男女雙修嗎?這和既濟爐有什麼相干呢?和五行官一又有什麼聯繫?」

    話音剛落;楚易募地想起「以男為爐;以女為鼎;坎離既濟,金丹可成」那十六字來,啊地一聲,張口結舌;心中撲撲狂跳,頓時明白其中寓意了。

    蕭晚晴抿嘴微笑,柔聲道:「楚郎果然聰明絕頂;一點就通。坎卦代表水;同時也代表女;離卦代表火,同時也代表男。《易經》裡說「天地氨紅;萬物化醇,男女構精;萬物化生」。既然水火既濟;可以調和五行;煉成金丹;那麼男女交媾呢?」

    楚易對《易經》頗為熟悉,哺哺道:「不錯!「一陰一陽之謂道;生生之謂易」;天為純陽;地為純陰,人在中間為半陰半陽。坎卦上下都是陰受;中間一橫是陽天,表示女於是外陰而內陽;而離卦上下都是陽黨,中間陰天;表示男子是外陽而內陰…」

    曼小仙在屏風後聽得恍然了悟;忍不住又探出身夭,拍手道:「坎窩交撞;正好采真陰以補真陽。如此陰陽雙修,水火既濟,無論男女;都可以煉成純陽元嬰,飛昇成仙!」

    「正是如此!」

    蕭晚晴嫣然一笑,柔聲道:「但這種「坎離交精;既濟雙修」最大的妙處還不僅限於此,而在於陰陽調諧,五行合一。試想,如果一個木德之身的男子,與一個水德極強的少女雙修;將會如何呢?」

    楚易脫口道:「五行水土木;他的木屬美元將會大大增強。」

    蕭晚晴婊首輕點,又道:倘若他再與火德極強的女子雙修呢?」

    楚易心中大震,道:!木生火;火生土。火德女子的真無必定會大大加強。

    同時;他自己體內的土屬真元也會隨之增長!」

    蕭晚晴妙目中滿是讚許之色;微笑道:!倘若之後,他再依次與金。木。

    土…各屬性的女子陰陽雙修呢?」

    楚易腦海中走馬燈似的閃過《素女真經》中的數千字句;脫口而出:「陰陽二氣水乳交融;兩相種益。金。水。木。火。上五行相生相化;循環不息、鼎爐相成;多多益上;水火旺濟,五行合一,此乃御女之妙用也!」

    剎那間猶如醍醐灌頂;又驚又喜,怔怔坐在床上;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蕭晚晴知他已然了悟;心中歡喜,微笑道:「當年素女想通了這道理後,就找來了五族童女;和黃帝一齊陰陽很修,終於修成了舊行合一」的至高境界。

    兩人將修練心得整理記錄;就成了這卷《素女真經》。

    「蚩尤後人組建神門;發覺只要得到《素女真經》的心法;就能將修練「攝神御鬼大法」所裡積的五行真氣交相轉化;化弊為利;修成正果。於是想方設法盜得了《素女真經》的副本……

    「不想神門眾人個個都想占為已有,反而發生了連串內槓;最終被四大神級高手撕搶為四份;各自流傳演變;就成了《素女經》。《玉房金丹》、《既濟真經》、《黃帝陰陽採補大法》四部殘經。但這四部殘經都失去了原先男女互益的真諦;而變成了單純採陰補陽的淫邪妖術。」

    楚易聞言心有慼慼焉。他素來鄙薄魔門的採陰補陽之術;認為是荼毒婦女的下作妖法。

    因兒前幾日雖然早已翻閱過《素女真經》,卻一直以為是太古邪術;只粗略瀏覽了一遁:就丟到一旁;不求甚解。

    兒時心中電光石火;—一追想;細細回味,方覺得其中果然蘊藏著妙不可言的夫地至理。宇宙真哲。想到精妙處,更是意動神搖;欽服不已。

   蕭晚晴續道:「秦始皇統一魔門後,自作聰明;將這四部踐經合為一部,修練採補術,五行合一。不想反而走火入魔;經脈俱斷。為了自救,他傾盡全國之力,四處搜尋北斗神兵和《素女真經》原卷··「後來,雖然終於在崑崙深壑中掘出了《素女真經》,但他卻已神識暴亂;發狂而死、這本真經也就只好同他一起埋入了地宮深處、倒是那四部殘經,各有副本流傳在世;衍變至今。」

    晏小仙笑歎道:「原來如此;前人種樹;後人乘涼。

    秦始皇白白忙活了半世,不想竟全都便宜了大哥。這可真叫「人算不如夫算」

    了。」

    蕭晚晴微笑道:「是啊,《素女真經》共分築基。採藥、交媾。火煉。結丹。

    胎養。九轉。還丹。元嬰九重進境。正所謂!百尺高樓平地起」,「築基」是修行真經的基礎;如果基礎不夠,強行修練;只會反受其害。而楚郎恰好被李。楚兩位前輩合力打通了任、督二脈;又與他們元神相融;胎化易形,這「所築之基」

    已經十分穩固牢靠,真可謂天意使然了。」

    曇小仙拍豐笑道:「大哥,李玄的陰陽雙修術不過是從《黃帝陰陽採補大法》中來的;與《素女真經》相差何止萬裡!真經中必定也有關於合歡益的法訣,你若能修行真經;駕輕就熟;那些紫微妖女又豈能瞧出十分破綻?」

    蕭晚睛凝視著楚易;柔聲道:!不錯;楚郎想要將李玄模仿得渾無破綻,這《素女真經》非得練得爐火純青不可。況且;一旦楚郎修成五行合一;將五族法術融會貫通,即便得不到《軒轅仙經》,遲早也能練成大羅金仙,飛昇天界…·」

    楚易怔怔聽著,心潮澎風暗想:「在那地宮科室裡,你不肯將這番話告訴我,想必還是藏了些私心。但你並沒有乘著我上次「胎劫」之時算計我;奪走五族就寬對我總算是情真意切。」

    心中酸甜苦辣,五味交雜,歎了口氣道:「晴兒;不知你的玉女天仙大法又是那四部強經中的那一部?」

    蕭晚晴微微一愣,臉頰飛紅;低聲道:!是由《素女經》演化而來。晚晴是乙丑年。丁酉月。辛卯日。辛卯時出生,是頗為罕見的純陰之體。所以師尊不讓我修行!天仙雙修大法」;而改修!玉女天仙訣」……」

    說到這裡;聲音越發低弱起來;道:「也就是…每日以一個亙男作藥引;用「陰陽透骨針」汲取他的精血;再釘入我的骨髓經脈。這樣……這樣既可不被處子之身又能自行陰陽雙修。只要連續修滿三千六百枝「陰陽針」;就可煉成「夭仙童丹」;修成散仙以上的境界…」

    楚易恍然了悟,終於明白她臂上那千百枚細針的用途了;苦笑道:!原來如此。蕭太真當年用「兩儀歸真鼎」;你用「陰陽針」;可謂是異曲同工了。」

    心下暗想:!若不是你被我破了處子之身不知還要害多少無辜的孩子!這該死的玉女天仙大法不修也罷。」

    蕭晚晴似是知道他的念頭,俏臉潮紅;低聲道:!楚郎放心那些童男只是被我們汲取了精氣血髓;至多生上一場大病;尚不至死。你…你破了我的玉女天仙大法,也是天意讓我棄惡從善。從今往後,晴兒絕不再做傷天害理的事兒啦。」

    楚易微微一笑,頗感欣慰。

    見她神情溫婉可憐;楚楚動人;他心中又撲撲大跳起來;笑道:「娘子,「君子愛財,取之有道」;這等陰損邪功;廢了也就廢了,沒什麼大不了、夫君我和你一起修練素女真經;坎離既濟,陰陽交媾…·」

    楚易展臂抱住她,正待親熱;卻被蕭晚晴紅著臉推開,輕笑道:「楚郎,我和你繞了這麼一個大彎子;你還猜不到我為什麼說這些話嗎?」

    貼著他的耳朵,蕭晚晴悄然傳音道:「楚天帝和李真人都是火屬真元,你胎化易形之後,已可算是火德之身;晴兒卻偏偏是寒金之體,五行火克金;此時雙修,有弊無利。你剛開始修行《素女真經》;最好找一個木屬真元的女子…」

    說著,秋波流轉,笑吟吟地往曇小仙瞟去。

    晏小仙好奇地側身站在屏風後;正聽得有趣,見兩人不約而同地朝自己裡來;神情古怪,頓覺不妙。

    正想抽身飛逃,卻聽楚易笑道:「好妹子,這卷《素女真經》,大哥有許多地方看不明白;不如咱們一起來「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吧…」

    曇小仙眼前一花,驚叫一聲;只覺得被一股強猛無比的渦旋氣浪吸住,平空飛起;倏地撞落到軟綿綿的麻袋上。

    還不等她說話,嘴已被楚易那滾燙的舌尖封住;頓時夫旋地轉,酥軟無力。

    燭光跳躍;焚香裊裊;屏風上的影子重重疊疊。

    爐火劈啪作響,夾雜著細微的喘息。笑聲,以及衣裳的聲響。白衣、幫裳…

    一件件散落在地。

    一陣風吹來;垂帽拂動,衣裙翻捲,繡在屏風上的那對鴛鴦似乎也隨之晃動起來。

    在這朦朧的光影裡;一切顯得如此溫柔甜蜜,春意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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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07-7-24 08:53 PM|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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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楚 第五卷 第三十三章 風暴前夕

鳥叫瞅瞅,清晨的陽光透過窗子;暖洋洋地斜照入梅湖小築,靡塵在光束裡翻騰揚舞;更覺悠閒祥和。

    楚易耳廓微微一動,睜開雙眼。

    咫尺之距,晏小仙嘴角微笑,雙靨暈紅;也不知在做著什麼美夢。雪白的臂膀軟綿綿地搭在他的腰間;似乎在夢中也不願與他分離。

    楚易低頭望去;翠綠的絲被上;處子落紅猶如春花朵朵;灼灼鮮艷。想起昨夜恍如夢境的纏綿;心底湧起一陣陣的溫柔喜悅。

    楚易輕輕抬起她的手臂;正想要起身卻發現腰腿被另外一條修長滑膩的美腿壓住。

    轉眼望去,卻見蕭晚晴蜷身在他左側,股腿交疊;如小鳥依人,睡得正熟。

    楚易微微一笑;不忍涼醒她們;於是又輕輕地躺回原處。

    晨風拂面,木葉沙沙;梅花香氣濃郁撲鼻,合著身邊二女的清幽體香,更是令他心蕩魂銷,神清氣爽。

    楚易深吸了一口氣,雙眼電光四掃。

    窗外春光明媚;梅湖碧波澄澈;倒映著藍天白雲。微風吹來,水夫俱皺,四周梅林花海連綿起伏,宛如仙境。

    經過這一夜的陰陽雙修;楚易疲乏俱消;精神奕奕,火眼金睛與順風耳似乎更加敏銳了。

    凝神聆聽,就連數裡之外東市嘈雜的叫賣聲,都一字一句;聽群得歷歷分明。

    丹田之內,似乎有一團熱氣滾滾翻騰,忽上忽下;如火球似的急速飛竄盤旋;又是麻癢又是舒服。

    凝神內視,卻是一個紫紅色的元嬰,雖然尚未完全成型;但手足俱在,眉目宛然,頗為滑稽可愛。

    楚易心中一顫;驚喜不已。

    修真只有練到散仙境界時,體內真無才能凝聚成無嬰。

    一旦元嬰脫胎;從泥九宮破體而出,就能逍遙三界,長生不老。

    楚狂歌和李芝儀這一魔一道,雖然都已修成散仙之身但兩人先嬰與楚易相融之後;真元淆混;胎化易形,一切都又重新開始。

    因兒;楚易雖然有散仙以上的潛力,卻尚未凝煉出真正屬於自己的元嬰。這也算修真界絕無僅有的一個異數了。

    不想昨夜與曇小仙既濟效修,被她木屬美元所激;楚易體內的真元如火如茶;進境神速;短短幾個時辰;元嬰競然就初具雛形,可謂意外之喜。

    對於這《素女真經》的威力,楚易也越發信服了。當下索性又照著真經中的!胎養訣」,凝神聚氣,煉養元嬰。

    隨著真氣流向;元嬰上下翻騰;左右旋轉,楚易週身經脈百骸暖洋洋的,說不出的通暢舒泰。

    正自得趣,忽聽屋外遠遠地有人叫道:「稟王爺;裴中書求見!」

    楚易一凜,收斂元嬰。

    蕭晚晴二女也立時醒轉;哆嚀一聲,坐起身來。

    楚易低聲笑道:「兩位娘子,昨夜睡得可好?」

    想起昨夜癲狂情狀,二女滿臉暈紅,又是羞澀又是歡喜。

    曇小仙朝楚易呸了一聲;笑道:!如果不是有只大蚊子;整夜嗡嗡直叫,我們自然睡得好啦。蕭姐姐;是吧?」

    二女相視而笑;彼此間又覺得親密了幾分,也不理他,攜手跳下床;迅速穿衣著帽;易容變化;剎那間又恢復了俏丫頭、俊書憧的模樣。

    晨光中,二女翩然並立;猶如皎皎墨玉;交相輝映,動人之極。

    楚易心中怦然大動,笑道:「他奶奶的;春寒料峭,居然有蚊子敢侵犯本主愛妻?好大的膽子!嗯,不知咬了你們哪裡?讓夫君仔細瞧瞧……」

    說著;猛地抓住她們手腕,往懷中一拖;又想要乘隙輕薄一番。

   蕭晚晴咯咯一笑,拉著曇小仙掙脫躲開;柔聲笑道:「楚郎,外面就有只老奸巨清的花腳蚊子;你還是快想想如何對付他吧。」不等他說話,蕭晚晴早已飄然逃出了屋外,遠遠地傳音道:「裴永慶一大早便跑來看你;必是聽說了昨晚之事,搶著拉攏你來啦。此人心計深沉;謹小慎微,是本朝出了名的不倒翁,年青時又曾在茅山修行;頗有道行。楚郎千萬要仔細應對。」

    楚易牙根癢癢;歎了口氣,哺哺道:「放心,大年三十;這死老頭子居然大清早就來壞我好事;本王自然會仔細應對。哼,不倒翁,不倒翁……本王讓你摔得四腳朝天,五體投地,六神無主;七竅流血……」

    他穿上衣裳;出了梅湖小築,在兩個婢女的引領下,繞過碧波蕩漾的湖面;朝松林中的臨湖軒走去。

    陽光燦爛,松林如海;臨湖軒倚山面湖;飛簷勾角,迴廊樓台選通環繞,極為富麗奢華。

    廊閣中,紅爐綠茶,清香裊裊;兩個童子正在小心翼翼地煽動著爐火。

    幾丈開外,一個紫衣玉帶的老者憑欄背立,衣袖獵獵鼓舞;與碧虛湖光構成了一幅明淨的圖畫。

    聽見楚易的腳步聲,那紫衣老者徐徐轉過身,微笑道:「如此桃源仙境,塵心盡珠難怪齊王不理人間之事了。」

    他鶴髮童顏;笑容清雅;風度悄然卓絕;仁立在這松濤湖浪之間;更襯得飄飄出塵;仙風道骨。

    被他目光一掃;楚易心中一震;莫名地湧起肅穆敬重之感;繼而又是一意心想:「兒人真氣巍然內斂;猶如淵淳嶽峙;深不可測。晴兒說他曾是上清茅山宗的修真;其修為比起唐仙子,只怕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楚易先前的輕視之意頓時大減哈哈一笑道:「裴大人見笑了,本王自小便嚮往天下名川大山;奈何一直無暇遊覽,只好摹虎畫貓,取江山一角;聊以自娛遣興了。」

    裴永慶微笑道:「齊主當年叱吒風雲,威震八荒;卻選擇激流勇退;寄情山水。這份超然心態;非常人所不能為。」

    他的聲音清雅鏗鏘,頗為動聽。頓了頓;又道:!不過;聖人常說!身在江湖,心在廟堂」;齊王身處桃源,依然關切著洞外風雨,這真是天下百姓的大幸哪…··」

    楚易心道:「咦?老狐狸倒開門見山,直入話題。我先裝裝傻,聽他說些什麼。」

    當下拉著他在碧玉石桌邊坐下;笑道:「裴大人這話可高抬本王啦。孤家是閒雲野鶴之身早就不打算再管什麼事啦。太平盛世;孤家喝喝茶,賞賞風月;逍遙自在;此樂何及?」

    楚易招手讓童子過來;為二人斟上茶,舉杯笑道:「裴中書,這是福建武夷的巖茶;生在峭壁之上,普天之下只有區區幾株,一年也不過產十斤而已。香濃味醇,冠絕天下;你可要好好嘗嘗。」

    白王瓷杯內;綠褐鮮艷的茶葉悠然翻騰;水色純淨如橙黃流浪,清澈而又溫潤,濃香隨著熱氣絲絲蒸騰。

    裴永慶淺綴了一口,動容道:「果然好茶!」

    又喝了豐杯茶;裴永慶歎道:「依老臣看來,齊王和這武夷巖茶;倒果有幾分相似呢。」

    「哦?此話何解?」楚易知他開始借題發揮,言歸正傳了。

    裴永慶微微一笑,道:!古書有雲「神農嘗百草;日通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茶可謂百草中的貴胄了,而此茶又是茶中王者;所能解者,何止百毒?齊王身經百戰,為陛下乎定的叛亂紛擾;更是不計其數;難道不像是為神農帝解除百毒的神茶嗚?」

    楚易哈哈大笑道:「有趣有趣!常聽天下人說;本三是第一等的殺人利器;說孤家是第一等好茶的,裴大人可是第一個。嘿嘿;說得好!本王敬你一杯!」

    裴永慶仰頭細飲而盡;放下杯子;沉吟道:「主爺,恕老臣冒昧直言,聽說王爺昨夜在北曲遊玩之時;被一群膽大包天的亂黨扶持,威逼反叛,可有此事?」

    楚易哈哈一笑;打趣道:「咦?奇怪,裴大人府邸不是在平康坊的西邊兒嗎?

    孤家明明記得昨夜刮得是北風,難不成突然轉向,居然把消息吹到大人家中去了?」

    「王爺,無事不登三寶殿,老臣今日來此,正是為了此事。」

    裴永慶神色從容不變;起身作揖;肅然道:「良茶可治百病,亂世需倚重臣。

    梅湖雖仍是風乎浪靜,但外面卻已是驚濤駭浪,連天風雨。太子作亂;朋黨紛爭;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如果再沒有一個定海神針般的人物,出面調停把持,展勢只怕再也收拾不住……」

    楚易皺眉道:r裴大人說的這個人,難道是孤家嗎?」

    裴永慶白眉一揚,斬釘截鐵地道:「正是!」

    他回答得這般乾脆,倒有點出乎楚易意料之外;先前構思好的諸多對自反倒都用不上了。

    楚易微笑道:!想來裴大人今天是成竹在胸,有備而來了;不知有何高見?」

    「王爺,國不可一日無君,也不可一日無太子。」

    裴永慶目光炯炯地凝視著越易;道:門民下太子謀逆作亂;罪不可赦,即便陛下慈悲;不賜他死罪,也要被廢為庶人。十八位皇子都虎視眈眈,夢想著頂替其位。夫下大亂的根源,便是因此而起…」

    楚易端著茶杯;不緊不慢地淺略低飲,心道:「奇能怪也;這悶葫蘆老狐狸怎麼突然轉性了;變成了竹筒倒豆子?」

    他臉上卻不動聲色,悠然道:「裴中書的意思;就是讓孤家速速勸陛下,趕緊確定太子人選;以平定人心了?」

    裴永慶沉聲道:「正是。」

    楚易哺哺道:!可是十八位皇子;個個都聰明寬厚,定下誰才好呢?」

    楚易瞟了裴永慶一眼;故意猛一拍案,道:「有了!宣王英霸勇武;雄才大略二十歲時,便曾帶了數千衛兵;輕易平定了鄭王之亂;又禮賢下土;從善如流,我看倒挺適合…」

   「主爺說得是;宣王的確十分勇猛霸氣;打起仗來很是了得。」裴永慶神色微變,沉吟道:「但正所謂!仁者無敵」,治理天下;靠的絕不是勇猛霸氣。當年紂王成武無敵;還不是因為暴政失掉了夭下嗎?歷代帝王之中,凡是恃擅武力的,要嘛黷武窮兵;民不聊主;要嘛剛愎自用怨聲載道回回回吵有不亡國的。前車之鑒;不可不防呢。」

    楚易暗感好笑;心道:!老狐狸終於沉不住氣了。我再逗他一逗。」臉上裝作非常凝肅,又故意舉了幾個皇子;大加讚賞,偏偏絕口不提康工。

    裴永慶神色尷尬,小心翼翼地逐個反駁。但其駁辭甚為圓滑巧妙;不是直接批評,而是借用朝中其他大臣的言論;含沙射影,聽來倒也有理有據;頗為中肯;讓人無話可說。

    楚易歎道:「孤家舉了這麼多個;裴中書卻鮮有滿意的。不知道在裴中書眼裡,是否有合適的人選呢?」

    裴永慶等得就是他這句話,鬆了口氣,肅容道:!王爺;舉賢不避親。老臣以為,當今之世;最適合當太子的;應該是康王殿下。康王仁厚寬容;溫文爾雅;深得朝野上下愛戴··」

    楚易不等他說完,便嚷了一聲;哈哈笑道:「這可奇了。孤家怎麼聽說康主沉溺聲色大馬,和本三頗為志同道合呢?」

    「王爺,道聽途說,最不可信…」

    裴永慶目中隱隱閃過一絲冰冷的怒色,談談道:!常言道!木秀干林,風必摧之」。康王仁慈寬厚,深得陛下垂愛,因兒難免有些小人嫉恨造謠。王爺當年不也受過這些流言蜚蓓之害嗎?又豈能當真?」

    裴永慶頓了頓;又道:!康王常說世間他最為敬服的人;就是齊王您了。和王爺一樣;他對兄弟向來十分友愛;從前不願爭奪太子之位;伍慧妃自己沒有子嗣,從前覺得康王討喜,就收了這隻小了自己幾歲的王爺作契子,對他頗為寵愛。

    你若識相;就趁早支持康主;伍慧妃必會投桃報李;給你豐厚回報;否則,你就自個兒買個棺材躺著去吧。」

    楚易心中大怒;突然哈哈大笑道:「裴大人,原來孤家還有一個地方最像武夷巖茶;你可知道是什麼嗎?」

    裴永慶一怔;微笑道:!忽聞其詳、」

    楚易嚷然笑道:「武夷巖茶既不是紅茶;也不是綠茶。

    但喜歡紅茶的;都想要喝它,喜歡綠茶的,對它也頗有興趣、可惜它卻偏偏主長在絕壁之上;採摘起來危險萬狀。

    你說;它和本王是不是很像哪?」

    「王爺是人中龍鳳,它是茶中烏龍,都是至尊至貴之務自然相像··」

    裴永慶知道他在諷刺自己和宣王兩幫人;都在玩命似的爭取他的支持,心中惱怒,臉上卻依舊笑容可掬;續道:!不過;即便是長在峭壁上的巖榮;也知道如何因地借勢,牢牢地抓住每一個縫隙,生根求存。王爺,你說是嗎?」

    楚易心想說了這麼久;戲也演夠了,如果再玩下去,讓裴中書看透自己的真實立場;只會給自己增加一個強敵。

    當下他揚眉微笑道:「裴中書這番話至情至性;說得很有道理,本王會好好考慮的。」

    眼見裴永慶臉上閃過談不可察的喜色,楚易心中忽地一動:「他奶奶的,這老狐狸既敢敲我竹竿,我索性順著竿子往上爬,借他的竹竿一用。」

    話鋒一轉,楚易微笑道:「不過··就算孤家有心相助康王,也需得讓夭下人心服口服才是。眼下有一件事迫在眉睫,若不盡快解決,對康工的清譽只伯會有莫大影響,稍有不慎,還會被誣為叛黨……」

    裴永慶自光閃動,談談道:「王爺說得可是唐夢沓唐掌門一事?」

    楚易一度:「老狐狸果然厲害。」

    對那淡雅溫柔的上清仙子,他原就有心相救,不僅要讓她毫髮無傷地離開魔窟,還要幫她恢復名節,洗清冤屈。

    眼下機不可失;豈能錯過?

    楚易哈哈一笑道:「不錯!眼下朝野都在哄傳唐掌門與魔門楚狂歌勾結,陷害同道;圖謀叛亂;結果連虞太掌門也一起連累了。茅山派與康王。裴大人向來有千絲萬縷的聯繫;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這可半點也馬虎不得啊。」

    他這話綿裡藏針,將茅山派與康王緊緊綁在一起;就算裴永慶想拋棄茅山派;獨善其身也不可能了。

    「王爺為我們設想周到;老臣感激不盡。」

    裴永慶微微一笑,道:!王爺放心,唐掌門。虞夫人兩位與魔門沒有半點瓜葛,這些日子我已搜集了大量的證據;她們平冤昭雪指日可待。絕不會讓某些別有用心的人所利用。」

    說到最後一句時,語意森然,雙目中倏地閃過凌厲無比的殺氣,猶如神器出鞘,凶獸解印,剎那間變了另一個人般。

    楚易心頭大漠;莫名地湧起一陣寒意。

    裴永慶凶芒一閃即逝;瞬息又恢復為清雅從容的模樣,微笑道:「王爺事務繁多,老臣就不多打攪了。今晚除夕;康王要在府中為伍娘娘祝壽,屆時貴賓雲集,高朋滿丞正是平息謠言,彼此坦陳心跡的大好機會。老臣就翹首以盼王爺大駕光臨了。」

    「今晚?」楚易愕然一涼,茶水險些沒了出來。

    送走了裴永慶;楚易回到梅湖小築,將適才之事一五一十地複述給蕭晚晴二女聽。兩人聽說他反覆逗弄不倒翁;都大覺有趣,咯咯直笑。

    但聽到後來;蕭晚晴卻漸漸暨起眉頭來;沉吟道:「裴永慶向來謹小慎微;沒有十分把握,不敢輕言妄動。今日反常態,竟敢在齊王面前語帶威脅,鋒芒畢露……難道他當真已經自覺勝券在握?又或者,局勢竟已緊迫到了讓他不得不孤注一擲的地步?」

    三人猜測了片刻,均覺似是而非;猶如身處茫茫大霧,隱約中似乎看見了些什麼,卻又說不清;道不明。

    這時;一陣大風吹來;垂僅鼓舞;香煙繞亂,窗子吱嘎作響。轉頭望去,萬裡藍天白雲翻湧;如巨浪洶洶高疊;又像萬千猛獸瞬息變幻。

    楚易心中那不安的感覺越發濃烈了,原本晴朗的心情也像是籠罩了一層陰露風雲詭民變幻無常;他原以為還能有些許時曰佳備,沒想到一切竟已迫在眉睫。

    冥無好冥,今晚康王府中,他又該如何應對呢?難道當真如老狐狸所原,推舉康王做太子嗎?晏小仙眉尖一挑,冷笑道:「不管啦!只要能安內攘外;擊潰魔門;誰當太子又有什麼關係?如果這老狐狸真有這等把握,索性成全地就是!」

    楚易一怔,搖頭偶然道:「萬萬不可!裴老狐狸貌忠實奸;和李木甫半斤八兩,一丘之貉。Bb康王若真當上了皇帝,也只是他的傀儡罷了、再說;若不雪平太子的冤民那些忠臣義上靈寶派的修真們,豈不都要白白犧牲嗎··」

    「楚郎,我倒覺得晏妹妹說得極是……」

    蕭晚晴嫣然一笑,柔聲道:「現在最為緊要的;可不是為太子伸冤;也不是分辨誰忠誰奸,而是盡快團結各方力量,平息這場浩劫。正所謂「識時務者為俊傑」,與其力挽狂瀾,倒不如乘風破浪。只要過得了這關,還。僅將來不能撥亂反正,懲好除惡鳴?」

    楚易苦笑不語;心中雖然覺得頗不贊同;但一時之間又找不到更好的法子。

    當是時,又有婢女來報;說御史大夫吉冷與刑部尚書羅希理求見。

    三人面面相覷;晏小仙咯咯笑道:「看來今日齊王府的門檻注定要被踏破啦。

    滿朝文武去康王府表態之前;多半都要先到大哥這裡請安會詢呢。」

    蕭晚晴報嘴一笑,道:!這樣也好,楚郎不必表明自己觀點,只需誘使這些賓客將他們的意思表露清楚;最後統計分析;看看哪位皇子最為得勢;咱們再錦上添花吧。」

    果不其然,吉、羅兩人前腳剛走;又有大批文武官員接瞳而至。

    三省六部,九寺五監……就像是約好的一般,你去我來;走馬燈似的好不熱鬧。

    短短四個時辰內,楚易便幾乎將京城內所有的主侯顯貴都見了一面;唯有左僕射李木甫。右僕射韋庭松。金吾大將軍王忠良等寥寥十幾人沒有現身。

    登門賓客無一不是旁敲側擊,想方設法打探楚易口風。

    楚易卻只是含糊其辭;模稜兩可。

    到了後來,除了少數老謀深算的悶葫蘆之外,大多人都沉不住氣;反倒被他誘規紛紛亮了自己的底牌;開始遊說楚易加入己方陣營。

    除兒之外,也有不少對楚易表明耿耿忠心的齊王舊部,例如兵部尚書齊遠圖等人,便明確表態;無論楚易支持哪個皇子;他們都會鼎力擁戴。

    楚易三人分析整理下來;與昨夜紫微門眾妖女提供的情報—一驗證;果然相差無幾。

    仔細一算,宣王。康主兩派的支持者,無論從人數上,還是實力上;都是旗鼓相當。

    雖然這個結果早已在意料之中;但還是粉碎了三人的僥倖之心,備感失望。

    蕭晚晴暨眉沉吟道:「這可真叫人左右為難了。兩邊勢均力敵,無論我們支持哪一方;勢必都會引起決裂,稍有不慎,只怕還會直接引發叛亂…·」

    曇小仙咬牙道:「裴老狐狸忒也可恨!故意將日子選在今天,分明就是想要打亂我們的部署;讓我們根本沒時間調和斡旋!」

    楚易思緒飛轉;心亂如麻,原以為回到長安,化身李玄;一切難題都會迎刃而解,現在才知道自己先前未免太過盲目樂觀了。

    雖然比起這些混慣了官場。老好巨涓的政客們;他們未見得遜色;但想要在短短幾個時辰之內扭轉乾坤;何其之難!饒是楚易三人個個聰明絕頂,智計百出;在這種完全被動的情況下;也有些一籌莫展。眼看著夕陽西落;暮色降臨,黨仍想不出一個萬會之策。

    到了酉時,丁六娘又遣人來匯報當日情況。

    信報中說道;金吾衛大將軍王忠良以「除夕宵禁。護衛聖駕」為由;前後七次共調動了近六千名精兵;道巡在安邑坊康王府一帶。

    而右金吾衛將軍郭朝忠;則以相同理由;率領三千兵衛;直接鎮守在王府四周。

    楚易三人心下大思主忠良與郭朝忠分別是李木甫和裴永慶的死黨;彼此間素來水火不容,此次分率精兵包圍在康王府四周,自然是奉了各自主公的意旨;未雨綢繆有備無患了。

    雙方劍拔誇張;滿懷敵意。一旦王府中發生衝突;安邑坊必定血流成河堆滿公卿屍骨。一場席捲全國的叛亂可能就此爆發。

    到了那時,夫下大亂;即使魔門、番國不想即刻愉襲,也只能順應時勢,提前發動進攻了。

    這除夕之夜也會因此成為西唐王朝的末日。

    楚易心潮洶湧;越想越是凜然;忖道:「今在康王府的晚宴,只怕比鴻門宴還有凶險。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楚天帝。李道長。蕭天仙…為了平定大劫,犧牲自我;將希望盡數寄托在我的身上;我又豈能輕言退縮?就算前面真是刀山火海,我也要讓它變成一馬平川!」

    想到這裡,楚易豪情激湧,雜念俱消,哈哈一笑;揚眉道:「兩位娘子,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

    眼下多想無益;咱們還是見機行事吧。」

    「駕!」

    馬車出了齊王府,在三十六名衛兵的護衛下,浩浩蕩蕩朝南疾馳。

    爆竹聲聲,轟鳴不絕。奼紫嫣紅的煙花沖天飛舞;此起彼伏,將在空映照得光怪陸離。

    除夕宵禁,大街上早日空無一人;沿途府第無不張燈結綵;掛上了桃符春聯;煥然一新。

    放眼望去,十裡長街;方點華燈;漫夭煙花怒綻;好不壯觀。

    看著窗外急速倒掠的瑰麗而睡服的夜景;看著車內蕭晚晴和晏小仙指指點點;低聲談笑;親呢得像是姐妹一般,楚易突然想起那日初到長安;他也是和晏小仙一起,坐著馬車前去赴宴;心中頓時湧起恍如隔世的滄桑之感。

    短短七八日之間,物是人非,一切都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自己再也不是那未見過世面的窮酸書生了,搖身一變,赫然竟已成了當日宴會的主人。

    世事無常,夫意難料;有誰能猜到下一刻發生的事情?

    今夜之後,他的命運又會發生怎樣的變化呢?

    但無論如何;成也罷;敗也罷;這一刻起,他的命運要由自己來掌握!思忖間,馬車已經過了春明門大街。街上穿巡的金吾衛土越來越多;瞧見齊王府的燈籠。旗幟;紛紛高呼行禮。

    繞過東市有街;朝西奔馳,斜下裡突然衝出一行車隊,來勢洶洶;差點與楚易馬車撞個正著。

    駿馬驚嘶,車子陡然頓住,蕭。曇辭不及防,嬌呼失聲;撞入楚易懷中,被他軟玉溫香抱個正著。

    「操你奶奶的;你瞎了狗眼啦!齊王的車子也敢亂4老子剝了你的皮!」馬伕狂怒地從地上跳了起來;揮鞭大吼。

    兩側的衛士也風馳電掣地衝上前;罵罵咧咧,將肇事車馬團團圍住;正想好好教訓;一個眼尖的,瞥見馬車上的白玉拂坐標識;頓時臉色大變,失聲叫道:〔仙宜公主!」

    蕭晚晴又驚又喜,嫣然一笑,傳音道:「楚郎;你的貴人來啦。今晚若能得她相助;皇帝對你必定更加言聽計從。快快去和她打個招呼吧。」

    楚易心中突突大跳,他昨日便聽蕭晚晴說過,齊王李玄有個同父同母的妹子;叫做李忠思,美麗端莊,溫淑典雅;深得皇帝和李玄的寵愛。只是她無意榮華;一心慕道;很早就出家當了女道士。

    唐元宗將親仁坊酉南隅的藩王府鄰改造成道觀;供她居住修行,觀內有吳道子等名家的壁畫;極為奢華富麗。

    官宦世族的女子有不少追隨她;到這道觀入道清修。

    因兒;這「仙宜女冠觀」也被稱為天下第一女道觀,聲名之著,竟在「茅山上清女冠觀」之上。

    楚易對這皇家第一女真聞名已久;想不到今日竟會在此邂逅。

    只聽一個溫柔婉轉的聲音歎息道:「七哥,好久不見,你不來陪我說話,還叫這些奴才嚇唬我;是什麼道理?」

    眾兵上慌不迭地翻身下馬,俯身請罪。

    那馬伕更是駭得面無人色,抽打了自己十幾個耳光,伏地吟吟直叩響頭,鮮血淋漓。

    楚易哈哈笑道:「普夫之下,數你最大;還有誰敢嚇唬你?」

    下了馬車,他走到那輛跨流素雅的馬車前,彎腰行禮,笑道:「蒙公主召喚;小王李玄特來陪聊··」

    話音未落,珠簾飛捲;一隻纖纖素手將他衣領一把抓住;猛地拽入車中。

    眼前一花,香氣撲鼻;觸手所及;竟是溫軟清膩的女人裸體。

    楚易心下一驚;還不等他回過神來,嘴巴已被甜蜜柔軟的唇瓣封住。

    繼而只聽見一聲夢吃似的歎息;那濕滴滴的丁香舔過他的臉頰,在楚易耳邊低低地說道:「七哥,七哥;你這狠心寡義的薄情郎;讓我想得心都碎啦…」

    話音未落,肩頭忽然一陣錐骨似的劇痛;疼得他險些失聲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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